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景皇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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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景皇后传-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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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娡随手执起一枚山水灵文的雕花铜镜,照着自己的脸道:“我自然想到了这一层,否则我何苦吩咐你们辛辛苦苦布下局呢?这样腌臢的事情我向来是不屑于做的,如今也算是被人逼上山头,不得不为了。”。

    容芷了然地点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们自会预备妥当。今日听闻青寒姑娘说,那边已经有了十成九的把握,只待娘娘选择一个好时机。”。

    王娡叹一口气道:“如今还不急,你让她们继续留意着,来日若是不得不为,不至于乱了阵脚。尤其重要的是,”她目光有一丝凝重:“这件事情必得你和青寒亲力亲为,不得假手于旁人,也不许走漏了消息风声。”。

    容芷低声道:“奴婢们心里有数,娘娘放心吧。”。

    王娡心中也是沉郁难言,道:“原是不想这样害人的,只是此人留着,日后恐生祸端,到时候连累的就不只是我一人了。这件事,”她徐徐望向未央宫的方向:“还得劳累皇后姐姐与我做一场戏才是。”。

    容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露出一点欣慰的笑意:“今日的事情,也是多亏了皇后娘娘。”。

    王娡抿嘴一笑:“姐姐平日里温柔和善,对我也是极好的。今日若不是她见机抱了烟雨过去,不知道他们母子要做出什么文章来。”。

    容芷叹一声道:“终究是娘娘心思机敏,奴婢今日也是后怕的很呢。”。

    王娡轻轻握住指尖,几点蔻丹鲜红如血:“皇后娘娘的这个恩情,来日我必须记着。”。

    容芷低头一笑:“知恩图报,向来是娘娘的好处呢。”。

    一时月初,王娡觉得有些微微的凉意,便让青寒寻了一件披风来,却还是觉得不暖和,皱着眉头道;“如今也不是隆冬腊月,天气怎么寒浸浸的?”。

    青寒微微有些诧异:“奴婢倒觉得还好,小姐这两日畏寒,可要找个太医来看看,别落了什么病症才是。”。

    王娡拢一拢披风,道:“暂且搁着吧,等过些日子姁儿胎气稳当了再唤邓铭庭过来问问。”

    青寒叹一口气:“小姐自己的身子也不能不当心。只可惜太医院里除了邓太医咱们再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真真是不方便。依照小姐的意思,咱们可要再笼络几人?”。

    王娡闭上眼睛,道:“有他一个也就够了,人多了反而难以管束。好不好的,也会让邓铭庭寒了心,反而得不偿失。”。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远远几声静鞭。王娡倏然睁开眼睛:“可是皇上过来了?”。

    青寒去窗前看了一看,笑道:“小姐好灵的耳朵,正是呢。”。

    王娡有些急:“快去预备皇上爱吃的点心并桂花蜜来,天色晚了饮了茶怕是不的好睡。”。

    青寒温言道:“小姐不必着急,这些东西咱们小厨房日日备着呢,奴婢吩咐他们取过来就是。”。

    待到青寒将一切收拾妥当,恰好皇帝走进飞羽殿。

    看见桌子上摆着各色细巧点心,原先隐隐笼罩在脸上的一层不豫也消逝了,笑道:“这么晚了,也亏得你有心。”。

    王娡亲自接过皇帝解下来的佩带,笑道:“娡儿这里是日日预备了皇上爱吃的点心,原来白雾茶也是有的,只是这快入夜了,饮了茶怕不得好睡耽误明日早朝,因此叫人换了桂花蜜来。”。

    皇上点一点头,随意用了几块点心。

    王娡看着他的脸色,小心道:“娡儿多嘴一句,瞧着镇明似乎有心事?”。

    皇上放下手边的白玉霜方酥,叹一口气:“到底什么都瞒不过你。原是我刚刚从陵城那孩子的太傅处回来,问了他的功课,简直不堪入耳。”。

    王娡心中了然,递过去一杯桂花蜜:“皇上莫要动气伤身,不如饮些桂花蜜凝神。皇长子瞧着眉目聪俊,日后必定会好的。”。

    皇上眉头紧锁:“今日若不是你提起五字歌一事,我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功课竟坏到了这样地步。我在他这样大年纪的时候,虽说百事不通,五字歌却也是对的来的,犹自被父皇称作不学无术。他竟然连我也不如,他是朕目前唯一的儿子,也没有得到好生教养,怎能不让人寒心?太傅们倒是有心管束,怎知道他那个母亲处处拦着,唯恐伤了陵城身体。男儿家一味讲求衣食保暖,成何体统?”。

    王娡静静听着,任由他宣泄自己的怒气。末了,才微笑着说:“是臣妾的不是,今日平白扰了大家的兴致。只是臣妾也是好心办坏事,原想着助助兴,哪知道落得这样的结果?”。

    皇上闻言,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道:“哪里是你的不是呢?若不是你,我也不会知道陵城的功课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我长久被蒙在鼓里,日后陵城长大成人一事无成才是真真坏了事。”。

    王娡乖巧点一点头,道:“皇长子天资聪颖,如今皇上又肯悉心教导,来日必成大器。”。

    皇上长长叹一口气,道:“到底是我膝下子嗣不多的缘故,这样一个孩子格外紧张。”。

    他看着王娡,目光中有深厚的期盼:“什么时候,你能诞下朕的儿子就好了,也能和咱们平阳做个伴。”。

    一句话触动王娡心思,她勉强笑道:“臣妾必当细心调养身体,早日使皇上如愿以偿。”。

    二人又说了几句,皇上突然念起一事:“朕还有一件好事要说与你听,今日妃嫔皆在不妥。这几日西北边关捷报频传,周亚夫骁勇善战,击退边民数百里,边关倒是少有的和平安宁。”。

    王娡闻言也不禁欢悦。举起茶杯道:“臣妾以蜜代酒,恭贺皇上太平盛世。”。

    皇上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笑道:“这几日也是节庆,朕想着,等西北再安定一些,就让周亚夫回朝一趟,论功行赏,也是安定军心的意思。”。

    王娡点一点头:“皇上仁爱待下,自然是极好的。”。

    然而即便如王娡,也不禁好奇,这样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不知该是什么意气风发的模样?

    邻家有郎,白衣朗朗。想来在战场上厮杀的少年,也该是这副模样罢,王娡静静想着,微微笑起来。

    皇上见她笑着,不觉好奇:“你在想些什么,笑得这样高兴。”。

    王娡婉转道:“臣妾想一想皇上年少有为,自己也算是有良人依靠,因此觉得高兴。”。

    皇上闻言,颇为触动情肠,道:“你与朕一路从太子走到今日,中间功不可没,朕心里待你,其实是极看重的。宫中岁月长,日后若是你有什么受委屈的地方,只管和朕说。咱们一起的日子也还长着,日后白发暮年,儿女绕膝也是一幅美景。”。

    王娡闻言,心中微微有些酸楚。曾几何时,她也和另外一个男子想过白发暮年之景,到底如今,物是人非。

    这世间最凄凉的,莫过于物是人非。

    物是没有知觉感情的,任人世如何变化,也还是好好的在那里。即便几番易主,也不会觉得怎样伤心难言。

    然而人却是不同的。人是有血有肉的,无论怎样看淡生死别离,也不曾真正释怀过,不过是久经世事变迁,面上波澜不惊罢了。心里千疮百孔,又要说给何人听呢?

    最可怕不过是,容颜未老心境已改。

    人世间悲喜无关,真正超然尘世也是好的。若是身在红尘之中不得解脱,还须应付诸多烦琐,才是真正的折磨。

    莫名的她觉得十分疲累,靠在皇上胸前静静合上眼睛。哪里敢期盼白发暮年,只希望有生之年永不相欺相负,便算是自己这一辈子的造化了。

    只是即使是这样微眇的心愿,也要拼尽全身力气去守护着方才不至于失去,这样患得患失,艰难险阻的人生,便就是外人眼中的繁华富贵啊。

    世人皆知富贵好,如鱼饮水自知晓。说得大概就是她自己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锦少使() 
只是纵然满腹忧思,也不得不审视自己的立场作定论。

    自从飞羽殿与伍旭之搭上这一条线以后,明里暗里也通了不少消息。

    因此王娡也才有几分把握,去吩咐容芷她们按照自己的命令行事。

    由此可见,有亲信的官员,确实是顶要紧的。

    那么这周亚夫,王娡暗暗咬了咬嘴唇,不知是什么人物?

    武将自来比文人难以管束,若是用的不好,也是朝廷的一个心腹大患。

    一夜与皇上并枕而眠,王娡倒得了几分心安,想来即便后宫女子如花,她与皇上,也还是有昔日的情分在。

    翌日梳洗过后,王娡便预备去往未央宫,一来是向皇后道谢昨日之事,二来也是她近日心绪烦琐,只有在皇后那里可以求得片刻宁静罢了。

    走在宫中,就看见今日似乎不同寻常地热闹,太医宫女来去匆匆,全都向着一个方向去。

    王娡微微有些好奇,问青寒道:“是哪位妃嫔身体不适么?一大早的劳动太医。”。

    青寒皱眉道:“奴婢未曾听闻,不知何事。瞧着都是去往玉燕居的方向。”。

    “玉燕居?”,王娡细细思索片刻,道:“那里住的不是锦少使么?”。

    锦儿这个名字,她许久没有提起了,乍然想起还有些陌生。

    然而再怎么样,她也不能忘记锦儿是如何冷静诬陷万静田的,如今吴若叹已经没了,万静田也还被关在贞女楼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这个锦儿当年的造孽实在不小。

    因此王娡眉宇之间也带了一点不耐烦的神气:“我记着皇上对她也不过是宠幸了月余,尔后便冷落了她。如今她又闹出什么事情来,这样大张旗鼓?”。

    青寒道:“小姐不如先行去未央宫,奴婢这就去问一问。”。

    王娡摆一摆手:“罢了,不必这样郑重其事,传出去反倒丢的是咱们的面子。若是有什么事情,想来宫里人都知道,也不差咱们这一个了。”。

    青寒见状,只得罢了。

    走进未央宫,皇后想来晨起无事,正在浇花。

    她着一身云灰色襟花长裙,立于一盆芽兰之间,手执一个银柄水壶,神情静默温柔,如同朝露晨光。

    王娡笑着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早起姐姐就有这好兴致,立在这里当心露水重过了寒气。”。

    皇后抬眼看见是她,含笑将水壶递给身边的花枝,道:“一大早,你倒勤谨,其他姊妹们想来还没有过来呢。”。

    王娡走过去扶住她的手肘,笑道:“妹妹赶早过来,也是想和姐姐聊聊体己话的缘故呢,姐姐可不要嫌我扰人。”。

    二人说笑着,走进内室。

    皇后命人端了上好的牛乳并各色松软点心来,笑道:“你来得这样早,早膳也不曾好好用,不如在我这里再用一些。”。

    王娡抿嘴而笑:“姐姐这样做倒叫妹妹不好意思起来,似乎妹妹是惦记着姐姐的点心才过来的。”。

    她正色道:“今日妹妹过来,实是想谢一谢姐姐昨日的恩情。”。

    皇后听她这样说,想来也是心知肚明,道:“你不必谢我,我虽然没有为人母亲,却是很能体会你的心情的。自己的骨肉自己抱着都不放心,何况给一个稚子来抱?粟妹妹也是太不经心了些。”。

    王娡长长叹一口气:“到底是姐姐懂我,皇长子虽然是好的,只是十岁稚子难免毛手毛脚。若是我来拒绝,倒显得妹妹不通人情矫揉造作,幸好姐姐出面,才化解了此事。”。

    皇后目光温柔:“别的不说,上次陵城那孩子险些跘倒了你,我心里其实是后怕的很的,这次若是再那样,折损的就不止一点了。”。

    王娡无意道:“皇长子,偶尔也太不小心了些。”。

    皇后握住她的手,皇后的手温暖而柔软:“你不必明说,咱们心里有数就成。宫里头孩子不多,更要小心养着。”。

    说起孩子,王娡心中微微一动,四下看了看,却并未发现丹桂香痕迹,笑道:“姐姐如今也不爱用丹桂香了?”。

    皇后闻言有些羞涩:“原也不是不爱用,一来只是如今深秋丹桂谢了,用陈年的做出来气味也不清甜。二来上次皇上过来,说是太后告诫的,女子多用香唯恐不妥,因此赏赐了我几尊玉器,那香也就断了。”。

    王娡放下心来,想来必定是太后察觉古怪,因此逼着皇上断了那香。

    玉器莹润,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至此,她心中苦苦挣扎的,也就得了一个了断了。

    她是真心替皇后高兴,没了那香,即便皇上再怎样不乐意,初一十五也是必须与皇后同房的,皇后怀有身孕也是有了一丝可能。

    一国之后,不可无嗣,这才是最要紧的。

    两人说起后宫中新来的五人,王娡笑道:“这五位妹妹说是容貌像仙女,想来性子也是。住了这许多日子,除了每日晨昏定省,要见她们一面也难呢。妹妹当年却是闹腾性子,没事就往姐姐这里跑。”。

    皇后目光中带有一点对往事的回忆,笑道:“这五位妹妹想来都是好静的,也不算什么。皇上对她们也是爱宠有度,不逾规越矩,倒真真是好的,五人平分秋色也不容易让女子嫉妒之心误事。”。

    王娡深以为然:“妹妹与姐姐想到一处去了,五位妹妹虽然样貌好看,到底年轻,也该多历练着才能知道高低好坏。”。

    皇后点一点头,恳切道:“如今你是后宫中位分最高的人,凡事有你和我一同商量我也是可以省不少事情。”。

    王娡目光温柔:“能让姐姐少一些烦忧,也算是妹妹的一点用处了。”。

    二人正说着话,就看见陆续有妃嫔来。见了皇后与王娡恭敬行礼如仪,方才落座。

    王娡有心等着一人到来,因此只喝着手边的茶,平定心绪。

    在后宫中生活这样多日子她便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自乱了阵脚才是。

    果然片刻之后粟婉容走了过来,王娡面上波澜不惊,坦然迎眸相对,倒是粟婉容看见她神情颇为复杂,混杂着不屑惧怕以及怨恨。

    喜怒不形于色,悲喜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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