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八章 反复（）
太后左看右顾，很快为侄女选定。
“要左边那个！”
然而待到聂清的手快触到那箱子时，她却再次改口，“还是要右边那个吧！”
这一番试探让太后有些失望。那俩宫女面无表情，低头垂眸，什么都看不出。而她紧盯着的林雅茹，面上更是除了那个毫无破绽的笑，连眉头都没抬一下。
“聂小姐，确认选定了吗？”林雅茹笑着提醒了一句。
“换另一只！”太后再次发话。
“选定了就不能再换了！”
聂清回眸看了眼太后，后者点了点头。
“是！就要这一只！”
见聂清选定，宫女便将两只箱子各自送去了沈默云与聂清面前的桌案上。
聂清看了眼沈默云，又来了句：“郡主，要不？一起开箱？”
沈默云表示无所谓。
聂清迫不及待抱着木箱晃了晃，随后乖巧上前蹲到了太后身边。
她若有所思，又冲着太后耳语了几句。
林雅茹则一脸好奇走到了沈默云边上，微微一笑，翘首以盼。
然而这会儿太后又发话了，说是让聂清与沈默云再换一次箱子。
“聂小姐！不妥吧？你先选便已是沾光，而本宫让你换了一次，已是人情。此刻你这再次反复，可有想过公平二字？适才本宫已经强调，离手不换，言而有信才是正理吧！”
林雅茹忍不住冷嗤着。
“还是说，你见本宫往郡主这儿走，是认为本宫知晓了内幕过来通风报信了？宝物是皇上亲手放进盒子里的，本宫可没有隔箱窥物的本领！”
贤妃口口声声是在指责聂清，实际却是句句针对太后。
没错，众人看得清楚，两只一模一样的箱子拿出来，贤妃碰都没碰一下，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倒是聂清，到这会儿都还将那只要换的箱子抱在了怀里，只怕多半是刚刚她拿着箱子摇了摇之时，里边的份量和动静不叫她满意了。
众人也是笑，暗叹聂家到底是没落了，一颗宝石罢了，虽说值钱，却也用不着这般计较和反复，这么势在必得连脸面都不要了吧！
“好了！贤妃就大度些，跟个小辈计较什么！反正都不曾开箱，只要郡主不介意，有什么不可以的！”林雅茹的急躁让太后终于感觉有些把握了。
林雅茹低低嗤笑了一声，聂清则犹若未见，依旧一脸期盼看着沈默云。
沈默云扶了扶额表示，你愿意换那就换吧！
事实上，她非但不在意，反而半点不想要这颗让她心慌的破石头。
可不是破石头吗？
这么招摇大颗，她能拿来做什么？她又不要做头冠顶在脑袋上！
做头面？想要将这颗红宝凸显出来，想要配得上这颗红宝，那得要多少银子和宝石去配？她可没银子！
即便她倾力打造了这么一副沉甸甸的头面，又有什么机会戴？也不怕闪了脖子！
再来，这是皇上的赏赐，她不但不能变卖，反而还得要好好保存着。
哈！这么价值好几万两银子的东西在自己这郡主府放着，那岂不是招狼？江洋大盗，窃匪毛贼，到时候只怕要轮着上门！
那些勋贵家族自然不怕被抢被劫，都是一门的武将，好几百号下人，毛贼们倒是得有那胆量！可自己这个名不副实的郡主没那底气，也没能力和心情为了这么个东西花心思！
万一这玩意儿倒霉被盗了，这圣上赏赐之物，太后的成婚之礼就这么被自己弄丢，到时候指不定闹出什么事端来！
她真不想要！
可林雅茹的眼神告诉她，这颗红宝只怕还真就行进在往自己手掌心跳的路上……
两只木箱再次被掉了个个！
太后一直在观察林雅茹的细微表情，可眼看开箱在即，林雅茹依旧还是笑，难道她真的不知红宝在哪个箱子？她刚刚跑去沈默云身边，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
太后第一次开始自我怀疑了。
“聂小姐，还换吗？郡主不介意，你就随意换吧！”贤妃满口讥讽。
聂清看了眼太后，讪讪笑着表示不换了。
到了开箱的时候了，郭嘉将头凑了上来，姚氏也一脸兴奋伸长了脖子，沈默云将这盒子端到了身前，微微晃动了一下。
呵呵，难怪聂清觉得这个盒子不好。
太重了！
就这手感，应该是有不少东西在里边。
按着皇帝今日始终如一，尽量贯彻着“公平”这一原则来看，这箱子里若是已放进了大红宝，由于红宝价值过重，那应该不会再有多少其他宝物了。可此刻，就冲这份手感，从里边晃晃荡荡滚动的趋势来看，绝对是有不少东西在里边。
只一种可能，这里边没有大红宝！作为补偿，皇帝多放了些“破烂”充数补偿。
再加上林雅茹往这儿走的那一行为，太后可不就笃定了坚持要换吗？
聂清笑对沈默云：“郡主，一起开可好？”
沈默云“嗯”了一声。
林雅茹主动请缨给二人喊个一二三，全场敛声屏气，只等着结果出来。
不过看着聂清的表情，不少人心中都有数了，那颗大红宝多半到了她的手中，于是太后那边的御座前吸引了七八成的视线。
林雅茹在场中间，淡定开始数了数。
数字一到，两人同时开箱。
沈默云将木盒挪到了身前，慢慢打开了盒盖，随后如释重负大舒了一口气。
入眼的是一颗适才回了坤宁宫休息的皇后送来一表心意的一颗小夜明珠，整整十几颗的玛瑙珠子和两颗猫眼石。这么多“石头”，这份量和手感自然不轻！聂清选的不错！
不过这一箱的价值当真不小。
应该能有三千两银子之多了。
很好，里边没有大红宝！她用不着头疼了！
而此刻沈默云她的这一舒气，又微微一笑，在大多数人眼里意味并不一样。
几乎所有盯着沈默云的宾客的第一判定是：大红宝在郡主手里。
然而她秉承了一贯的低调风格，不愿声张，不曾显摆，没有要刺激太后和聂家之意，所以拿下宝物也依旧淡定，这份胸襟和淡然果然了不起……
第一零八九章 归属（）
另一边，太后与聂清怀揣了最大的企盼打开了手中木箱。
这个箱子聂清很满意，手感比之前那只要轻了许多，她与太后几乎是有了九成的把握。
两人都无比庆幸自己的精明，随后带笑将视线投进了箱中。
然而只一刹那，她们脸上因兴奋，紧张，憧憬，希望而产生的红晕便全都褪了个干干净净，转成了无边的失望和苦闷。
偌大的木箱里边，只有两颗寂寞的东珠。
孤零零的存在，绝对的刺眼！
太后往日最爱东珠，它低调，奢华，柔和，雍容，贵重，明静，即便只是那简单的一抹白，却丝毫掩盖不住它从内而外透出的举世无双的气度。
她一度曾认为，只有东珠才最与自己相配！
而此刻，太后几乎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穷尽几十年收集来的这些白惨惨的珠子这般难看！就如眼前这两颗，如同俩死鱼眼珠子，正带了鄙夷和耻笑地看着自己……
聂清从嘴唇到身子都在哆哆嗦嗦，猛打寒颤。
此刻她心中反复的只一个念头：是自己咬定之前那只箱子太重不合情理，所以才多嘴透露给了太后，进行了调换！现在怎么办？太后定会为此怪罪自己！怎么办？到嘴的鸭子飞了，自己至少要付一大半的责任！
之前自己自作主张，为了搏个前途而坏了几分聂家的名声，外人看不出，均将矛头对准了崔奕平，可聂家众人怎会看不出破绽。
聂母早已提醒过她，说是让她在太后面前好好表现，让太后帮忙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可以免去族中责罚。
前边都很顺利，只此刻……完了！完了！太后不但不会理睬她的请求，只怕还得恨毒了她！今日回府后，她面对的还不知会是何种惩罚。想到这里，她的腿一软，就跪倒在了太后脚边……
聂清泫然欲泣，小心翼翼看向了太后。
此刻的太后还没缓过来，她几乎带着那张铁青的脸将木盒一把拉过，又一把扯出了箱中垫底的黑丝绒，翻来覆去找了几遍……
一无所获！
没有红宝石！
还是只那两颗鱼眼珠子！
贤妃的恭贺声和笑声终于将她从失望中拉了回来。
她抬眸，此刻的贤妃正一手抱着沈默云的那只箱子，一手捏着从箱中拿出的那枚红宝给众人一一展示……
直到这会儿，太后才从林雅茹那贱人过分绚烂和嚣张的笑容里品出了挑衅和讥讽，刺得她的眼无比生疼起来。
悲凉渐渐滋生弥漫。
而她的疼痛自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么一枚小小的身外物！
那枚正收获了众人赞美和赞叹的红宝石：
雍容瑰丽——如她的过去！
赤红如血——如她的心血！
风华绝代——如她本人的存在！
光艳逼人——如她的性子！
纯净晶莹——如她毕生始终如一，纯粹而炽热的追求！
然而，一切都没了！
不管是因为天定还是人为，不管是来自天意还是算计，她所有的一切都在别人的手中！
一切物是人非！
一切都易主了！
她的美梦到头了！
太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悲哀！
真正无垠的悲哀和绝望！
她的时代结束了……
她睚眦欲裂，一脚将身边聂清踢开，抚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受着一浪接着一浪冲击着脑仁和心脏，猛烈袭来却又挥不去的疼痛。
然而太后只忙着沉浸在自己悲苦的情绪中，全然没有注意她的另一仇敌——沈默云，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五息功夫前，林雅茹做了手脚。
沈默云打开木箱的那一刹那，见没有红宝，她顿时很轻松，还露出了个淡笑，而她的这个表情和太后两人一对比，所有人视线流转间，下意识便已料定了大红宝在沈默云手中。
这一个瞬间，沈默云的左边有郭嘉挡着，右边被从后桌上来的姚氏挡着，换而言之，除了她三人，事实并无其他人瞧见箱中之物。
而数数结束后，林雅茹便从正前方走来，同样伸出脑袋凑了上来。
可沈默云三人又分明瞧见，扒着箱子往里瞅的林雅茹手心水红色的锦帕下滚出了一颗大红宝石。
这颗巨宝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又稳稳当当地傲立在了木箱正中央。
“……”
她三人再讶异，再摸不清头脑，也只能闭嘴保持了沉默。
沈默云心中呜呼哀哉了一番，这玩意儿到底还是落到了自己手中！
原来如此！
怪不得无论那俩箱子怎么换，这贤妃都无所谓。
因为这颗红宝从来就没有被放入箱子，而是在她的手中！
她只要看准了时机放下就行。
箱中物是皇帝分配，说明这是皇帝的主意！
沈默云带着一脸疑问看向了皇帝。
后者微微颔首，示意她安心！
可为何她就是安不下心？
贤妃动作一气呵成，连个停顿都没有便又一把提起了那箱子，边道恭喜边转身当着众人将箱中物暴露了出来……
一时间，恭贺羡慕之声此起彼伏。
没人怀疑里边有猫腻。
众人只是感叹沈默云的好运。
因为这箱子是那两位挑剩下的，被反复挑选后，在最后时刻还被调换了一次。
郡主一直都在谦让，在被选择，果然大度还是得到了老天的眷顾！不但得了红宝，还有整整一小半箱的各色珠宝。
于是，全场不但无人道郡主一句闲话，反而个个叹她是老天爷的宠儿！
看来看去，今日郡主才是寿宴的最大获益者。
领了皇差，得了赐婚，又获了皇帝赏赐和永宁侯府的赔礼，还收获了这颗稀世罕见的珍宝！真真是好运道！
“你若不安心，捐了就是了！”郭嘉与姚氏都这么认为。
“不行！万一这是皇上特意为了针对太后，或是还有什么后招，所以才让我得了这红宝呢？我可不敢坏了他们的大计！
况且，我若此刻这么一捐，其他勋贵家怎么办？是响应我的行为，跟着将手中珠宝捐出去？还是干巴巴看着我一人出风头？我就是树敌也不能成为公敌！”
沈默云只能低叹着将这红宝放回了木箱。
太后恹恹以不舒服为由回了慈宁宫。聂家几位夫人请示要前往相陪，皇帝竟是允了。
……
第一零九零章 杀气（）
沈默云若是没记错，聂家那几位夫人这该是第二次往慈宁宫里去了！
不太对吧？
这种时候，即便皇帝大度，愿意让太后在大寿之时能与娘家人说上几句体己话，林雅茹又怎会允许？不会！他们都不会允许！聂家是皇帝必须下决心斩断的太后的翅膀，他绝不会给他们半点复起的可能！
那么，就是里边有花头！
月上柳梢，焰火演出和歌舞同时进行，将现场热情高涨的气氛带得一波高过一波。
过了许久，聂家那几位前往照看太后的女眷才回来了酒宴。
沈默云所料不错。
她们这一趟明显不那么让人舒心。
回来的她们怎么看都狼狈至极，衣襟有些乱，发髻松散，神情慌乱，其中一位夫人手抖得连茶水都端不住，撒了满身不止，贴身丫鬟去帮她擦，竟是被她一把推开……
那样子，倒像是受了大刺激，大惊吓……
沈默云悄悄看了眼皇帝，后者正与身边的陈阁老说话，而他眉宇间的轻松和畅快却是藏也藏不住。林雅茹更是将专注的眼神投向了场中的歌舞，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聂家几位男主子正低声探着脑袋向夫人们细细询问，可夫人们蹙眉咬唇，一致保持着有口难言，欲言又止的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夫人们才犹豫着开了口，将憋于满腹的苦水一一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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