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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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3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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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就在对面贼军的阵营上方,那悬浮在空中的硕大绯红球体,底下还有点点的烟迹时不时的散发出来。让人看一件就有些无法喘气过起来的窒息感。

    而藏身在球下不起眼藤框里头的潘小二,两腿颤颤的看着地面上的战场中,仿若是缩水成了蝼蚁一般的敌我事物;只觉得尿意昂然的不可抑制。手中端持的一只风磨铜筒和水晶凸片的千里眼,也几乎握持不住而好悬没有掉下去。

    他被千挑万选当中最终成为观测队一员的理由也很简单;最基本的眼神要好,其次观察和记忆能力强,然后是体重足够的轻,最后才是耐心和体力都还过去的去。

    至于胆子和技艺什么的,都是可以通过往复的训练给磨合出来的。这样他这个原本身形瘦弱还有些口吃的童子营成员,才没有被在投军的志愿中给刷下来,而转入到地方基层的见习事务人员中去。

    因此,为了把握这个报效的机会,他还是坚持克复着被天风吹动下虚浮摇曳的慑慑发抖,而按照训练中的章程和操条,将一连串绑在绳子上的小旗,给抛投出漏风的藤编大筐边缘去。

    然后再根据所能贯彻到的敌阵中的动态,两手交替拖动着操使起来,给下方的待机和牵引的弟兄们传递出讯息来。随着天上观测点一连串消息的传来,又变成排兵布阵的新旗语,周淮安也暗自微微点了下头。

    毕竟,热气球的原理虽然简单,但是做一个能够浮空起来的孔明灯式的小玩具,和做一个能够载人升空并持续停留一段时间大型热气球,所需要的材料和密封工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直到现在江南战事差不多打完了,才整出几副可以用来投入实战的样品来。所以现在一旦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就要想办法发挥出最大的效果了。

    这种东西当然不仅仅是用来吓唬敌人和调整部署那么简单,还要搭配上另外一些的用途。随后就有来自后方阵地校尉禀告道:

    “禀报领军,样子队的作业完毕,炮队各组已经就位待命了。。”

    随着将旗边上某只副旗的晃动,又变成后方此起彼伏的观瞄口令声中,接二连三争相挥下的小旗。

    “射界东向七点半,下俯五分八刻。依次渐放。。”

    在掘土堆垒预设好的临时炮位之中,用木块顶紧弹丸而稍微倾斜向下的炮口,刹那间就喷突出大团的火光和烟气。

    只见成片迸射的弹丸残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际沿着微微下滑的弹道,沉重的击打在顺着前方义军让开的射界,而已经冲到对面百步外,却依旧保持着基本严谨阵列的先排官军之中;转瞬间就在霍霍作响的血色迸溅之间,撕扯出一个个残缺不全缺口来。

    然后又在大斜角的地面反射中,带着大蓬的泥土与砾石弹跳而起,连滚带跳得在官军阵列中一路曲折迂回,无可阻挡开出一道道血肉狼藉,铺满了残肢断体的血色道路来。

    而当这些紧凑在炮垒阵地边缘的成排轻便小炮相继发射之后;就有套着火烷布(石棉)手套的士卒一拥而上,用浸在桶里的包布通杆,用力的插入炮膛清理和降温起来。

    随后又有人将药包和球弹逐一装填进去,在用木饼压紧顶实了又在火门中插入引火栓,完成了下一次击发的准备。但是他们却是在哨子声中纷纷地蹲俯下身子来,拿着犹自发烫的手套用力的捂住了耳朵。

    这时候,俱列在后排口径更大的长管野炮,也开始相继发出怒吼的轰鸣声;随着炮吞吐泯灭的大团烟火而出,划出细长弧线的硕大铁球,动如雷霆一般飞跨过数百步的距离后,带着呼啸的风声沉重轰鸣、击坠在,那些官军犹自懵然不知的后阵之中。

    霎那间就在官军正当攒射不断的阵列中,土浪四起的炸裂、掀飞起一阵阵的血肉横飞的死亡浪潮来;只见许许多多被撕碎、打烂的人体碎块和肢体,伴随着坠击处溅起的尘泥和血水一起,洋洋洒洒的浇淋、散落在周旁幸存者的头脸和身上。

    虽然实际上的杀伤未必抵得过箭雨,但是遭到炮击之处惨烈无比的场景和莫名其妙死无全尸的可怕下场,顷刻间也让左近的这些官军,陷入了各种惊恐、错乱和癫狂的负面情绪当中去了。

    这时候,新的打击又接踵而至的降临在了他们的头上了。只见贼军后方再度升腾起了无数道眼腾滚滚的火龙;在官兵们已然是惊怖至极的惨烈哀号和叫喊声中,狠狠的栽头倒撞进他们躲闪不及的从列之中。

    再度炸响开来的火团和烟云之中,又夹着许多触地蹦碎或是撞在挡牌上炸裂、迸溅开来,四散流淌燃烧的猛火油,和灼热刺鼻熏的人口鼻眼睛难耐的毒烟球。

    而此刻在依托围城营盘旧址构筑的炮垒阵地附近,一道泥土新鲜的壕沟之中,一时聚集了好些拄架着兵器或坐或蹲的身形。

    “乖乖,这就是太平军的雷火战法么,真是所向披靡的利害玩意啊。小邓,咱们可不投了一个不得了的主家了。”

    正在小口抿着铁皮扁壶中酒水的闵勖,亦是对着副手邓处纳道;然后又转身对着成群杂色服饰和兵器的士卒喊起来。

    “都给打起精神来了,让咋们好好的表现一番了;是吃香喝好的卖命拿饷,还是流着臭汗吃糠咽菜卖死力,就看咱们的的这一遭投献了。。”

    “杀他个娘的。。”

    “杀出个前程来。。”

    众人亦是挥舞着兵器叫嚣起来,然后就在邓处纳挥舞的素青色旗帜和高亢昂然的唢呐声引导下,从藏身和休息的掩体工事背后纷纷站跳触来,又争相恐后的冲上前去。

    以这么一支敢死效先的人马冲入烟火缭乱的官军中为开端,那些逐步退让开正面战场的太平军士卒,也重新挺举着刀矛和长牌从两侧反身杀了回来。转眼间就将已然陷入慌乱和惊怖当中的官军大部,给扑杀得节节败退而以更快的速度反推了回去。

    而随着身管发热的加剧,数十门长短炮构成的阵地上,接二连散的炮击频率也开始放缓下来;却是将火力打击的范围给逐步延伸向了,最大射程之外的官军后方,而制造出更多的杀伤和混乱来了。

    才又过了不久之后,已然在太平军的交加攻打下苦苦挣扎,濒临崩溃边缘的官军之中,再次响起来了如丧考妣的叫喊声。

    “倒了。。倒了。。”

    “不好了,中军大纛和将旗不见了。”

    正在阵列中奋力厮杀和抵挡着,而脸上都被遮挡不及的流火,给灼伤了一块的都虞候刘汾,突然被左右的叫喊声惊醒过来,随即在左右的奋力掩护之下抽空转头望去,却见到空空如也的后方上空,顿时心中冰冷而手脚发麻起来。

    却是不久之前对着官军中军所在猛轰乱打中,一枚飞驰的灼热铁球,弹跳着飞落到了山东节度使刘巨容的不远处;虽然没有造成直接的上网,却又弹起来撞断了粗大的大纛,再将稍后擎着将旗的旗手一起掀倒在地。

    虽然很快就有人抢上前去将其浮起来,却是发现连旗带人都被打成了数节;竟然一时间替换不得了。而在全面压上的激战阵中,一时间失去将旗和大纛指引号令的后果,也就立竿见影的火速显现出来了。

    “节帅没了。。”(官军中惊呼道)

    “刘巨容死了。。”(太平军中齐声喊道)

    就在这么山崩海啸一般交错冲撞在一起的哀呼和叫喊声中,原本向前一路冲杀顺势已然推进出一里多的官军,开始以更快的速度逐批、逐阵,从边缘到阵中纷纷丢下旗帜和兵器,崩溃和喧哗着反身争相践踏一路逃奔回去了。

    这一刻在铺面呼啸而来的败亡浪潮之中,就连是刘巨容也无法可想了,而只能捂面仰天大号道。

    “这又是什么异术、妖法,难道老天亦不欲假我以生路么。。”

    然而当满心悲愤的他,刚拔出剑刃来想要做些什么,随即就被身边大惊失色的亲兵给团团抱住,凄厉急切的叫喊和劝说道道

    “还请节帅保全有用之身,退保襄阳以期将来”

    “山东行营和父老还指望着节帅保全。。”

    “朝廷勤王讨逆和克复疆土,万万离不得节帅您啊。。”

第四百七十一章 蹄迹未干人去近() 
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江陵城下。初步的战果统计和伤亡报表,也被归列出来而送到正在慰问和巡视伤员的周淮安手中。

    江陵城北一战斩获山南东道的官军各万;另有万余明显属于杂色武装的人马,在被分割包围之后断然杀光了领头的将官之属,就地弃械跪伏投降了。

    因此,山东节度使刘巨容用以侵攻荆南的五万大军,自此可宣告灰飞烟灭了。就算是荆门县那里尚有一支负责围困的人马,也对于大局于事无补了。

    只是刘巨容不愧是出身庞勋旧部又转投官军,一路征战过来的义军老对手;在脚下抹油的奔逃亡命之道上也是深得其中三味;

    虽然沿江而上的水军截击和拦获了逃亡官军的大部,但是其中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刘巨容的踪影,只有一套由敢死亲兵携带而走的旗鼓仪仗而已。

    而为了这场战事,除了柴平带领下主动出战的将领守军之外;太平军上下动用了将近三个军序的人马来进行围打,并且动用了相对先进的装备和武器;但还是付出将近八千到九千之间的伤亡数字。

    其中大半数都是在城下战场前期,为了拖缠住官军的脚步,而在对方的决然反击中所造成的惨重伤亡;主要是体现在那些久战且疲的守军序列当中。

    然后才是后续投入战场的各支部队,因为装备和兵员素质上的良秀不齐(很多是临时应急的地方新编部队),因为相互配合和衔接上的疏失,被相对老练的官军抓住机会造成的。

    等到炮队和飞火箭等火器投入战场之后,基本就是一边倒的乏善可陈了。但是还是有一些部队和士卒,对此心里准备不足或是一时手足无措之下,让原本被压制和围攻中的官军得以突出去一部分。

    又要多费一些手尾和功夫来进行补救性质的追击。被冲散了中军的敌军主帅刘巨容就是混杂在期间不见了踪影的,多少让这场胜利显得不是完美收工。

    也让原本有些志得意满乐观情绪的太平军上下,稍加冷却和平静下来而在事后反思起来;这些与南方那些普遍略逊一筹一些的藩镇部队,明显不同的北地官军劲旅风貌、做派。

    故而在此时此刻,各营团旅队中的虞候和文吏只怕都在忙着清点斩获,和书写战后的各种经验和心得、教训与得失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打赢了第二次的江陵保卫战,再次念出这句诗文来的时候,周淮安又是另一种心情和体会了。随即他对着身前聚集起来的,满身血迹与尘烟的部下们喊道:

    “让我辈再接再厉,打到襄州去灭此朝食。。”

    “愿灭此朝食。。”

    “打到襄州去。。。”

    一片挥臂如林的应和声,随即又蔓延开来变成整个战场上,乃至是站在江陵城头上的太平军士卒们的一至呼声。

    而在这片呼声之中,已经换上一身士卒的破旧袍服,而蓬头垢面瘸着腿混在俘虏中的山东节衙都虞侯刘汾,也是难掩愈发悲苦和跨然下来的表情。

    而随后城下太平军将士押解着成群结队的俘虏和缴获,当着城墙上闻讯而出的满城父老,就这么毫不掩饰直接以满身血迹和伤痕,顺势进行了一轮简单而隆重的阅兵之后;就这么士气高昂而精神振奋的继续整队列阵,相继向北赶赴前往新的战场中去了。

    “如今,正当是士气可用啊。。”

    在旁的教导司马高季昌不由有些羡慕的感叹到。而作为从属的吕岩、虚中、颜涉、韩渥等人,更是一副震撼的无言以对或是呆若木鸡、骇然莫名的样子。

    毕竟,好些人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场面的。而像是李师成、周本、钱具美这般新附之流,更实在心中坚定了某种心念和诉求了。

    随后,周淮安就在充满浓重烟火焦臭和血腥味的战场中,见到了前来复命的江陵镇守兼荆州戍防官柴平;只见他衣甲上俱是豁口和伤创,就连少白头的发丝都被带血的绷带给裹缠了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经历了一番身先士卒的惨烈战斗。

    “柴兄弟,真是辛苦你了。。若不是你当机立断的出战缠住了官军大部,只怕这场大胜来得还没这么容易呢。。来日叙功你首当无愧啊。”

    周淮安毫不掩饰欣然与赞许之色,主动趋前动情的把臂道。

    “都是兄弟们用命,满城军民齐心合力的结果啊。。我只是适时领。。领。领个头而已啊。”

    被无意捏得龇牙咧嘴的柴平,此刻亦是百感交集的莫衷是一了。

    原本他对于自己未能追随前往江州,参加黄王举行的各路义军会盟和誓师,多少还是有所残念和想法的。但还是顾念在义军大局为重上,接过了这个直面山南官军的前沿重任。

    然而才深刻体会到身为一方管领的艰难与宏阔。不仅要有能够杀敌制胜的战阵本事,还要能够有治理地方和发展民生的手段。而江陵又与后方那些被平定的州县地区不同,乃是直面官军而延边拉锯不断的前线。

    在这里情况更加的复杂,所要面对的问题和状况也更多。水路商贸往来的繁复与敌我明暗对抗的激烈,作为镇守不但要有守土保境的本事,还得能梳理上下、令军民各得其所,各级归属运转顺畅的洞察和明锐。

    因此在最初之时,哪怕是有现成的架构和章程,还有许多用熟的人手,他还是免不了手忙脚乱之下闹出各种纰漏和细微处的状况来。

    然而,柴平在这个慢慢成熟和长进起来的过程当中,也对于能够缔造者一切构架的“和尚兄弟”,开始逐渐很有些真心服气的味道了。

    随后江上的水军带来了他所关心的,黄王麾下义军势如破竹席卷东南的各种消息纷纭;既有让人心潮激荡恨不得亲身神往的,也有许多令人扼腕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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