《我要做门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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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门阀- 第5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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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要是上官检查,贵塞上下,皆当坐法下狱啊……”

    汉家障塞,有着一整套的严密制度。

    其中,规定了各障塞以其规模大小和险要不同,应当齐备各种守备设施。

    像所谓天田,其实就是布置在塞外一定面积内的沙面。

    依照制度,沙田要平整,且必须布置出一个相当大的面积,且必须每日三次监视和维护天田,保持其规模,记录其上变化。

    如此,守塞卫兵,就可以通过观察天田,而知敌人的踪迹,察觉是否有人曾经接近过障塞。

    相当于一个原始的早期预警机制。

    除此之外,天田还可以限制甚至阻隔,内奸、细作与敌人联系——任何私自出塞的人,都必然在天田上留下足迹。

    故而,汉家对各地障塞的天田,要求相当严格。

    每一个障塞,都有一个用于记录每日天田情况的简牍,每隔十天,必须汇总上报,然后由上级再报告到上级,最终传递到长安兰台,由尚书台记录在案,当然很多时候,这些记录都只是一句话。

    至于羊头石,就是类似羊头大小,堆放在障塞塞顶的石头,用于攻击和抵御敌人。

    渠答是铁蒺藜、木蒺藜,埋设在道路与主要通道中,同样有明文规定。

    而柃柱则是另外一种早期预警手段,主要是在设置在灌木丛、小道、草丛之中,其基本形状是以绳索将两个或者多个木桩串在一起,在木柱上绑有铃铛。

    当有人或者大型生物,触动绳索,铃铛就会响起。

    而这武周塞内,除了三块看上去都已经和墙体黏在一起的羊头石外,就只有几捆看上去都要发霉了的薪柴被堆在一个烽燧孔里。

    塞城四周,别说天田了……

    连沙田的影子都找不到……

    赵如意听着,呵呵的笑了起来,骂道:“上官?善无城里的上官,若还能记得武周塞,那可就谢天谢地了!”

    “不瞒公子,吾为武周尉,已是整整两年未见句注校尉本人来此巡查了……”

    可能是因为,这个年轻公子哥是长安来的,也可能是因为赵如意本身就有些话痨,总之赵如意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不断的吐槽着善无城里的达官贵人们。

    将各级将校,克扣军饷,贪墨军械费用,甚至把军队里的战马,当成挽马,拉去做买卖,统统都说了出来。

    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些事情,句注军上下谁不知道?

    不然,何以当年威名赫赫,天下有数的强军,会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有能力,有关系,想要更进一步的人,都已经想办法调走了。

    留下的不是混吃等死的人,就是没关系没门路,只能坐守当地的寒门、农家子弟。

    年轻公子哥听着,嘿然笑问:“怎么就没人去长安告状?”

    “怎么告?”赵如意嗤笑着:“雁门郡太守韦延年,曾是太子身边的大臣,其老师更是太子师,郡尉更是卫氏女婿,谁敢去告?”

    “数年前,马邑县尉范万年,就因为看不惯这些事情,一怒上告,结果被罢官去职,最后竟被人丢进枯井之中,活活饿死!”

    公子哥听着,默然片刻,然后道:“我听说,如今太子已经清除佞臣,欲要刷新政治,当今圣上更是有意建小康,兴太平之世,于是拜澎候刘屈氂为丞相,以故御史中丞,暴胜之公子为御史大夫,若阁下愿意,大可以此时上书,想必朝中公卿必有回应!”

    “呵呵……”赵如意冷笑了起来:“天高皇帝远,恐怕我还未至长安,家中父老便已遭毒手……”

    “再说了……”

    “这天下大事,离我太远了……”

    “似我这等小人物,能勉强温饱,养育妻儿,便已如愿!”

    “不去长安,不代表不能上告啊……”年轻公子哥却是谆谆善诱:“我听说,当今天子已经钦命侍中、建文君、领新丰令、太孙家令张子重为持节全权使者,出使漠南,代天理政,天子许其全权,便宜行事……”

    “使者很快就将抵临边塞,巡视边关,届时阁下若投书上告,说不定可以还句注军一个清白!”

    “我听说,当初句注军为太宗皇帝所建,专为备胡,曾于狼猛塞、武周塞、马邑塞、高柳塞,与匈奴血战四十年,代代出英雄,为天下敬仰!”

    “如今,二三蠹虫,祸乱塞防,有识之士,岂能安坐?”

    “呵呵……”赵如意听着,依然不为所动,摇头道:“长安又不是没派过大臣来巡边……”

    “每年都还有刺史部的官员,来到边塞巡视……”

    “甚至还有人亲眼像阁下这般,目睹过各塞的情况……”

    “但谁敢上报呢?”

    “这天下官员、权贵,不都是一样吗?”

    年轻公子哥听着,默然许久,才道:“总归有些人不一样……”

    “当初定襄糜烂,义纵奉诏守之,一日杀郡中豪强四百家,由之定襄大治!”

    “义太守今何在?”赵如意反问道。

    年轻公子哥听着,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第八百五十六节 糜烂的雁门(2)() 
武周塞向北,进入了一个河川盆地。

    长城就在盘地的尽头。

    数十年前,匈奴军臣单于受马邑商人聂壹所诱,将兵十万,破开长城关隘,直扑马邑。

    而汉军亦集结重兵,在马邑周围数十里,布下天罗地网。

    然而,就在接近武周塞时,军臣俘获了一个汉家守塞的小吏。

    从其口中得知了汉军布局,于是立刻撤退。

    马邑之谋功亏一篑,汉军毕其功于一役的设想落空了。

    从此,汉匈战争走向长期、消耗与对峙的困局。

    大战延绵至今,已经三十余年。

    但是,引发战争的地区,却是一片田园牧歌,塞下江南的景观。

    策马而前,走在绿草之中,鸟语花香,在耳畔回响。

    这确实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世界。

    只是……

    一切并非看上去这样和平。

    散落于草原上的很多人家,都是满眼警惕,握紧了刀剑。

    几乎看不到妇女的影子,所见的皆是青壮男丁。

    人人皆是粗布麻衣,衣襟右祍,束发戴帻,看上去与内郡无异。

    只是身形与脸庞,依旧与中国有所不同。

    “好像是小鬼子进村了的感觉……”张越喃喃自语着:“有这么可怕吗?”

    正好,前方河滩上,一个老人挥舞着鞭子,驱赶着一群牛羊,正要归家。

    几个看上去是其子嗣的男子,持着棍棒,警惕的注视着迎面而来的车队,神态紧张。

    张越掀开车帘,举手示意众人退到道路一侧,以示友好。

    自己则亲自下车,上前行礼拜道:“老丈安好……”

    老人身材很粗矮,大约不到六尺五寸,但体格健硕,精神抖索。

    但他看着张越,又看着那数十名精猛干练的随从,满眼震撼,受宠若惊的低头膜拜:“伟大的贵人,请问您是从哪里来的?”

    “长安……”张越微笑着道:“老丈不必拘礼……”

    说着就要上前扶起老人,结果却被那几个年轻人拦住,他们警惕的看着张越。

    却被那老人训斥了一顿:“不得无礼!”

    几个年轻人才讪讪的退下。

    老人看着张越,不敢相信的问道:“贵人真是长安来的?”

    “当然……”张越笑呵呵的上前,将他扶起来。

    老人却是受宠若惊,就连年轻人们,也都是兴奋之中带着些雀跃。

    长安,在他们看来,仿佛是一个神圣的词汇。

    “长安啊……”老人低声道:“老奴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去长安啊!”

    “去看一看未央宫,去茂陵给伟大的霍将军上香……”

    他像个信徒一般,虔诚无比的面向长安方向,说道:“当初,要不是伟大的霍将军,我怕是早就死在了乌丸山里了……”

    “老丈若是愿意,在下愿意资助您,前往长安,祭奠冠军仲景候……”张越微笑着说道。

    “真的?”老人满眼不敢相信,随即又叹息起来:“多谢贵人好意,可惜老奴去不成啊……”

    “郡中大人会不高兴的……”

    “大人?”张越皱眉,问道:“是贵部首领吗?”

    乌恒、鲜卑,皆是东胡之后,原始渔猎民族。

    其部族结构、形式、组织,有别于匈奴系。

    其首领号为大人,且全氏族都随首领而姓。

    后世的拓跋鲜卑、慕容鲜卑,就是因此而来。

    “老奴就是这路氏氏族的头人……”老人看着张越,低声答道:“当年,老奴曾给伟大的路都尉养过马,所以路都尉特许老奴随其姓氏……”

    “哦!”张越肃然起敬道:“原来是老前辈当面……”

    “可不敢当!”路姓老人笑道:“老奴只是给路都尉养马而已……”

    “您何必自称老奴?”张越问道:“此外,您所言的所谓大人是指?”

    “老奴当年,伤重将死,幸赖路都尉不弃,细心照料,给与药石,这才捡回一条命,其后又蒙汉家贵人厚爱,许在这塞下为天子牧马,是故为汉奴也!”老人说到这里满脸骄傲,仿佛给汉家为奴是天大的荣誉。

    事实上,无论是匈奴,还是东胡系的渔猎部族。

    阶级是非常非常分明的。

    血统、宗种限制非常严苛。

    在草原上,除了主人,其他的都是奴才。

    而且,主人之上还有主人。

    就像匈奴,单于是共主,而其他诸部首领、氏族头人皆是单于的奴婢。

    没有主人,对于很多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灾难。

    因为那意味着,将被迫过上流浪、颠沛与朝不保夕的生活。

    所以,哪怕是丁零人,也会给自己找一个主人。

    “至于大人们,当然是郡城的太守与郡尉、司马、主薄啊!”老人说道这里,不禁有些低沉,显然平时没少受郡城官员贵族的盘剥。

    这也正常。

    张越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雁门、上郡、代郡,地方承平日久,所以出现了种种问题。

    尤其是以这雁门郡最为酷烈!

    那些官员豪强们,连同胞的汉人,也要敲骨吸髓,恨不得压榨干净。

    何况是内迁的乌恒夷狄?

    在后世帝国主义不仅仅压迫殖民地人民,剥削殖民地人民,同样压迫和剥削本国人民。

    就更不要提这西元前的官僚豪强们了。

    只要有可能,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盘剥的机会的。

    只是,张越听着,却是满脸寒霜。

    “大人!?!”

    “也不怕折寿吗?”

    可能在乌恒人们看来,所谓大人,是一种尊崇性的称呼。

    就像他们称呼自己的首领、主人为大人一般。

    但在中国,大人可不是随便就能喊的!

    一般情况下,除直系长辈外,独授业恩师、已故的天下名士、名臣外,连天子都受不起一句大人!

    这雁门郡的官僚倒好,居然让内迁乌恒氏族,尊称大人!

    “真是好胆!”张越心里冷笑连连,为这些家伙的智商感到窒息。

    “看来,这雁门的事情,我是必须插手了!”

    身为持节使者,张越有权力有义务也有资格,插手地方行政。

    要知道,天子可是命他全权处置幕南事务,并许他节制并州、幽州、朔方三部,可便宜行事,两千石以下、列侯以下,可先斩后奏。

    就算是两千石、列侯,先斩后奏也不存在问题。

    盖在汉季,持节使者,等若如朕亲临!

    是天子意志的延伸,更是假皇权而行之人。

第八百五十七节 我有科学(哭求订阅)() 
内心虽然愠怒,但张越早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随便找了个话题,岔开这个事情。

    然后就与路姓老人攀谈起来。

    对于长安来客,路姓老人很有好感。

    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快就将这塞下情形与张越说清楚了。

    原来,自霍去病引乌恒东归,命令乌恒九部,为汉镇守幕南后。

    有三部内迁至塞下,成为羁绊在长城关隘之间的部落。

    归于雁门的是过去所谓的服匿部。

    不过,如今,服匿部已经瓦解的干干净净。

    大小氏族,各自为政,散居在这句注山脉两侧的数百里草原。

    同时服从汉家官员的指导,按时纳税、服役。

    最初,服匿各氏族,几乎是来到了天堂。

    汉家虽然让他们交税、服役,但是,有着种种扶持政策,汉家甚至委派官员,来教导与指点内迁氏族耕作、放牧。

    因为可以半农耕、半游牧,诸氏族每年的产出,数倍于过去。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着吃不完的奶酪,穿不完的皮毛。

    甚至,还有很多人,前往长安,为天子效命,成为了光荣的乌恒义从。

    但……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情况开始出现了变化。

    一些抢先占得先机的氏族,开始把持权力。

    他们与雁门官员勾结,垄断了向长安输送乌恒义从的通道。

    乌恒中的豪强出现了。

    独孤氏族、郝连氏族等内迁氏族相继崛起,垄断了塞下的种种好处,霸占了最好的草场与牧场。

    然后,就开始了对同为乌恒的其他氏族的打压、盘剥。

    特别是三年前,雁门郡换了一个新的太守后。

    这些豪强就越发的肆无忌惮,越发的猖狂。

    如今,他们已经不满足于打压、盘剥和抢占牧场了。

    他们现在,成为其他氏族的梦魇。

    那个氏族有漂亮的小娘,一旦被他们得知,就会带人上门,强行买去,然后卖至内郡,充为各地豪强贵族的婢女。

    各氏族蓄养的牲畜,种植的作物,更是随时可能被这些人以极低的价格买走。

    而官府对此,充耳不闻。

    甚至,禁止各氏族之人,出入障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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