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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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乾坤-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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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尔舒也看看荫堂,却颓然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荫堂看看众护卫,“你们出去,我与礼亲王单独说话。”

    可是一众护卫却丝毫没有出去的意思,济尔舒挥挥手,众护卫才恨恨地往外走去。

    肃文看看荫堂,见荫堂不作声,他看也不看那些虎狼一般的正黄旗护卫,却仍站在荫堂身畔。

    “王爷——”一护卫看看肃文,济尔舒却一挥手,那护卫死盯肃文一眼,恨恨地去了,偌大的中厅只留下三人。

    对荫堂的心思,济尔舒看得明白,想必外面的宏奕等人也不傻,让肃文进来,一是他是正白旗的人,作荫堂的护卫名正言顺,二是他是皇上宠信的人,端亲王亲掌的咸安宫的总学长,他在身边,什么话经他之耳,也可摆脱荫堂与济尔舒私下交易、密谋的谦疑。

    “老二,身为你的老叔,事到如今,我明白你让我进府的用意,因为,有些话,你只能对我讲,我,可以替你禀报皇上。”荫堂看看济尔舒,主动替济尔舒把要讲的话讲了出来。

    “老叔,就是这个意思,满朝四顾,我还能信谁?”济尔舒的语语中有一股悲越激昂之气,“我身死,或枭首或凌迟或绞刑,济尔舒不皱一下眉头,打一个哆嗦我不是满洲汉子,但,正黄旗几万将士,还有他们的家属,我不想他们落个正黑旗的下场!”

    济尔舒神情落寞,枭雄末路,令人心酸。

    正黑旗睿亲王一族被屠戮殆尽,荫堂却是亲眼看到,冲天火光中,还在襁褓的婴孩,那白发苍苍的老妇,那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都倒在无尽的血泊中,多少年过去,梦魇中醒来,还是凄厉如鬼的惨叫,还是那痛苦扭曲的身子。

    过去了,都过去了,“老叔!”济尔舒有些诧异,以至于肃文也不得不喊了一句,“王爷!”荫堂才如梦中醒来。

    他长叹口气,却不愿悲剧重演,可能是打心底里他进礼亲王府的原因,虽然自己都不能觉察。

    “老二,这一点,我不敢下任何保证,但你却只能信我,因为除了我,在整个大金国,恐怕没有第二个为你说话之人,今天,弹劾你的奏章会象雪片一样飞向养心殿。”他看看济尔舒,却突然站起身来,返身朝外跪倒,“祖宗神灵在上,我荫堂郑重立誓,以正白旗八万将士与我荫堂全族的性命担保,誓要保全正黄旗名号,誓要保全礼亲王一族血脉!”

    这是极重的誓言,济尔舒如困虎般圆睁的眼睛马上泪流成行,肃文不禁听得心潮澎湃,想不到荫堂会有这番重如泰山的话语!

    “老叔!”济尔舒起身离座,双膝一软,给荫堂跪了下去,荫堂待他磕完三个响头之后才把他扶起来。

    荫堂也是心潮澎湃,“杰书免去亲王爵位,常阿岱也只是暂时进爵亲王位,削爵夺旗,这么大的事,都需议政王大臣全体会议再行确认,可这全体会议需各省督抚都要参加,至年底方能召开,虽然八王加六部等也可临时会商,但也只是临时处置,这半年,至少你的性命还是无忧的。”

    他虽不明说,但济尔舒已是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议政王大臣会议,荫堂为首,会议的设立本为制约君权,他这样讲,那就是还有保全的余地。

    “再说,你还是****嘛,本朝虽没有丹书铁券,但削爵留命也是可行的。”

    “老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济尔舒不由热泪盈眶,他一把擦干脸上的泪水,

    “老二,事已至此,再作困兽之斗,徒劳无益,”他伸手拉住济尔舒,“皇上自登基以来,以宽仁治天下,决非不讲感情之人。为你计,为正黄旗计,劝所有将士放下兵器,至少,还让他们有步生路,你再不发话,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他不说话,荫堂拍拍他的肩头,“成王败寇,自古不易之理,老二,认命吧。”

    “只要能保全我正黄旗将士,我个人安危荣辱算得了什么。”济尔舒一拍桌子。

    “老叔就知道,与你讲话,无须多言,不瞒你说,丰台大营、密云大营都已参战,火器营的大炮就架在你的门前,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荫堂看看他。

    济尔舒把刀一扔,跟随荫堂,大步走出门去。

    肃文听得一会心潮澎湃,一会热血喷涌,郑亲王荫堂似乎也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

    “王爷,王爷!”见济尔舒走出,一众护卫马上围上前来,济尔舒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大,众护卫已是明白了他的想法。

    “王爷,您不能去啊!”

    “王爷,我们护着您,杀出去!”

    “对,杀出去,杀出去!”

    “呵呵呵,”济尔舒一阵惨笑,“杀得出府去,能杀得出这北京城吗,杀出北京城,能杀得出全中国吗?我一人杀出去,正黄旗的将士也能杀出去吗?”

    “王爷!”一众护卫泪流满面,纷纷跪在地上。

    “好自——为之,保重!”济尔舒的眼眶也湿润了,他一咬牙,却是大步向府外走去。

    “咸安宫纵火,是你所为吗?”荫堂看看济尔舒。

    “老叔,此时此刻,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济尔舒仍情绪起伏。

    荫堂看他一眼,谋逆造反是弥天大罪,纵火案与之相比起来,无足轻重,且济尔舒一族和正黄旗的性命都在他这个首席议政王手里,他也犯不着隐瞒。

    荫堂的心里陡然泛起一阵波澜。

    济尔舒看看荫堂,道,“老叔,不瞒你说,我反对新学,崇尚儒术,各省的风波与我有关,咸安宫一系列事端也与我有干系,但成文运的死,我确实不知。”他长叹一声,“再就是,张凤藻,老叔,以后对此人务要多加小心,此人首鼠两端,毫无信义!”

    济尔舒密会张凤藻,荫堂是知晓的,此话一出,荫堂更加确定,济尔舒没有撒谎,他隐晦地答复道,“张氏一门,三代为相,眼里只有皇上,没有其他人。”

    济尔舒大步流星,身形丝毫没有迟滞,却突然在五楹倒厦门下停了下来,“老叔,拜托了!”

    荫堂重重一点头,“去吧!”两个字力沉千钧,仿佛从胸口硬生生拔出。

    宏奕、张凤藻等人却早已看到礼亲王从里面走出,相互看看,哈保一挥手,马上有兵丁跑上前来。

    荫堂的护兵也纷纷跑上前来,横眉竖目,持刀怒对。

    荫堂走出来,“都给我把刀放下!”他一挥手,道,“牵一匹马来给礼亲王。”

    济尔舒看也不看张凤藻与宏奕,一个护卫马上跑过来,俯下身去,济尔舒傲然上马,“拿我正黄大旗来。”他驭马持旗,大声喊道,“正黄旗的将士们”但只这一句,却是泪流满面,嗓音哽咽,再也喊不下去。

    荫堂沉痛一挥手,命令哈保道,“你亲自去喊话,就说礼亲王已经到皇上面前请罪,正黄旗将士如放下兵刃,既往不咎!”

    兵变的第三日,议政王大臣在京会议召开。

    三位议政王大臣、四位八旗亲王、四位上书房大臣、议政郡王贝勒、十二位部院尚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并九门提督及八旗都统、驻京各营将军、提督,外加各部院左右侍郎、直隶总督,左右翼前锋统领、副都统、总兵、副将,二百余人齐集太和殿。

    荫堂作为议政王会议首席议政大臣,主持会议,听取内阁首辅张凤藻关于前礼亲王济尔舒兵变谋逆一案的陈述,听取削去前康亲王杰书王爵,常阿岱继亲王爵位的陈述。

    经议政王大臣在京会议讨论,礼亲王济尔舒被革去王爵,革去议政王大臣职务,即行处死的结论予以驳回,着济尔舒永远圈禁,只等年终各督抚进京,议政王全体会议予以最终确认。

    会议后,礼亲王府外迅速砌起围墙,一代枭雄、一代议政王从此长锁宫禁,整日与一方天井作伴,度此余生了。

    与此同时,都察院、刑部快速动作,与礼亲王济尔舒交好或正黄旗旗下的官员罢的罢,免的免,捕捉的捕捉,济尔舒所管辖的火器营从上至下,将官兵佐均遭“轮换”。

    但在郑亲王坚持下,也不知他如何陈奏宣光帝,正黄旗没有落得正黑旗一般的命运,但正黄旗所有将领却削职待勘,新任礼亲王,仍从正黄旗一族选出,却由旁支的高塞继承,与常阿岱一样,一切只等年底召开议政王全体会议,正式确认。

    一众涉嫌成文运案的正红旗官佐一律处死,逃走的下发海捕文书,赏银千两至万两不等。

    除正黄旗外的七旗各级官佐依例行赏,最为瞩目的却是张凤鸣,连升十五级,一举成为丰台大营副将,直属端亲王宏奕麾下。

    一场以新学为焦点、以成文运之死为起点的政争,终于以康杰王杰书的被削爵、济尔舒的被圈禁而落下帷幕。

    而咸安宫里,官学生们又正常复课,阿里衮却已被绌,咸安宫新任总裁正是原来的副总裁秦涧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71章 风起紫禁城() 
景山,万春亭。

    古柏苍松中,绿瓦黄剪,重檐勾画,掩映其间。

    毓秀跟在宣光的身后,进入万春亭时,宣光已是歇了几歇,气喘吁吁。

    “坐,陪朕坐一会儿。”宣光喘息着坐定,怜爱地看看自己的这个皇子,“看!”他一指南面。

    往南俯瞰,紫禁城的殿宇巍峨,黄瓦飞檐,连绵成片,蔚为壮观,向西眺望,中南海、北海水面波光粼粼,好一派皇宫胜景!

    “这风吹海面层层波,嗯,这场风波,毓秀,你可都看明白了?”宣光笑着看看毓秀。

    “皇阿玛勿怪,儿臣似是明白,又似是糊涂。”毓秀稍一迟疑,“这场风波以成文运被杀案开端,至两位亲王削爵、守陵、圈禁,朝堂格局重新梳理,不过,依儿臣看,杰书与济尔舒倒下,获益最多的竟是六叔与老郑亲王,”他看看宣光,“但朝中张鄂两派与四大派系也都有斩获,竟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嗯,是进益了,”宣光抚膝笑道,“能看到这一点,说明你用了心思,嗯,表面上是你六叔收获最大,待朕百年之后”

    “皇阿玛——”毓秀惊叫道。

    宣光却笑着一摆手,“人,生而如烛,都有灯枯油干的一天,唉,”他似乎不胜感概,“朕百年之后,能与你六叔争夺皇位的只有济尔舒,现在济尔舒倒下,八旗中已是无人与之争锋,且丰台大营、京城各营他都已插进手去,六部及各省督抚中属意于他的大亦不在少数,当前,他隐隐已有与荫堂分庭抗礼之势。”

    毓秀点点头,“成文运之死确实给了六叔机会。”

    “你六叔的心思,我明白,他明白朕想推行新学乃至新政,富强国家,他呢,则是想借推行新学,打破权力格局,整合朝堂势力,而济尔舒呢,却是想借反对推行新学,打击你六叔,他们二人,朕洞若观火。”宣光笑着伸出手来,又用力一捏,“都在朕预料之中。”

    看毓秀要讲话,他一摆手,“朕没有料到的是,此次,却是正红旗先跳了出来,伸头挨了这一刀,其实,正红旗这些人,都是些武夫,酒后失言也是有的,不能断定就是谋杀成文运的幕后主使可是,你六叔与老郑亲王对正红旗下手,假使没有我的同意,他们又怎么能动得了杰书?”

    “众所周知,谋杀案,本是极其诡秘的,有的有线索可寻,而有的根本没什么蛛丝马迹可找。搞谋杀不会兴师动众、大造声势,一切都是躲在暗角里,瞧准机会行事。”

    “作案者逃之夭夭后,那些耸动朝局、混乱视听的种种‘风闻’,案发之后,真真假假、是非莫辩的传闻,不胫而走、不翼而飞的谣言,都是有人刻意为之。有人被猜测、受怀疑,甚至于人人自危;有人急于洗刷自己,检举、告密者大行其道;更有惟恐天下不乱者,乘机推波助澜,兴风作浪。”

    “这种局面,就让掌管成文运一案的你六叔与郑亲王有机可趁,你以为巡捕营的告密者志琦是谁安排的,还偏偏选在了朕最信任的哈保兼管的巡捕营,他们真当朕不知道?就是济尔乐没有贪赃枉法之事,你六叔又把咸安宫失火一案拿了出来,所有证据、证言直指济尔舒他们就是抓住成文运之死这个契机,下这样一盘大棋。”

    “皇阿玛,您是说,六叔与郑亲王联合起来?”毓秀问道。

    “呵呵,傻孩子,联合不是非要一纸盟约,共同的利益面前,无须多言,行动才是最好的证明。”宣光看看毓秀,“你六叔与郑亲王正是借办案之机,利用这波云诡谲的形势,以铁的手腕,来推动这场博弈。这一过程,说穿了,是在新学旗号下演出了一场新的权力倾轧,最终结果呢,——杰书守陵,济尔舒圈禁。”

    “还不理解么?”宣光笑道,“郑亲王助你六叔排挤济尔舒,是为你六叔将来争取大位扫除障碍;你六叔助郑亲王排挤杰书,是为郑亲王独掌议政王大臣会议。二人是各取所需,不需明言,试看二人,这些时日,配合得何其默契,手法何其老到,呵呵,你六叔对济尔舒,也真是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您都看出来了,还允许他们这样做?”毓秀不解道。

    宣光看看紫禁城上方那悠悠的白云,笑道,“白云千载空悠悠,作为一国之主,你也同臣子这般拨机弄巧就落入下乘了。”他拿起茶杯来,却不急着喝茶,“谁为猎手,谁为猎物,谁是谁非,谁对谁错,天子心中有数。他们斗他们的,你就在旁看着,这说句不中听的话,就象那斗蟋蟀,你用草根轻轻一拨,四两就可拨动千斤,他们再斗得厉害,也始终逃不出你的掌心。”

    他喝口茶站起来,一边慢慢踱着,一边说道,“张凤藻夜会济尔舒,他事先密折上奏,朕是知道的,是朕,嘱咐张凤藻虚与委蛇,济尔舒说什么,只管答应他,给他胆量,让济尔舒放手去做。”

    毓秀听及此,已是呆了,他抬头看看宣光,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

    宣光却继续循着自己的思路道,“这就给了济尔舒胆子,以为张凤藻是站在他这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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