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行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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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行天穹-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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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必须生死相见。

    那在一切阴谋之后,在布局和被布局,猜疑与被猜疑的博弈后,江湖人,江湖事,因为杀与剑而起,就必须以剑来终结。

    林万州袖中滑出一剑。

    短柄,铜剑,三尺长,名为洛河子,此剑是林万州在洛水畔行走江湖时,偶然从一个因为家中穷困贩卖收藏的平民手中得到,取名洛河子,从江湖中走到西峰宗里,到此刻,凭着洞玄境界已然在江南道自成宗师气魄的他,已经极少动剑,但此时,既然已经无法运用洞玄境界,那便只能凭剑。

    林万州弹剑一声,然后说道:“杀了你的父母,对于你而言,确实是绝对无法被原谅的血海深仇,但我从来没有做过没有理由随意杀人的事情,尽管我记不得,但那件事情肯定有关过去的江湖恩怨,江湖上恩仇,从来都是个死循环,你来我往,一代跟着一代。”

    蓝袍人沉默了一下。

    然后抬足走出一步,沉声道:“我不管那些恩怨,我只知道,在我眼中,这件事情和我的性命是一样重要的,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杀了你。”

    “杀了你。”

    “杀了你!”

    “杀了你!”

    在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时,蓝袍人的步伐也猛地加快,仿佛离弦的箭,他手中春草转过一个弧度,随着步伐往那边站立着的林万州身前猛地刺出。

    林万州看着已经从不远处递出一剑的蓝袍人,以及他嘴巴里不断蹦出来的一句句话,突然摇了摇头,仿佛是对着眼前的人说,也像是自言自语道:“尽管口头上说着报仇,但其实,在不知不觉中,你这个人,已经遁入了魔障,如此行事,与那魔宗之人有何差异。”

    话语落下,林万州手中剑翻转开来,挡住蓝袍人递出的一剑,在双剑碰撞间,却是被那春草剑上带着的狂暴剑意给震得后退了数步。

    蓝袍人双目通红。

    他此时的心情,早已离开了他的思考范围之内,那是一种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的复杂心态,有愤怒,有激动,有释然,有疯狂,但总的来说,他此时,除了杀掉眼前这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一种想法。

    蓝袍人见到林万州后退,一点儿不顾忌眼前的大宗师有没有什么后招,径自往前撞去,手中春草直来直往,递出第二剑,比起之前的那一剑,更为狂暴,更为刚烈,这已经与春草剑的剑意有了极大差别,东吴剑帝手中的春草剑,讲究洒脱快速,剑意迅捷如春日长风下摆动的草叶,但在蓝袍人此时手中,如同一道狂风,他不在乎了,他不在乎什么剑意了,他也不在乎什么心境了。

    在此时此刻,他只在意,在最快的时间里,在他的出剑下,杀掉眼前这个仇人!

    杀了你!

    那一剑,压在了林万州勉强抬出的洛河子上,剑意中的狂烈,几乎将这一柄洛河子都压得弯曲到不成形状,这是震人心魄的一幕,若是有西峰宗弟子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一定会终身难忘。

    林万州动剑,从来都是从洞玄境界上更进一筹,他的出剑次数寥寥,但每一剑在西峰宗弟子眼中都是石破惊天,势如天人落子。

    没有人能够想得到,他在因为被蒙骗而失去了洞玄境界后,会被一个普通二重天境界的武人压制到如此生死一线的地步,就像是过去试炼之地中,从没有人能够想得到,那个过去江湖里,无论魔宗正道都是站在最巅峰的那位恐怖明王,与东吴剑帝几乎能够平分秋色的可怕人物,会死在那么一个年轻人的手里。

    而更为奇妙,或者根本就是冥冥之中的玄机,是这两个意想不到的人,竟然都是同一个人。

    蓝袍人的春草,压过林万州的洛河子,然后他在下一个瞬间,他将春草再往前推数分,林万州只得被这一剑的强度给震得再退。

    这一退,就再也没有回旋的机会。

    世人皆言,武道境界,从一重天巅峰跨越到洞玄转世境界,便是完成了最大的一步蜕变,只要武人达到了洞玄转世两境,几乎就是在整个天下都能横着走,不说所向无敌,但的的确确就是所向披靡。

    想来杀掉一个洞玄境界的武人太难了。

    但此时的林万州,毕竟只是空有境界,已经算不上真正纯粹的洞玄境大宗师。

    所以他退了这一步。

    蓝袍人看见林万州的这一退,手指往后收,春草滑入鞘中,气机在下一刻倒转,他也借着这气机倒转之间,转手握住出鞘的秋萤。

    秋萤往前。

    一剑横出。

    跨越了那么多年,跨越了那么一段恩仇。

    诸多事。

    一剑横之。

第105章 无首,兴盛,枳实与第一步() 
赵凤迁忘记自己是在那蓝袍人说出了进来两字后,手指在楼阁大门上按住又松开重复了多少遍之后,才咬紧牙关决定推开那大门的,他在推开门之后见到的那一幕,也注定会在他心中留下不可抹去的影子,仿佛是生在太阳底下的稚童,在某一天突然见到那一轮太阳从天穹上砸落下去一样。

    他看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林万州,那双俯览过整个江南道的威严双眸已经失去了光泽,他两双眼睛都睁开,里头好像隐藏着许多未能说出的情绪,而林万州的身躯上面,有不下十处剑创,每一处创伤都是几乎致命的,深可见骨,甚至是直接从骨骼血肉中穿透而过,略微细长的伤口是来自蓝袍人挂在腰间左手边的那柄剑,而那深刻厚实的伤处则是来自他右手边的那柄剑。

    没有待赵凤迁完全把那两柄剑的模样记录在脑海里的时候,那边站着的蓝袍人已经披上了外头那件更大的蓝袍,遮挡住了两柄剑的存在。

    他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见神色,他转过头来,看到了赵凤迁脸上的不可置信,以及诸多情绪的复杂混合,声音中有微微笑意:“怎么,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么?”

    赵凤迁恍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叹道:“若非亲眼所见,我是真的没办法相信,你先前说的那些事情,恕我直言,我是作了两手准备的,第一种是建立在你杀死了宗主的结果上,而第二种则是你被宗主杀死的结果之上,当然,在之前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尽管你和我说的是那么自信让我都不得不半信半疑,但毕竟我不知道细节,所以凭借你与我无二般的境界,以及那一抹比我厉害些的剑意,想要杀死一个洞玄境大宗师,我实在不能相信。”

    带着面具的蓝袍人低下头,看着倒在地上已经再无生机的林万州,想到之前在两人对剑时,林万州后头陡然生出的一手几乎能够直接杀死他的隐藏后招,心有余悸,但当他的目光放在林万州已经开始从淡青转为惨白的脸上时,他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对赵凤迁说道:“尽管杀掉一个洞玄境界的宗师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那也只是几乎而已,并非绝对,既然现在是我站在这里,那么你也就没有必要去作第二手准备,还是尽早想好如何解释这件事情,然后拿到宗主的位置才是关键。”

    赵凤迁点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想好,不需要很久的时间,现在完成就可以。”

    “是么?”

    赵凤迁一步走过去,站在林万州的尸体边上,然后恭敬地鞠了一躬,轻声道:“宗主,抱歉了。”

    然后他陡然伸手,握剑,拔剑,出剑,动作行云流水又快捷如林间飞鸟腾起,在连蓝袍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用剑割下了林万州的头颅!

    蓝袍人看着赵凤迁,看着他那张还算是平静的脸,突然嘴角动了动,这个西峰宗的大弟子,看来不仅仅是对宗主的位置窥视已久,不仅仅是很想要除掉唯一拦在眼前的林万州,而且,这个大弟子的野心和狠心,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简单,这个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阴沉,更加野心勃勃,只可惜他走上了武人这条道路,若是从文当官的话,凭借他的手腕和冷厉,现在应该也是响当当的角色了。

    赵凤迁手中提着林万州的头颅,看着蓝袍人,微微低首道:“现在唯一需要麻烦你的事情,就是请你随着我来,登上楼阁的最高处,面向整个西峰宗,你不需要说一句话,只需要站在那儿一会儿就够了,这也是先前我们说好的事情,现在西峰宗没有了那尊顶头的神仙,尽管以后也不需要神仙坐镇,但是,这神仙的存在,却是必不可缺的,既然没有神仙,那么我就为西峰宗捏造一尊神仙出来。”

    蓝袍人突然说了一句:“别忘记了初衷。”

    赵凤迁点头道:“那是自然,我说过的事情,不会翻悔,我要做的事情,只是改变而已,改变西峰宗只是第一步,在走出了这一步之后,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比如,改变正道,改变魔宗。”

    声音很轻。

    但与惊雷无异。

    蓝袍人摇了摇头:“心思大是好事,但野心这种东西,也许的确能够造就一个人,但更多时候,其实都会毁掉一个人。”

    “无所谓了因为,我知道我必须要做什么。”

    “关于念想么?”

    “是的,是从挂念传递下来的理想。”

    赵凤迁推开楼阁大门,走出楼阁,外头站着的几位长老,看到了林万州的头颅后,都是眉头猛地一跳,但他们却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什么,看来是心中早有领悟,蓝袍人看到这一幕,便知道赵凤迁原来已经做出了很多他都不知道的细微布置和准备,他在西峰宗里头关系网的渗透程度,也远远超过了表面上的那样,怪不得他会对自己能够在林万州死后当上西峰宗宗主一事有如此自信,这种自信,原来从来都不是没有道理。

    在走上楼阁最顶端的那一座台子上时,赵凤迁感受到两耳边上有清风吹过,他手中提着林万州的头颅,步伐沉稳,走到了那台子的前端,低头,俯视下方西峰宗的广场全貌。

    蓝袍人站在边上,按了按那剑痕面具,问道:“接下来,如何?”

    赵凤迁还是俯视着下方,仿佛是贪恋着这种感觉,这种以前只有林万州才能拥有的统治感,他一只手握着林万州的头颅,一只手握着栏杆,紧紧抓着,好像是握着林万州曾经也这样握着的地方,用过去林万州这样握着的姿势,心中有许多莫名情绪涌上。

    他转头对蓝袍人说道:“马上,几个长老就会按着我已经说过的意思,召集起整个西峰宗所有弟子,他们马上就会不知所措,站在这下面的广场上,我从这儿看着他们,就好像林万州在过去看着我们一样,这是同样的场景,但从来都不会是同样的心境,因为,我和林万州不一样。”

    没有过多久,下头已经有许多人聚集起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西峰宗的弟子们站在下方的广场上,如同黑色的蚁群,从这里,可以看清每个人的面貌,可以看到弟子们脸上不同的情绪,也可以看到他们的位置,他们每个人的细小动作,这是从高往低处看的好处,这是只有站在统治位置,拥有权力的人才能品尝到的美味,赵凤迁的眼睛中,透出些许异样神采,只是在片刻后,他松开了栏杆,眼中的光彩也归于平静,他提着林万州的头颅,站在台子上,微微闭起眼睛,再睁开,喃喃说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然后他看着下头广场上整个西峰宗所有的弟子,高声道:“看着我。”

    所有人,都看着站在台子上的他。

    然后他举起了手中林万州的头颅,说道:“然后,看着他。”

    是一片寂静。

    从这里,好像都可以听到下头所有人的呼吸声,那一声声沉重的呼吸,以及一声声吞下口水的咕噜声,西峰宗的广场上,人群如此密集,却是从所未有的寂静,好像任何一声言语,在此刻的西峰宗广场上,都是一声可怕的平地雷鸣,轰人耳侧。

    宗主死了?

    宗主死了!

    那个洞玄境界,在他们眼中天下无敌的可怕宗主,怎么会死?

    他的头颅,怎么会出现在赵凤迁的手上?

    赵凤迁提着林万州的头颅,看着下头所有的西峰宗弟子,看着他们所有人眼中一模一样的惊异和恐惧,沉声道:“有人杀死了林万州,原因很简单,因为林万州是罪人,林万州滥杀无辜,凭着自己大宗师的境界,随意杀人不说,还妄图将整个西峰宗改变成他一人统治下的人间地狱,弟子稍微不慎,便会面临极为严酷的责罚,这些都需要改变,这些都需要毁灭之后的重建,于是,为了西峰宗,为了大家,为了所有无辜受害的人,毁灭掉由林万州控制的西峰宗,便是第一步。”

    还是一阵寂静。

    在片刻后,终于有胆子大些的弟子高声问道:“那么大师兄,宗主死了,以后的西峰宗怎么办?我们这些弟子又该何去何从?”

    赵凤迁微微笑了笑,然后放下手中林万州的头颅,双手振起,眼中神光乍放,高声道:“以后的西峰宗,我不再是大师兄,而是宗主,以后的西峰宗,依然有大过和小过,但不再会有那么严厉的金条玉律,不再会有让弟子感受到绝望的严酷惩罚,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相对自由的宗门,所有人都可以随意阅读西峰宗书库中的秘籍书卷,所有人都可以自创剑招,随意切磋,所有人都可以在有事情的时候请假出门,练剑也不会占据一日几乎除了睡眠外的全部时间,而是改为在每一月布置一项任务,完成即可,每一月也会有一次宗主测试,大家可以各展才学,将心中领悟的剑道尽情释放,以后的西峰宗,不仅仅有罚,还有奖,自创剑招才学惊艳者,奖,勤奋练剑者,奖,为宗门作出贡献者,奖,以后的西峰宗,才算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正称得上好宗门大宗门的,西峰宗!”

    广场上突然一阵骚动,显然是因为赵凤迁的这一番话,让诸多弟子都动摇了起来,因为赵凤迁说的那个西峰宗,不正是他们期望已久渴求到极致的那个西峰宗吗?

    然后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问道:“那么,大赵宗主,究竟是谁杀了前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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