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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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传-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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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珠看了她一眼,便慢慢地道:“这夫妻两个可不简单。”

    林嬷嬷语带不屑地道:“比市井无赖还不如?冯府里的下人真是越来越不堪了!”

    宝珠便笑了一下,可不是吗?一个奴才竟然有这样的机智和勇气,虽然做法无赖不堪,可厌可鄙,但显然很能唬人?若说这夫妻二人有这样的智谋,想借此讹诈倒还说得过去,但是做人家奴的,气势上先就矮人三分,景渊又是素来凶名在外。身为冯府家奴,从何处借来这天大勇气,敢于当面带头犯主!若说是因为亲人猝死,悲愤所致,却又不通。这夫妻二人虽然声音洪大,做尽了哭泣情状,但由头至尾只是攀扯景渊,言语逼迫,对那地上的尸体全无顾忌。且声音清晰,道理分明,情绪全不见混乱失控,哽咽难言,既然不是为了情,那便是为了利了。

    “走,下去吧。”宝珠轻轻地说下这一句便慢慢地走下了台几。

    林嬷嬷的步子却迈得比宝珠还快,好容易姑娘准了下去,她三步并作两步便已经走到宝珠头里去,走到众人跟前。

    宝珠见她着急至此,并不以为意,反倒轻轻点头,似有赞叹之意。

    林嬷嬷走到众人跟前,先就推了那妇人一把。林嬷嬷早年间是做过农活的,很有一把子力气,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些,力气短少,但还是轻而易举将妇人推得踉踉跄跄。

    她就回身去扶景渊,见景渊脸上只是呆呆的样子,便揪心不已。心里想着可别吓傻了吧?就叫了一声:“二爷。”

    奈何景渊如今还在失神状态,并不理她,那一种呆滞无依的样子,同素日的霸王样完全两样,看得林嬷嬷好不辛酸伤感。却也无法,只得对绿珠道:“你只管好好看着二爷,别让不相干的人再冲撞了。”

    绿珠此时形状也颇有些狼狈,闻言答应了一声是。

    那被推的妇人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指着林嬷嬷的鼻子道:“你好端端地推我做什么?我哪里犯着你了?你老人家若没事就找个地方歇一歇去,犯得着寻我这苦命人的晦气来吗?”

    林嬷嬷也不是好性子的人,闻言少不得和妇人对骂:“推你怎么了?我还想打你呢!你以下犯上,就你这样的刁奴,就该活活打死!”

    那妇人就势大哭道:“我可怜的妹子被人打杀,还不兴我说两句话了!你不要在这里充什么护主的奴才,哪一****亲人被杀了,我看你还讲这样天打雷劈的话不讲!”

    这时候那妇人的丈夫走过来,对着林嬷嬷道:“我鲍文一向对冯府忠心耿耿,可是我妹子却被人活活打杀!如今还给我罗织罪名!林嬷嬷,你也是做下人的,你都不体谅我们,谁还体谅我们?”

    围观的众人也都是府上的奴婢,此时听到鲍文的话都心有戚戚,虽然他们不敢向鲍文那样胆大包天,但是敲边鼓,煽风点火却还是可为的,即便将来上面问罪,他们也不过是从犯,所谓法不责众,无非训斥一二而已。因此当下都三言两语,你一句我一言地说道起来,甚至还有人数落林嬷嬷不该行此不仁之事。他们都是奴婢,理应互相照应体谅才是,怎么可以为了奉承上面不顾人情天理,把个林嬷嬷说得好不气恼。好像她若是一意孤行地护着二爷,便是同众人为难。而眼前的这些人都是有情有义的仁人君子,只有她是趋奉上面的小人一般。

    宝珠却是这时候轻轻地走过来了。她身姿笔直,目光清冽,脚步从容却没有半点声息,待走到众人跟前,众人才发现了她。

    原本吵吵嚷嚷的声音便都小了一些。他们原来所以敢于那样乱嚷嚷不过是仗着眼下无主,那二爷又一副吓成呆傻的模样,才敢作为起来。如今这三姑娘一来,不免心虚胆怯,都不想做出头之鸟,惹了这位主的嫉恨,将来免不了被收拾折磨。

    本就不是自家的事情,趁乱发作帮衬倒还罢了,若是单个被惦记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因为众人皆做如此之想,所以场面虽然看似混乱,但平静下来倒也很快。

    而他们这一平静下来,便更没有了那第一个敢于出头喊冤讲理的人了。

第二十二章公道() 
宝珠看着众人情状,不免心中冷笑,这便是众生相了,分析利弊,计较得失,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一盘散沙不堪一击。皆因个个都打着私算盘,说要团结一致却是何其难也!不过好在世情如此,否则今日这件事情倒还真要颇费些功夫了。

    她先看了一眼景渊,见他小脸雪白,眼神都直了,头发蓬乱,衣服也皱巴巴。这个霸王一向注意仪容整洁,外貌修饰,今日却这般狼狈形状,让人看着着实可怜。

    她不由走到他身边轻轻地对他道:“你怎么样了?”

    声音前所未有的温软柔和,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

    那景渊却只是低着头,并不理她。她不由叹息,看来这次果真受惊不小呢!便用自己的手去握住了他的,却发现他小手也是冰凉的。心中怜惜之情不免更盛了些。

    鲍文见众人都雅雀无声,毫无担当,只得自己先大声哭诉道:“三姑娘,您既然来了,就请您给我们一个交代,二爷草菅人命,打杀我妹子,我今日是必要为我妹子讨个公道的。哪怕是要见官老爷我也不怕!”

    宝珠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小手颤抖了一下,心下稍安。这才抬头望向鲍文,淡淡地道:“你说得没错,这件事情的确应该还你个公道。不若这样,你先站在一边,由我处置了,若我处置不当了,你再说别的何如?”

    鲍文听她如此说法,以为她是怕了自己,心下胆怯,所以要出言安抚自己了,不由心中洋洋自得。想着只要她怕了就好。

    宝珠哨到鲍文脸上的自得之色,却是在心中冷哼了一声,然而面上却全无异状,而是开言道:“福言,你是跟在二爷身边的,今天的事情究竟如何,你来说一说。若有一句虚言,仔细你那张皮!”

    那福言也不过十三岁年纪,今天闹了这一场,自是心中惊怕,不过口齿倒还伶俐,只听他字字清晰地道:“今天我和长庆陪着二爷下学回来,走到这里,听到两个小丫头在说话。说的言语很是不堪,其中多有冒犯二爷和姑娘的地方。二爷盛怒,就让我找了两个粗使婆子来,打小丫头的板子,谁知打到一半,其中一个年纪略小些的就死了。”

    这些情况宝珠都是知道的,闻言点了点头。

    那鲍文这时候却扯着嗓子道:“姑娘,我说的没有错吧?我妹子是让二爷打杀了的!我可怜的妹子,从小就没有亲爹热娘,同我相依为命地长大,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就这样活活地打死了!”

    宝珠听他鬼叫了一通,才淡淡地道:“你先莫要急躁,是非曲直说清楚了,自有你的天理公道。”

    鲍文声音含悲地道:“我相信姑娘的公正无私,否则,我就只能去衙门喊冤了。”

    这最后一句却是隐含胁迫了。

    宝珠岂会听不出,却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问福言:“那两个丫头说了什么不堪的言语,你可要一五一十地讲明了。”

    福言神情却有些为难地道:“讲的话实在是不雅,姑娘听了不要动气才好?”

    宝珠心中早已明白不是什么好话,淡淡地道:“你且一一说来。”

    鲍文见宝珠要细问两个丫头的闲话内容,知道是要模糊重点,于己不利,便嚷嚷道:“二爷打杀我妹子是事实,即便我妹子真的讲了两句闲话,也罪不至死!”

    宝珠依然是淡淡地表情,望向他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然想为你妹子讨回公道,就要把事情了解清楚。你们自己也说,就算官府老爷问罪也要审讯明白。你们如今既然说二爷犯了大罪,自然也要一一问清楚了才是。”

    鲍文虽然想分辨两句,但却一时间又不知拿何话反驳这冠冕堂皇的话,而且还是拿的自家的话来堵的自家,只能闭口无言,见机行事,心里暗暗计较着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福言已经开始一五一十地学起那两个小丫头的话来:“被打死的那一个小丫头说:这冯府哪位主子都好,只有二爷和三姑娘却是两个不堪的,侮辱门庭。真不知道怎么会出了这样两个祸胎来?另一个便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姐弟两个的父母没有一个像样的,一个疯疯癫癫,一个死于马上风,这样的夫妻能生出什么好种子来?先那一个就接着说:别看他们现在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将来只怕有的苦头吃,身为男子不能建功立业,将来不免穷困潦倒,受人轻贱,难道还能在侯府赖一辈子不成?身为女子闺德有亏,将来嫁了人家,有了婆婆,还这样骄纵,少不得被天天挫磨。只怕要整日以泪洗面了。这还是轻的,若遇到个厉害的婆家,休她出府都是可能的,那时候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真真是该死的奴婢,说出这样该死的话来!就该将她打死了!”林嬷嬷已经气得不行,指着那鲍文道,“你还敢叫冤喊屈?你叫的哪门子的屈。”

    那鲍文听了福言的话,已知不好,但此刻已成骑虎,自然不能退却,少不得同林嬷嬷争执:“福言是二爷的奴才,自然向着二爷说话!我妹妹即便真说了两句闲话,也不应该活活打死啊!”

    林嬷嬷嘿然冷笑:“这样的不打死,那还要怎样才能打死,难道等他把主子害了再打她不成?!”

    鲍文的婆娘见形势不好,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滚哭喊:“我可怜的妹子,没想到这帮人一点人情不讲的,都把你打死了,还要往你身上泼脏水。”

    鲍文见她老婆如此,知道此事非得大闹一场出来,否则恐怕难以如愿,因此两夫妻在众人面前做出百般悲愤委屈的情状。

    众人也有看他们可怜的,也有暗暗觉得他们无理取闹的,但此时宝珠跟前,并不敢随意出言相帮,免招他日嫉恨。

    宝珠一双清目,幽冷地望着地上撒泼混淆是非的夫妻,声音也带出了寒意:“福信的话是否属实,并不难证,你夫妻二人有理讲理,这样撒泼打滚难道是想讹诈不成?”

    夫妻两人此时虽知自家有理亏之处,但是却并不肯收声,想着宝珠不过一个小姑娘,同她撒泼使横,吓到了她接下去就好办了。

第二十三章私仇() 
这时候,宝珠先吩咐找的人也都陆续地到来了。其中有玉簪找的一个府里管事的婆子,双喜二门上找的两个粗使的婆子并两个小厮。翠儿是单身回来,将自己打听的鲍文家的情况悄悄在宝珠耳边简略地说了。原来这鲍文两兄妹果然没有别的亲眷,爹娘老子亡故得早,这兄妹两个在冯府当奴才活了下来,但是感情却并不好。鲍文有一个好赌的毛病,又有一个好嫖的毛病,可谓两毒俱全,时常管她这个妹子要钱花,吵架非止一次。宝珠便心中有了数,看鲍文的眼神更加冷淡下来。

    宝珠吩咐福言将事情经过再原原本本地同管事的说了一遍。

    那管事的婆子听完便对着宝珠笑着道:“三姑娘不要同这起人计较,他们能知道些什么呢?看亲人死了,一时伤心就胡言乱语起来。少不得主子包涵些他,多赏他些发送银子便罢了。”

    宝珠听她如此说话,便知道这个人是向着那鲍文夫妻俩的,脸上却带了笑道:“你这话却说得不通,他们伤心就可以胡言乱语,他日别人伤了心,是不是人人都可以胡言乱语。我冯府岂不变成了菜市场,由得这班下人们侮辱谩骂,不仅不能管束他,反要可怜他,给他钱花,此例一开,人人效仿,何日是个头呢?杜管事,你是办事办老了的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敢是老糊涂了吧?”

    杜管事被说得满面羞愧,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宝珠的声音却又严厉了几分道:“侯府的规矩历来如何,杜管事天天办事应当比我清楚千百倍,像这样聚众闹事,想讹诈主子的奴才该当如何处置,杜管事仔细回忆好了再同我说罢!”

    那鲍文两夫妻听如此说法,更加哭喊叫嚷,嘴里也不干净起来:“三姑娘看着也是好一个玉人,怎么心肠如此歹毒,打杀了我妹子,还要寻我们的不是,难道还要打杀了我们不成!我今天就在冯府里一头碰死了,好到黄泉地下和我那可怜的妹子作伴去!”

    说着便要往石地上碰。众人慌忙拦阻,杜管事便对着宝珠道:“三姑娘,你看眼下这情况……”

    宝珠却是冷眉冷眼,目中含着讥诮道:“他若要死,别人拦也无益。你们且都别拦他,让他死去,顶多回头多添上一副棺材板罢了,这样讹人的奴才,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惜的。就凭他刚才说的那些不干净的话,也该当碰死了!你们若是一味拦着,我便认为你们都是一伙的,想讹诈我们姐弟。”

    众人听了这话,哪个还敢不放。那鲍文的头正碰在半路,众人一收手,他的头便由于惯性磕在了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听了宝珠的话,知道自己唬她不住,也不寻死了,只管站起身来向宝珠身上撞,嘴里还道:“我今天就要替我妹子讨个公道!”

    众人似乎都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只有林嬷嬷奋身挡到了前面,抱住鲍文的头,同他撕扯。双喜玉簪翠儿三个也慌忙上来拦阻。那鲍文的老婆见此便上来一起哭闹。

    宝珠见众人冷眼旁观,冷冷地道:“这样犯上的奴才,你们还不速速将他们捉住!更待何时?难道连主子的笑话也要看不成?”

    众人听如此说,不好再装,只得将那鲍文按住。又有两个婆子将鲍文的老婆反手捉住,那鲍文嘴里还只管不干不净。宝珠便命人将他的嘴堵上。

    那杜管事也是个有眼色的,见宝珠性子如此软硬不吃,不好糊弄,当即堆叠笑脸,打起小心,殷勤地道:“姑娘,这奴才如此欺主犯上,回头一定要重重惩戒了才好。”

    好一个见风使舵的行家!宝珠看了她一眼,不做表示。

    恰在此时,喜鹊带着两个老婆子和一个小厮过来,其中有一个老婆子是被绑着手拉过来的。

    这被绑的婆子正是打死人命的那个。

    宝珠便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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