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证明的机会（第三更）（）
一九二八年，四月二十四日，下午五点三十分，于都县城城西的罗坳镇。
罗坳西接江口，南连罗江和新陂，北毗南塘，是于都的西大门，距离县城约莫十五公里、距离赣州城约四十五公里。
二十口大锅沿着镇东小溪，一字排开。
教导师三团各营、连五十余名炊事员汇聚一起，为即将进入战场的将士们做饭做菜，镇子里的乡民不断送来各种腊味、蔬菜和宰杀好的鸡鸭，与说话和气的火头军们换取大洋和铜钱。
各营、连官兵安静地坐在小溪两侧的空地上检查行囊，擦拭武器，空气中弥漫着米饭蒸腊肉的诱人香味。
罗家私塾的大门外，数百匹战马、驮马正在啃嚼黑豆与甘草，愁眉苦脸的菡子旭和罗东源坐在另一侧的草亭子里，不停抚摸磨破皮的大腿。
只有金发碧眼、皮粗肉糙的凯文屁事没有，连续行军三十六公里仍然精力充沛，滔滔不绝。
菡子旭将目光从西面小溪旁的人群中收了回来，若有所思地说道：“这里的民众对军队似乎没有多少敬畏，竟然拿出那么多的腊味和鸡鸭卖给军队，小孩子也来了不少，看他们的样子满是好奇，但是一点儿都不害怕。”
罗东源哪里会放过这个赞美自己军队的机会：“听说**军队都这样，说什么军民鱼水情。他们还有一首军歌，歌名就叫做《三大纪律六项注意》，郑将军的军队每到一处都不扰民，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只要他们军队驻扎过的地方，都能得到民众的拥护。”
菡子旭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也看出来了，郑将军的军队确实与其他军队不一般，纪律严明，训练有素。。。。。。这两天的所见所闻，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你注意到没有？刚才东面骑马过来的两名军官，每个人都配有两名侍卫，他们的战马都很好，比起我们今天骑乘的劣马可强多了，他们一到镇子就钻进那座低矮的教室里面，与郑将军和他的参谋长王将军围在拼凑的大桌旁低声讨论。”
“如果我的推测没有出错的话，他们一定是在研究即将发起的攻城战，也有可能直接放弃攻打于都，开赴于都东面八十公里的瑞金县城作战。”
凯文踮起脚尖看了看，随后指向里侧的私塾大声说道。
菡子旭一听立即停止捶打酸痛的腰部，抬起头来，非常惊讶地问道：“放弃宁都，攻打于都以东八十公里的瑞金？你是怎么知道的？”
凯文哈哈一笑，眉飞色舞地说道：“别忘了行军途中由始至终我都没掉过队，一直跟随郑将军身边，和他探讨了很多问题，涉及多个领域。。。。。。我已经知道提交给《泰晤士报》的新闻稿该怎么写了。”
罗东源有些诧异，没想到郑毅会把部队接下来可能攻打瑞金的事情也告诉了凯文，他想了想，觉得郑毅这么做必有深意，于是主动插话：
“我看这很有可能！早在赣州城的时候，杨池生将军就对我们说过，瑞金和会昌两县已经派出援军赶赴于都，与于都守军共同扼守通往赣东南地区的战略要地于都。”
“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郑将军越过重兵防守的于都，继续向东攻打兵力空虚的瑞金和会昌，不是没有可能。”
菡子旭在脑子里琢磨赣南各县的情况，觉得凯文和罗东源所言并非是无的放矢，当即站起来：
“我们需要旁听郑将军召集举行的军事会议，掌握郑将军和将领们的整个决策过程，否则，难以写出令读者信服的战争新闻和战场报告来。”
“啊！？真的可以吗？我们贸然进去会不会让郑将军感到不高兴？”罗东源善意地提醒道。
“不会，郑将军是个慷慨大度之人，既然允许我们跟随他的军队一起行军，随意采访，那就不会拒绝我们旁听。”
菡子旭说完，大步走出草亭，兴致勃勃的凯文拉上犹犹豫豫的罗东源跟了上去。
……
……
教导师师长郑毅和参谋长王虎臣，听完赵景庭和黄国兴两位团长的汇报，立即对着地图展开讨论，这个时候私塾外突然传来卫兵的严厉警告和菡子旭的请求声。
“怎么回事？”郑毅侧过头大声询问，一旁的王虎臣颇为恼火，段煨、赵景庭和黄国兴也是满脸不悦。
“报告师长，三位记者先生不听劝阻，反复要求入内采访，说是要掌握我们部队决策的第一手资料！”
警卫排长大声报告。
郑毅示意王虎臣不要生气，来到门边，向菡子旭等人说道：“诸位记者先生，我们可以让你们列席旁听，但不能提问，做得到吗？”
“谢谢将军！我们只要求旁听，不会打扰诸位将军的讨论。”菡子旭说完，立即走进私塾大门，乐呵呵的凯文和略显畏缩的罗东源跟着走了进来。
郑毅示意三人坐在屋子一侧墙角的条凳上，转向王虎臣几个低声吩咐：“继续吧，让记者听听也好，他们听明白了才能回去写文章，告诉成千上万民众，咱们**军队是怎么以弱胜强打败民党军队的。”
众弟兄哈哈一笑，心中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不再理会坐在旁边拿出笔记本做出一副倾听状的三位记者先生。
王虎臣开始例行的情报总结：“老赵的二团值得表扬，在城中四千守敌做出反应之前就绕到了城东的三江口，占据制高点，并在东岸建立起防御阵地，一举截断了于都守敌的退路，狠狠地打击了城中之敌的士气。”
“城中守敌从今天上午到现在不敢出来寻求与我军交战，就是很好的证明。”
“老赵干得是很不错，只要占据三江口东岸高地，城中之敌哪怕倾巢而出都无法撼动，何况还有国兴的五团堵在西门外三公里的青山脚下。”段煨由衷地赞叹。
王虎臣点点头：“没错，两头一堵，整个战局就确定下来了，我和师长犹豫的是，三团能不能在明天傍晚之前，抵达瑞金城下。。。。。。”
“虎臣，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吐你一脸？”
郑毅和王虎臣等人哈哈大笑，段煨则恼火不已，他的三团成立到现在还没有机会独立作战，一直被趾高气扬的一团和二团弟兄轻视，全团官兵为此耿耿于怀，营连长们每隔几天就向团长段煨抱怨。
如今好不容易盼来证明自己的机会，若是再被王虎臣留在于都与敌对峙，换成赵景庭的二团去攻打兵力空虚的瑞金和会昌，段煨真不知道回去之后怎么向全团弟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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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七章 什么都不懂很丢人（第一更）（）
罗坳镇罗家私塾教室里。
王虎臣和郑毅低声商量片刻，郑毅点了点头，把正在给记者们斟茶的田安泰也一并叫了过来：
“饱餐之后，让弟兄们休息一个小时，天一黑下来，安泰立即率领特务一连和警卫连，与段煨的三团一起，从东面的鲤鱼村渡过贡水南岸，绕过于都县城开赴瑞金。。。。。。”
“虎臣将率领参谋小组与你们同行，全权负责瑞金方面的作战方案和战场指挥，诸位有什么意见吗？”
“同意！”
众弟兄齐声回答，段煨拍拍王虎臣的肩膀，笑容异常灿烂。
郑毅叮嘱道：“行军途中的侦查与策应，对瑞金和会昌之敌的侦查监控等任务，由安泰的特务一连负责，三团警通连配合策应，警卫连由虎臣率领，如果没有什么要求和补充，你和段煨可以回去准备了。”
田安泰和段煨立即挺起胸膛，双腿并拢郑重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首次有幸旁听军事会议的菡子旭三人惊愕不已，怎么也没想到郑毅和将领们的决策这么快，这么果断。
看到田安泰和段煨大步离去，菡子旭与凯文对视一眼，虽然之前已经通过菡子旭翻译知道大意，但凯文依然云里雾里。而菡子旭则热血上涌，立即埋头记录，生怕漏过其中一句话，一个细节。
郑毅望向对面的赵景庭：“老赵，你完全不用担心北面的梅江西岸，我敢肯定，城中守敌绝对不敢沿着梅江西岸向北运动。”
“梅江上游不到一百公里的宁都早已被我军占据，敌人只会担心我军从宁都南下，合围于都。”
“哪怕城中守敌从北面沿江逃走，对咱们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害，反而是于都城南一江之隔的凤凰岭和天河山更为重要。”
“如果你手头的兵力有富裕，可以安排两个连占据这两个制高点。”
赵景庭看了看地图，微微颔首：“嗯，站在上面能够很清楚地俯瞰北岸的于都城，只需插上几面战旗，加上几挺机枪，就能对北岸的城中之敌形成威胁。。。。。。”
“回去后我就让三营做准备，明天凌晨五点开赴凤凰岭和天河山一线。”
黄国兴期待地问道：“于都城西北观音塘和杨梅坳一带，还有敌军的小股侦察部队。。。。。。师长，你看是不是交给我们五团警通连来收拾他们？”
“不行！你们的警通连刚刚组建，还缺乏野外复杂情况下的作战经验。。。。。。这几股敌人还是交给黎东明的特务二连吧，你们的警通连可以协助作战，但是必须听从特务二连的指挥！”
“在陌生的山区密林中作战，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排子弹就能要几条人命，来不得半点儿疏忽大意。”
郑毅严肃告诫。
作为教导师的老人，黄国兴自然深知特种作战的厉害，连连点头：“明白了！等会儿我就去找老黎，把警通连交给他指挥。”
郑毅环视一圈，最后询问：“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没有就去吃饭吧，走了一天肚子都饿了，午饭还是在江口镇吃的呢，几碗米粥几块腊肉，撒泡尿全没了。”
众弟兄哄然大笑，郑毅挥挥手示意大家自便，然后走到三位记者面前：“吃饭去吧，今晚有好东西。。。。。。”
“我特意交代师部军需股长老孟买下一只穿山甲，估计现在已经做好了，走吧，一起去尝尝鲜。”
菡子旭连忙站了起来，和凯文一左一右走在郑毅身边，好奇地问道：“你们的军事会议都是这样召开吗？”
郑毅边走边说，毫不隐瞒：“基本都是这样，只要进入交战区，随时有可能根据局势的变化召开会议。”
“因为此战所要面对的情况不是很复杂，敌我双方所处位置非常明确，所以今天的会议相对简单一些，只需参战各部团长出席就可以了。”
“可是。。。。。。我看到你们的决策很轻松，非常果断，基本没有进行讨论，以前也是这样的吗？”凯文毫不含糊，直指问题的核心。
郑毅耐心解释道：“在我们离开赣县的前一天，我们的二团和五团已经提前出发了，在二团和五团出发前，师部的一个侦查小队已经抵达于都，对城中守敌和城内外的地形地貌等情况进行秘密侦查。”
“两个团到来之后，同样又派出侦查小队展开反复侦查，所以，我们基本能提前掌握战场方方面面的情况，探知敌人的兵力布置。”
“有了这么多情报支持，就不需要太多的讨论和商议，那样做除了耽误时间延误战机，没有任何好处。同时，这么一来，哪怕我留在赣县也不会影响战场决策，我的参谋长和各团团长都有独立指挥作战的能力。”
菡子旭深受启发连连点头，再次问道：“你的部队会在什么时候攻打瑞金？你就不担心行军途中出现意外吗？”
郑毅回了一句“一切都有可能”，便不再回答菡子旭似乎无休无止的问题，迈开步子大步走向前方的小溪旁。
跟随一旁的警卫员盘岩对刨根问底、纠缠不休的菡子旭很是恼火，故意慢走两步，等菡子旭上来立即靠上前去，在菡子旭耳边低声讽刺道：“我说老兄，先学习一些基本的军事知识再提问题吧，否则什么都不懂很丢人的。”
盘岩说完就追上前面的郑毅，深受打击的菡子旭不由停下脚步。
凯文看了看盘岩，又看看发呆的菡子旭，想了想过来关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郑的警卫员说了什么，让你陷入沉思？”
菡子旭终于回过神来，自嘲地摇头笑了笑：“也许我应该学习一些军事基础知识，再对国共两党军队的军事制度、作战方式和发展历史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否则很可能无法理解国内的战争。”
凯文没搞明白菡子旭话里的意思，耸耸肩说声“确实需要深入研究”便不再关注此事，另一侧的罗东源从头到尾把这一幕收入眼中，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只是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
……
晚饭即将结束的时候，北面林木茂密的大山里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交火声。
小溪两旁的教导师官兵立即停止进食，紧张地四处观望，三团团长段煨很快站起来，沉下脸大声呵斥：
“特务连和警通连弟兄正在围歼敌军侦查小队，用不着你们帮忙，赶快吃饭。。。。。。吃完饭整理行装，就地休息，还有八十多公里的急行军等着你们这帮小子！”
官兵们闻言立刻坐下来，安心用餐，进餐的速度也变得快了许多。（。）
第二二八章 不战而战（第二更）（）
溪边大树下，郑毅手捧大碗，正吃得津津有味。
看到菡子旭和凯文还在遥望枪声传来的方向，郑毅想了想，和气地解释道：“二位，请坐下来安心用餐吧。”
“交火地点距离此地至少有一点五公里，从枪声中可以很容易辨别。。。。。。开火的是我军将士配备的伯格曼机关枪和毛瑟步枪，可见我军占据了绝对上方，敌人连开火都做不到，战斗就结束了。”
“估计再有半个小时，我们就能看到被我军俘虏的敌军侦察兵了。”
“是吗？”
菡子旭诧异地看了郑毅一眼，半信半疑地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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