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望着天空道:“世事皆缘,缘聚缘散,唯有血脉亲情割不尽斩不断。”
他的身后,几个僧人便都齐齐念了一句佛号,一起念诵起经文来。
待得孟戈姐弟带着人好不容易将草棚自草草搭好,天便黑了。
众人燃起火堆,点了灯跟蜡烛,孟戈这才发现没见到孟戟。孟矛也发觉孟戟不知行踪,就问随行的人。
结果,那些人也都说没见过他。
孟矛跑去问僧人们:“你们看到我孟戟哥哥了么?”
僧人们面面相觑,都一致望向了主持大师。主持大师开口道:“阿弥陀佛,孟施主就在洞里边。”
得知孟戟在山洞里边,孟矛便跳着去找人。他现在有些伤心,想要找孟戟说说心事。
这些年虽然孟戈对他照顾有加,还处处都顺着他,但他觉得他还是跟孟戟比较说得来。
有些心事,能说给孟戟听,却不能让孟戈知晓。
孟戟之于孟矛,那就是兄长的存在,是他能依赖倾诉的对象。
孟戈望着黑洞洞的洞口,有些奇怪孟戟进去干嘛,他又为何进去那样久都不出来。
难不成孟戟在洞中出了什么事?
不等孟戈去猜测原因,孟矛就将孟戟给喊了出来。
“孟戟哥哥,你在那里边干嘛呢?”孟矛张口就问。
孟戟不自在的伸手弄弄鼻子,清了清嗓子道:“就是有些好奇,进去看看罢了。”
孟矛又问:“都这么黑了,你在里边能看得见东西?”
当然看得到,孟戟心想。他在里边不知为何,脑海里边总能想象到,有一对慈爱的夫妇,总是用充满了爱意的声音叫唤他。
他们激动兴奋,还欣慰不已。他们还交代他要好好的跟姐姐弟弟相处,要相亲相爱,相互扶持的好好生活下去。
然而,他却看不清那对夫妇的长相,也说不清那是他的臆想,还是出现了幻觉。
“小矛儿,里边除了你父母的坟茔,还有别的人的坟茔么?”他问。
孟矛点头,道:“还有虞扬哥哥的爷爷。他也是在那一次遇上山匪的时候被害的。”
第三百章 收殓()
对上孟戈姐弟担忧的眼神,孟戟对洞内自己的行为三缄其口。
他没法告诉这对姐弟,他在洞内撞了邪,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事情。
孟戈姐弟问不出什么,也随了他去。大家伙在简易的草棚子里边匆匆吃了晚饭,便各自按照主持大师的要求摆布起了棺材纸扎什么的。
孟戈姐弟则是点了蜡烛,带上祭品,去洞里给孟朗夫妇守灵。
主持大师带着三个僧人,就在孟朗夫妇坟前唱念。
孟戟四处看看没自己什么事,便也进了洞。不知为何,他很想跟在孟矛身边跪着。
他不知为何孟戈姐弟要分左右跪在孟朗夫妇坟边。他以为那是民间的习俗。
看着孟戈姐弟身上的孝衣,孟戟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退出了洞口。
他去跟丁恨孟讨了一块白布,在中间剜了个洞,直接套到身上,再用草绳在腰间一扎,便再次进洞,跟着孟矛跪在了孟朗夫妇坟包的左侧。
孟戈对这一切毫不知晓。她正沉浸在往事中。
她这一次真正报了仇,放下了包袱,再回想往事才突然发觉,原来孟朗当初执意带着他们一家子往北走,是有目的的。
他的目的地一直都是金和县,从未在半道上走岔过。哪怕的许多人加入到了他们的队伍,最后有分道扬镳,孟朗都没跟着那些人往别处去。
北地之广,可不是一县一州的事情。可见,孟朗当时定是想要回到他的出生地。
哪怕这里没有笑脸相迎的亲人,却有对他情深义重的兄弟朋友们。
只可惜,他才刚刚踏进小洛镇的范围内,就被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给害了。
看着仅仅一步之遥的小洛镇,孟朗的内心,其实是渴望却也遗憾的吧。
还有万俟氏。当时万俟氏还不至于伤重致死。她是抱着孟朗的尸体,生生将自己耗死的。
临死前,她将孟矛交到孟戈手上,让她沿着北面一直走,找个大点的县镇落脚,总会有好心人帮他们的。
当时孟戈就嗤之以鼻,并不觉得这世间还有无缘无故帮助他们两个孤儿的人。
此时在想起来,怕当时万俟氏指的,就是金和县里边的那些孟朗的旧友了吧。
说起来,孟戈长得跟孟朗很像。但她又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和,跟万俟氏的俏丽。才不至于跟孟戟似的,一眼看上去就跟孟朗亲兄弟一般。
但是,只要是认得孟朗的人,怕是第一眼见到她,都会问上一句,她是否是孟朗的孩子。
更别说当时她就一直以男装示人。
想到这,孟戈就哭了,将手上的纸钱往地上一扔,扑到坟包上埋怨道:“你们两个狠心肠的人,就是到死也都不愿将话说清楚,害得我跟小矛儿吃了这许多的苦。你们要是早告诉我们事情是这样的,我又何至于带着小矛儿在那山中挣命,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我们就更不会无意之中进了军营,摊上这么个麻烦事。都是你们这两个狠心的爹娘。”
想想这几年自己吃了多少的苦头,孟戈就越是委屈。那些苦头,将她之前十一年从梦里夫妇身上得到的关爱,都磨灭得只剩下了一个念想。
那个念想就是,她要报答孟朗夫妇的疼爱,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将他们的儿子孟矛照顾好,让他茁壮成长。
如今想来,当年孟朗夫妇对她的种种爱护,竟变成了她身上的枷锁,使得她不得不拼尽全力带着孟矛在这个险恶的世间生存。
哪怕是她累及,也还无办法,她还是得坚持下去。
见到孟戈放声大哭,孟矛也忍不住哭了。他记不清孟朗夫妇的模样,也很少能想起当年孟朗夫妇跟他生活的点滴。
只是,孟戈告诉过他,孟朗夫妇是怎么对他,怎么爱护他的。他能想象得出来。
然而他现在路,并非是孟朗夫妇的事情,而是因为孟戈。
这些年,孟戈是怎样艰难的照顾他,抚养他的,他都一一记在了心上,刻在脑海里边。
这个姐姐,自孟朗夫妇去了之后,就充当起了父母的角色。在艰难生存的时候,还不忘了教他还有虞扬做人的道理。
原本,孟矛认为这一切都是孟戈应该做的。她身为长姐,本就该肩负这些责任。
随着他越长越大,知晓的道理越来越多,懂的事也不少后,他才恍然顿悟。
其实孟戈自己也是个孩子,也需要有人关爱教导,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也会想跟人撒娇耍赖。
只是身为长姐的她,在没了父母,又要照顾他们两个小的情况下,别说是撒娇了,就是夜间怕也没能好好的睡过一觉。
这样的孟戈,让孟矛心疼。他知道孟戈为了他们真是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累。
“姐姐,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累着。我会好哈照顾你的。”孟矛抽噎着,如呓语般说到。
他的身旁,孟戟赤红着双目看着悲戚的姐弟俩,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们,便也只能陪着他们默默的跪着。
这一晚,洞内的哭声时起时落,僧人们的念诵之声从未断却。
寅时三刻,主持大师便带着唱经文的僧人起身,顺便将哭得精神有些恍惚的孟戈姐弟唤醒。
直到这时,孟戈才发现了孟戟。见他身上那件临时孝衣时,不知为何她心下却觉得这件事很完满。
在主持大师的指挥之下,三人在孟朗夫妇坟前磕磕拜拜,终是在卯时一刻将棺材搬进了洞里,就着火光将孟朗夫妇的坟包掘开。
当初挖坑埋人的时候,只有她一人。如今给父母殓尸,她却成了个盘观者,什么事都不能干。
无法,她就是再委屈,也只能在一边默默的烧着冥纸还有纸扎的元宝。
在大师的指导下,孟矛跟孟戟合作,将孟朗夫妇的骸骨从坑中清理出来,整齐的摆放在一边扑着的白布还有纱纸之上。
许是洞中的环境原因,也或许是当初孟戈用了被子将孟朗夫妇二人的尸体捆紧埋的,孟朗夫妇是骸骨都保留得非常的完整。
骸骨清理干净好后,僧人们又围着尸骸念诵一番,这才动手将两句骸骨放入棺中,让孟矛二人按照他们的指点,把寿衣椁布什么的铺上绑好,才封了棺。
直到这时,这场仪式才算是完成了大半。
第三百零一章 猜疑()
收殓好了孟朗夫妇的尸骸,将棺材搬出洞外,放上了运回古刹的马车,这一行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从昨晚开始,孟戈姐弟就开始为孟朗夫妇守孝,一直得在孟朗夫妇的棺前守夜吃斋,直到七七过后才能恢复正常的生活。
孟戟看着那两口深红色的棺木,不知为何总是觉得悲伤,还遗憾不已。
看着孟戈姐弟一直都守在棺材便,吃的也只是馒头加咸菜,他便也坐过去陪着他们一起守棺木。
见到孟戟过来,孟戈这才极其之前的事情。
当时,见到孟戟身披孝衣跟孟矛跪在一边,她恍惚见到了孟晋。
孟戟,一定是上天派来代替孟晋的吧。正好孟戟也是孟家的人,孟戈当时才没出声制止。
想来,孟朗夫妇看到有孟家的人前来看望他们,他们一定也觉得很欣慰。
“孟公子,你不必这样的。我跟小矛儿这样做,那是因为我们是子女。”言外之意就是,孟家跟孟朗夫妇完全没关系,又何必受这份罪呢。
孟矛咽下嘴中的食物,也很是感激道:“谢谢孟戟哥哥昨夜陪着我,我爹娘也很高兴看到我有这么个好哥哥。不过这以后就是我跟我哥哥的事情了,你赶紧去跟他们吃东西,顺便在丁书车上好好休息。我们还得花两天才能回到县城呢。”
孟戟看着孟戈姐弟微微笑着,真心道:“我真心想要跟你们一起给叔婶守孝,真的。我觉得能养育出你们这样的好孩子的人,是值得敬佩的。”
孟戈心想,只要进了城,孟戟便也不需要再做戏,到时就不会跟着他们受罪,就没出言劝阻。
吃喝散,僧人们又围着棺木念了一阵经,进洞又超度了一次虞扬爷爷,这才收拾东西离去。
孟戈姐弟进洞跟虞老爹告别。孟戈道:“虞爷爷,我们暂时先回城去了。过一阵,虞扬就回来了,届时他会亲自来将你请回去。”
孟矛也连声道:“到时候我跟姐姐会再跟虞扬哥哥一起来的,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辞别山洞,一行人在正午骄阳最烈的时候,护着棺木踏上了回金和县的路。
当夜,孟戈原本是不打算再歇在飞升客栈的。因为他们车上有棺木,不方便。
但是王冉等人在路上留了信,说是让他们一行人在飞升客栈汇合,再回城。
当夜,孟戈跟孟矛就守在了装了棺木的车子上,没有进房休息。
这一次,杜三娘亲自将蛇的银子送了来,还说那条蛇救了不少人的命,真是不错的东西。
孟戈收了银子,道:“我就是顺手,觉得那只豹子合眼缘,没成想竟是误打误撞。对了,你们开的是客栈,为什么总是暗中收药材,难道还有些的用处?”
其实孟戈早就想问这事了。几年前,孟戈觉得,兴许是杜三娘娘家的影响。
如今看来,飞升客栈收药材,其实多数都是暗中进行的,杜家的人兴许知道,但一定不知道那些药材的去向跟用途。
杜三娘为难的看着孟戈,道:“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咱们所做的事情,都不是坏事。你只需知道,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宋子民,这便够了。”
一切都是为了大宋子民。孟戈恍惚觉得自己知晓了些什么。
落山村祁山里边的那些神秘人,还有那个大型的堰塞湖,总是暖和的河水,永远云雾缭绕的山谷。
那里边是赵家军的兵器制造工厂吧。
或许,里边还有秘密的训练基地之类的。
得知那里边的人事物,对外界没有伤害,孟戈就放心了许多。
至于那些始终的猎人还有村民,孟戈并未抱什么希望。不管是不是正义的队伍,对于那种人,总不是和善的。
自顾一来,冶炼兵器这种事,还真不是什么好差事。那些被抓去的人,多数都是被奴役的吧。
所以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指的可不仅仅是战场上的那些将士,还有那些在后边默默支持的人们,还有那些无辜被牺牲的人们。
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就跟大自然的物竞天择一般,想来都是自然法则吧。
唯一的区别便是,有些人过于残暴,野心过重,牺牲的人太多罢了。
这一晚,孟戟跟王冉在房中深切的商讨了一番接下来的事项,这才问了一些孟戈姐弟的事情。
“他们家还有个闺女,好像在小时候让人给领走了。据说是送去学什么。”孟戟道。
王冉听了这话之后,腾地从床上坐起,问:“他们家真还有个闺女,让谁给带走都没人知晓?”
孟戟疑惑的起身,摇头道:“孟矛说当时太小,只记得有人来将姐姐带走了。”
王冉蹙眉深思良久,才问:“莫不是被他们卖到什么地方去了么?我在南边的时候,就经常见到那些父母狠心的将家中的女孩卖给过路的人牙子。那些人牙子出价高,却不是什么好人。”
孟戟并不赞同,道:“听孟矛说,他们家的日子过得极好,并不需要卖闺女。这件事,不大可能。想来,他们应该还有什么亲戚,将那女孩带去好好教养,也不是不可能。”
提到亲戚,王冉就想起了虞扬耍的那套枪法。那简直就是孟家枪法的改良版,里边还掺杂了赵家枪法的精髓。
难不成孟矛他们家还有某些渊源?若真跟皇家,或是孟家有关联的人家,怕他们家的闺女,还真是让人接回去好生教养了吧。
“你说到虞扬的枪法,我就想到了孟戈的那一套刀法。我在孟家的书房看到了一本绘制了小半的刀法,据说是我那挂名亲爹亲手绘的。孟戈的刀法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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