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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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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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就算是确立了粮台所在而需要长期经营的所在,他甚至就连用来进行屯垦和工程劳役的流民,都不肯多收一些而强调要多加甄别和汰选;而对于沿途那些抱着形形色色目的来投的青壮,也是收拢之后就指派道沿途地方上去参与后勤和劳役。

    在补充兵员的来源上,他更喜欢用那些城邑底层的贫民;尤其是匠作和学徒、小手工业者、释放奴婢,乃至纤夫、脚夫、挑工、苦力什么的。此外,还有熟悉水上活动的渔民和船户之流,如果在山区和丘陵地带,则有矿工和山民。

    他们唯一的特点就是不受乡土的羁绊,而愿意为生计迁转打拼,而不是向失地、破产农民那样很容易苟且得安,还有那么多少一点组织性和群体服从观念。虽然普遍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和毛病,但还属于可以有限的代价和成本,进行引导改造的积极群体对象。

    而他为此所创立的一系列体系和制度,思想理论和不同阶段目标,还有现实的利益和长远规划的所在,难道就不是为了改造这一切为己所用而存在么。因此,当他沿着渌口戍陷落后再无任何妨碍的湘水,水陆并进到了潭州城下之时,麾下已经达到了实打实的两万四千多人马了。

    当然了除了原本的十营数团之外,其他的有五营是沿途收编重整的别部士卒精壮,剩下的则全是缺少训练而徒有其表的粗粗装备,只能拿来凑数充声势或是配合驻队镇压地方的十个补充营了。

    在这期间还有一些不愿意接受打散重编,而希望能够保持建制加入的团体和人群,则是被太平军给变相的劝退了;他们只是跟着太平军提供了一段时间的协力之后,就拿着打下来据点当中所给予的报酬各自归还而去了。不然至少还可以将补充营给扩充上一倍呢。

    而不管怎样的小团体只要被打散编列之后,原本宗族、乡党所形成的人身依附和关系纽带,从长远上看是远远抵不过令行禁止的军队体制下,整体如一的大熔炉塑造效果的。而保持原来建制加入的小团体和乡党组织,则很容易把原本单纯的上下级服从和管理关系,混淆成更加复杂的以亲疏远近论利害的朋党关系。

    这也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农民军体制下的重大弊端所在。上下级之间大多充斥着一个个大小乡党、宗族团体;而以此为军队战斗力的核心和军队骨干所在,真要拼起命来或许有所死不旋踵的古风遗韵。

    但在没有多少制度约束,而仅凭个人威望和手段来维系的情况下,也很容易就因人成败其中而产生很大的波伏。往往合则聚附一时,不和则自行散去,甚至是不惜刀兵相见,而以为常事。

    就算是黄巢在岭南修养和整军之时,也只是辣手整肃和清理了大将军府,以黄门八子和盐帮老兄弟为主的本阵三翼构成力量;但是像是怒风营这样的外围存在,还是缺少足够制度章程的约束,而只能靠个人的手腕和关系渊源为辅助,来确保基本的号令所向。

    而遇到自己这种在明面上大致奉行不差,而私底下自有主张的野心家和异己分子,就完全无能为力而缺少相应的敏感反应和威慑力了。因此现今想来,当初那场丁会夺军的内乱事件,也不像是某种偶然而更像是某种义军上层博弈的产物,和需要收拾的结果。

    是以这次出兵中途周淮安就严令下去,哪怕发生矛盾冲突而直接动刀兵赶人走,也要坚决避免这种污染源和毒瘤混入到体制内。

    要是周淮安像是传统义军将领那般,饥不择食的见人就拉惯常做法的话,以眼下所掌握的资源完全可以在短时间从沿途地方拉出十数万人的规模来;不过对于这种充满混沌和不确定因素的东西,就让他根本敬谢不敏了。

    要知道历史上许多农民起义成败得失的经验教训当中,很大一部分就是莫名其妙的因为一阵雨,一场风,一个突如其来的小意外,一次普通的矛盾冲突,乃至几个人的胆怯和畏缩;结果在明显的优势和上风当中,被这些数量庞大的炮灰反过来裹挟冲散,而带进功亏一篑乃至事败身死的境地当中。

    这已经不是一只狮子带领一百头羊就能败敌的哲学故事了,起码羊群还有温顺从众的头羊效应、哪怕是山崖也能照着惯性跳下去;而是一只狮子带领一百头随时可能四处乱跑起来,抓都抓不过来的猪群,还随时可能被惊吓之后的疯猪反过来撞伤踩死的问题了。

    抱着这种心思和打算,周淮安默默打量着江上如白纱一般雾气萦绕中,带着清灰色调和隐隐光泽的潭州州城,或者说是长沙故郡,后世的长沙市所在。

    位于八百里烟波浩渺洞庭在内的残余云梦大泽以南,设置不过一百一十八年的湖南都团练守捉观察处置使(今湖南省中南部)治下七州,最大也是最为古老的城池所在了。

    然而,当船队刺破江上的晨雾遮掩而抵近之后,却不由惊讶的发现,这座位于湘水干流和浏阳水交夹、环抱之间古老的城市,却在蔓延的火势和浓烟当中,痛苦呻吟和嘶喊着。而在连接着城内的护城河水道,还有陆陆续续漂浮的尸体和血水一起流淌出来。

    周淮安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在来路上会有那些乱象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 城池未觉喧(上() 
“什么?。。城中至少有七八家的旗色。。”

    周淮安再次皱起眉头道。

    “之前的消息,不是才只有三部驻防的人马么。。其他都是从哪里变出来”

    “但不管怎样,基本计划和预期方向大致不变,就地采取丙种三号的对应方案好了。。”

    “前阵骑营何在。。”

    随即站在高台上

    唐残第二百九十三章 城池未觉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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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城池未觉喧(中() 
这潭州一角的城门居然就自动打开了,还有人在城头上招呼着什么。正带着一部先头在潭州东南角城下侦查和观望敌情的直属营校尉葛从周,也不由有些目瞪口呆的愣了下,然后对着身后的部署沉声决然道:

    “已经披挂俱全的第一团,随我冲上去探明究竟。。通知其他三团换装弓弩和刀排,做好紧随接应的准备。。”

    “诺。。”

    左右轰然应声道,而迅速整队汇聚成一条矛手在前而刀排两翼,还有小队投火手居中的纵列。

    然后,他们就像是青色的箭一般飞驰过野草青青的旷野,又攀越过干枯的城壕,而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而消失在门洞的甬道之间,只留下阵阵脚步和喘息声的回响。然后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事物给吞噬了一般,再没有了任何声音和反响。

    后续跟进过来的另外三团校尉也不由面面向觎了下,还是不约而同毅然呼唤和带领这各自人马,继续向着尚未合拢的门洞靠拢过去。

    这时候城头上却再次出现了变化,原本悬挂在门楼上的赭色旗帜抖了抖而飘落下来;随即就插上了绣有太平两个大字的青色旗帜。这些赶来的太平士卒们,也不由纷纷放缓脚步而欢声雷动起来。

    而在城头上,葛从周带来的一团士卒正在接管和控制各处要害,然后又分出一些人来与朱存的士卒混杂在一起,沿着城墙两端和内侧重新布设防线和阵地,以备万一。

    “在下彭攒,可叫俺团头彭好了;还请葛校尉能在贵军主面前,为俺说项一二了。。”

    那名小吴门守将,亦是低声下气的跟在身后宛求道。

    “这城里发生的变故和策划,俺可是一点都不知晓啊。。”

    随后,正在城东和城北方向坐镇和指挥五个老营人马,镇压和收编那些城外驻留别部义军的周淮安,也得到了快马飞驰而来的相应消息。

    “这就可以进城了,真是太好了。。让待机的直属营火速进入增援。。”

    随即他下令道:

    “多配投火队和火器,然后沿着城墙向南面和东面继续夺取城门。。天黑之前,我最少要见到三处可以互为呼应的门户。。”

    “教导大队和后阵两营继续随我待命,以备万一。。至少在搞清楚城中状况之前,不要急于分兵进击。”

    。。。。。。

    而在潭州内城和牙城之间,已经被烈焰熏天的火势给烧成连片,而再也无法抢救和挽回的府衙建筑之前;已经被遍布交叠的尸骸和肆意流淌的血水所充斥着,

    而在四通八达的街道里,还有不断明火持杖的士卒押送着形形色色的俘虏过来。他们或是灰头土脸、披头散发着,或是满身干透的血水和泥垢,或是遍体鳞伤、创痕累累;无一例外都被反绑着手臂而不由分说压倒在地上;

    又在连片的呼喝声中,被全副披挂的士卒狠狠踩踏着脊背而手起刀落之下,紧贴着地面的无数道血光迸溅而身首分离。哪怕其中有所部分的老弱妇孺,提泪横流的苦苦哀求之间,也丝毫不能让这些面如铁石的行刑者们,犹豫和动容分毫片刻。

    而站在高台之上,颈子上缠着厚厚渗血布带的横江军主贺君厚,一边感受着身后熊熊烈焰所吹散过来的灼人热风,一边左右顾盼着打量着着血腥而残酷的一幕,却是充满某种扭曲而肆意的快感。

    这些草根泥腿子怎么就不能乖乖去死呢。他本来就是一名不入流的小吏出身,但不管怎么说在大多数泥腿子面前也是作威作福、高高在上的角色,怎么可能有机会让他们这般,微贱如蝼蚁的东西和自己一起把臂言欢呢。

    后来,为了自保兼向仇家算账才得以加入到这些草贼之中;又得以乘势而起。所以他每每思量起来既是矛盾又是反复的,就恨不得扒了这身污秽不堪的皮,却又舍不得这个身份所带来种种便利与特权;

    毕竟,若没有这些个蜂拥而起草贼把那些豪门大户、官宦人家给打翻、践踏在地上;原本的他又有什么机会受用到那些身家交规的女人们,享用这些人家金玉满堂的生活起居因使用度的器物和做派。

    乃至亲眼看着那些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原本连正眼都不会瞧他的富贵人儿,是如何在这些贫贱穷汉的手段下,欲求一死而不能的凄惨模样呢。

    要是原本作为小吏的他,也许终其一生为这些人家伏低做小的奔走在前,就只能最多取个大户宅院里放出来,被玩烂掉的丫鬟什么的作为难得恩典,然后养着不知道是谁种的儿女,而继续奉承着大户人家里丢出来的一点残羹冷筵呢。

    另一方面则是各种隐伏的心悸和忧虑,他可是亲自见过官府抓获的盗贼、草寇们的下场,甚至亲手给他们上过刑用过手段的;但是一想到自己一旦失败之后,失去眼前所有不说,这些手段落到自己的身上可就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了。

    好在现在的老天爷突然就开了眼,给了他一条两全其美的额道路可以选择了;就此反正朝廷成为官军中的一份子,不但成为了吃俸禄、享富贵的一方牧守,还能够继续享受自己这一路罗括来的财货子女和其他好处。

    那可是来自江西招讨使曹全晸和山南节度使刘巨容联署的招降书,和数十份等秩不一的告身。直接委任其为潭州刺史兼谭岳衡三州防御使。

    真真正正从五品秩的朝廷高官啊,就连当初他自己小靠山(典史)背后大靠山(捕盗尉)的恩主,只在私宅里远远见过一眼人称“韩三铁”(铁心、铁口、铁面皮)的本州刺史,也要伏低做小低声下去的一方守臣之职啊。

    难道天下还有比这更让人美滋滋的事物么;而唯一能够妨碍和阻挠他带领部下们奔赴富贵前程的,显然就是城中这些依旧在负隅顽抗的草贼们了。

    然后,他又勾连上另一位破落商人转为强盗出身的军主何怀忠。一番利欲熏心的心思反复与晓以利害得失计较之后,就毫不犹豫的对着曾经并肩对敌的同袍举起屠刀。只要他们在这里死伤的越多,自己反水交上的这份大礼就越发的厚重和得力才是。

    至于另一位军主刘怀章却是个苦出身的老盐枭,却是个日常里油盐不进的老顽固。在他两已经确定一个做防御使,一个做刺史的分肥条件之下,是在没有把握说服他协同行事,那就干脆都一起收拾掉好了。唯一的意外就是前些日子相继派遣到潭州来补兵凑粮的那几部义军,所以在拖到现今来发动起来。

    但除了那些已被自己暗中拉拢过来的部伍不说,其他的草贼就算是死光了又能如何;大不了他再散出些钱粮来,短时间内就可以再聚附起大几万的人头来了。这样官军那便就算动上什么别样的心思和反复,自己凭据这座大城也有周旋下去的余地。

    眼看的,诸如当年靠出卖庞勋乡党发迹的诸葛爽、如今以裹挟义军老营眷属投降受官的毕师铎之流前程,已然对他们敞开了坦途大道了。他脖子上的伤口随着他亢奋的情绪而再度有些绽裂开来,而渗出红腻腻的血水来。

    “禀告军主,”

    这时一名看起来满身烟灰的部将,穿过烟雾中的街道前来拱手道。

    “城中五部人马十一所驻地,兄弟们已经镇平了最大的七处了。。但余下三处已经流窜开来,各营正在就近加紧攻打和搜拿呢。。”

    然后他犹豫了下又微微俯首道。

    “只是还有一处果敢军的驻留所扑了空,却不知道躲匿往何处去也。。何军主还请您稍加小心提防呢。。”

    “那个破侉子的朱阿大么,却也无妨了,我这边自会留心和提防的。。但是你那头要多加用心了。。”

    贺君厚却是略作不耐的摆摆手道。

    “只要封闭好九门出入再处置完眼下的手尾,日后有的是时间把这些残孽给城中慢慢罗括出来的。。”

    “对了马五,刘(怀章)老别的宅邸和家眷都看住了么,明个我可是有大用处的。。”

    然后他又转身对着另一名部将道。

    “虽然何九那儿自称把他的旧部都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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