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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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4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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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洒在那人清瘦的肩头,那一身的风姿似刚从狼烟热土的战场上披甲凯旋。

    木兆吉……

    木家到底……

    藤泽虚了虚眼,随着那人越走越近,疑团一个接一个的敲在心窝子里,终究揉成了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暮青边走边巡视着,机关虽已散了架,但承重的足刀位于何处,她早已牢记在心,一路走来,顺道将解剖刀拔出收好,这才到了巫瑾面前,似模似样的打了个深恭,说道:“两名侍卫受了内伤,还要有劳先生。”

    藤泽一愣,尽管早已怀疑巫瑾并非破阵高人,但委实没想到他会是位医者!

    巫瑾将暮青打量了一遍,见她满是油污的衣袍上沾满了灰扑扑的黄土,乍一看无明显外伤,声音听起来也不像受了内伤,但还是问道:“县祭大人如何?”

    “好得很。”暮青说罢,朝洞窟底下喊道,“底下的人怎么样?”

    底下的人全都被虫群裹成了粽子,两名神甲侍卫顾不上脸上撕扯的疼痛,喊道:“好得很!”

    暮青道:“这就救你们上来!”

    机关蜈蚣被毁,虽然为洞底的人解了烈火焚身之险,可洞窟颇深,除了搭人梯上下,别无他法。而方才搭梯的人都已困在了洞里,再派人下去,又该如何上来?

    众人正不解,暮青已带着巫瑾和侍卫们往阵道后方走去,两个受了内伤的侍卫正就地调息,巫瑾前去为二人医治,暮青吩咐月杀和三名侍卫道:“打扫阵道,把骨架留下。”

    骨架?

    藤泽嘶了一声!

    机关蜈蚣的腹部已遭足刀剖开,只见暮青一脚踩在机关残骸上,一手探入蜈蚣腹中,抓住脊骨就用力一扯!

    脊骨是木雕的,远远瞧着白森森的,尽管明知机关蜈蚣并非活物,但看着暮青这抽骨的架势,众人的后背还是生出了阵阵寒意。

    这时,不知多少人回想起了那句冲阵前的话——我想宰了它!

    这叫宰了?

    这他娘的叫大卸八块,破腹抽骨!

    “去帮忙!”这时,藤泽回过神来,下了命令。

    暮青未道不可,这蜈蚣的骨架大得很,有人出力,她当然不会拒绝。

    护卫们忙活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将机关蜈蚣的骨架给拖了出来,只见这骨架颇似鱼骨,俨然一架早已备好的骨梯!

    “妙!”那络腮胡首领忍不住赞叹,“真亏木县祭想得出来!”

    机关兽乃世间罕见之物,寻常人见到如此巨大的机关蜈蚣,头一个念头准是避其锋芒,率人冲阵,卸其足,剖其腹,取其骨,将其大卸八块,如此智勇彪悍,实非常人!

    “把骨梯放下去,救人上来!”暮青吩咐道。

    洞窟底下除了两名神甲侍卫,还有藤泽和司徒峰的四名护卫,直到此时,藤泽的疑心才放了下来——看来是他多疑了,倘若木兆吉有坑害之心,大可以弃下洞底的护卫闯阵而去,何需如此大费周章的破阵救人?把人都救上来,说到底是他们占便宜。

    有了骨梯,救人轻而易举,众护卫下了洞窟,扶起自己人,忍着虫群的纠缠登梯而上,少顷便将人救出了生天。

    一上来,护卫们便纷纷震开身上的虫群,合力将虫群逼入了洞窟。

    “谢主子搭救之恩!”

    “谢木县祭搭救之恩!”

    护卫们满脸是血,纷纷随两名神甲侍卫跪下谢恩。藤泽的护卫委实没想到自己会再度死里逃生,他看了暮青一眼,心中百味杂陈,两次捡回一条命,竟然都是因为此人……

    “起来吧,你们的伤可需医治?”暮青问着两名神甲侍卫,眼却扫视着阵道,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皮肉伤,不碍事!”虫群腿上的倒钩锋利得很,纵是皮肉伤,也伤得颇深,两人却打了个眼底官司,说话时已起身将暮青护在了当中。

    自从离开都城,这一路上跟着主子的时日虽说不久,但干的都是大事,也算了解主子的脾性了。她察事如神,从不故弄玄虚,但凡有此刻这等神情,必是有险事临头!

    “木兄可是又察知了何事?”这时,藤泽也看出了暮青神色有异,不由顺着她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阵道。

    “下一阵是什么?”暮青不答反问。

    藤泽道:“水阵!阵中有绞车,水下暗流汹涌,颇为凶险。”

    暮青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终是问道:“此为火阵,倘若火没有烧起来,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藤泽道:“……火没烧起来,即是机关蜈蚣已败,此阵遭破。据神殿的消息,火阵从未被破过,故而木兄的问题我也回答不了。”

    神殿的消息应该可靠,毕竟千机阵共九阵,而火阵在第七阵,寻常闯阵到此,无不是九死一生,困顿疲乏,故而见到机关蜈蚣守阵,很少有人会与之一战,皆是能避则避,故而这阵中之火恐怕今日是头一遭没烧起来,会发生何事,他也无法预料。

    藤泽道:“那些守阵高人未必事事都料得到,比如我们跳过五阵之事,只怕历代守阵人都不会想到。”

    暮青却没这么乐观,“你说的是守阵人,而我说的是阵痴。布阵与破阵就像执棋博弈、抚琴听音,旗鼓相当方能谱就绝世名局,没有闯阵高人,何来布阵高人?那些阵痴不可能不去设想阵破之后该如何回敬对手,按这千机阵中步步紧逼、玩弄对手的风格而言,这阵中的火没烧起来,下一阵一定比原先的水局更为凶险。”

    众人身上都沾了火油,谁也不敢点个火折子扔进洞里试试看能否骗得过守阵人,故而只能往前走了。

    “但愿是我草木皆兵。”暮青说罢就朝巫瑾走去,看那两名侍卫去了。

    两名侍卫挡那足刀之时伤了筋脉,手腕肿得跟萝卜似的,巫瑾正为二人施针,见暮青过来,说道:“脏腑倒无大碍,但伤了手,幸亏他二人有默契,各使了一臂之力,若是两手的筋脉皆伤了,那可就麻烦了。”

    一人笑道:“主子放心,我俩只废了半身,还能帮得上忙。”

    废这个字眼甚是刺耳,旁边的侍卫把剑眉一皱,冷笑道:“我只是伤了左臂,还有右臂能使,没废!不知你废的是哪半身?”

    这话算是话里有话,那侍卫也被挤兑笑了,骂道:“要你管!反正老子废的不是下半身……嗷!”

    话没说完,这侍卫就觉得手臂奇痛,一道奇力自腕脉游冲而上,手臂的筋骨跟被人剐了一刀似的,疼得冷汗直流!他低头一看,正对上巫瑾淡凉的目光。

    月杀斥道:“主子面前,休得胡言!”

    这侍卫这才惊觉自己方才说了荤话,急忙请罪:“属下口无遮拦,主子恕罪。”

    “无妨。”暮青松了口气。这两个侍卫经验丰富,方才应是看出她和月杀欲借风势而退,这才临机决断,没使全力,而是借足刀的撞力助他们退离了险地,两人也因此因祸得福,不然伤的就是双手了,若真如此,自责的就该是她了。

    “两位兄弟受累了。”那两个被从铁窟里救出来的侍卫倒是颇为自责,抱拳说道,“让二位废了半身,实在过意不去。”

    “嘿!”那两名侍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暮青闻言都不禁摇头失笑,她一直以为刺部精于暗杀,皆是冷面儿郎,闹了半天没一个像是江湖传闻中的冷面杀手,如非此刻身在杀阵之中,她毫不怀疑他们会打闹起来。

    然而,饶是几句拌嘴,仍叫紧迫的气氛为之稍缓。

    藤泽等人被晾在一旁,有些尴尬,藤泽心中的疑团又深了些许。

    瞧木兆吉与护卫们之间颇有主仆情谊,显然这些护卫不是临时招募来的,一介被放逐在外的远房子弟,为何敢私下豢养死士?

    疑团太多,探究内情并不是眼下的要务,故而藤泽很快定了心神,见巫瑾收了针,又让受伤的护卫们服了药,这才领着司徒峰上前说道:“不知先生是位圣手,路上多有得罪,还望先生海涵。”

    司徒峰的手已在暮青破阵之时由护卫们撕了块衣布包扎上了,入阵之前,他们身上都带有止血救命的良药,司徒峰的手虽残了三指,但无性命之忧,并不需要诊治,但前路凶险,谁也不会与医者交恶。

    司徒峰朝巫瑾拱了拱手,脸上火辣辣的,入谷至今,他的脸算是在木兆吉和他的人身上丢尽了。

    巫瑾和善地笑了笑,“司徒公子受的是外伤,虽无性命之忧,但十指连心,前路凶险,为防公子痛极耗神,再生险情,还是内服些封血止痛的良药为好。在下身上刚好带有,如若公子肯信在下,不妨服下此药再行探阵。”

    说罢,他从身上取出两只小巧的玉瓶来,各倒了一颗丸药递了过去。

    “呃……”司徒峰看着巫瑾的掌心,面色迟疑。他们和木兆吉之间终究是敌非友,这药自不敢乱服,再说了,他已经服过药了。

    正当司徒峰要拒绝之时,忽听藤泽笑道:“先生说的是,前路凶险,我等尚需相互倚仗,那就多谢先生赐药了。”

    说罢,藤泽看了司徒峰一眼,这一眼看似温和,实则凉薄。

    司徒峰惊怒过后,心头悲凉。藤泽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前路尚需相互倚仗,所以即便药中有毒,中毒的也不过是他司徒峰一人,而藤泽绝不会为一人而不顾大局。

    真不愧是神官看重之人。

    “谢先生赐药!”司徒峰笑了笑,心头被悲凉和嘲讽占据着,随即接过巫瑾递来的药,仰头吞了下去。

    他没有权利选择,其实藤泽也没有,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不过一场赌博罢了。

    “继续探阵吧。”暮青说道,却只说不动。

    藤泽意会,看了司徒峰一眼,司徒峰冷着脸率护卫们头前探阵,藤泽居中,暮青断后,三队人马又恢复了入阵之初的队形。

    日头高照,天色已近晌午,阵道上到处是散落的机关残骸,黄尘已散,唯剩石墙上冒着缕缕黑烟,乘风逐日,熏得日晕有些不详之色。

    可一行人再未遇到杀招,一路畅行无阻的来到了第八阵的阵柱之前。

    如同先前探阵那般,护卫们小心翼翼地踏入阵中,希望尽可能晚的触发机关,却未料到,一行人刚刚入阵,身后便忽然传来一阵轰鸣声!

    暮青闻声回头之时,脚下隆隆一颤,只见阵柱下方升起一道石门,死死地封住了阵口!

    千机阵中从来无门,此刻竟然出现了一道石门。

    不详之感涌上心头,暮青脚下的颤动越发激壮,而就在阵口被石门封死的一瞬,阔大的阵道忽然像苏醒的巨兽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口。

    众人脚下踏空,悉数失重落入了阵道下方涌动的黑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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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峰回路转() 
暮青在滔滔河波中沉浮着,刚踩着水稳住身子,就四下寻找巫瑾,她担心巫瑾不识水性。只见巫瑾在她身后不远处,水面已没过了他的喉咙,湿发贴在脸庞上,甚是狼狈。

    暮青立刻游了过去!

    察觉到暮青游来,巫瑾抬头冲她苦笑一声,说道:“儿时习过泅渡,倒是多年未下水了,恐怕得适应一阵子。”

    说话间,一个侍卫已从后头搀住了巫瑾。

    暮青刚要说话,忽听头顶上隆隆作响,仰头一看,只见上方的阵道竟缓缓地推了出来!

    “不好!阵道要封!”藤泽大喊时将鞭一扬,鞭子却根本够不到阵道,只在石墙上扫下一道白印!

    长鞭落回水中,白浪惊涌,石屑坠打,众人踩水稳住身子的工夫,河道中的光亮渐被挤作一线,最终全然不见。

    阵道封起,众人被困在了河道中。

    四周一片黑暗,藤泽沉郁的声音传来,“怕是真要如木兄所言了。”

    “保护好先生!”暮青吩咐了一声,随即便凝神分辨起了四周的声音,她记得藤泽说过水阵中有绞车!

    恰在这时,河道前方忽然亮起了一点幽光,似黄泉路上点起的一盏引路孤灯,无声的朝人招着手。

    这光远看似河灯,又似流萤,着实诡异,众人却还是松了口气。且不管这幽光是何来头,被困在封闭的河道中,有光亮自然比伸手不见五指要强。

    然而,这口气刚松,就见那幽光顺着水飘了过来!

    众人脊背生寒,因为这河道里的水并非地下活水,而是一条死水河,方才汹涌的水波是众人落水所致,此刻河面已趋于平静,河水既不流动,那幽光又是怎么飘过来的?

    “……不对!那光在往我们这边游!”

    “什么东西?”

    水中不便使长兵,护卫们纷纷取出匕首,却见水波沉浮了几下,那一抹幽光忽然就变得细碎了起来,霎时间,幽长的河道灿若天河,万千繁星流泻而来,势吞人间万象一般!

    河道前方忽然隆隆作响,水面掀起巨浪,隐约可见那些细碎的幽光后升起了一架巨大的水车!

    “还是来了!”藤泽沉声道,“小心河底的暗流!”

    “先小心河面上吧。”暮青提醒道。

    话音刚落,随着水车绞动,只见水波扬起,巨浪般凌空打来,浪中夹杂着点点幽光,似雨打浮萍,噼里啪啦的就射了过来!

    听着嗖嗖的破浪之声,护卫们的心头无不沉了一下——这东西听着可有些分量,莫非不是河灯流萤之物?

    “火!他娘的!是火!”这时,前头的护卫看清了浪中的幽光,心惊之下抬刀就挑!却见那些幽火随浪越过头顶,带着股子火油味儿和咔咔的骨节扭动声。

    “去他娘的火!”没人比被困在铁窟内的护卫们更熟悉这声响和气味,两个神甲侍卫挑开飞来的机关虫,喊道,“虫群!是虫群!”

    在前阵中被驱进洞窟的机关虫群竟然出现在了河道中,暮青废了那机关蜈蚣就是为了阻止虫群被点着,可此刻,这棘手的虫群不仅又来了,竟还烧了起来。

    “他奶奶的!阴魂不散!”一个侍卫劈着火虫,满脸是血的模样在昏暗的河道里倒瞧着更像是缕阴魂。

    这时,河道底下暗流已聚,缠拽着人的腿脚,护卫们驱避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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