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南洋- 第9部分

　　　　撮土为香，折木为烛，由山寨最为年长的三人主持，在皇天后土的见证下两人拜天地，马凤武替过世的爹娘受了两人一拜，接过两人敬来的清水，含泪饮下。

　　　　新人交拜之后，以水代酒让喝过交杯酒……两人经过简单的仪式，正式成为揭发夫妻，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住到一个山洞子里，这婚就算结了。

　　　　山中艰难，将山里打来的野味，采集来的野果野菜聚集起来，弄出些食物，大家围坐在一起敞开了肚皮吃上一顿，权当宴席。

　　　　本来老当家在马凤英落地之时就为其埋下了一坛子好酒，只可惜，当年的老人都不在了，也无从找寻。以水代酒又显得太过虚伪了些，赵含章领着马凤英出来给众人说一些场面话，就算是敬过酒了。

第十九章，入寨（）　
洞房花烛本事大喜之事，赵含章心头却是如同压上千斤巨石一般沉重不已。看着简陋的山洞，代替香烛的树枝，充作盖头的红布，半新不旧的褥子，和自己新娘身上半新不旧的衣服。赵含章总觉得亏欠了面前这个人儿太多。

　　　　狠狠的甩了自己两个嘴巴子，一把将背包链子扯开，抖落出里面的东西，入眼尽是刀子，手弩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一件适合女孩子的都没有。也是，一个毛头小子，家中的四面墙壁都不知道还在不在，哪曾奢望过能有女孩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又何曾想过用到这些女孩子喜欢的事物。

　　　　可是，赵含章总觉得自己要是这样子过去，会一辈子心中难安。一时间却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徒劳的将背包一遍又一遍的翻找着。

　　　　红布不大，其实也就是那么个意思，马凤英还有大半的视线可以看到外面。看见自己新婚丈夫暴跳如雷的在前面抖落着东西，只觉得是赵含章有什么不如意。这两天来大家在一起经历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不是冲着自己还能因为什么呢？小小的心儿直觉得凄苦无比，两行清泪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还在苦苦找寻的赵含章自是没有发现新娘子还在落泪，低着头又在背包里里外外的小口袋里仔细翻找。终于让他给找到了一个小物件。这是一颗军装上的铜扣，他依然还记得是当年犯了错，队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这是扒下他军队所有东西时，赵含章从一件旧军装上悄悄扯下来，留作念想的扣子。也是唯一能够证明自己到过那座营盘的东西。

　　　　交叉的步枪之上，一颗闪亮的五角星在夕阳的余辉下闪烁着微弱而又耀眼的光芒，刺得赵含章几乎睁不开眼来。庄严宣誓的余音还萦绕在耳畔。可惜已经物是人非。

　　　　赵含章收起这些心思，从一堆强光手电中找出一个小巧的钥匙圈，将扣子穿上去。抬起头来展颜一笑。不想正好看到满脸清泪的新娘子。哪能不知道对方怎么了。

　　　　赵含章拿着穿好的简易戒指走到马凤英面前，蹲下轻轻托起她的右手，放在手心，轻声说道：“我身无长物，让你就这样跟了我，总觉得亏欠你太多。这颗扣子值不了什么钱，不过算是我的一个念想。”

　　　　新婚之夜，本该说些更加感人的话语。赵含章却选择沉默不说，看惯了世情冷暖，习惯了对变化的东西保持着距离，这样才会知道什么是最不会被时间抛弃的准则。世间总是充满变数，于是选择后退一步，静静的看着，默默的做着，证明总有东西是时间无法抛弃的。这便是小人物的情感，沉默而又卑微。命运的弃儿又能奢求什么呢？

　　　　“你还没有替我掀盖头呢！”马凤英泪水依旧潺潺的流着，红着脸儿声如蚊蚁。

　　　　赵含章双手略微有些颤抖的将红布轻轻掀起。马凤英缓缓站起来，默默的为赵含章将满地的东西收拾进背包。拭尽泪水，含笑道：“有这些就很好了，我很喜欢。”

　　　　一夜无话，闹洞房什么的自是不提。面对的局面如此，赵含章哪敢去碰新娘子，荒山野岭的要什么没有什么，什么落红点点，蝶儿浪儿的通通没有。两人在被窝里说了大半夜的话，糊弄完了新婚之夜。

　　　　第二天一大早，赵含章挂着两大眼袋，和山里弟兄们一起将老聚义堂的废墟清理出来。摆上香案，依旧是折木为香烛，找来块木板子，蘸着动物血液写就牌位立在案头。一人抱着连夜从山里找寻来的鲜活山鸡站到一旁。

　　　　马凤武站到案前，高声唱到：“窃维吾人当吉凶与共，以求回复天地万有之明，灭绝胡虏，以待真命。

　　　　吾人当虔拜天帝地皇山河土榖之灵，六恶之灵，五方五龙之灵，以及无边际之神灵。

　　　　创造以来，百事提倡，其古人所知而足为后代教训者，当传遗之。诸兄弟，今再导汝于忠义之中，吾人当以同生死誓于上天。

　　　　今日吾人，仿“桃园”结义之故事，约为兄弟，金兰其名，以合为一家。自入门之后，当一心同体，互相扶持，毋许有彼我之别。今日吾人跪拜香前，心神即立清净，吾人各刺指血混啜之，以为同生死之盟誓。凡寨中二十七人，当一心同体，人人互求其福，各分其劳，毋或疏隔。

　　　　凡我兄弟，当各司其职，顺天行道，顺天者存，逆天者亡，违反是道者，应灭绝于剑戟之下，且须灭绝其种。惟吾人受生于天地，被日月之所照，结义以后，啜血盟誓，上仰神明之降监，当各表诚意，以矢三十六誓。”

　　　　之後一人大叫：“传新人！”

　　　　赵含章稳步向前，众人肃立两侧循例一次盘问，赵含章一一作答。过关后，走出一人派清香一枝，然后赵含章下跪，高举过头。

　　　　马凤文提出大刀，以刀背轻拍赵含章，然後大声传谕寨中“四盟约”、“八赏、八斩条”、“十不抢”，赵含章依言复述。

　　　　所谓四盟约也就是严守秘密，谨守纪律，患难与共，与山共休。和早年间秘密结社并无太大差异。

　　　　所谓八赏即忠于山务者赏，拒敌官兵者赏、出马最多者赏、扩张山务者赏、刺探敌情者赏、领人最多者赏、奋勇争先者赏、同心协力者赏。

　　　　而八斩也就是山寨的泄露秘密者斩、抗令不遵者斩、临阵脱逃者斩、私。***细者斩、引水带线者斩、吞没水头者斩、欺侮同类者斩、调戏妇女者斩。

　　　　所谓十不抢，是指喜车丧车不抢，邮差不抢，摆渡的不抢，背包行医的不抢，耍钱、赌博的不抢，挑八股绳的不抢，车店不抢。僧侣、道人、尼姑不抢，鳏寡孤独的不抢，单身的夜行人不抢。

　　　　复述完毕，马凤文接过山鸡，手执大刀，背诵凤凰诗，”念毕手起刀落，鸡头堕地，再以七分清水承接鸡血。巡场一周，众人指头沾血，口内一啜，代表滴血为盟。

　　　　ps：俗话说：“穷教书、苦邮差。”邮差没有多少钱，不值得抢。况且这时代通信艰难，抢之太伤天和。

　　　　挑八股绳的包括两种人：其实就是跳着担子走乡窜户的小商贩，他们都是小本经营，抢他们不值得，有时还能从他们嘴里打探点消息。二来，山上总有缺些小东西的时候，小商贩没有了，土匪生活也要艰难不少。

　　　　据说土匪与耍钱、赌博的是—家人，所以不抢。

　　　　医生自是不用说，人生在世总免不了要求到医生，况且背包行医是为大善，抢之太损阴德。

第二十章，坐交椅（）　
到此，赵含章入寨的仪式算是完成了。马凤武走下来，将赵含章扶到交椅上做好。高声道：“诸位兄弟，我马凤武无能，不能为老当家报仇，下不能带着弟兄们闯出活路。现将大当家的位置让与我妹夫赵含章。请随我一同拜见新当家的。”

　　　　马凤武后退几步，当先跪下。不管怎么说，赵含章算是老当家的姑爷了，已经跟寨子是一家人。大小喽啰们自然没了抵触之心。一齐来到马凤武身后跪下参见新当家。

　　　　不想，赵含章却闪开身来不受。对着下跪众人抱拳道：“寨子如今境地不妙，本来我不应该在这矫情，不过，我需先与大家约法三章。如若大家答应了，我便坐了这个位置，若是不答应，恕我赵含章无能，没法领着大家做好这些事情。”

　　　　“还请当家的明示！”马凤武率先说道。

　　　　赵含章观察跪在地上众人的表情，说道：“正所谓万贯家财，当家只是一人。一旦我坐上这个位置，那就必须听我的，要是有阳奉阴违之人，我可就没法全这结拜之义了。”

　　　　土匪之中当家的本就如此，众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赵含章再次说道：“我们二十几人要面对的是成千上万的乡勇，就以当前大家如此做派自然是没法与之抗衡。所以，我将带着大家伙练点别的。如果你们要是答应了又受不住的话，是棍棒上身还是钢刀加颈可就该我说了算了！”

　　　　练武之人从来就没有不吃苦的，自然也是不怕，点头应允。

　　　　赵含章竖起第三根手指头说：“最后，我们这山寨的规矩要加一条，全寨自我以下，不得吸食鸭片。

　　　　我们这到处都是那些害人的东西。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沾上。吸食鸭片者初犯自行戒除，或者由弟兄们帮你强制戒除。再犯逐出山门。

　　　　我们不光自己不能抽，还需要看着身边的弟兄，不让他们抽。如果有知情不报者，为之隐瞒的初犯杖责二十，再犯加倍，三犯逐出。”

　　　　山寨中身体稍差的早就没有命在了，还在的也大都没有沾染上鸭片，自然是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赵含章不再多说，往椅子上坐下，受了众人一拜。正式当上二龙寨大当家。

　　　　山上清苦，一天两顿饭，早饭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大家一起填饱了肚子，赵含章召集众人就开始了训练。

　　　　训练的东西枯燥无比，就是赵含章早已刻到骨子里的队列训练。其作用自然是不用多说。经历过的人都知道，第一天从站姿开始，赵含章将要领讲解给大家之后，就没有什么事情了，让马凤文到前面带着大伙跟木头人一样站在场上。

　　　　马凤武养着伤，自然参加不了训练，由马凤英搀着在场边乐呵呵的看着马凤文跟大小喽啰们大眼瞪小眼。赵含章将以前自己遭受的一套全部用出来，一切先从改变整个山寨的精神面貌开始。先不让山贼们有功夫闲下来再说。

　　　　其中的阻力自然很大，练了不到一个时辰，队伍里面就出现了各种怪话。好在赵含章的身份摆在那里，丑话也说在了前头，由不得大家不咬牙坚持。哪怕马凤武兄弟对中看不中用的队列训练不如和认可，但是话都说出口了，也不得不支持赵含章的行动。

　　　　休息之时穿插的是如何应对枪炮的讲解。赵含章用竹子做出枪炮的模样，从枪的发射原理，到如何应对，再到这个时候普遍出现的枪炮样式，威力，在遇到枪手的时候应该如何应对等等。

　　　　这个效果就不一样了，一来听着新鲜，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山外面的世界大家知道的太少了，听到有人介绍外面的事情的时候，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枪械走到十九世纪末期，已经开始真正的改变战争格局了。前装铅弹枪械已经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哪怕是后装杠杆纸壳弹也被金属壳弹给冲击的不行。更加了不起的是左轮枪械的出现，让单兵武器的射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件现代意义的武器的出现，让装备在战争中的作用开支凸显出来。那就是马克沁重机枪。让机枪从手动供弹上膛进入到自动装填。骑兵也就进入到了最后的荣光了，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大时代，一个真正属于世界军事创新的大时代。军事装备的进步自然带来了世界格局上改变。

　　　　赵含章越说越忘我，越说越有激情。一扫被莫名其妙弄到这样一个时空的阴霾，包含深情的说道：“多好的时代啊！一个不论出身如何都能成英雄，改写历史的时代，一个足以成就不世功业的时代。

　　　　世界有多大？果敢才多大？我们这个山头又才多大？这样好的时代，不做点什么，实在太对不起能出现在这样的时代了！”

　　　　等说完，赵含章才反应过来，继续带着大家展开了训练。依旧是队列训练，却给人以不一样的感觉。

　　　　赵含章给众人讲述的同时，也让自己心里豁然开朗，对呀这么好的时代，自己还有什么好抱怨老天的呢？想要的未来不在山寨上，可是未来可以从这个寨子，从这些人开始。

　　　　老天总是待自己不薄的，原本对不起太多人，太多不幸的人生能够重新开始了，还有了这么多人与自己守望相助，可以开始不一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没有了心结的赵含章，训练大家的方式也大不一样了，开始回忆着自己的班长当年是如何教导自己的，依着样子来教大家。从粗暴的告诉大家怎么做，等着要结果，到耐心的告诉大家为什么要这么做，怎样才能做好。

　　　　人与人相处都是相互的，你给予别人怎样的情绪，别人自然反馈给你同样的情绪。山贼也是人，也需要尊重，也需要你去用真心跟他打交道。大当家的热络，让所有人哪怕不理解，也愿意认真去做好，来维护住这份不一样的感觉。

第二十一章，朱老爷子（）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吃过晚饭，赵含章同样没有闲着。带着大家巩固白天的训练，教授站岗放哨方面的知识，将哨位布置出去，亲自到每个哨位上指导如何布置。忙完后又一个个找大家拉着家常，询问着训练中遇到的问题，和大家不理解的地方，一一耐心的解答。变着花样跟大家交心。

　　　　拉完家常，赵含章还是没法闲下来，到每一个哨位上查了一遍哨。这才想起，马凤武三兄妹一定还等着自己给个说法吧！毕竟承诺了帮人报仇，别人的当家位置接了，妹子也让自己娶了，要再不有所行动，大家就要生出嫌隙。

　　　　赵含章赶回来之时，马家三兄妹已经聚到赵含章夫妻所住的山洞里等他了。

　　　　赵含章进到里面，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不等两人开口，就率先说道：“想必两位哥哥是来问报仇的事情吧！我也正要找你们。”

　　　　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赵含章让英子到洞口看着，防止有人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