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能复辟,大周岂不会?
次日。
天还没亮,夏广照常开始了锻炼,老仆烧好了药汤,便是轻声照会了声“老仆去外面走走,看看有无几味重要的药卖,可能晚上才能回来,公子自己注意锻炼”。
夏广应了声,老黄便是推门而出了,他自然不会告诉公子他是去山里采药去了。
而另一边,少年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该不该此时前往五虎山,去救那位皇莆香,毕竟在另一个世界,自己是欠了她人情的,虽说后来明白了缘由,也让妲己放她入了梦境长河沉睡,以获得更大机缘。
如果要去,飞过去只要片刻就够了。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打开绿色通道?飞过去固然爽快,但你让那些辛辛苦苦准备着上山拯救皇莆香的世家弟子们怎么想?
作为人,怎么能滥用特权呢?
这是不对的,是需要反省的,这是人性不纯洁、不纯粹的一种体现。
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就是说要一日三省吾身,时刻反省,心中警钟长鸣,注意将这种不好苗头掐灭在萌芽之中。
时刻牢记一点,不能搞特殊化。
夏广想了想,还是决定凭借自己的本事,正大光明的登山去救下皇莆香,还了前世的债。
毕竟根据进入这个世界时,时间长河里反馈的信息,皇莆家的救援第一次是失败了的,第二次则似是在经过了“双方类似讨价还价”后,才达成了某种一致,换回了皇莆香。
而他细细想了想,更进一步的记忆进入了他的脑海,这位皇莆香,会在未来历史中扮演颇为重要的角色,似乎是什么反叛军的军师,又被那天下第一号的大反王收入账下。
如果历史未曾改变,那么他只需要在皇莆家第一次失败后,去五虎山,那么还都来得及。
“好,既然如此,那么七天,七天之内,我一定要学完这锻体功法。”
少年捏紧了拳头,然后开始了锻炼,他如同不知疲惫的狂牛一般,除了午间略作休息,便是一刻不停地练着这锻体法门。
提足,冲拳,踏步,横刀立马,再轰出一拳。。。
“再来!”
“再来!!”
少年一次又一次的努力着,周身如同水汽烧烤,弥漫着一片薄薄的白里,满身的热气,与寒冷的小镇深秋格格不入。
“差不多该有拳风了!”
轰,他沉腰,低头,猛然一拳攻出,竟是带动着气流卷动,周身汗水被体表的热气蒸起,愈加多的白色裹着他整个人。
少年仿是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低吼一声:“这样的功法,我七日必成啊!”
便在这时,隔壁的院墙上,趴着个少女,方豆蔻年华,杏眼瞪着,探出了头,胳膊跨过灰白的墙面,正在鼓掌。
虽是粗麻布衣,但是唇红齿白,额头有些阔,但幸而有梳理整齐的小刘海挡住了。
从面相看,完全不像贫穷人家的孩子,那少女也许是听到了练功的声音,所以搬来凳子踩上,然后垫起脚,望着这隔壁院落里,那练功的少年。
但那练功的少年如此认真,却是不看她一眼,只是背负着沉重的铁砂袋子,一遍又一遍地练着锻体功法。
“喂。。。你是几品武者,天天就练锻体功法吗?”少女看上去没有心机,也不知道偷看别人练武是大忌,又或许这锻体功法在她眼里实在低端的很,所以她只是喊道。
夏广却不回答,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七日要完成,就不可以分心。
练武之人,憋着一口气,怎么能为了回答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就送了这口气呢?
那梳着小刘海的少女又看了一会,吐了吐舌头,便是蹲下身子跑回去了。
6。不求太平活()
当晚,老黄回来了,显然没有收获,但似乎是有了些线索,然后说是明天继续外出。
深夜,星光灿烂,似乎预示着明天依然是晴天。
老黄检查了下夏广进度,显然惊叹无比,同时也是放下心来,只觉充满了干劲。
他作为风厂暗探,为人阴狠狡诈,本是修罗场上杀戮常客,但为了皇室这一脉,而宁可扮作低调的老仆,在皇莆家一待就是十年。
宁持长剑死,不求太平活。
老黄见到小公子潜力如此之强,也是更是加倍努力的去采药,昨儿问了山间的药童,说是那一味栾笼红草、以及槭叶三轮白花,都在后山有见过,只是昨天天色将暮,为了在城门关闭前回来,他才没去深入探索。
今早天还没亮,他便烧好了水,将药包拆开,倒入其中,盖上厚木头盖子保热,然后便是急匆匆离开了。
夏广换好练功服,将锻体功法的八套动作,一气呵成地练了一遍,然后便是跳入了药汤之中。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从灰白墙壁那处传来。
“你耍流氓!”少女的声音传来。
夏广这才抬头看了过去,那少女杏眼粉腮,颈部雪白,青丝挽成从左肩垂下的辫子,别个了小蝴蝶,他刚要说什么,那少女双手就捂住了眼睛,呲溜一声,像是受惊的白兔缩了回去。
是唐门的人。
夏广第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而且凑巧的是,这姑娘还有些熟悉,便是前世帮助自己推动江湖监管使的唐柔,百花榜上有名的美女。
唐门远在西蜀,来江南这边做什么?
他并没有在乎少女所说的什么“耍流氓”,因为他本是在做自己的事,按着自己的步骤在走,何必在乎外在的声音?
少年长舒一口气,将自己浸泡在木桶里,感受着药汤的滚烫侵袭着每一寸肌肤,皮肤逐渐转红,发尾湿漉漉地浸入了水中。
在药汤之中,他同时坐着适当的拉伸。
待到重新穿好练功服,少年又是一练一天,也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包裹在石青色练功劲装中的肌肉,已经凸起,衬托的整个身子颇有精悍之感。
但后面的时间里,隔壁的少女没出现,像是偷看了男人洗澡,这让她无法接受,所以只能溜开了,跑开了。
当晚,老黄回来了,小布袋里装了几株根部还包裹着泥土的花草,他眉眼间显然有些疲惫,但到了口边,只是说“还差两味药,明儿个再换几家店,去碰碰运气”。
检查了下夏广的进度,老黄不禁有些呆住了,这无名锻体功法可是甄选影天子所用的,其强度和密集度便是支撑下来都是很难,而小公子似乎在短短的三日时间里,就练的有模有样?
人会说谎,但身体不会,小公子原本有些虚浮的身体,如今那皮肤之下,竟是隐隐浮凸的肌肉,而且虽然疲惫,但是双目之间却是有了神采。
“老黄,我。。。练的进度如何?”少年似乎有些担心,他似是已经拼尽全力,可如果这般都无法赶上进度的话,明天再加快就是了。
人活着,哪个不是为了争一口气?
在江南的两大世家,甚至更远的道儿上,众人都知道皇莆家的小公子是个浪荡的纨绔子,花天酒地,沉醉烟花柳巷,死皮赖脸缠着慕容家的天才,慕容雪。
明里不说,暗里不知道多少人想到那句“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扪心自问,他不曾付出努力么?
当年练武想要搏得美人一笑,也是挥汗如雨,可那些武师又有哪个真正的教过他?
原因,他知道,也理解。
皇莆家家主皇莆念,有四个孩子,但男孩只有皇莆一方,与自己两人。
皇莆一方是那位即便是皇莆家也需要联姻的大势力的千金所生,自己呢,名义上却不过是个江湖上的野女人所生,运气好,结识了历练的皇莆念,这才有了他。
说白一点,皇莆一方那是皇莆家真正的继承人,自己则不过是个运气上佳的野种罢了。
谁,哪个蠢货,会认真教他?
家族的武师们都聪明的很,笨人成不了武者。
后来那慕容雪的另一位追求者挑衅他,激怒他,然后一拳将他打飞,让他趴在地上,仰望着那雪白的裙裾,以及蔑视的笑容,只有这老仆佝偻着身子,显着老态去将他扶起,然后叹了口气道“公子,咱不练了吧,啊”。
那时,还记得是大雨。
抬头是一双双冷漠的靴子,再抬头是讥笑的眼神,往上则是撑着的江南雨伞,如桃花浮在江南水墨上。
所有人,都是体面人,除了老狗一般的仆人,佝偻着身子,弯着腰,搀扶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小公子,转身,踏着泥泞的土路,一步一颤,一颤一摇,就这么,往来时的路上,返程。
身后还传来“不自量力”四个字,嗤笑声也是从暗里传去,揉入风里。
“老黄,你怎么了?”
夏广又问。
老仆明明很累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他忽的揉了揉眼睛,摇头道:“没什么,公子继续,老仆很期待您将这锻体功法练成的那一日,早些睡吧,睡前再吃些黄牛肉,酒就不要喝了。”
“可是老黄,你还没说我练的怎么样呢?”
老仆道:“表现不错,但还需努力。”
“好吧。”夏广点点头,便是回了自己的屋中休息去了。
面容虽阴柔而凶厉,但藏在那老态之中的仆人静静走出了屋门,坐在院落的屋檐下。
皓月当空,只是照出一道影子。
“也许托公子的福,老仆没多久就能再次握住剑了,到时候,我为您扛戟,您去哪,老仆陪你去哪。”凌绝户仰望着天空的冰轮,唇边露出了笑。
“宁持长剑死,不求太平活。”
他笑得并不好看,但却自带着一股凶煞的洒脱。
还差七昧花,白桑子母草两味药,那药生处,常有长虫毒物看守,明天再去山上碰碰运气吧。
次日。
夏广的一套锻体功法,已经练的有模有样,根本没有了初始的狼狈模样,但那隔壁的少女也没有在攀爬到墙上观看,鼓掌。
像是消失了般。
少年泡完药汤,又是一直辛勤练到中午。
小碳炉里有老仆大早起来煨好的排骨汤,油纸包里是昨晚剩下的黄牛肉,还有小铁锅里煮熟却是有些冷了的糙米饭。
这年头,盐是很贵的,但老仆毫不吝啬的,该放多少放多少,小公子喝着的汤,绝不会平平淡淡,就如两人,也注定了不会平平无奇。
就在夏广吃着饭的时候,灰白色墙壁另一头,又传来了椅子拖动的声音,扎着小羊角的少女再一次趴在了墙边,露出粉嫩小脸,轻轻咳了声,“喂,你吃不吃辣椒?”
7。辣椒罐子(第三更)()
“你又偷看我练功?”
夏广端着排骨汤,轻轻啜了一口,不得不说老仆的手艺实在是粗犷的很,瞧那排骨,每一块都跟巴掌大,汤味儿也很重,下次要和他说还是让屠夫给剁成现成的小块会更好。
反正歇着,他也不介意更这位在前世有过交集的小女孩聊聊天。
“切,谁要看你练功啊,流氓。”少女嘟着嘴,吐吐舌头,然后像是想到了昨天看到的那一幕,脸有些红,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坦荡如斯的男人。
“那你来做什么?”夏广奇道。
“我就是来问你吃不吃辣椒。”少女弯下腰,很快拿出一个玻璃罐子,罐子里装满了红的黄的尖椒,汁水浓郁,看着便是辛辣无比。
她拿着很宝贝的辣椒罐子在手里摇着,“要不要?很好吃的。我特喜欢,从老家来,长老不肯多带,我就只拿了六瓶,还剩三瓶,送你一瓶。”
杏眼的目光又撇过那糙米饭,又补充了一句:“也挺下饭。”
“你无不无聊?”
所以说,你根本不知道女人在想什么,就是豆蔻年华的少女都猜不透。
本以为那少女要被气走了。
结果却是一句“我无聊呀”传递了过来。
夏广无话可回,干脆不理睬她了。
“喂喂喂,臭流氓,你别不理我呀,我真的无聊死了。”
夏广就是不理她,坐到屋檐下,舒展身躯,做着午后短暂的休息。
“臭。。。”少女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那隔壁院子的远处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她急忙将那辣椒罐子丢向夏广,然后把头匆匆缩了回去,像是受惊的小兔子。
少女投的很准,那辣椒罐子率直向着夏广去了,空中打着转儿,红的黄的尖椒,以及泡沫在罐子里咕噜噜转着。
夏广看也不看,一抬手,“啪”地一声接了下来,然后随手放在身侧。
想了想,他似乎还没专门单独尝过辣椒这种食物,于是便是扭开了盖子,用长筷伸入其中吃了一口。
难以言述的辛辣感,席卷了整个舌头,像是全身的细胞都燃烧了起来。
“唔。。。味道还行。”
虽然比不上毒药,但是这口感的冲击,却是可以了。
在没有那些时空濒危毒素作为零口的日子里,看来可以当做消遣之用,这也算是在人间发现的另一乐趣吧。
只是想不到这唐老太太宠爱的小孙女,竟然会有这般的口味,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夏广一边想着,一边将这一罐子能令普通人“自焚而亡”的辣椒一扫而空,末了,还把罐子所有辛辣无比的汁水全部喝尽。
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
随后,盘膝静坐了约莫三炷香时间,感觉恢复差不多了,夏广这才起身,按部就班先绑好四十公斤的铁砂袋,然后开始根据那无名锻体法修炼了起来。
这才第四天的时间,他身上的肌肉,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增长。
原本跌跌撞撞的动作,也不复存在。
晚上。。。
老仆有些狼狈的回来了,灰头土脸,衣服还被刮破了几个口子,而手上紧握着两株奇异的植物,话也没多说几句,就是倒在床上睡着了。
次日,老仆和昨天一般,安排好了,就又跑出去了,就丢了句“药还不够,我再去买些”。
夏广继续锻炼着身体。
这一整天,那少女都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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