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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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乾坤-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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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坐了起来,“告诉霁月,死了那条心吧,肃文,没指望了。”

    “这是为何,老爷?”姨娘对肃文印象也是不错,她关切地看看魏瑛。

    魏瑛缓缓地把莳花馆的事儿讲了,“这些日子全城大索,这人被抓,那是迟早的事儿。”

    姨娘大惊,“他会去莳花馆那种地方?还为一与额驸大打出手?不会弄错了吧?”

    “千真万确,”魏瑛叹道,“本来有着大好前程,这真是自作孽啊!”

    “本来还指望着请郑亲王作媒说合呢,这下,倒省了。”姨娘也是长叹一声。

    “说合?我这儿刚从郑王府回来,肃文的阿玛在郑亲王府等了三个时辰,师爷汪辉祖出面见的,唉,其实,见也无益,邸报明发各省,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无回天之力喽!”

    他颓然地闭上眼睛,这咸安宫肃文肯定是回不去了,麻勒吉刚被革去蓝翎长的官职,只能算是个官学生,但肃文身上还有六品顶戴,按大金律,革去官职不说,那是要重责八十杖,枷号示众的。

    他虽然为肃文可惜,但身为学子,身为朝廷命官,不知检点,眠花宿柳,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幸亏,幸亏没有把女儿嫁与他。

    姨娘不知这一会子功夫,他已是动了这许多心思,只是不言声地叹着气,轻柔地给他揉着发胀的脑袋。

    “这大好的前程就毁到个窑姐手里了!”额娘两腮鼓鼓的,烟袋锅子敲得痰盂“砰砰”作响,福庆、讷采坐在椅子上,都是一脸的无助与严肃,肃安、嫂子、惠娴并三妞,刘松仁、多隆阿、胡进宝,都站在当地,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听着她数落。

    “这跟那窑姐都断了一年了,怎么又突然跑到那地方去了?小多子,你说。”额娘斜着眼看了看多隆阿。

    多隆阿哪敢承认是自己撺掇,那额娘还不得把他给撕喽,“都喝多了,不知怎么着就进去了,这大金国那么多官儿都去,当晚有个什么侍郎也去了呢,我们就是给人阴了,我这也奇了怪了,是谁把我们往死里刨?”

    讷采却是知道里面的情况,最近几天,朝堂暗流汹涌,御史及百官的奏本雪片一般飞向上书房,弹劾咸安宫的,弹劾新学的,弹劾格格治家不严、为人不端,敦请七格格辞去内务府大臣的,可是,任凭风浪起,却始终不见养心殿有任何动静。

    额驸志端这次从西宁回京,他知道内务府那帮同僚的用意,是准备让他扯格格的后腿,因为志端有不少门人也在内务府担当差使。

    可是志端回京,连七格格的面儿都没见着,但这下好了,不用志端出马了,一个莳花馆,就搞臭了肃文跟志端,两人连带着抹黑了七格格,这好不容易在各省燃起火苗的新学,都奄奄一息,内务府寿琪等人更是扬言,誓不与格格同朝为臣,如果格格不自动辞去内务府大臣一职,那内务府全体官员一起递交辞呈。

    他有些走神,福庆一碰他,他才醒过神来,见惠娴关切地望着他,他看看大家,“汪师爷的意思就是郑王爷意思,汪师爷说的也是实话,这上了邸报的事儿,任何人再想保他,也是枉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现在想的也是能顺顺当当过去这个槛儿就成,能不挨棍子就不挨棍子,能不枷号示众就不枷号示众。”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都变了。

    看着惠娴两眼通红,讷采心里也不好受,“肃文,还没找到吗?”

    “没,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多隆阿与胡进宝道。

    “没找到,”讷采迟疑道,“能去哪呢?不过,这一直藏着也不是个法子,”他摇摇头,虽然他现在不至于象福庆一样六神无主,也是乱了心神,“这样吧,我再去一趟端王府,肃文是端亲王一手提拔起来的,看他怎么说。”

    “好,那麻烦他三叔。”额娘慌忙站起身来。

    “阿玛——”惠娴一下扑过来,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讷采心里一酸,这几天,最委曲的可是自家的姑娘,担心、气愤、羞愧、着急、彷徨百般思绪融于一身,还要时刻强扮出一幅笑脸来,安慰肃文的额娘,这给人家当媳妇,哪是那么好当的!

    他心里一酸,眼里一热,怕惠娴难受,慌忙掉头走出屋去。

    宏奕倒没有象荫堂那样,只是让师爷接见福庆。在宏奕的书房里,讷采一进去就叩头拜了下去。

    “讷采,起来说话,起来说话。”宏奕自然知晓他的来意,把他扶起之后让到座位上坐下,开门见山说道,“老兄,你的来意我知道,”见讷采还想站起来,宏奕满面诚肯地又把他按住了,“你不用讲,我也知道是为肃文的事,他,可以说,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出了事,最痛心的应是我。”

    “王爷——”讷采也是一脸痛心疾首。

    “唉,我原本命人去了都察院、刑部与顺天府,可没料到的是,有的人手更快,”他虽是这样温言絮语,但眼里却掠过一丝杀机,“这事都登在邸报上了,我也没办法了,这花团锦簇般的大好前程,就让他自己个给毁喽!”

    “王爷,念在他年纪还小,心性未定,且这是有人陷害”讷采硬着头皮说道。

    “京里的局势复杂,朝堂上也不太平,”宏奕长叹一口气,“这节骨眼的时候,万般需谨慎,大事不糊涂,可是,我听说他竟还要为一叫柳如烟的青楼女子赎身,这不是糊涂又是什么?!哪,你看看,这是刑部递过来的莳花馆那个柳如烟的供词,自古戏子无情,青楼无义,至理名言哪!”

    讷采接过那薄薄的几张纸,端在手里却象是千钧重担,他手一颤,头一歪,纸张轻飘飘地落到地上,讷采竟昏死过去。

    “快,快,传郎中,传郎中!”宏奕站了起来,太监头何柱慌忙布置下去。

    一阵忙活,看着讷采悠悠醒来,眼角犹自带泪,宏奕长叹一声,一挥手,“着人把讷大人送回府吧。”

    看着一众人等架着讷采出去了,福晋富察氏才走了进来,“王爷,这肃文,还是要保一保,再怎么说,他也是咸安宫的学生,推行新学还指望着咸安宫的表率。”

    宏奕叹道,“表率?逛窑子的表率?喝花酒的表率?”

    富察氏也叹口气,“说句不中听的话,有人表面上冲着他去,可实地里却冲着这咸安宫,冲着你来的。”

    “还冲着宏琦,”宏奕道,“这些我都知道,这重要关头,不知收敛,不知爱惜羽毛,这不是往人家枪口上撞么?”他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富察氏想了想,宏奕却看看他,抢先说道,“我知你是为我着想,这肃文,得罪的人太多,刑部、御史衙门、顺天府、正黄旗、内务府,都在找他,当前收揽人心才最重要,各方的人心都要收,他嘛,碰壁也是好事,他是咸安宫的脸面,我也断不会让他出丑丢人,等过去这一阵子,就让他到丰台大营去,张凤鸣对他还是很赏识的。”

    “嗯,王爷思虑得周全,走投无路时我们救他一命,这人,从今后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王爷。”富察氏道。

    “雷帮主,雷帮主,少总督出事了!”一中年人急匆匆从外面走进一小院当中,那五十多岁的车轴汉子赶紧迎了出来。

    “出什么事?是张凤藻认出他来了么?”

    中年人道,“不是,是少总督逛窑子,让人给举报到了鞑子的巡城御史衙门,这满大街上的兵,都在抓他呢,据说,都上了鞑子的邸报了!”

    “抓到了么?”

    “没有。”

    那被称为帮主的车轴汉子却突然笑了,笑不可遏,看得中年人一脸惶恐。

    “振龙,这是好事,你不是一直担心给少督主挑明,他接受不了么?趁此机会,鞑子的官也没得作了,正好跟我们大干一场!”

    “岳总督乃大洪朝的柱石,却遭鞑子暗算,自己的后代却给鞑子当起个六品的小官来,不知总督大人在天有灵,会如何看,如何想!”中年人道。

    “别多想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少总督,你说,他会藏在哪呢?”车轴汉子道。

    “不会在杨廷麟那里吧。”中年人道。

    “好,那我们就去趟大觉寺。”车轴汉子道,“保住岳总督家一脉香火,这三十年来,也苦了他了。”

    事不宜迟,二人出门跨马,往大觉寺飞驰而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8章 余生很长莫慌张() 
大觉寺。

    白须方丈、黑虬汉子,禅室中相向而立,一时有万般思绪,竟相顾无言。

    “玄甲军千总雷时声参见杨大人!”那车轴汉子满脸庄重,一下跪了下去。

    “玄甲军百户于振龙参见杨大人!”那中年汉子见状,也跪了下去。

    “二位请起,”悟心老和尚伸手要扶起二人,似也有不尽感叹,“大家都是故人,不必多礼了,老衲已皈依佛门,长伴青灯古佛,看惯秋月春风,这世上再无杨廷麟,只有老和尚悟心了。”

    雷时声却如渊渟岳峙,岿然不动,“杨大人,您不要拦我们,这一跪,我们是替玄甲军五万弟兄们跪的,您留住了岳家一条血脉,当得起我们这一跪!”

    悟心叹息一声,“起来吧,起来说话。”

    雷时声与于振龙站了起来,“杨大人,”雷时声却仍不改口,“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寻找总督的遗脉,三十年了,也不抱希望了,但振龙在大觉寺偶遇到您,才知您还活着!还得知您有一儿子!可我知道,您的妻儿都死于乱军之中了!”

    他看看于振龙,于振龙接口说道,“那日与您争论,态度不恭,我在这里先给您赔罪了。您说您有儿子,可是您当了和尚,不能不守清规戒律吧?我也打听到您说的那儿子已经离世了,可是我上山后看到墓碑上空无一字,我不由地就犯了疑。”

    “凑巧了,我偶然上街,恰巧碰到少总督,人我不认识,可是那把玄龙刀烧成灰我也忘不了,再一看,竟是那日大雪中上山之人,我就大胆猜测,他就是岳总督的后人!”

    雷振声接着说道,“年前我就从福建赶了过来,却没想到在这能见到少总督,我在街上远远见过他一面,虽然三十年过去,眉宇之间,依稀还能看见当年岳象升总督的风采。”

    当说到岳象升,二人同时起立,似那岳象升就在眼前似的。

    雷时声看看悟心方丈,“少总督的年纪应在十五六岁,那他的父亲,也就是岳总督当年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定是您护着他脱离了乱军,逃出了虎口,想来他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吧那坟里”

    “正是他。”悟心缓缓道。

    “真的?”雷时声惊问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玄甲军余部,当年逃出包围,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悟心老和尚的目光仿佛穿透遥远的距离,“朝廷也有严令,包庇隐匿玄甲军余党,一律斩首示众。我带着公子,一路隐性埋名,重又回到京师。唉,公子成年后,娶妻荣儿,日子过得倒也安稳,但就在荣儿怀孕那年,公子却染上了了天花,生产当晚,不幸离世,荣儿伤心欲绝,不幸也撒手尘寰,只留下这么一个遗腹子”

    “那为何少总督到了满人家里,还成了满人家里的二少爷?”于振龙却是不信,“我见少总督身上的刀弓,正是当年岳总督的遗物,他们会认不出来?”

    “他刚出生,也没有奶水,恰巧福庆过来,他刚出世的二儿子也染上了天花,百般求医无用,知我懂些医术,他素来也供奉三宝,就到了庙里来求菩萨,可是孩子还是死于半路上,我就跟他商量,愿不愿意收养少总督,他却是不知少总督的身份。”悟心悠悠回忆道,“至于这玄龙刀,也不知怎么转到了福庆家里,三十年过去了,世上能认出的人很少了”

    “可是张凤藻投靠了鞑子,还作了什么上书房首辅,他会认不出来?他那时可是总督账下最得信任的谋士!少总督如果被认出,那就如入虎狼之穴,还有命在吗?”于振龙大声道,“今天我们就是为此事而来,为少总督,您也得把他的身份告诉他!”

    “杨大人,当年南京城下一役,您忘了吗?”雷时声一拱手,“您忘了,可是我们没有忘,玄甲军五万冤魂没有忘,人各有志,我们也不能强求,但今天来,一是见故人,二是少总督出事了,我们想救他,也想把他的身份告诉他。”

    两人的目光都锁住了悟心老和尚,悟心长叹一声,“这世间,是非与成败,到老一场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让他安安稳稳度过此生,不行么?”

    “杨大人,那年冬天,您不辞劳苦,豁出命去从京城赶到关中,与弟兄们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玄甲军的弟兄们都认定您是自己人,这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国仇家恨,不能不雪啊!”

    悟心缓缓地闭上眼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也不可得。”

    他双手缓慢地拈动着手里的念珠,再也不看雷时声与于振龙。

    “杨大人,”雷时声叫道,见悟心始终没有抬起眼皮,“少总督想做一介平民,如果这是他本人的意愿,我们说不出什么,可是,身负国仇家恨,又有宿敌在侧,想做一介平民也不可得啊!走,振龙,当前,救出少总督是急务!”

    二人出得寺来,雷时声看看远处的旷野,“天理教那边有动静么?”

    “还没,那帮乌合之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于振龙答道,“太过于优柔寡断,不成能大事。”

    “不要断了联系,下山后,先通过他们把少总督找出来。”他看看山上,“既然少公子在山上,我也上去拜一拜吧。”

    新春萝卜同梨脆,家家户户吃合菜。

    韭黄、肉丝、粉丝、豆芽菜、嫩菠菜炒在一起,便是“合菜”,上面若再盖上一张摊鸡蛋饼,就是北京名吃“和菜戴帽儿”,北京人称之为“金银满堂”。

    虽然现在早已过了立春时节,可是外面杨柳吐絮,燕语呢喃,大好的春光无法与惠娴纵马城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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