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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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心-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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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伸指往他脸上青紫的地方一戳:“回头查看了他二人的伤势,再想怎么罚你。”
作者有话要说:
更1000字也是更……一定要提起劲儿来坚持下去,对吧? 
  chapter 10
赵珩跨入门槛的时候,谢流芳已经坐在课堂里,神色淡淡的,毫无伤心难过的痕迹,又与之前判若两人。

赵珩下意识就掩了脸上的伤痕,侧身绕到座位上坐了。

凳子尚未坐热,书页尚未翻开,就见司瑾匆匆忙忙奔了进来,站在门口遥遥看到赵珩,就一声大喝:“宋繁!”

因为唤的不是本名,赵珩反应总是慢那么一刻,倒是课堂里其他人被这喝声吓到了,连谢流芳也抬起头来。

司瑾急急跑到赵珩面前,拿开他抵着脸的袖子,仔细瞧了一遍:“你……你这怎么回事!”

赵珩料他是听说了什么特地赶来的,又碍于谢流芳在旁边,只能装傻笑道:“怎么了,一点小伤。”

“李藉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你也敢打!不要命了!”

“咳……”赵珩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冲司瑾眨了眨眼睛:“同窗之间小有摩擦,正常得很,你做什么大惊小怪。”

司瑾向来聪明,但这会儿也顾不得陪他演戏。小王爷在书院里被人揍了,且不说传到京城里要怎么怪罪,就是传到他爹娘的耳朵里,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之前与王泰、鲁明贵的事儿,都被他掖下了,可眼前这人脸上青青紫紫,没个几天伤痕退不下去,更别说身上还有些什么长短,怎么瞒得过?

你说你个小王爷,就算看不惯书院里这些蛮横的混账东西,想要教训他们,你吱一声不就不完了,更何况赵不问还随处藏着呢,做什么要自己动手惹这一场?还连累我跟在后头提心吊胆!

司瑾越想越不平,恨声道:“你说你究竟是为什么,以你的性子怎么会主动找人干架?”忽然想到什么,又接着问:“他们说你为了一只兔子去找的麻烦,可当真?”

赵珩不禁往旁边瞟一眼,果然谢流芳也正望着他,眼里透露出少有的惊讶。

勉强一笑,似为了掩饰什么似的:“打都打了,问这些做什么,不如去替我找些药过来。”

司瑾一听他竟然默认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堂堂……”堂堂惠王府家的小王爷,因为只兔子挨一顿揍,还连累他司瑾要挨训,这算盘打得是不是太离谱了一点儿!

司瑾倒从不知道赵珩喜欢养动物,正奇怪这书院里哪儿来的兔子,忽然瞥见一向不听闲事的谢流芳竟然也侧目凝着赵珩,且神情里多是不解和诧异,顿时明白了。

难不成……难不成……

可不,书院里常见的就那么一只兔子!

联系多日来赵珩的行为举止,不难猜透什么。司瑾立时气笑了,好你个赵珩,还说没打他的主意,三番两次替人出头,回回麻烦都因他而起,怎么不见你对旁人这么仗义。

转念一想,这小王爷可是风流满京华的那一个。为博红颜一笑,为求春宵一度,可是做过多少人尽皆知的荒唐事。
别说一掷千金,就是亲自爬树取果,粉墨扮唱的事都有过。
这样比较下来,冲冠一怒,为只兔子打架,说不定对他来说还是最正常不过。

如此,又叹那“仗义”里能有几分真心实意?

司瑾抬眼看了看谢流芳,只盼他能一直如此冷淡下去,莫给小王爷可乘之机,更别因他兴致来时的几多柔情就丢盔卸甲。

“喂,司少,我这桌子靠着很舒服?你倒一声不吭舍不得走了?”

司瑾起身挪开一段距离,许是刚才想多了,连说话的调子也带着些庸人自扰的叹息:“你好自为之吧。” 

转身走了。

赵珩被他最后一声叹息叹得莫名其妙,揉着脸上的伤处,一时忘了谢流芳正在看他。

等到察觉过来,回头就对上了谢流芳的双眼。

四目交接,对方疑惑的神情尽收眼底,也清楚他的眼睛在自己脸部的伤处逡巡了许久。

他猜想,谢流芳或许会突然开口,问一句“宋繁,你当真为了我去同他们打架?”也可能淡淡说一句“你这傻人,真是多管闲事。”

不管哪种,赵珩一笑置之便好。他本就只是耐不住心里的火气,想替他……的兔子出头而已,也不奢望谢流芳因此就与他亲近了。

但不想,谢流芳与他对视一会儿,蓦然收了视线,转过头继续看阅读手上的书卷。一如既往地淡漠自如,连睫毛都沉稳安静,没有分毫情绪波动时的颤抖。

看来傅阳说的不错,这人是骨子里的寡淡。

换做旁人,就算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也起码敷衍地、假装地……说个“谢”字吧。

还是说在他心里,连对别人敷衍假装都是多余……

……

未时本是李夫子的周易课,往常李夫子的课上,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李夫子擅长卜算,风水也懂得些,说起点玄妙的东西,就能轻易勾住学生的心思。
但今天他却拖着一大木箱的算盘而来。

李夫子既称夫子,年纪亦不小,一撮稀薄的山羊胡用蚕丝谨慎地束起,宽大的袖口也不顾斯文地挽到上臂,瘦小的身子拖着那么大一只木箱,明显有些吃力。

“今天和宋老师去山下置办了这些算盘,每人领一只,教教你们算术。”

堂下学生立刻窃窃私语起来,在当朝,算术从来不拿到书院的课堂上来讲,倒不是学不得,而是没什么老师敢讲。算术之中玄妙精细,稍微谨慎一点的学生推究起来,有时候老师也解释不清。
要说简单地拨弄算盘,那更是不用教了,这里学生大多出生商贾,算是抱着算盘长大的,官家子弟更是敛财有道,个别穷学生,也都是在大家里头打杂的,别的不说,算盘一定会摸。

果不其然,有学生问道:“夫子,为何突然教我们算术?”

李夫子抱出几把算盘,扔在桌上,明明喘着气,却笑道:“过去我常讲,人算不如天算,因为世间许多道理和因果都是开天辟地之时便由上天算好的,周而复始地循环,由不得人。但今天夫子要再给你们上一课,即所谓‘天算不如人算’。”

这话连赵珩也不曾听过,不禁好奇:“是何解?”

李夫子提着袖子扇风,一边道:“许多事情不可违抗,是为命理。但许多事情,只要你盘算得精准,一门心思去做,便可以改变。谚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承的就是这个道理。只要你想解,便有法子。”

赵珩仔细听着,忽然眼睛一亮,又高声问道:“夫子,那倘若面对的是一件猜不透的事物,甚至不知道结果,如何盘算?”

“举例?”

“比如人心呢?”

李夫子抬头瞧着屋顶,思量了一会儿:“人心是最难猜测,最难量度的。但自古算数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获得。算数只是获得的一种方法,并非唯一。”

赵珩有些沮丧:“也就是说,人心并不是努力去解,便能解的?”

李夫子摇摇头:“夫子的意思是,算数不适合用来获得人心,不代表就没有第二种方法。获得的方法总是有很多,比如,偷,抢,骗……”

赵珩也苦笑着摇头,显然不能苟同。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其实那一种才是我们平时最常用的,也是算数里面常用的方法……”

李夫子扫视课堂,发现每一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却都没有了悟的神情,不禁有些失望,叹道:“那就是交换啊。”

本以为说了答案之后,在座都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李夫子却发现包括赵珩在内的大部分人,都反而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之中。
似乎只有一贯冷清傲气的谢流芳不露声色,淡淡地听着。

确实,别说地甲班的这些学生,即便是整个天熹书院,也大多出自名门之家,自小高人一等,未经事故。“交换”之定义于他们来说都很虚浮。

即便是生意场上,“交换”也只是形式,并不平等,多半是想着自己更占便宜一些。他们又如何学会用等价的诚意与真心去换取呢?

半晌,李夫子随手执起一卷书,朗声道:“好了,各位将《九章算术》翻开,今天先与你们讲解。”
  chapter 11
初涉算术之乐趣,学生们竟然都缠着李夫子一直讲下去,李夫子一度想要休课,都被学生饶着央着拖延了。
待到散学时,已经月上柳梢。

谢流芳没有同别人一道回寝院,而是自己执着灯笼往马球场走去。

马球场原是一片草场,每个月都有园丁前来修整,只是仲夏时节,草木茂盛,这会儿青草已经盖过脚踝。寂静的夜里行走其中,能听到深浅的脚步声。

因而赵珩摸黑跟着谢流芳,虽然行动已经足够鬼鬼祟祟了,却早已被察觉。

谢流芳不顾他,缓缓向前走。马球场非常广阔,及目望去甚至与星空相连,如果风势再大一些,青草再拔高一些,就能掀起草浪。

赵珩望着不远处谢流芳清瘦的背影,竟然生出一种他将要消失的错觉,心下就像要迈开步子追逐,脚步声便更清晰了。

谢流芳最终停步在原先那个水缸旁边。

此时那里已经拱起一只小小的土包,不难猜里面埋着什么。谢流芳将灯笼搁在一旁,照亮整个角落,烛火从灯笼里映照而出,一片橙黄,有点黎明的温暖。又从怀里掏出一包用绢帕包裹着的青菜,摊在土包前,聊以悼唁。

而后自己盘腿坐下,右手托腮,望着土包不知冥想什么。

赵珩原怕他难过,所以一路跟着,现下久久站在黑暗里,见他无动于衷,倒又想上前搭话。他也走到水缸旁边盘腿坐下,谢流芳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苦苦斟酌着措辞,不知该出口安慰,还是先表述一下自己忽然出现在此地的原因。连小王爷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在这样的问题上踌躇这么久。过去在京城的时候,哄起人来,什么好话说不出,什么讨喜的事情做不来?
怎么如今到了谢流芳跟前,就统统不会了?

纠结了半晌,张口吐出一句:“要不要再给你寻一只兔子?”

这话突兀,连谢流芳都抬起头看他。

赵珩觉得眼前这双水亮的眼睛本该犹如如天上繁星般璀璨,偏偏因为内里的淡漠转而变成夜色里蓦然垂落的露珠。

只能感叹,谢流芳这一身冷气儿,折煞了他多少惊艳。

被谢流芳瞧怪物似的盯了一会儿,赵珩脸皮再厚也挂不住了,干笑了两声:“那便算了吧……”

不料谢流芳接了一句:“好啊,你现在能捉一只来么?”

赵珩怔了怔,木木道:“真给你捉来了,怎样?”

“任你。”嘴角只是不可察觉地动了动,眼睛却已经明显弯了起来,眼梢往赵珩脸上一掠,便叫他心跳快了几拍,有些揣度不定——这眼睛笑……也算笑吧?

下一瞬,赵珩小心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看比团在一起的绢帕小,又比纸团饱满,他双手捂着,放在唇边吹了口气,神神秘秘的模样。

谢流芳淡淡看他搞什么鬼,赵珩就将手中的东西捧到他眼下,摊开手掌,徐徐的动作像是莲池花开。

借着一旁的灯笼,看清了掌中的形状,连谢流芳都微微吃惊。

是兔子,纸兔子。

折纸原在长安地段流行,江南鲜少有人摆弄,顶多有些府上的丫头伙计会折几个纸鸟。

谢流芳对此虽不算新奇,也不禁从赵珩手上拈过纸兔仔细端详,看了一阵,睫毛倏然一抬,问道:“姻缘兔?”

赵珩轻轻一笑,点头拍了拍掌心:“对,你竟然知道,就是姻缘兔!”

寻常人送这玩意儿,不说脸红心跳举步扭捏,也是心怀鬼胎忐忑不安的,他小王爷举止倒像随手赠了一幅寻常字画,表情坦荡无辜,落落大方。

笑起来嘴角上勾,隐隐一点邪气,眉目自然弯开,居然还伴着点天真。就这善恶不忌,迷糊众人的笑,迷煞京城里头多少痴男怨女。

不怪他脑子里少根弦,从小就混在王孙公子中间,风流雅逸和乌漆嘛糟的东西一并学了,穿开裆裤的年岁便将三字经并着春宫图看,羞耻心恐怕从小就不长。

幸得谢流芳也是个少根弦的主,捏着姻缘纸兔还不动如山,要是他也像常人那样,收到姻缘兔便脸上晕红一抹,估计小王爷还半天寻思不出个道理来。

“我在宋老师那儿见过,他案下摆着许多这样的兔子,是他教你折的?”

谢流芳不经意道来,却把赵珩吓一跳,难不成慕容老师心里那人竟然是宋彬……慕容那般温柔如水的妙人,怎么就瞎了眼看上那么一个马虎莽撞的……

不多寻思,答道:“噢,向慕容老师学的,不难,你想折我也可以教你。”

说着,赵珩就势在谢流芳旁边坐下,相同的姿势,两指距离。

灯笼搁在一旁,深黑的夜里,像是天上的明月落了凡间,兀自映亮二人半边脸,勾勒出两轮橙黄的光影。

静默中,刚搭上的言语散去了,仲夏的湿热散去了,恼人的蝉鸣散去了,恶毒的蚊虫也散去了。

倒是温热的晚风尚有些调皮,过路时撩拨着二人额角的垂发,一扫一扫,弄得人有些心神不宁。

一炷香过去,谢流芳都不曾开口,只盯着手里的纸兔子看,仿佛看着看着它就能活了。
赵珩原想打趣他,找不到话头,便道:“你一定不知道这‘姻缘兔’是什么意思。”

谢流芳仿佛心情格外好,不屑他小瞧人似的,笑了笑:“沾上‘姻缘’二字还能是什么意思?无外乎郎情妾意,借物传情,又或是私定终生、作个信物。”

见谢流芳笑了,赵珩便更有欲望要惹他说话,逗他道:“那你怎么就收了我的‘姻缘兔’?这是同我借物传情,还是……私定终生?”

谢流芳何等聪明,也一时大意入了他的套,垂目一想,解道:“那说的是男女之情,两个大男人,还谈风月?”

赵珩低笑着凑近他一些:“算算年纪,你我都不到二十,未成年,何谓‘大男人’?若要以经人事来算,我倒是碰过女人,就不知流芳兄是否……”

“你……”谢流芳怎么也没想到之前一句无关痛痒的答话能被他扯到那事上去,他虽清冷惯了,但比脸皮厚必然大大输于赵珩。一时哑然。

赵珩见他神色里悄然闪过一丝窘迫,立时像发现了宝贝似的兴奋起来,果然,到底没有哪个活生生的人会像冰块一样毫无缝隙的。

“我怎么了?莫非流芳兄家教严谨,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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