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初也始终沉默不语听着,最后离开的时候,苏云初只让木杨好好修养,至于那些人欠下的债,她会好好算回来。
苏云初再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石佩儿正在里面等着她,见到苏云初回来,忙应了上去,“王妃……”
苏云初有些意外,“这么晚怎么还在这儿。”
“我……我睡不着,所以来看看王妃。”
苏云初了然,“是怕我做些不好的事情?”
石佩儿抿嘴,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苏云初只微微摇头,带着石佩儿回了屋子,“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傻事,即便……是为了怀清,也不会做。”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完全没有一丝悲伤落寞的表情,一般的妇人失去了丈夫,哪里会有如此平静的神色,莫不是悲伤流泪,至少也该有情绪的波动,可是在石佩儿看来,苏云初与慕容渊是她见过的感情最为深笃的人,可是,为什么苏云初会这样……
所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看着苏云初的表情,是惊讶和不解的。
可是,苏云初却是不想说这些,悲伤什么呢,她早已疼痛得感知不到情绪了,可是,她不能大悲大闹,绝望哭泣,更不会走上死亡谷的崖顶,随慕容渊掉下去,跟他生死同穴。悲伤的一切动作神态,不过是外化的,能够外化的东西,也便能够消散,可是她的悲伤和疼痛外化不了,更消散不了,只能积在体内,成为一颗肿瘤,一道心上的伤疤。慕容渊走了么,在她看来,是她找不到他了而已,哪怕慕容渊就是走了,她还是要留下来,不仅仅因她腹中两人的苦肉,还在于,他会替慕容渊活下去,打扫这人世间,完成慕容渊没有完成的事情,替他做还没有做到的事情,所以,有什么哭闹,有什么悲伤的,还有很多人没有收拾,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
而这些,并不需要所有看见的人来理解她。
苏云初明白石佩儿的不解,有时候,她也会羡慕石佩儿,那些活得不太明白的人,能够将悲伤欢乐一股脑放出来,然后过不了多久,悲伤欢乐也就渐渐消散了。
然而,她是苏云初,即便羡慕,若是再来一次的选择,她还是愿意做一个明白人,一个也许最后变得满腹阴谋的明白人。
她抬眼看了一眼石佩儿,“嗯,这身女装不错,换回女装的你,看起来倒是清秀一些。”
“啊?”石佩儿反应不过来苏云初突然这么一说。
苏云初也不愿多说了,只道,“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石佩儿最后离开苏云初的院子的时候,比起来时的担心已经变得迷茫。
转过一个回廊,撞进一个温实的怀抱,石佩儿抬头,就看到颜易山似是无奈一般地看着她,“想什么呢?走路都不看路了。”
石佩儿面上郁闷,“你说为什么王妃看起来一点也不悲伤?”
颜易山听罢,只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头,手指放开,石佩儿的鼻头已经变得红通通,“并不是所有的悲伤都要用眼泪表现出来的。”
距离慕容渊坠崖到如今,已经过了七日的时间,死亡谷是进不去的了,即便有人进去了,如今也没有再出来过,邕宁山的大雨,将一切都变了样,那几日那些能将死亡谷烧灼的雷电,已经太过触目惊心。
因着苏云初前几日的昏迷,军中的事情一直都是颜易山在处理,这一日,距离苏云初醒来,已经过了两日,而颜易山,却是得到了关于北梁与尤古的消息。
彼时,苏云初也在一旁,即便是怀有身孕,但是,却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人,苏云初生活还是照常,这会儿,得到尤古与北梁那边的消息,颜易山也赶紧拿去给苏云初。
苏云初接过消息,只看了一眼,面上并没有什么表示,颜易山看了一眼苏云初,而后才继续道,“如是这样的话,尤古与我们之间,至少会有两个月的时间是无战的。”
苏云初嘴角轻扯,“该是吧,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所传来的消息,是尤古及其大军被阻隔在了邕宁山的北部,连日的大雨造成了山洪,而恋战的尤古却是来不及撤退,当然大概也因撤退的方向不是最好的,结果,那几日连日的大雨,却是将邕宁山北部的土石冲了下来,不仅阻隔了尤古的路,还损伤了不少士兵。
颜易山看着苏云初平淡的反应,道,“王妃不觉得尤古咎由自取么?”
苏云初埋首的头并没有抬起来,只道,“咎由自取多倾向于天命与宿命之说,我历来不相信天命会替人做任何事情,尤古,还是需要我们来收拾的。”
又是这般平淡的话语,毫无波澜,似乎慕容渊的离去,对她产生不起任何一丝影响。
颜易山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苏云初却是突然抬起头,“注意一些卞立城内的动向,可能,京城那边会派人进来,若是发现的话,直接了结了吧。”
这样直接简单的命令,也是从前的苏云初不会下达的,而这一刻,自然而然从她口中说出来,颜易山心中一哽,“明白!”
正当这个时候,却是有人进来汇报了,“王妃,颜将军,军中……有动乱?”
颜易山听罢,面色严肃,“怎么回事?”
苏云初已经抬起头来,来人只道,“因为王爷的事情……还有杨……杨将军的兵马挑起的矛盾……”
他说得有些急,似乎也不知该如何更好的表达此时军中的情况。
苏云初已经站了起来,“去看看吧。”
且说此时的北伐军之中,原本因着慕容渊不再已经让不少士兵觉得不知所措,虽然还有一个靖王妃,但是,因着苏云初先前昏迷,所以那份希望被压制在了昏迷的苏云初身上,而此时,苏云初醒过来之后,终于有人将原本压制的情绪爆发了出来,北伐还没有完成,是要中断班师回朝还是继续留在此处,无人可知,而靖王坠崖,军中也没有任何失去了主将之后该做的事情,即便夏薄进行了一番解释,但是,士兵们却还是想要如今已经成为他们信仰的苏云初的一句话,何况原先他们不知道杨阔带兵去阻挡从梅关回来的颜易山,这会儿,知道了之后,更是心中愤怒,直接也将怒气散发在了京城虎军的身上。
苏云初和颜易山往军营而去,一道过去的,还有夏薄,苏云初一边走一边听着来人汇报军中的情况,开口道,“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而向我隐瞒军中的情况。”
这话是对颜易山和夏薄说得,她醒来的第二日,便已经向颜易山询问了军中的情况,可颜易山与夏薄却是齐齐回应,前面所言,倒是真实,但是结果却是说成自己已经处理好了。
苏云初想着以颜易山的北伐军之中的威望,便也相信了,却是如今才知道,是这两人一道瞒住了她,夏薄只能开口,“王妃,我们也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已经无事了,不用担心。”
顿了顿,她停住脚步,转回身子,对着夏薄道,“老将军,我知道,北伐军中,我会替怀清,做好该做的一切。”
夏薄看着苏云初坚定的模样,微微愣住,这个王妃,太过刚毅。
待来到了军营之中,一众部将已经在军营门口迎接苏云初,面上也是微微的着急,这等时候,就算他们是北伐军的部将,但是,却也是没有办法阻止这么多人的情绪。
苏云初只让一种部将去将士兵集合起来,众位部将看着她如此平静的神色,来不及说什么,只听了令去做了。
在苏云初没有站在所有将士之前,汇聚在一起的将士,在底下都有一些骚动不安,然而,当一身素雅,并没有穿戴军装的苏云初站在一众将士前面的时候,这个身形娇小的女人,却是如同一尊令人信服的神像一般,让所有的骚动不安沉寂了下来。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此时站在他们前面的苏云初,苏云初看着眼前汇聚在一起的所有北伐军,原本她还没有站在这一处的时候,便看到了他们的而骚动不安,然而,一旦她站在跟前,所有的不安,如今都变成了静谧的沉寂。
对,这才是北伐军,是她的男人在严明的军纪之下带领出来的所向披靡的军队。
多么让她骄傲。
苏云初突然唇角一翘,开口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呼喊出来,但是,前面的人足够听得见,前面的人听得见了,后面的人就会知道,“你们还想要继续北伐?”
所有的士兵在苏云初这一声问出来之后,底下便只有杂乱的对话的声音。
苏云初也不着急,只等着。
而仅仅过了一瞬的时间,底下的声音已经异口同声,“想!”
苏云初唇角再扬起一分,“你们可还愿意,跟着本妃,踏平北梁?”
一时之间,所有的将士,都呼喊起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军营之中呐喊起来,“踏平北梁,踏平北梁!”
是所有将士的高声呼唤,一旁,所有的北伐军部将,见到这样的形式,皆是对看了一眼,最后都极有默契地战列在士兵们的面前,战列在苏云初的面前,“末将誓死追随王妃,从今以后,只认王妃为北伐军的将领!”
一声呼喊出来,后面的士兵们也高声呼喊,“誓死追随王妃,只认王妃为北伐军将领……”
此起彼伏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掩盖了这一处所有的杂音。
颜易山与夏薄对看了一样,看着此时站在六十万北伐军面前的,承受这所有将领认可的苏云初,心中已经暗暗定下了决心,这个与靖王比肩的女人,能够让他们完全无悔。
前方有多少困难,多少风浪,都不会停止他们的决心。
苏云初只抬起了手臂,示意在场的所有人安静下来,陈词了一番,“王爷不再了,但是,王爷北伐的心愿一直还在,如今,北伐尚未完成,那么,本妃便带领诸位去完成北伐的大事,山河尚未收复一日,北梁未被赶回北川之地,北伐军便永不回朝!”
掷地有声的话语,激起了所有将士的热情,也安定了当初不确定而带来的疑惑之感,这一个声音之后,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慕容渊的离去,在经过了将近十日的消化之后,悲痛化为愤怒,愤怒化为前进的动力,靖王或者靖王妃,如今,都成了他们精神的追求和信仰。
三军缟素的局面并未出现,靖王坠崖,并非历死。
但是,最后,还是有人提出了疑问,早先的时候不知道杨阔做了什么事情,如今,军中确实有不少将领,得知了杨阔带领京城虎军去阻拦颜易山的事情。
有将领开口,“王妃,杨阔如何处置?”
“既然已经领旨而来,听从王爷的调遣,便是王爷的直属部下,擅离职守,不顾主将,私自调兵,无一不是军中大忌。”
苏云初突然转头看向夏薄,“老将军,该当如何?”
夏薄沉眸,年近半百的人,此时看着苏云初的神情却是刚毅无比,“斩!”
苏云初唇角一翘,“那么,一切按照军规而来。”
一众部将听了,皆是没有意见。
昏暗的牢室之中,杨阔独自一人呆在一间独立的牢房里边,刚刚进来的那段时间,他歇斯底里大喊大骂,全然没有了平常该有的风度,这会儿,经过了十日的消磨,已经将当初刚刚进来的时候的锐气消磨得一干二净了,这么些日子,其实已经足够他想得明白,慕容治交给他的任务,其实何尝不是一把双刃剑,若是成功了,最后慕容治就一定会让他杨阔独揽大权么?如今失败了,也不过是借着一个方式来让自己得到他慕容治最后会给杨家的下场罢了。
他这个表弟,从来都是温和外表之下的一直绝对的猛兽,他杨阔早该明白这一点的。
牢房外边的门口,颜易山皱了皱眉头,“王妃,牢室里边昏暗,潮湿,不若王妃先别进去了。”毕竟苏云初此时可是怀着身孕,颜易山有些担忧道。
苏云初只低头,抚了了一把自己并不见显怀的腹部面上的神情还是坚定,“无碍。”
“可王妃腹中的……”
不待颜易山再继续说,苏云初只道,“我的孩子,会像他父亲一样。”一样坚强,一样能够承受住任何恶劣环境。
颜易山突然也说不出话来了,苏云初是懂得分寸的人哪里用得着他来担心,她和慕容渊都是一个样,这么想着,颜易山摇了摇头,跟在苏云初的身后,随着苏云初进入了牢室之中。
此时的杨阔鬓发微乱,看着安然出现在此处的苏云初反而没有了剑拔弩张的姿态。
他冷眼看着苏云初到来,“靖王妃不是军中的主将,没有职权责罚我。”
“本妃若是想要动你,何须动用职权?”
杨阔猛地抬头,面上闪过一丝阴沉,“靖王妃,我不仅仅是一个将领,我还是杨国公府的嫡子!”
苏云初勾唇,“那又如何?”
平淡的语气,却是带着一股狂傲。
苏云初有狂傲的资本。
便是站在苏云初身后的颜易山,看着里边的杨阔,面上也是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
至于这一天,苏云初与颜易山在牢室之中对杨阔做了什么,只有少数的几人能够知道,但是守着牢室的人呢却是看见了,苏云初走出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已经是显而易见的阴沉之色。
而京城之中,朝堂之上,不少文官臣子,却是纷纷向慕容治进言,派朝中的官员去接手慕容渊的军务,让北伐军班师回朝,北伐已经到了如今,在不少文官臣子,或者说慕容治的心腹看来,已经足够,当务之急,是将北伐军的军权掌握好,而靖王出事,许多事情都必须料理。
却是从来没有人觉得,苏云初也可以再继续带兵北伐,因为,一个没有了丈夫的女人,在他们眼中,不论她曾近多么辉煌,此时,也只剩下了凄凉。
朝臣的建议,正是慕容治心所需要的,所以他欣然应允了这件事情,传了诏谕让京中的一名武将带着诏谕往北而去,将北伐军带回来。
然而,这个诏谕才刚刚传下去,接了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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