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姬》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家姬- 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的琴艺其实当真算不得好。年幼时被父亲安排着跟几个姐妹学琴,因感念生母出身,遂故意不肯专心学习,每日只聊胜于无地拨弄两下,还曾为此常常被师父责罚。再到后来她父亲见她确实无心于此,索性也不再强求,只随她去学个半吊子勉强能拿来糊弄糊弄人也就罢了。

    是以当苏谨晨意识到自己以后要靠抚琴为生时,她的内心是很崩溃的不过好在她脑子灵活,天赋又极高,如今得了芳嬷嬷这样的名师细心指点,不过短短半月光景,便已经弹得越来越好。

    芳嬷嬷面冷心热,看着冷冰冰一个人,教起琴来却毫不含糊——说是倾囊相授也不为过。

    再说苏谨晨,自上次被她旁敲侧击了一番,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只怕她后面还会跟自己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话来,不想对方却云淡风轻,对当日的事只字未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苏谨晨本就是个省事的,见了如此这般,哪还有自寻烦恼的道理,于是学起琴来更是勤奋刻苦,还因此屡屡得芳嬷嬷夸赞。

    馆里全是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儿,大家同桌吃饭,同台练习,每日编排演练完了还可以聚在一起说说彼此的糗事,互相调侃一番,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惬意了。

    “所以,你是说盈雪姑娘,她嗯,她跟三少爷”苏谨晨犹犹豫豫地小声说道。现在跟绿萝混熟了,已经不止于开彼此的玩笑,有时候还捎带着探出一两件陈府秘辛。

    “没错。”绿萝不以为然地咬了口苹果,含含糊糊道,“她是三少爷的姘头。这事儿大家伙儿都知道。”

    “可是馆里不是有规矩”

    就算不提鹂莺馆的规矩,陈家家风严谨,为防止子孙沉迷酒色,不思进取,族中男子在娶亲之前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不能有。当年陈逸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何以这三少爷却能破例?而且还是跟家中舞姬勾搭在一起?

    苏谨晨不由又想起自己那几个兄长——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绿萝嗤之以鼻,“既是三少爷的相好,嬷嬷们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然每年检查一次守宫砂一早就撵出去了。

    “三少爷这般行径,也没个人管么?”

    “管?谁敢管?”绿萝好像听到天方夜谭一般,好笑道,“三少爷可是老夫人的宝贝疙瘩,就是大老爷有时候看不过说上一句,都能叫她骂上半天。如今纵得这三少爷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整天就知道在脂粉堆里瞎混——”绿萝压低声音,红着脸神秘兮兮道,“听说他房里的丫头早都被他收用了。大家也只假装不知罢了。”

    苏谨晨听了不由若有所思。

    绿萝只当是她害怕了,遂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他平日都在家塾里读书,寻常日子根本遇不上。”她想了想,“便是哪天万一倒了霉被他相中,你只要不愿意,他也绝对不敢在家里胡来的——毕竟祖宗的规矩摆在那儿呢,真撕破了脸谁也别想得着好!”

    “你说的是,”苏谨晨笑了笑,“只是这种人还是能躲则躲吧。”真闹出什么事儿来陈逸斐也不会放过她吧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那边已经有小丫头过来叫她们用午饭。

    鹂莺馆的家姬们必须都在饭厅里用饭。

    苏谨晨跟绿萝到的时候明显有些晚了,几个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人,只余下盈雪所在的那张小桌子还有两个位子。

    前面刚说过她八卦,现下就坐在一起,苏谨晨脸上也是觉着有些讪讪的。倒是绿萝,神情自若地在她旁边坐下,还很随意地拿茶壶给她倒水。

    苏谨晨朝她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谢谢。

    很快,她们的午饭一盘一盘端了上来。

    这群姑娘都是做着以歌舞娱宾客的行当,是以她们的饮食也均被严格控制。

    炒豆芽,炖豆腐,两盘水煮青菜,蘑菇汤,唯一的荤菜,是按人头分的红烧排骨,那碟子秀秀气气的——每块排骨不过拇指大小。

    苏谨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才缓缓拿起筷子。

    姑娘们或歌,或舞,或琴的累了半日,此时好容易可以吃饭,当然谁也不会客气,尤其都是些十三四到十六七的姑娘,正是长身体蹿个儿的时候,青菜豆腐吃得早就反胃,这时候自然统统朝着那盘稀有的排骨下手,只苏谨晨提筷的一瞬间,盘中排骨就如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还仅剩了属于她的那一块。

    苏谨晨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举起筷子打算夹了自己的那份给绿萝吃,可说时迟那时快,她的筷子还没到近前,已经有人先一步把排骨夹了起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章 忍气吞声() 
苏谨晨一怔,不由顺着那双筷子看过去。

    盈雪已经津津有味地把那一小段排骨送进口中。

    “喂,你干嘛抢别人的东西!”苏谨晨还没什么表示,绿萝先爆发了,嘴里的话跟鞭炮似的噼里啪啦爆开,“这排骨一人一块,你都吃了若薰吃什么!”

    苏谨晨在下面悄悄拉拉她的衣袖,“绿萝,算了”

    “啊?”盈雪半垂的明眸懒懒地扬起,慢条斯理道,“怎么原来若薰妹妹还没吃么?我还以为是今天厨房算错了数,多出来一块呢。”盈雪假作歉意地笑了笑,“若薰妹妹,真是不好意思,姐姐可不是故意的。”她举了举手中的筷子,为难道,“只是这肉已经被我咬了一口,你看这——”

    “没关系,没关系,”苏谨晨连忙摆摆手,息事宁人地笑道,“我刚才在屋里吃了些果子,这时候其实也不怎么饿,盈雪姐姐不用放在心上。”

    盈雪笑着点点头,示威似的瞥了绿萝一眼,“妹妹既然这么说,那姐姐就不客气了。”

    绿萝气鼓鼓地还要再说,袖口却被苏谨晨死死攥住。“姐姐不用客气。”

    她怒其不争地狠狠瞪了苏谨晨一眼,气哼哼地低头扒起饭来。

    苏谨晨苦笑着摇摇头,无奈地夹起一小口米饭放进嘴里

    因为这个小插曲,绿萝足足有两个时辰没跟苏谨晨说话。

    “我真不明白,”两个时辰之后,小丫头终于憋不住,在练习的空档,揪住她问道,“你怕那个杜盈雪干什么?她不就是跟三少爷睡过两天么,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有什么了不——”

    还不等她说完,苏谨晨已经伸手捂住她的嘴。她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她们,才低低责怪道,“你小声点行不行啊,这个也拿来混说。”

    “我又不怕叫她听见。”绿萝不服气地把她的手巴拉下去,嘟着嘴道,“你怕她我可不怕。”

    “谁怕她了?”苏谨晨不由笑道,“只是觉着也没必要招惹她罢了。”

    绿萝撇撇嘴,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苏谨晨继续道,“刚才那种场面,难道我还真能吃她剩下的东西不成?”

    “那那你也可以说两句嘛。”绿萝一脸严肃道,“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不吭声,她就越会故意欺负你。”

    “知道知道,”苏谨晨见她说的真诚,言语间也多了几分郑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替我打抱不平。好了,快别气了,”苏谨晨讨好道,“下次她要是再欺负我,我绝不再让她了,好不好?”

    “哼。”绿萝故意扬了扬下巴,绷着的小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一丝笑痕。“就你这性子呀,我看——难。”

    她说着,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索出个小帕子包着的东西塞进她手里,“喏,这个给你。”

    苏谨晨愣了愣,“这是什么?”

    “我从芳嬷嬷屋里顺来的莲花酥。”绿萝随口道。

    苏谨晨心里一暖,忙推阻道,“你留着自己吃吧,给我做什么?”

    “我见你刚才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她说着给苏谨晨打开手帕,“给你你就拿着,跟我还客气个啥。”

    “可我要是吃了你怎么办呢?昨天不是还说晚上常饿的肚子疼么?那你——”

    “哎呀,我再想办法去她屋里蹭就是了。叫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绿萝说着跳起来,“杜盈雪欺负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能说!赶紧吃赶紧吃,再晚了可就让芳嬷嬷看见了!”

    “嗯”苏谨晨见状索性也不再推辞,痛快地拿起莲花酥一掰两半,“咱们俩一起吃。”

    绿萝一愣,笑道,“好,一起吃。”

    莲花酥因为在帕子里捂了太久,原本酥脆香甜的口感此时不禁大打折扣,可苏谨晨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点心。

    两个小丫头吃得小心翼翼,连帕子上沾的酥皮渣都没舍得丢掉。

    她们吃完,抬头看看对方嘴上粘着的碎末,不由会心一笑。

    这里虽然有骄横跋扈的杜盈雪,

    但也有善良贴心的芷兰,

    有默默打点的叶离,

    有真诚热情的绿萝,

    有面冷心热的芳嬷嬷

    她一点也不觉得孤单。

    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喜欢陈家,喜欢鹂莺馆了。

    至于杜盈雪

    想到这个人,苏谨晨的脸上不由露出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能忍就先忍着吧。

    真到了不想忍的那一天

    ——还不知道谁怕谁呢。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一章 节外生枝() 
过几日便是陈家大老爷陈进扬的生辰。

    因陈家老夫人尚在,生日不能大办,依着往年的惯例,也不过是大老爷请来几个自家兄弟带着各房子侄,在园子里听听曲看看歌舞也就罢了。是以这时候府里其他人倒还不觉着怎样,鹂莺馆早早地就忙碌了起来。

    苏谨晨这几天一直恹恹的,今日的精神更是格外差。

    一大早绿萝见着她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的了?!”绿萝拉住她的手,担心地问道,“脸白得跟鬼似的,眼睛还肿了。”

    苏谨晨勉强笑了笑,抬手用食指指腹轻轻按了按眼下,“昨儿个夜里没睡好,今早上精神难免就差了些。”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绿萝说完,一溜烟跑了。

    她再回来手里拿了俩鸡蛋,“赶紧回屋敷敷吧,不然待会叫杜盈雪那贱人看笑话。”

    苏谨晨感激地接过来,“谢谢。”

    苏谨晨敷了眼睛,又勉强在脸上上了些妆,才匆匆赶到集合的地点。

    众舞姬们已经换上正式表演时的舞衣,轻薄的曳地长裙轻轻束起,衬得姑娘们芊腰纤细,不盈一握。花季少女总是诗,哪个不是人间绝色?尤其领舞的杜盈雪一袭白色罩纱长裙,更是洁白如雪,宛如误落人间的仙子一般。

    众人各自归位,琴乐之声也缓缓响起。

    几个女孩跟着慢慢起音唱和,歌声缠绵悠长,时轻时重,或转或扬,如鹂声婉转,让人情之为夺。

    众彩衣舞者闻歌飞旋,起伏进退之间,只见一白衣少女款款而出。女子身姿婀娜,舞步轻盈,白纱飞逸,翩然若鸿,折腰转身之间,巧笑嫣然,美目流转,令人魂之为销。

    众女临风而舞,偶有三五片海棠花瓣飘落,淡淡粉粉散在少女发上,颈间,平添几分浪漫旖旎

    苏谨晨眼前慢慢浮起一层水雾。

    这曲子,是长姐苏谨芸从前最爱弹的。

    那时候她们住在自己的院子,嫡母平日不爱理会她们,两人也乐得躲清闲,每天便关起门自娱自乐。

    她不爱弹琴,却对跳舞情有独钟。

    姐姐每常这般坐在树下,素手拨弦,笑意盈盈地看她在花间翩然起舞

    那情那景,清晰得好似昨天。

    可是

    那个笑容温婉如三月春风的少女,

    那个心灵手巧,宽厚纯良的少女,

    那个在母亲离去,留给她无限关爱的少女

    却在出阁不足两年就香消玉殒。

    苏谨晨的琴声骤然变缓,轻语声声,如诉如泣。

    一旁的绿萝心中大叫一声不好,急得直朝苏谨晨使眼色,苏谨晨却全无察觉。

    报丧的人含糊其辞,只说苏谨芸忽然得了急症,没熬过几日就死了。

    姐姐身康体健,便是一般娇小姐常有的头痛脑热都鲜少见她得过,可这鬼话偏就骗过了她那当兵部侍郎的父亲,他听后只悲天悯人地感慨了几句,也就算尽了他为人父母的情谊。

    她却不甘心。

    她永远记着,当天夜里她买通家丁,偷偷混进苏谨芸夫家时的情景。

    姐姐尸骨未寒,灵前却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她那所谓的姐夫还在小妾房里饮酒作乐。

    苏谨芸死时瘦得已经没有人形,她哆哆嗦嗦地握住姐姐原本柔如无骨,现在却瘦骨嶙峋的手,那浓浓的血腥味,即使涂了再多的脂粉,也还是弥漫了开来。她咬着牙解开姐姐华丽的衣裳除了遍身青紫发黑的伤痕,还有好几处已经腐烂化脓。

    她姐姐哪里是得了急症,分明是被虐待致死!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回的苏家,只是心里靠着一股念头:父女一场,父亲怎么也会为姐姐讨这个公道。

    可她们的父亲听到真相不但无动于衷,更在见她执意报官之后,把她锁在院子里,对外只说她因姐姐身亡悲痛过度,情伤不能自已

    这就是她的好父亲!

    他本该为女儿们遮风挡雨,本该为女儿们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可他却把她们当成攀附权贵的筹码,把她们当做他仕途上的踏脚石!

    是他卖女求荣,是他害死长姐!

    他还想害死她!

    苏谨晨手下的琴越弹越快,满腔悲愤几乎要溢出来一般。

    “嘡——”一双玉手忽然压住琴弦。

    苏谨晨怔怔了半天,才缓缓抬起头来。

    “韩若熏,你故意在这儿捣乱是不是?!”杜盈雪气急败坏道。

    但见苏谨晨双目通红,总是含笑的大眼睛此时竟透着一股阴森的恨意,她不禁吓得后退了两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二章 事出有因() 
苏谨晨脸上的狠厉一闪而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