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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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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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院里的丫鬟小厮们皆被关在柴房,外头围着重重护院,隔着阁楼有半个园子,却听见一声鞭响,惊得虫鸣声顿歇。

    阁楼下,铁甲侍卫执刀而立,清冷的月光洒在长刀上,正映着阁楼轩窗,一道血痕泼在新糊的窗纸上,腥气透过窗缝儿传来,问话声也隐约传出,随夜风而远。

    “……你乃原配所出,如若不是看着你的身份,青州总兵敢冒险与一介庶子往来甚密?”

    “你的武艺从何而来?”

    “这些年来你还做过何事,朝中还有何人与你一党?”

    “说!”

    “孽子!孽子!”

    话声、鞭声、风声,三声作如怒海涛翻,不知翻了多久,待院内渐渐只闻风声,阁楼里已是一片惨象。

    元谦倒伏在地已成血人,轮椅翻倒,血溅在窗上,地上处处是溅出的血。

    元广看着后背血肉模糊的儿子,气力耗尽般踉跄了一步,玄铁鞭从手中滑落,跌进血水里,溅脏了靴袍,无力地道:“传我相令,即日起,内外城宵禁,五公子禁在闵华阁,无令不得出。”

    安鹤闻言躬身领命。

    “命龙武卫大将军即刻出兵围府,将晋王、御医院提点及其门生、外城守尉、卫尉押入天牢,涉事朝臣的府邸没有本王的相令也一律不得进出,违者杀无赦!”元广看着元谦,怒意已熄,平静的语气里压着杀机,“爹给过你亲口承认的机会了,你既嘴硬,想必你外公一族、御医院上下、晋王府满门,自有人会说。”

    元谦还未晕过去,闻此相令依旧笑对,笑里却生了悲凉。

    元敏淡声道:“还有岭南王、青州总兵、青蟒帮余孽的总舵分舵、青州山里蓄养的马匹,这些朝中同党、江湖反徒,相国要彻查肃清。哀家乏了,先回宫去,明日早朝之后再议吧。”

    岭南王和青州总兵皆兵权在握,若处置不妥,怕是会有起兵谋反之害,此事一时半刻难有两全的主意,自是要再议。

    “爱卿密奏有功,朝中自有封赏,今夜且先跪安吧。”元敏看了眼暮青,目光淡凉。

    密奏有功,知道的也多,封赏自然会有,却不过是这一年的荣华富贵。

    暮青心如明镜,听见会有封赏也不谢恩。

    暮青的性情,元敏不是第一日知道,她并不拘泥于这些虚礼,只倦倦地道:“练兵之事不可延误,明日爱卿就回营去吧,朝中会派人将那些死士押解回城,水师里昨夜捐躯的将士,朝中也自会有所抚慰。”

    元敏已听过回禀,江北水师不肯放那些江湖死士,说是要留着为昨夜死去的将士报仇,其实不过想扣着那些人跟朝廷做个交换,为那些死去的将士讨要追封抚慰罢了。

    暮青闻言抱了抱军拳,这才开口谢恩,“那微臣就谢过朝廷之恩。”

    她谢的是朝廷之恩,而非元家之恩,元敏的目光凉了些,华翠宝髻,面若初雪,眉眼间更添几分厌色,等着暮青跪安。

    暮青却身子一转,走到了元谦身边,蹲身拔了先前落在地板上的解剖刀,拿刀刃托起了元谦的下巴,望住他的眼睛,“有几句话问你。”

    那刀刃朝内,锋锐的刀锋对着元谦的喉咙,不待元家人出声,便一连十问!

    “昨夜下令伏杀我的人是你?”

    “豢养死士的是岭南王?”

    “主公是晋王?”

    “步惜尘用毒阎罗逼死庶兄,可是你给的?”

    “去年夏天汴河城里有人被毒杀,也是此毒?”

    “上清庵里那教唆林氏的道姑是你的人?”

    “暗通岭南王的不止有青州总兵?”

    “西北军中的内奸不止一人?”

    “你私通勒丹王?”

    “你私通呼延昊?”

    暮青问得很快,也问得很杂,有她心中有数的,有无关紧要的,有胡乱猜测的,也有混在其中真正想问的。

    听者头脑发胀不明其意,隐约能听出其中混了句无关之事,可随后听见了与岭南、青州和西北内奸有关的话,岭南在大兴最南端,与属国南图接壤,青州在江北,接连西北和越州,乃兵家必争之要地,元敏和元广本就担心岭南和青州两地兵变,又听闻西北军中的内奸和私通胡人的话,想起元修尚在边关,不由心中更忧。

    这一分神,暮青问的那些其他的问题就有些想不起来了。

    而暮青问得颇快,连声问罢不等元谦回话就握紧了刀,往元谦喉咙上狠狠一压!

    这一压,骤然,狠辣,果决,杀意惊心!

    元广心头一跳,急喝:“住手!”

    话音落时已慢,只见暮青执刀的指尖捏得发白,那森白不及刀光,却压在刀刃之上,乘白电腾云霄,直刺元谦的喉咙!

    元谦倒伏在地,分明已成血人,仰头而起之敏捷却不似重伤之人。地上全是受刑时泼溅血肉,他的手掌已被血染,翻起时屈指一弹,一滴血珠飞射向暮青的眉心!

    他离暮青很近,比刚才她逼迫他显露武艺时的五步之距还要近,那血珠眨眼间便至,暮青身后的圆桌堵了退路,避无可避,险境极似元谦方才所受的那般!

    生死之时,暮青向后猛撞,桌腿擦着梨木地板一擦,移位之时暮青仰面一躺!这一应急之法虽快,比之那飞弹而来的血珠却还是慢了,暮青约莫着今夜不死,那血珠也要弹破她的玉冠,披头散发之态只怕要惹得元敏和元广心中起疑。

    闪念生灭间不过顷刻,暮青躺倒,却忽见眼前虫影如幕,一滴血珠射过刺入墙中,面前虫影被噬开一洞,落下之时,满地虫尸。

    几乎同时,暮青头顶的圆桌被一道白光掀倒,那白光在她脖颈上一绕,将她拖出之时,她的喉咙也被人掐住,耳边传来安鹤不男不女的笑声,阴森快意,“都督也有落到老奴手中之时。”

    “放开她!”巫瑾垂手望来,雪靴踏在染血的地板上,竟不嫌脏。他广袖垂着,袖下虫影暗动,眸光寒凉如水。

    安鹤笑着不动。

    窗边也传来笑声。

    元谦退到窗边,望着暮青的眼神深如龙潭,眸底仿佛涌着风云变幻,笑问:“都督问了我那么多事,不妨也让我一问——都督可是女子?”

    ------题外话------

    之前写到安鹤的时候,有不少妞儿问安鹤不是死了吗?

    友情提示一下,真安鹤死了,现在这个是假的,陛下安排在太皇太后身边的。至于为啥此处他不明着救青青,乃们懂得的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杀父真凶!() 
阁楼里的血腥气忽然便重了些。

    暮青感觉到掐住她咽喉的那只手一僵,感觉到元家三道审视的目光,感觉到元敏幽凉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落到她身后的安鹤身上。

    上回在都督府里,安鹤亲手揭过她的脸,当时没有揭下面具来,元敏将信将疑地走了,今夜元谦再次问起,又惹了元敏的怀疑。

    元谦并非猜测,他知道她的身份了,正如同她知道了杀父仇人是他!

    当她问元谦去年夏天汴河城里有人被毒杀的事时,他的神情告诉她,他就是她的杀父真凶。今夜元家人在此,她担心特意问及汴河之事会暴露身份,因此问了大量的有关案子的事以及元家关心的岭南、青州和西北内奸的事,意图分散元家人的心神。当她看出杀父仇人就是元谦时,她当即便下了杀手,却没想到他身受鞭刑,反应还如此敏捷,这一失手,后果便是他也猜出了她的身份。

    她在验尸断案上享有盛名,仵作出身,去年六月自汴州从军西北,今夜问起去年夏天在汴河城里被毒杀的仵作,前些日子又曾被人怀疑过是女子,诸事串联,以元谦的城府心智,若是看不穿她的身份,那才古怪。

    可他问及此事,惹了元敏的怀疑,若只是怀疑她也倒罢了,恐怕连假扮安鹤的隐卫也会被怀疑。这隐卫刚刚见她有性命之险,未得元敏之命而擅自出手,虽然他此刻捏着她的喉咙,看起来像在制止她杀元谦,但元敏久经尔虞我诈,女子的直觉又天生敏锐,难保她不会觉得隐卫刚刚是想救她。再加上现在的身份被揭之险,总之,元敏越怀疑她是女子,隐卫就越危险。

    “哦。”暮青寒着脸,只哦了一声。

    如此平淡的反应出人意料,元广审视着暮青,眉峰压着,目光炯然,“这就是你想说的?”

    “还想让我说什么?”暮青冷嘲一笑,“我刚睡了步惜欢,难道要把你们都睡一遍,这无聊的谣言才能止住?”

    气氛一静,隐卫掐着暮青咽喉的手又一僵。

    暮青像是没觉出来,目光冷傲睥睨,淡声道:“蠢不可及!”

    “放肆!”元广怒斥,满脸通红。

    “相国大人想要放肆,下官也不想。”暮青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面无表情,语气却充满嫌恶,“貌丑,人老!”

    被这话气得满脸烧红的除了元广,还有华郡主。

    暮青又打量了元敏一眼,正当满屋子的人都以为她要用老寡妇这种词来侮辱当朝太皇太后时,她淡淡地把目光转开,道:“抱歉,微臣宁愿睡永寿宫的宫女。”

    巫瑾抬了抬衣袖,生平第一次想大笑出声,却只能强忍着。

    暮青却还没毒舌够,她看了眼躺在榻上的元睿,“不喜奸尸。”

    她看了眼在窗前站着的元谦,“杀我将士者,看着就倒胃口!”

    她甚至连身后假扮安鹤的隐卫都没放过,“不男不女,更倒胃口!”

    隐卫的手僵着,手指有点抖。

    “抱歉,看来是我蠢了。尝过燕翅,难再食粥糠,还是脱裤验身吧!”暮青扫了眼元家人,问,“谁来脱?”

    隐卫从身后暗暗看了暮青一眼,刚刚松下来的心神又紧张了起来。

    巫瑾复又垂下袖子,袖中虫影隐动,看着暮青身后,看起来不想放过任何救她的机会。他知道安鹤已死,那是步惜欢的隐卫,但眼下要演戏,自要演得真些,满朝文武皆知他厌恶安鹤,若是演得不像,被元敏瞧出了破绽,隐卫必危。

    巫瑾看着暮青身后那半张浓粉重胭的面容,那面容避在阴影里,描画得似戏子,烛影昏昏,光影交叠,叫人想起那暗无天日的从前……

    真没想到,安鹤死了,却非他亲手所杀。

    “没人?”暮青的声音这时传来,打断了巫瑾的思绪,他循声望去,见元敏的目光幽凉入骨,元广额上青筋突起,华郡主面色涨红,一脸的难以置信。

    巫瑾垂眸,笑意浅淡,士族贵胄生来尊贵,自是难以想象世上竟有人敢如此侮辱权贵。

    有些人生来便是敌人,兴许说的就是她和元家吧。

    “那蠢话是你问的,那就你来试吧。”这时,暮青又出了声,她看向元谦。

    元谦肯定暮青是女子,看着她演的这出不按常理的戏码,眼中略带兴味,刚要开口,暮青便抢先开了口。

    暮青不蠢,她与元谦较量了这么久,深知他的城府,她怎会蠢到让他接话,再置她于险地?于是她抢先开口,再次不按常理行事,“你不过来,那我就过去了。”

    元家人果然怔住,暮青抬脚便往前走,安鹤正掐着她的喉咙,她却视而不见,只望着元谦,步子迈得毫无迟疑。

    但刚迈出一步,安鹤便掐着暮青的喉咙狠狠一捏将她锁住。

    这一捏,手劲儿轻不得,元谦身怀武艺,轻了易被他看出破绽,但若重了,暮青的脸色也要露出破绽——常人遭锁喉,脸色必定青紫,暮青戴着的面具虽薄,脸色也一定有所不同。

    事出紧急,由不得细想,安鹤使力一捏,屋里仿佛能听见喉骨要被捏碎的吱嘎声。巫瑾听闻此声秀眉一蹙,广袖忽然一舞,挡住元谦的视线的一瞬,袖下玉指一弹,一只蛊虫擦着暮青的侧脸射向安鹤的眼睛!安鹤桀桀一笑,侧身一躲,避开蛊虫之时顺手将暮青拖入了烛光照不到的阴暗处!而此时,巫瑾的衣袖落下,时辰刚好。

    “王爷想杀老奴,今儿可不成。”安鹤阴测测地笑了声,抬眼看向元敏。

    元敏知道暮青有必杀元谦之心,放她靠近元谦,今夜两人势必不死不休。偏偏两人都还不能死,练兵之事自不必说,谦儿乃元配所出,若是杀了他,难免要遭世人诟病,岭南和青州如若以此为由起兵讨元,后果不堪设想。

    “带离。”元敏只下了两个字的懿旨。

    安鹤道声遵旨便拽住暮青飞退,两人身后便是后窗,一个仰翻便双双落了下去。

    落地之时,安鹤拽着暮青的衣领,暮青指间刀光一现,回身便抹向安鹤!此举不过是做给阁楼外守着的铁甲侍卫看的,元敏、元广、华郡主和巫瑾从阁楼里下来时,正见到暮青和安鹤在院子里过招,暮青虚晃一招回身欲杀进阁楼里,被两名铁甲侍卫叉起长刀堵在门口,她不甘地停住脚步,仰头看了眼阁楼的窗子,清冷的月辉洒在脸上,像覆了层霜雪。

    随即她捏紧了手中的刀,缓缓将目光收回,看也没看元家人,转身便走了。

    走出南院,暮青只觉得后背湿了一层,她穿着神甲,夜风一吹,竟觉得湿冷。

    元敏一行走出来时,很意外地在去往花厅路上的凉亭里见到了暮青,她竟没走!

    “有件事提醒相国大人。”暮青不想给元家人提起她的身份的机会,于是听见脚步声近了便说道,“元谦今夜的表现很古怪。他轻易的便接受了瑾王爷的诊脉,好似已知自己穷途末路,不打算抵抗,可他却宁受鞭刑也不认罪;他内力高强,别的不说,他的轮椅是铁桦木的,比铁还硬,一掌便能凭声止杀,绝对是高手!以他的身手,他若想出相府,护院和宫中侍卫根本就拦不住,若担心出不了城,当朝太皇太后和相国都在,他劫持一人便可!今夜,他可以出手的机会太多,尤其在受刑时,他却没有出手。”

    暮青立在亭中,背对着人,负手道:“说他不打算抵抗了,他却不认罪。说他武功高强足以逃走,他却没走。这态度太矛盾太古怪,我与他较量了不短的日子,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此举必有所图!需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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