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景皇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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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景皇后传-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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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此节,王娡露出一个不动声色的笑容。

    姁儿眉眼之间皆是三春桃花般的笑意。那样年轻娇艳的脸庞,在这古老沉静的皇宫中,显得格外生动。

    姁儿还小,想必也是被这样的荣华富贵迷了眼睛,尚不知前路如何罢。

    虽是心中有无尽隐忧,王娡仍旧不愿将担忧写在脸上,含笑牵过姁儿的手,细细问了几句,不外乎是睡眠可好,身体可有不适。

    姁儿因着姐姐在一旁,更是比往常活泼动人不少,一句句笑着答了,笑声如同束在衣襟带上的银铃,让闻者欢悦,见者倾心。

    虽是按照规制,不能说话,她和皇上又坐得远。只是时时感觉到他投来的炙热怜惜的目光,王娡仍旧是心下安定,以微笑示意回去。旁人看来,当真是情意绵绵。

    所幸,她还管得住自己的心,初遇时太子的温润如玉,仍旧没有被日后的刀光剑影,重重猜疑完全消磨掉。

    即使知道他犯下大错,生性其实是阴冷毒辣的,又能怎样呢?

    自己是他的宫妃,她不会蠢到亲自摧毁赖以生存的绿荫遮蔽。

    诸侯王携着各自的王妃,逐渐前来。

    王娡冷眼看着,却不能从他们面上看出分毫心中所想,人人似乎都是极为恭敬的样子,叫人难以探求他们真实的心境。

    “吴王,吴王妃到!”。

    崔万海的声音将王娡拉回现实。

    听得吴王的名字,她心中一凛,便仔细抬头去看。

    吴王与吴王妃缓缓行进来,二人身着华服,面目平和。

    这样看来,吴王倒是稍稍减去几分阴冷狷介之气,只是眉目之间,仍旧凌厉。

    吴王妃也是如常的诸侯王妃模样,脸上的笑容几乎无懈可击。

    这样的一对人,站在一起,倒真的让王娡想到了:“夫妻多是同心同性。”。

    想来也是,多年之前的丧子之痛,二人便是这样一同度过的。

    饶是先帝多年来曲意抚慰,想来仍旧是不能解他们心头之恨。

    吴王单膝跪下,行礼道:“臣恭贺新帝登基,愿皇帝福寿万年。”。

    一举一动,皆是寻常人臣之样。

    只是他的话语太过简洁利落,倒叫王娡心中升起一丝疑虑之情,只觉得隐隐有不妥之处,又未可知。

    皇帝似乎全然忘了前几日的刺杀之险,那笑容看起来是极为真诚的:“吴王不远万里从封地赶来,忠心之情溢于言表。还望今日不要拘束,怡情享乐才是。”。

    吴王恭敬退下,口中语气不改分毫:“臣必尊陛下旨意。”。

    这样谈笑了一杯茶工夫,就听得宫乐府奏起角徵羽之意年,如芙蓉泣露,凤凰和鸣。王娡知道,这便是宫宴之始了。

    衣着鲜艳华贵的宫女,流水一样行进殿中,奉上各色菜肴。

    宫中讲求喜庆,仆役之人无论有怎样的烦心之事,在见到主子时,必得是面带笑容,以免让主子看了烦厌。

    多少如花一般青春貌美的女子,灵巧穿梭在殿中。

    所到之处,皆是香风阵阵,巧笑倩兮,直叫人沉沦了去,梦里最是温柔乡啊。

    宫中宴请,且诸王同在,便是最高的规格,菜色无不精美华丽,引人啧啧称奇。

第七十六章 宫宴(二)() 
宫宴上的菜色都是御膳房与汤臣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准备出来的,当真是“王侯一笑,百姓哀啼。”。

    时令菜色多是各诸侯国进献来的当地美味,如今取来做了菜肴,也是有爱民如子,一视同仁的意思。

    妃嫔们多是生长在长安,因此看见狍子,野猪,大雁等各色野味,不觉又新奇又害怕,咯咯笑个不停。

    皇后起身,舒展云袖,满斟一杯西域的葡萄酒,美酒莹莹,越发显得她面如桃花。

    “本宫满饮此杯,恭祝皇帝登基,愿各诸侯国永如今日一般相亲相敬。天下与共,一世长安。”。

    诸人纷纷起身祝酒,应和皇后。

    皇帝满面笑容,举杯与皇后轻轻碰触,随后一饮而尽。

    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啊,王娡微笑着看着眼前影影绰绰的人。

    原本宫宴,都有宦官先行试菜,无毒后方可食用。

    因着诸侯国都在此,皇帝便刻意免去了宦官试菜一道,以表自己对众人无一丝疑心。

    如此,众人皆夸赞皇帝仁心德厚,自是坦荡。

    接下去便是一道极名贵的乌参海子鸡汤。

    那乌参是楚国进献的,乃是雪山之上的千年乌参,最是滋补养身的。

    如此根须完整,根根墨黑的乌参,饶是皇宫见惯富贵,乍看之下也不禁啧啧称奇。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中等大小的白玉盅,里面便是暗棕色,芳香扑鼻的海子鸡汤。

    王娡如今有了身孕,爱吃些荤腥,一时间不觉食指大动,拿了勺子便准备舀些来吃。

    不经意抬眼看见坐在皇帝身边的吴王夫妇,许是心里存了疑影儿,只觉得他二人不知为何,不似旁人那般喜悦,却是有些阴沉沉的样子。

    当真是草木皆兵了罢,如此宫宴,吴王难道还能派出刺客来不成?

    她自嘲地笑了笑,重新低下头搅拌着海子鸡汤。

    突然只听到“咚”的一声,接着便是纯贵太妃的惊声尖叫,王娡心下一沉,立刻抬头朝着凤梧台望去。

    只见上菜的一个小宦官,此时口鼻流血,浑身抽搐躺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似乎极力要说些什么,只是拼尽了全身力气也不能言语。

    他手边还有一个摔碎了的白玉盅,海子鸡汤留得到处都是,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早有胆小的妃嫔吓得尖叫起来,一时间长年殿内乱成一团。

    王娡心知不对,如此惨状,必是中毒无疑了。

    太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宫宴中怎么会有毒物!”。

    太后震怒,众人纷纷下跪,一时间长年殿不负之前的欢声笑语,一层浓重的阴霾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王娡抬眼去看皇帝,他面色阴沉,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

    难免太后震怒,先是漏夜有人擅闯太子寝殿,而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饶是太后脾气再敦厚,又怎能看人一次次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众人皆被要求留在长年殿不许动,以备彻查。

    王娡抬头去看吴王,只见他面色极为不豫,似乎含着浓烈的恨意。

    倒是吴王妃,似乎还把持的住自己,只垂眼看着地面,并无一丝悲喜。

    皇帝的脸色逐渐恢复过来,皇后面色煞白,却也不敢随意说话,只是紧紧抓着皇帝的手臂,似乎在确认,这个人还是完好的。

    “母后息怒,儿臣以为,诸位亲眷都在,此事尚不明了。若是这样大肆搜查,未免让各位亲眷寒心。”。

    王娡知道,皇帝说出这番话来,心里该是怎样的不甘与愤怒。

    只是,这一切他都隐藏得极好,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太后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哀家知道,只是这样公然谋害圣上之事,断断不能纵容。今日皇帝有上天庇佑方才死里逃生,那么下一次呢?”。

    王娡听她这样说,心里不禁有些疑惑。皇帝已是下令免除了试菜这一道,为何小宦官仍能中毒?

    她略略思索一番,便已明白过来。皇帝即使表面放下前日的事情,心中也必定耿耿于怀,寝食难安。

    如此,多疑如他,怎会当真省去试菜这一道?不过是为了安抚众人之心,将试菜在御膳房就做完了罢了。小宦官才会毒发身亡。

    毕竟是天子,心机之深,竟是如海。

    皇帝语气已是完全平静下来,徐徐扫视了众人道:“既然母后如此说,儿臣依照母后所言就是。只是众位亲眷都请起来,不必多心,此事自是有水落石出之时。”。

    说罢,皇帝唤过崔万海,对他低头嘱咐几句,崔万海便匆匆去了。

    王娡一直留心看着吴王与吴王妃的神色。

    吴王原先还算持重,只是在听闻要彻查时稍有些慌乱。

    吴王妃则一直是极安详的样子,静静啜饮着白毫茶,神色平静,容颜淡漠。

    原以为吴王才是那心机深沉毒辣阴险的,如此看来,吴王妃方才是真正掌权之人。这一对夫妇,当真有趣的紧呢。

    女子若是恨了起来,是比男子要冷厉决绝的多的,且女子生性沉稳,不发则已,一击必中。

    不知为何,王娡倒生出了些许相惜之意。

    只是她仍旧好奇着,皇帝如今动吴王不得,明里暗里都得忍让着。

    只是太后却不知道这个道理,一心要彻查此事。

    不知真是查了出来,皇帝预备如何应付?众目睽睽,又该如何偏袒吴王?

    王娡心中犹如一团乱麻,思绪万千。

    姁儿轻轻牵着她的手,眼里泪光盈盈:“姐姐,我害怕。”。

    王娡心下蓦的一软,那个暴毙的小宦官早已有侍卫拖了下去,只是洁白如玉的砖面上,还残存着一点猩红的血迹,望之可怖。

    她摸一摸姁儿的头,轻声道:“别害怕,不干咱们的事。你只要安静坐着即可。”。

    姁儿咬牙点点头,目光仍旧是惊惧的。王娡一下下拍着她的胳膊,仿佛仍是儿时在家中,安慰着被狸猫吓到的姁儿。

    骤然看见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且是以这样可怖的方式,王娡虽是心智坚强,也难免觉得害怕。

    只是她却不能显露出来,自己是姁儿的姐姐,必得让她安心才是。

    殿中沉静如寒冰,菜肴精美,却无人去动。

    皇后面色还是苍白的,只是勉强端着气势,不失了皇后的身份。

    粟婉容见机,倒了一碗葡萄酒送至皇上面前,娇声道:“皇上今日受惊,且饮一些葡萄酒定一定心神罢。”。

    皇上正是皱眉沉思之际,见她殷勤,也略略微笑一下,伸手接过酒碗。

    粟婉容见皇上并未拂了自己的面子,不觉面有得色。

    只是如今非是寻常时刻,王娡一时也顾不上她。倒是太后,深深看她一眼,方才重新低下头去。

    不多时,崔万海便一路小跑着进了殿。

    他想来是跑得急,额头上尽是晶亮的汗珠,语气也微微有些喘。

    皇帝见他来了,立时站起身道:“究竟为何?可是查验清楚了?”。

    崔万海赶紧跪下,平复了声音方才道:“奴才无能来的迟了。请了太医院的太医们一齐查验了,原不是什么毒物,只是方才那个小宦官,自己吃错了东西。与他同班的奴才说,昨日里这小子守夜,为了暖身子吃了些狗肉,今日当值前觉得身体燥热,问御膳房讨了一碗绿豆汤喝了。谁曾想,这狗肉万万不可与绿豆汤同食,二者生性相克,食之必死无疑。”。

    又是一个生性相克!王娡几乎要冷笑出来了,此时此景,倒是很有些当年程喜月小产的样子。

    这个结果,是她意料之中的。

    皇帝为了不惹怒吴王,势必不会怎样追究此事。

    只是太后的面子也不能不顾。崔万海早就活成了人精,又有皇帝的暗授,自然明白如何不露痕迹地将此事遮掩过去。

第七十七章 骑虎难下() 
成大事者,需得忍常人所不能忍。

    太后听得这样的话,想来是未曾料到,不觉呆了一呆,方才道:“你可仔细查验过了?若是有什么错漏,哀家断断不能轻饶了你。”。

    崔万海磕头如捣蒜,冷汗留得满脸都是:“借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欺瞒太后。太后若是不信奴才,太医与汤官都在外面守着,太后娘娘可以叫了太医和汤官来问话。”。

    太后还要再说话,却是皇上摆一摆手,不露痕迹地截断了太后的话头:“既是如此食性相克,也怨不得人,便也无需再追查下去了。好生葬了那个宦官就是。”。

    他转向大殿下的诸人,面色平静如水,仿佛方才的杀机立现不过是一场笑谈而已。

    皇上徐徐道:“让各位爱卿兄弟受惊,还请不要怪罪,继续享乐,尽兴而归为上。”。

    王娡暗中看着吴王,只见他几乎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一直拧着的眉毛也放松下来。

    只是吴王妃倒是表情没甚变化,想来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坦然样子,让人不敢疑心她。

    那样坦荡的表情,王娡几乎以为自己错怪了她。

    殿下众人虽是不解事态剧变,心知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只是倒也乐得附和皇帝,于是赵王带头,举杯恭祝皇上。

    各诸侯亲王复又举杯推盏,殿内重新一片欢声笑语。

    王娡看着皇帝,却是正好碰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二人目光相视,皇帝的眼里有着隐藏极深的恨意与不甘,那样陌生的眼神,王娡只在他谈起先帝病重时见过一次,却再也未能忘怀。

    如今乍然再见,王娡知道,此番皇帝当真对吴王动了杀心,只待时机成熟,必得除之而后快。

    他们二人隔得极远,王娡无法说话,却默默伸出汤匙,舀起面前的荷花鱼汤,乳白色的汤汁冒着微微的热气,鱼肉洁白细腻,当真是上好的补品,她微笑着一饮而尽。

    镇明你看,尔今,我为鱼肉,便只能忍耐。

    皇帝见她这样,先是面露不解,随后便是明了了的神情,微微一笑,几不可察地冲王娡点了点头。

    好在他们二人,仍旧是彼此心意相通的。

    一时宴毕,便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歌舞。

    舞姬鱼贯而入,云袖楚腰,婀娜动人。

    宫中舞姬大多来自西域,最是柔情婉转,身姿曼妙,且眉目如画,既有中原女子的内敛,又有西域女子的风情万种。

    只是今日众人劳累整日,又受了惊吓,如今丝竹弦乐不止,倒是让人觉得头疼不已。

    皇帝皇后与太后兴致不减,众人也不敢多言语,只得强撑着观赏。

    王娡腹中有微微的疼,膝盖上的伤也隐隐作痛,只是不敢告退。冷汗涔涔而下,几乎将脂粉洗了干净。

    姁儿见的她不好,当即白了脸:“姐姐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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