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妍拉着苏日娜的手,笑着说:“当日云先生被押走,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云先生了,哭了好久。不过现在好了,云先生回来了。”
“我会在这里留三个月。”玉如妍道。
苏日娜惊讶地问:“三个月?云先生,你还是要走的?”
玉如妍点点头,道:“对,三个月后我就走,不过我也不会走太远啊,我还在漠北那边。你也可以来找我。”
苏日娜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玉如妍笑着岔开话题说:“我为了见你,都赶了一天的路了,现在肚子又饿,身上又脏,你说怎么办呢?”
“啊?哦,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苏日娜叫唤着冲出账外。
玉如妍被她逗笑了,几日不见,苏日娜依然和以前一样,跳脱活波。玉如妍很喜欢苏日娜的性格,心思单纯,有什么说什么。
伤口已经好了,玉如妍洗了个澡,简单吃了些东西,准备睡觉,却听见帐外苏日娜的声音:“大汗,您怎么站在外面?”
“我”呼其图第一次让女奴问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玉如妍出来看到,只见呼其图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玉如妍笑着对苏日娜说:“苏日娜,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苏日娜有些疑惑地在呼其图和玉如妍身上流连了几次,还是乖乖地听话走了。
看着苏日娜离开,玉如妍也转身进了毡帐中,刚进去两步,就被呼其图从身后一把捞回,环在怀中。
玉如妍本能地想要挣脱,只听呼其图的声音响起:“云若,你伤好了吗?”
呼其图看了看玉如妍的脖子,除了已经结痂快要脱落的疤痕,其他的伤口已经看不出来了。
“放开。”玉如妍压着怒火,冷声道。
呼其图却将手臂收得更紧,哽咽道:“云若”
“放开!”玉如妍吼道,奋力挣脱了呼其图的怀抱,瞪着他说,“呼其图,你不要假惺惺地问我的伤好了没有,你当初又何必伤我?我回来也只是信守承诺,三个月后我自会离开。”
呼其图再次将玉如妍强行抱在怀中,道:“我不会放你走了,绝对不会!不管是三个月,还是三年,三十年!”
玉如妍冷笑道:“不放我走,再利用我勒索陈国吗?还是你准备了新的花样折磨我?”
呼其图放开玉如妍,惊讶地看着她的眼睛,悲切地问:“云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不堪的人吗?”
玉如妍轻蔑地笑了几声,道:“不然大汗以为,你还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是男人就不该用俘虏作为谈判的筹码,要挟别国。是男人就不要在阵前两军对峙时,用伤害我作为代价,换取你想要的东西!”
“云若”呼其图颤抖地叫了一声。
玉如妍冷笑道:“呼其图,当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你恨之入骨。当你划伤了我,并以此威胁楚扬将军的时候,你在我眼里,就是卑劣如鼠之人!”
说完,玉如妍转身回了毡帐,留下呼其图在帐外。
呼其图只觉得天旋地转,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巴音一把支撑住呼其图摇摇欲坠的身子,将他带回了一旁的毡帐。
“大汗,您要保重身体啊!”巴音痛心地说。
巴音从小跟随呼其图,除了皇后难产病逝的时候,呼其图流过泪。这是第二次,呼其图流下了泪水。而且巴音感觉得到,呼其图这次的伤心,比上次更甚。
第七十二章 黯然神伤()
呼其图低声哭道:“她还是恨我,她竟然如此恨我”
“大汗”
“巴音,我是不是真的很卑鄙,真的不是男人?”呼其图转过身,拽着巴音的胳膊问道。
“大汗,您说什么呢!”巴音说,“别人不知道,但是巴音知道,您这么做有多么无奈!塔尔部族的人也因为这次的联盟给您施压,您也是无奈之下,才会这么做的。”
呼其图推开巴音,低吼道:“我不要别人知道,我只想让她知道。巴音,我真的不是真的要伤害她!”
巴音也跟着流下泪来,道:“大汗,巴音信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巴音都信你。”
“可是,可是”呼其图不知道下面的话该如何说。
巴音会意,忙道:“大汗放心,我现在就去找云先生,向她解释清楚。我把前后的事都告诉她!”
“不要!”呼其图一把拽住巴音,苦笑着摇摇头,说,“不必了,现在解释什么,她也不会相信。”
“大汗,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巴音道。
呼其图摆摆手,仰天长叹一声,说:“巴音,去给我拿酒来。”
“大汗!”
呼其图喊道:“快去啊!”
巴音一跺脚,只好出去,让女奴给呼其图送酒进去。
玉如妍听见呼其图帐中的吵闹声,并没有在意,收拾了一下东西,转身就睡了。
次日,孩子们如约来到毡帐,等着玉如妍讲课。看着他们一个个渴望的眼神,玉如妍心中感动。没有哪一个先生,看见学生这样渴望求学的目光时,会无动于衷。
“云先生好,请先生教诲。”孩子们对自己行礼道。
恍惚之间,玉如妍看到了多年前,自己在宫中为皇子们授课时的情景。那时政儿坐在后面,也用这样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们好,多日不见,今天今天我们要继续学习论语。”玉如妍收回心神,道,“谁还记得,我们上次讲过的内容?”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呼其图被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吵醒,昨夜喝了许多酒,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听见孩子们读书的声音,呼其图知道,玉如妍已经开始授课了。
“大汗,您醒了。”女奴端来面盆,伺候呼其图梳洗。
呼其图梳洗完后,向着玉如妍授课的毡帐走了过去。
站在门外,呼其图看见玉如妍正在给孩子们讲解经义:“刚才大家读的这句话,意思是周君以道德教化来治理政事,就会像北极星那样,自己居于一定的方位,而群星都会环绕在它的周围。这也是孔子‘为政以德’的思想。为政强调道德对政治生活的决定作用,主张以道德教化为治国的原则,表明儒家治国的基本原则是德治,而非严刑峻法。”
呼其图站在外面痴痴地看着玉如妍,玉如妍讲解时抬头到了呼其图的身影,顿了一下,又将头低下来说:“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
一直到快中午,呼其图在帐外站了一上午,玉如妍从来没有看过他一眼。
中午下学后,孩子们都回自己的毡帐吃饭休息,刚出来就碰见了呼其图。“参见大汗。”孩子们行礼道。
呼其图笑着说:“饿了吧?快回家吃饭吧。”
“谢大汗。”
玉如妍收拾了一下书本,也走出帐外,擦着呼其图的肩膀过去。
“我在帐中备了一些薄酒吃食,感谢先生对孩子们的教养之恩。”呼其图忍不住,终于说道,“不知先生可否赏光”
玉如妍冷声道:“不必了,苏日娜已经准备好饭食了。”
“苏日娜没有准备,我没有叫她准备。”呼其图上前说道,“云若,我有话对你说”
玉如妍看都没有看呼其图一眼,哼道:“可惜,我没话跟你说。”
“云若”呼其图拉住玉如妍的袖子,用几乎哀求的声音说,“求求你,我真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玉如妍扯回袖子,淡淡地说了句:“我不想听。”
呼其图不是第一次被玉如妍这样冷脸相待,这次的冷,却让感觉放佛进了冰天雪地,五脏六腑都被冻住了。
苏日娜见玉如妍回到毡帐中,慌乱地说:“云先生,中午我想帮你准备饭食来着,可是大汗他说”
“我都知道了。”玉如妍笑着说,“你再去随便准备一些就好,我不是很饿。”
“是。”苏日娜答应着,刚走到毡帐外,就看见两个女奴用盘子端来饭食说:“云先生,大汗吩咐,这些是给您的。”
玉如妍淡淡地看了一眼,说:“拿出去!告诉你们大汗,予唯不食嗟来之食,以至于斯也!”
两个女奴面面相觑,只好端着食物出去了。苏日娜担心地问道:“云先生,您这样真的好吗?如果大汗生气了”
“随他好了,他愿意生气就生气,要杀要剐随便他。”玉如妍道。
苏日娜看玉如妍脸色阴沉,也不敢说话。接下来的十余日,玉如妍对呼其图的态度几乎降到了冰点。而呼其图出了每日会在毡帐外看玉如妍讲课,其余的时间都没有刻意打扰她。
这期间,第二批军粮运送到了,楚扬也借着这个机会探望玉如妍。
“怎么这几日不见,你又清瘦了?”楚扬见到玉如妍第一句话,就是担心她的身体。
玉如妍笑着说:“哪里就清瘦了,你那边还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已经达成联盟,边关驻守军自然就轻松多了。”楚扬道。
玉如妍点点头,笑着说:“我们边关的驻军是轻松了,可是,齐国那边可就闹腾了。”
这些日子,玉如妍听说呼其图已经联合了塔尔部,对齐国的边境进行滋扰,让齐国皇帝苦不堪言。
楚扬笑道:“这还是多亏了萧大人呢,这个联盟之计也是他提出来的。当时朝中一片反对之声,只有皇上敢力排众议,采纳萧大人的建议。”
玉如妍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萧飞卿知道,她不愿意再多议论朝堂之事,所以轻轻揭了过去,问道:“最近劳累吗?”
“没有觉得累,倒是觉得很开心。”玉如妍说,“每天和孩子们在一起,真的是少了许多烦恼。”
楚扬笑着问:“是不是让你想起了当年在宫中做太傅的时候,也是每日和皇子们在一起。”
玉如妍开怀一笑,说:“楚将军真是聪明,确实是想到了那个时候,不过现在的日子更加单纯而已。这些孩子不牵扯夺位,不牵扯党争,只是读书识字。”
楚扬长叹一声,说:“说的对,皇室子孙们生下来,就背负着与普通孩子不一样的命运,就像皇上一样。”
提到赵文政,玉如妍内心五味陈杂。
他手段毒辣,屡次在陈国大开杀戒;他行事狠毒,赐死了无辜的唐云落;他绝情寡恩,将玉如妍发配边疆受苦受累。
单就唐云落一事,玉如妍就应该恨他。可是,从头至尾,玉如妍恨的人,却只有自己。
“皇上”玉如妍喃喃地说,“早就不再是我的小学生了。”
楚扬知道赵文政的所作所为,朝中民间也难免会有“暴君”的声音吹入耳中。平心而论,楚扬也认为赵文政对玉如妍过于狠绝。
无论如何,她都曾为陈国稳定立下汗马功劳,都曾为百姓做出不少惠民举动,都曾为陈国选拔良才夙兴夜寐。楚扬不禁劝慰道:“如妍姑娘,皇上他”
玉如妍笑着说:“没事,我不恨皇上,就是看在先帝的大恩上,我也不敢有怨怼之言。”
“将军,军粮已经点收完毕。”
“那就好,等下一批军粮运来,我再来看你。”楚扬道,“你保重身子。”
呼其图看着玉如妍毫无压力地和楚扬谈天说地,不禁黯然神伤。这一切的错,呼其图都归结与自己。是自己将心爱之人作为人质,并且卑劣地用伤害她的方式换取利益。
这一切,只能是自己的错。
呼其图双拳紧握,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卑鄙呢?难道坐上了大汗这个位置,就真的如此身不由己,要用心爱之人换取部族利益吗?
酒,是呼其图现在最好的寄托。
第七十三章 倾诉衷肠()
送走楚扬后,玉如妍在毡帐中看书,直到傍晚苏日娜送晚餐来,玉如妍才伸了伸懒腰,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云先生,累了吧,快吃些东西。”苏日娜说。
玉如妍笑着,喝了一碗奶茶,抬头看见苏日娜的脸色有些不好,忙问道:“苏日娜,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日娜摇摇头,有些刻意回避玉如妍的目光。
玉如妍知道苏日娜是藏不住事儿的性子,这样遮遮掩掩定是有事,继续追问道:“苏日娜,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遮遮掩掩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日娜终是沉不住气,埋怨道:“云先生,女婢是很敬佩您的才学,也很喜欢您。可是云先生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苏日娜,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玉如妍问道。
苏日娜撅着嘴说:“大汗对云先生这么好,可云先生还对大汗那样的冷冰冰,只对押送军粮的将军好。”
一句话让玉如妍不晓不得。
玉如妍解释道:“苏日娜,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楚扬将军和我在陈国的时候就认识了,而且我们同朝为官,自然相熟。”
“那大汗呢?”苏日娜不甘心地继续追问道,“苏日娜自出生以来,除了已经故去的皇后娘娘,奴婢还没有见过大汗对谁这么好。可云先生总是对大汗冷着脸,尤其是那次以后”
苏日娜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心虚一般。苏日娜虽不知那日为何呼其图要绑走玉如妍,也觉得大汗做得有些不对,但是更多的苏日娜还是向着呼其图多一些。
玉如妍轻叹了一声,解开扣子,将脖子上还隐约可见的伤疤露给苏日娜看。
“云先生,你”苏日娜有些莫名。
玉如妍苦笑道:“苏日娜,这些伤痕,都是你们的大汗给我的。他用我的鲜血作为交换的筹码,逼迫我们陈国索要军粮。”
苏日娜不信地摇摇头,忙说:“不,不可能!我们大汗我们大汗怎么会这么对云先生呢?”
玉如妍冷笑一声,说:“当日和呼其图一起去的兵勇,没有一万也有七八千,都是亲眼所见。苏日娜,你若不信,可以一个个去问。”
苏日娜泄气了,突然又开始同情玉如妍,瘪着嘴带着哭腔道:“对不起,云先生,奴婢不该这样和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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