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臣秀光- 第101部分

　　　　他在昨日刚刚抵达佐渡，在简单地向在地任职的属下了解过金银开采的现状后，便一直待在自己在奉行所内的豪华房间内饮酒作乐。

　　　　虽然他此次前来佐渡，明面上是探视与监察金银的开采程序，但实质上的理由似乎并非仅仅只是探察开采情况。

　　　　他现在所处的房间是自己亲自设计装潢的，空间很宽阔，四周摆满了奇奇怪怪的饰品，但总的来说，这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金碧堂皇的感觉。实际上这个房间的修建也的确花费了许多的钱财。

　　　　豪奢、华丽，这是长安本人最喜欢的布局。无论是他的哪处住宅或居所，他都会想尽办法将其从原本朴素的和室变成像现在他在佐渡奉行所内的房间一样，豪奢致极。

　　　　不过，这些都是在瞒着主君家康的情况下进行的。长安自己也很清楚，如果自己那简朴节约的主君发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将会造成非常可怕的后果。所以他即使豪奢，也不敢在外人面前如此明目张胆，只能在暗中享受这些。

　　　　当然，即使是长安的亲族以及属下，也总会有一小部分的人对这种豪奢有些不适与微微反感。例如这个现在正坐在长安面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年纪不大，看上去才二十岁后半，但脸上却有些已至中年的沧桑感。

　　　　他现在脸色有些紧绷，神情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与不自在，并且时不时抬起头看着当着他的面怀抱着女人在饮酒的大久保长安。

　　　　在等待了许久之后，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年轻人还是抬起头开口了：

　　　　“那个……”

　　　　他的话还没说到一半，长安就挥手让他打住，以至于年轻人脸上的尴尬越来越明显。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长安皱了皱眉头，然后一边笑着一边用着花言巧语哄着坐在他怀抱之中的女人，示意让女人先行离开一会。

　　　　女人作出一副非常不情愿的样子，用着柔声在长安的耳边抱怨了几句，然后便弓着身子从长安的身上爬起来，一步三回头一般地暂时离开了这个房间。

　　　　看到女人在临走之前还撒娇一般地用纤细的手指在长安胸口上轻画了个圈，这让目睹了眼前这幕景观的稳重年轻人不禁浑身发抖，并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房间内的气氛又恢复了平静。在这种缄默的气氛下，长安抬起头看了年轻人一眼，率先开口了：

　　　　“正重啊，你知道你最欠缺的是什么吗？”

　　　　他一开口便是年长人物对年轻人的教诲一般的话语。

　　　　“不……正重不知，还请岳父大人告解。”

　　　　年轻人随即低下了头，用着很正经的语气回答道。

　　　　两人之间貌似是岳父与女婿的关系。

　　　　“是吗，你不知道啊。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听到了年轻人的正经口气，长安还是略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这么对年轻人说道：

　　　　“你现在最欠缺的东西，就是耐心。做什么事，都要有耐心。”

　　　　看到年轻人仍然紧绷着脸作出不解的神情，长安又补充道：

　　　　“你不懂吗？无论是在刚刚的事情上，还是你想要找我商量的事情，都是非常没有耐心的表现。你虽然看起来挺稳重，但性子上还是有些急啊。嘛……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比你那兄长要好就是了。”

　　　　“岳父大人，您果然已经知道我想要找您商谈什么了吗？”

　　　　年轻人抬头看着长安，脸上的敬畏之意很是明显。

　　　　“嗯。你八成是想找我商量把你调回江户的事情吧？你暂时先在佐渡安安心心做几年同心众避避风头不好吗？这对你们伊贺同心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长安托起自己那肥厚而衰老的下巴，眯起眼睛，看上去有些疲倦。

　　　　坐在他面前的年轻人，就是新一任的伊贺同心会首领，第四代目的服部半藏正重。正重的正室是大久保长安的女儿，所以他才会称呼长安为“岳父大人”。

　　　　在兄长正就出事之后，正重就成为了新一任的伊贺同心会首领。在数个月前致力与整合恢复同心会残存人员势力的时候，他突然被通知赴任成为佐渡金山的奉行。

　　　　正重知道这是他的岳父长安安排的事情。同时他也非常不理解岳父的行动与安排，于是就有了现在两人之间的商谈情景。

　　　　“岳父大人，女婿此时正在整合同心会，致力于恢复江户城的治安，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将我任命成为佐渡的金山奉行？我希望能够马上回去，继续整合同心会的工作。”

　　　　正重与他的兄长正就不同，他对待自己的职务以及下属都非常的认真，是个性格略急而又显得有些过于固执的年轻人。这从他那时刻紧绷的脸上就能看出来。

　　　　不过虽然说他性急，但比起他的兄长正就来说，已经算是好很多了。

　　　　“所以说，你就是没有耐心，太急了。”

　　　　长安对于女婿的急切的这一性格，很是不满。

　　　　“首先，你来到这里任职，是经过了大御所大人的同意的。为什么大御所大人会同意？这说明了江户城的治安也已经恢复甚多了，因为江户现在不仅仅只有你伊贺同心会，还有其他的治安同心开始崛起了。”

　　　　在长安的眼里，年轻的正重还是太嫩了，看事情不够全面。

　　　　“你应该也清楚吧？原本势力强大的伊贺同心会，现在出事了，无论是权势还是实力都一落千丈。所以现在有许多忍者又开始发展起自己的势力，开始准备取代伊贺同心会的地位了。”

　　　　长安作为一个久经风霜的经营老手，关于情报方面的收集能力也不比同心会差多少。

　　　　他刚刚口中提到过的准备开始发展势力的忍者们，指的就是在江户骚乱之后立下过平定乱局与安抚搜查大功的高坂甚内与庄司甚内两方的势力。

　　　　“然后现在，为了得到能够取代你们伊贺同心会的决定性功劳，他们估计可是忙活地不得了啊。”

　　　　长安拿起酒碟，面对着神色变化的正重，小口喝了起来。

　　　　“而那个决定性的功劳，大概就是‘江户骚乱背后的真正起因’吧。”

第二百零七章　暂且退居远观望（）　
当长安说到江户骚乱的真实起因的时候，正重虽然紧绷的表情未曾改变，但他的双肩却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岳父大人……您知道这些事情？”

　　　　正重感觉自己的喉咙干燥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便下意识地滑动了几下喉头，意图减弱自己的紧张。

　　　　“不是都说了吗，我这边的情报收集能力可没这么差。而且江户城中也还有忠邻大人，得到情报并不难。”

　　　　长安叹了口气，然后把暗红色的酒碟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开始向正重叙述起了自己所知晓的东西以及看法：

　　　　“是你们内行人都能看的明白吧？这起骚乱无论是起因还是发展虽然都看起来非常正常，但还是能够看出一些不自然之处的。看看，你肩膀抖成那样，说明你也肯定发觉了吧？”

　　　　在看到正重那不安的神情之后，长安又一改叹息的表情笑了起来。

　　　　“但同时也很显然，虽然你们……不，应该说是负责搜查安定情况的忍者们都有所察觉，但却几乎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但是你觉得像高坂甚内与庄司甚内那样的人，会轻易放过这种能立下大功扩展势力的机会吗？”

　　　　长安对情报的了如指掌让正重不禁低下了头。

　　　　的确如长安所说的，他们也察觉到了江户骚乱后面的不对劲，但却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证明自己的想法。

　　　　而趁着伊贺同心会的衰落与江户急需安定治安的这种情况，高坂甚内与庄司甚内也得到了发展自己势力的暗中默许，现在正是处于激烈的竞争时期。

　　　　在这种大好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取代伊贺同心会地位的机会？

　　　　“那两位虽然都是老道的忍者，但却跟你这个年轻人一样没有什么耐心啊。如果我的情报没错的话，那群家伙个个都已经是快要四五十岁的人了。真是太不堪了。”

　　　　长安一边取笑着他们的耐性，一边教育着正重。

　　　　“为了得到江户骚乱阴谋论的决定性证据，他们现在据说可是急的像是蚂蚁爬上了热锅啊。特别是那位好功的高坂甚内，估计甚至有可能会用些不怎么光彩的手段来办事吧。”

　　　　高坂甚内这个人好功是有名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不出手。

　　　　“我的女婿啊，你要记住，万事不可太过于急切。就让他们在江户城好好竞争吧。但是按照我这个活了六十多年的老家伙的经验，过于急切，可是会出事的啊，而且很有可能会因为逼急了他们追寻的那些“证据”们反咬一口啊。”

　　　　总之，长安就是想告诉女婿，现在江户城忍者势力纷乱，竞争激烈，大家都在想办法追查清楚江户骚乱幕后的真相。

　　　　但既然查到现在都没半点蛛丝马迹，那么显然对方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对手。所以，与其在那种混乱的竞争环境中掺杂不清，到最后很有可能会把自己都拖下水。

　　　　更何况伊贺同心会在那之后被许多人都认定为是引发骚乱的罪魁祸首，在某些地方甚至不受人待见。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先从其中暂时脱身而出，退到一边，冷眼围观其他势力之间暗中的竞争，待到有机会时再趁机而入。

　　　　如果有势力因为此事而惹出麻烦的话，自己也根本不用担心，说不定还可以趁乱夺取功劳，又能够保护自己势力的平稳。

　　　　而且，就算是身为首领的服部正重离开了江户处于佐渡，也不代表伊贺同心会的其他次级别的领导人就不能代替正重整合恢复同心会的力量。

　　　　所以暂时退居一边，坐山观虎斗，是现在已经衰弱到实力大不如从前的伊贺同心会的最好选择。

　　　　“正重，你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两个说法吗？”

　　　　“嗯，我知道……是从明国那边传过来的吧。”

　　　　正重虽然没有太过高的文化修养，但这两句话姑且还是知道的。

　　　　“你要做黄雀与渔翁，可别成为螳螂与鹬蚌啊，我的女婿。”

　　　　长安把坐姿变换了一下，变成了舒服的侧卧姿。

　　　　“在他们这些‘螳螂’追捕着‘蝉’的时候，你就要成为‘黄雀’在后面默然围观。在他们这些‘鹬蚌’相互竞争相持不下的时候，你这个‘渔翁’就可以适时出手了。总之，我就是要告诉你，现在在一旁静观，才是最好的选择。”

　　　　长安不愧为一个活了六十多年的经营老手，在这方面就是个活脱脱的老狐狸。

　　　　对于正重这个自己看中的资质与前景都不错的女婿遇到麻烦时，他自然会适时特地出来指点其一番。他特地前来佐渡也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在听过岳父分析了情况之后，正重那紧绷的脸开始变红了起来，头也愈发地低下。

　　　　“真不愧是岳父大人。今日听岳父大人一言，正重果然还远远不够成熟，不够耐心。”

　　　　正重是个很认真的人。他开口说出的话语，全部都是发自内心的。

　　　　他会说出这句话，就代表他是真的自愧不如并且表示愿意听从长安的教诲。

　　　　“那么正重就听从岳父大人的意见与安排，在佐渡好好奉职。我会谨记岳父大人关于‘耐心’的教诲。”

　　　　“嗯嗯，不愧是我看中的女婿啊。真是明事理。”

　　　　长安捏了捏长在肥厚嘴角边的花白胡子，有些得意地笑道，

　　　　“来来来，陪我老人家喝几杯吧！”

　　　　他拿起了旁边的酒瓶，把正重的酒碟倒满，然后满面笑容地拍了拍正重的肩膀。

　　　　在与岳父对饮了一小会之后，正重又想起了自己还想要询问的一件事情，于是抬起头想要询问，但是又有些顾忌一般地犹豫着，难以开口。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长安察觉到了了女婿的犹豫，于是便先开口询问他。

　　　　“是……其实我还想问岳父大人一件事情。”

　　　　正重慎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抬头问道：

　　　　“请问……我的兄长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第二百零八章　蛙鸣蝉噪夏日声（）　
正重口中的兄长自然是服部正就，那位在江户骚乱之中“担当”了导火索职务的粗暴而又不得人心的前代伊贺同心会首领。

　　　　实话实说，正重此次与岳父长安会面的理由，除了前面商谈的正经事情以外，询问兄长正就的近况才是他个人的本意。

　　　　听到正重问起正就，长安眯了眯眼睛，叹了口气，然后回答道：

　　　　“正就那家伙现在在忠辉大人那边。是我请求忠辉大人庇护他的。”

　　　　“在、在忠辉大人那边？”

　　　　自从江户骚乱之后，正重就一直想要寻找已经逃跑的兄长，因为他担心兄长会被幕府追捕到，然后被斩首示众。

　　　　不过，在那之后不久，自己的岳父长安就写信给自己，并告知他正就已经在某人的手下接受庇护了，已经暂时安全了。所以正重也就暂时停止了寻找兄长的行动。

　　　　从那时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快要一年了。自那之后正重就再也没有获得过任何有关兄长正就的情报，所以他现在无论如何都想询问清楚，兄长的近况到底怎样了。

　　　　“那位……是大御所大人的儿子吗？身为长泽松平家养子的松平忠辉大人？”

　　　　“是的。你没听错。”

　　　　“为何……那样的大人物愿意庇护兄长大人？”

　　　　在听到自己的兄长居然是在大御所大人的儿子手下接受庇护时，正重还是非常震惊的。

　　　　而且这位松平忠辉大人年仅十五岁，怎么也想不到他愿意答应长安然后庇护正就的理由。

　　　　“不必惊讶。我还有忠辉大人愿意庇护正就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做好伊贺同心会的首领就行了。”

　　　　长安看到了他眼中的诧异，但对于庇护正就的理由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并且示意他不要了解太多。

　　　　“是……但兄长大人既然过得还好，那么我可否写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