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与其说是在看上面的内容,倒不如说是在看那上面的字。
字是非常端正的小楷,笔迹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陌南笙再度笑了笑,旋即眼神又变得深幽。
太阳很快西沉,月亮东升。
陌南笙打开了屋子的门,外面,池清正眉目森严的候着。
见到陌南笙出来,池清立即躬身行礼,道:“王爷。”
“你把秦明叫上,同我去一个地方。”
池清虽是惊讶,但很快领命而去。
……
他们去的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而是泉山镇的街道上一个非常普通的人家。
因是人去楼空太久,屋子没有人打扫,便积了不少的灰尘。
“王爷,咱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池清拿着剑的手在眼前挥了挥,待到屋子里烟尘都散去,这才侧过身子,让陌南笙进去。
“还真有这个啊。”
陌南笙喃喃自语。
身后的池清和秦明皆是一脸莫名。
“你们看那里。”
两人跟着陌南笙的手指方向一看,发现那里不过是放了一盆草,样子倒是挺好看的,可也不至于大半夜跑到这里来看吧?
“那是滴水观音。”
滴水观音?
“王爷此刻带我们到这儿来,莫不是想说泉山镇那些死了的百姓是因为这滴水观音才中毒死的?”
“正是。”
“荒唐!”
陌南笙的话音刚落,秦明就低声吼出了这么一句。
池清看了看陌南笙,发现他并没有恼怒的症状,再看了看秦明,发现他此刻正抿着唇,一副知道自己失言了的模样。
“方才听秦捕头所说,这滴水观音是有毒的,那为何还会有人养在府邸之中?难道就不怕……”
“错,不是有人,而是这个镇上所有的人家都种了这个。”
陌南笙摇摇头,从齿缝中吐出这么一句话。
138 可惜()
这话说起来可就真的有点骇人了。
偏生陌南笙还说得如此淡定从容。
秦明自从方才斥责了一句荒唐之后一直没有开口,至于池清,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了。
“若是有疑问,大可以再去看看其他人家。”
陌南笙抬抬下巴,示意二人可以自行去验证,但他自己也迈动了步子,显然,他也想要验证,但这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接下来,三个人走遍了泉山镇的家家户户,确实如陌南笙所言,这里的每户人家都种植了滴水观音。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若是一家两家,还可以解释是大家恰好喜欢这种植物,可每家都有,这说成喜欢,未免太过牵强。
回客栈的路上,秦明开了口。
“王爷,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据在下所知,王爷并没有出过客栈,而且……”
看方才推开的那些人家的门,也知道此前并没有人进去过,那王爷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件事,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本王以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这个让全镇的人家都种植滴水观音的人,而并不是深究本王是如何发现这件事情的,你们觉得呢?”
这就是不想告诉他们具体情况的意思了。
池清和秦明同时点点头。
“王爷的意思是那些滴水观音是有人忽悠这些百姓种植的?可是据在下所知,滴水观音即使是种植在屋子里,也并不见得会置人于死地,除非是喝下了滴水观音叶片上凝聚的水珠或者是茎内的汁液。可这……”
陌南笙回身,眼中漆黑如墨。
“秦捕头见多识广,本王佩服。若说百姓无知,误食了这些也未必不可能,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会这样。所以本王怀疑是有人在这小镇上装神弄鬼,散布了一些谣言,而让这些百姓自己喝下了这些毒药。”
池清头一次听说滴水观音这种东西,对它的功效什么的,完全不了解。
现在听到陌南笙和秦明这么一说,眼里满是惊愕。
“那王爷,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做?”
“守株待兔。”
陌南笙吐出这么一句。
秦明立即接口:“王爷是说那个人今晚会来这里?”
陌南笙看向秦明的眼里划过一丝赞赏。
“本王并不确定,只是觉得这人花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来害死了这些百姓,想来应该是个很谨慎的人。若是谨慎,定然会再三确认这小镇上是否还有活着的人口,以免被本王发现,问出些什么东西来。”
说话间,三人已经回到了客栈。
客栈里,李平正带着人站在门口,红色的灯笼下,衬得李平的脸有些诡异。
发现三人的踪影,李平先是一愣,旋即又带上了笑意迎了上去。
只是那笑,很显然是冲着陌南笙和池清去的。
在看见两人身后跟着的秦明时,李平的脸倏然就沉了下来。
略显阴狠的目光盯着秦明的脸,像是在质问秦明是不是背着他做了些什么巴结陌南笙的事,不然以秦明的这种身份,怎么可能有机会和陌南笙同行。
陌南笙自然也是看见了李平的神色,但也只是瞥了一眼,随后径直进了屋子。
至于秦明,低垂着头,一派的温顺谦恭。
陌南笙和池清的脚步未停,穿过大堂,直接上了二楼。
倚在二楼的窗边,池清清楚的看见李平还在训斥着秦明什么。
“池清,你觉得秦明这个人如何?”
陌南笙坐在桌旁,状似只是随口一问。
“属下认为秦捕头这个人学识渊博,确有大才。若是参加科举,必然能一鸣惊人!只是……”
“只是这样有才华的人,跟着李平这种只知道巴结权贵,不知道做出政绩的人未免太过可惜。”
陌南笙浅笑,起身走到窗边。
“你可是知道这秦明原本是参加过科举的?只是未曾高中。盘缠用光,流落街头的时候,是李平收留了他,而且还在衙门里面给他安排了一份差事,做了捕头。”
池清错愕。
“王爷,这……”
“秦明确实有大才,但他不会为人处世,以为有真才实学便可平步青云,哪里知道官场黑暗?不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秦明真是不错。”
陌南笙摇摇头,似乎是在为秦明感到惋惜。
“话虽如此,但是不同流合污难道错了吗?科举可是咱们天辰选拔人才最好的时机,怎么会有人从中作梗?若是如此,那些通过科举选出来的官员岂不是……”
池清想到了什么,抿唇不语。
陌南笙看着远处隐匿在月光下的河山,没再说话。
此时此刻,望着外边的风静发呆的可不只陌南笙一个。
上京,候安王府,幽兰居中。
千叶正坐在窗边临时搭起的小榻上,支着手肘看院子里的花草树木。
天韵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上前道:“王妃,夜深了,该歇着了。”
千叶回头,“天韵,明日便是太后生辰了,王爷奉命查案,算算时辰,也该是回来了吧?”
天韵笑了笑,却是没有像以往那般打趣千叶,毕竟在这之前,千叶就已经狠狠警告过她们了。
“王妃,这不到明日还有些时辰么?想来王爷定是能赶得及太后的生辰的。”
一旁的韶华也应声附和。
千叶起身,看了两个丫头一眼,道:“这事也说不准,不是凡事都还有个万一么?”
呃……
天韵和韶华闻声对视一眼,皆是不知此时应当如何说。
索性千叶也并没有打算听她们如何说,只是走回床榻,将薄被盖在自己的身上便闭眼睡去。
仿佛刚才那一问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并不担心若是陌南笙没能准时回来又当如何。
天韵立在原地,等韶华上前放下了床帐,又吹灭了屋中的烛火,这才出了房门。
屋内的千叶在听到二人的关门声后陡然睁开眼,眼底的光亮堪比夏日最明亮的星辰。
窗户并没有合上,只是点燃了熏香,驱走了一般的蚊虫。
微凉的夜风吹进来,带着天青色的床帐也跟着轻轻浮动,月光洒落在屋子里,让人觉得心神安宁。
139 为何()
陌南笙回到王府的时候,千叶正临窗而坐,秀眉紧蹙,清澈的双眼看着前方,似乎正在为什么烦扰。
“王爷……”
身后跟来的池清见陌南笙一下马就一言不发的直奔幽兰居而来,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结果却看到自家王爷伫立在幽兰居外,便忍不住出了声。
陌南笙抬高手臂,示意池清不要说话。
池清看着在自己视野里陡然放大的华贵衣袍,那衣袍上的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的,看起来委实不怎么好看。
似是察觉到了目光,敛目沉思的千叶往陌南笙这边看了看。
陌南笙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就这样站着,任凭千叶打量。
池清一脸莫名其妙。
王爷出去查了一趟命案之后就越发奇怪了。
之所以站在这里不进去,不就是不想让王妃发现他吗?
可如今明知王妃向这边看了过来,却连躲都不躲,反而还迎了上去。
那这之前站在这里像根木头桩子似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池清皱皱眉头,认命的迈开步子,跟着踏进了幽兰居。
这厢千叶已经迎了出来,对于这天色刚亮就出现在这里的陌南笙既没有觉得不妥,也没有感到奇怪,就好像是一早就知道他要来,他会来一般。
池清心里那股诡异的感觉更甚。
难道这段日子王府里发生了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的大事?
不然怎么解释现在一男一女“深情凝望”却又一句话不说的局面呢?
躬身对着千叶行了礼,池清退后几步站定。
千叶缓步向院子里的石凳走去,浑然不在意上面残留的露水。
“时辰太早了,臣妾的那两个丫头现在还歇着呢,为了不打扰,只得委屈王爷在这里坐一下了。”
什么?
不打扰?
是不打扰那两个丫头睡觉,而让王爷坐在外面的院子里,不请王爷进屋么?
王妃还真是大胆。
池清眼底满是惊讶,旋即又想起千叶有时候干出来的那些事,心底突然就觉得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只见陌南笙挑了挑眉,然后也向着院中的石凳走去,并未出声说些什么。
若说千叶这番举动池清尚还能想清楚,那陌南笙看到千叶这般无礼还不呵斥千叶的行径无疑是让池清的脑袋彻底变成了浆糊。
不待池清想明白这个中缘由,那边千叶清越的嗓音就低低的响了起来。
“现在离进宫还有些时辰呢,王爷委实不用这么着急赶回来的。”
千叶的目光先是扫过陌南笙满是露水和汗水的脸上,然后停在了陌南笙的袖口处。
那里是急着赶路回来沾染上的露水,这个池清知道。
因为方才他也见到了,而且他身上亦是如此。
陌南笙眼底的疲惫依旧,闻言也只是摇了摇头。
“本王来,是想问王妃一件事。”
千叶浅笑,大大的眼睛在晨光里很是夺目。
“泉山镇的命案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么?臣妾看王爷昼夜赶路,连日辛苦,趁现在时辰尚早,不如回去歇着吧,毕竟今日还要去面见太后呢。”
的确,陌南笙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同样困顿的池清在一旁默默的点头。
“本王与王妃的交易到此结束。”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安静,旋即陌南笙直起身子,大步出了去。
池清虽然不解,动作却是没有丝毫耽搁。
千叶看着石桌上那一张小小的纸条,探手将其拿了过来。
静慈庵。
原来娘亲在那里啊。
千叶敛目。
……
薄如蝉翼的阳光轻柔的洒遍王府的每一个角落,安静的王府开始变得喧嚣起来。
陌南笙回到苍竹院并没有如池清想象中的那样睡去,而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亲自束了发,戴了冠。
一番休整之后,脸上的疲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精神奕奕。
用过早饭之后,千叶和陌南笙坐进了同一辆马车里。
“为何?”
原本坐在马车里翻看着话本子的千叶见陌南笙进来,没头没尾的就问了这么一句,就好像是在问陌南笙为何会与她同坐一辆马车一般。
一旁伺候陌南笙上了马车还未来得及后退的小厮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大着胆子看了千叶一眼。
这王爷和王妃出行同乘一辆马车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哪里还有为什么?
这个王妃说话还真是奇怪。
马车的帘子放下的那一瞬间,小厮看到陌南笙的唇微微开启,像是准备回答千叶的话。
小厮吐出一口气,这王爷还真是待王妃极好,哪怕是王妃问出了那样的话,依然没有对王妃动气,看样子,似乎还准备好言相哄。
还真是好命啊。
马车已经向前行驶,小厮抬头看了看天,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服饰,忍不住再度叹了口气。
宽大的马车里响起陌南笙的声音。
“本王以为王妃知道,看样子王妃似乎不知道啊。”
话语里的讥嘲,陌南笙毫不掩饰,机敏如千叶,也不可能没有听出来。
但是听出来了又如何?
千叶只是笑了笑。
“我写那封信,并不是为了让王爷告知我娘亲的下落,我只是……”
千叶说到这里突然就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不管做这件事情的出发点是为了什么,反正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再说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想明白了这点,千叶干脆就闭口不言,拿过一旁的话本子继续看了起来。
陌南笙似乎对这个原因也并没有过多的好奇心,当下见千叶噤声,他也坐到马车的另一角,闭目小憩去了。
马车平稳的驶到了宫门口,因是太后生辰,前来的人数众多,因此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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