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儿说着拽着绿珠疾行几步追去,眼瞅着方家的姐姐转了弯,便也追了过去,却不想转弯一瞧,那姐姐早不见了。
“怎么没人了?”柳婉儿蹙了蹙眉,仔细一瞧周围的环境才发现刚刚自己追得急未曾看路,走的地方已经极为偏僻。
小路幽深,周围是层叠的树木花林,柳婉儿紧张的抓着绿珠的手:“咱们这是走到哪了?”
绿珠紧张起来,慌忙道:“小姐,咱们回去吧,再往前走太过偏僻了,回头迷了路就糟了。”
柳婉儿瞧着周围环境陌生,也生出些许惧意,仔细往前一瞧,但见前方有个院子,门扉半掩,露出些许小院景色:“你看前面的院门是开的,想必里面有人,咱们进去问问吧。”
柳婉儿也不等绿珠答话,莲步轻移,已经快速的推开了院门小步走了进去。
院中的景象却十分出乎她的意料,这苏家的别院到处充满了生机,唯有这里,杂草丛生,却又枯黄萎顿,像是被人洒了药却忘记将杂草清除一般。
一条石子小路直通房门口,小路上布满了青苔,隐约可见有人走过的痕迹。
房间里传出一声声轻咳,听着叫人心尖发颤。
柳婉儿和绿珠对视了一眼,绿珠慌忙拉着她的手说:“小姐,咱们走吧,这园子叫人好生害怕。”
“园子而已有什么可怕的,那里面有人呢。”她说着挣脱了绿珠向室内走去。
吱呀一声,门扉半开,柳婉儿的小脑袋从门缝中探了进去,屋里的景象与院子又大有不同,屋子收拾的十分干净,水晶珠帘隔出里外间,燃着淡雅的熏香,像个女子的闺阁,可外间摆的却并非女子用的东西,而是一些书画之类的东西。
内室传来几声轻咳,有个低沉醇厚的声音传了出来:“是谁?”
柳婉儿心中一惊,房里的人原是个男子,她慌忙将脚抽了回来,转身欲走,却听到室内传出一连串的咳嗽。
“烦请帮我拿下桌上的水,可以吗?”话音刚落,又是一阵轻咳。
柳婉儿脚步一顿,想离开终究觉得不忍,心说,这里没有旁人,若我不帮他只怕他要咳死的,我只进去给他送了水便出来,想来应该没什么危险。
绿珠眼看柳婉儿要进去,忙拦了她:“小姐,里面的是个男人,您进去不合适呢。”
“没事的,你听他咳嗽的这么厉害,若我不管他,这里便没人能管他了,只是送个水,想来不会有事。”
柳婉儿转身进了房间,捧起桌上的茶壶,发现那茶壶里的水已经有些冷了。
“这水冷了,要不要帮你换一换?”
“不必了,你快拿给我就好。”那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
柳婉儿应了一声,捧了茶壶茶杯进入内室。
内室窗户半开,靠窗的软塌上,坐着一个人,兴许是咳嗽的太过厉害的缘故,他的脸上带着不同寻常的潮红,身上半盖着个薄被,一手隐在薄被之下。
柳婉儿忙倒了茶水端到他的唇边,喂他喝下一些,又在他背上轻拍帮他顺气:“喝下去就好了。”
那个人止了咳嗽,抬起眼皮看向了她,二人距离极紧,已是鼻息相闻,但见这姑娘生的娇俏可人,红唇微抿,娥眉似蹙非蹙,巴掌大的小脸上尤自带着担忧,她的身上没有脂粉味,只有女儿家似有若无的体香,隐在被中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你是苏熠轩吗?”姑娘退开了一些,轻轻开口,声音似是黄莺出谷,尾音轻轻一挑,似惊似喜。
他不解,只抬眸看着她,并不答话。
柳婉儿轻轻一笑:“你先前叫人领我三姐逛园子,我还想着你怎么不亲自来,原是病着不便,可这里怎么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男子瞧她天真烂漫、不解世事的模样,唇边便带了一分浅笑,身体微微后倾,想寻个靠着的地方,柳婉儿忙将一旁放着的被子拢成一团放在他的身后:“这样会舒服一些。”
舒服?这里于他来说何来舒服二字?
唇边的浅笑化作了讽刺,他缓缓开口:“你是何人?似乎不是这苏府的下人。”
柳婉儿拢着衣袖,眉眼化作弯月:“我叫柳婉儿,是……”
“小姐!”绿珠急急的唤住了她,忙行了两步将柳婉儿拽离了床边,轻声道:“小姐,水已经送上了,咱们快走吧,这若是被人瞧见了,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闲话呢。”
柳婉儿点头,矮身福了福:“苏公子,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两个人相携走出小院,绿珠关了院门,直呼一声:“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你怎么了?”柳婉儿不明所以,觉得绿珠怪怪的。
绿珠拍了拍胸口:“小姐,那人哪里是苏熠轩啊,您认错人了。”
“啊?”柳婉儿不解,指着院门说:“那个人不是病着吗?”
“我的姑奶奶呀,苏熠轩是苏府的嫡子怎么会住在这么破烂的院子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而且这个人很明显不是生病而是受了伤,他伤在腹侧,那里都渗血了,您没瞧见吗?”
柳婉儿摇了摇头,她刚刚只注意着那公子的模样,倒是没看清身上是什么情景。
“如果奴婢没猜错的话,这公子只怕不是自愿待在这里的,而是被人困在这里,先前他动的时候我瞧见被角露出了一截铁链,那可是锁犯人用的,这人定是危险人物呢,小姐您不明就里便走上前,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柳婉儿听她讲的惊心动魄,可心里着实无法将房内的病弱公子与坏人二字联系到一起,只喃喃自语:“不会吧?”
“这里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小姐,咱们快走吧。”
两个人顺着小路渐行渐远,小院里陷入了安静之中。
半开的窗户隐约透出些许寒光来。
窗边的公子把玩着一把匕首自嘲的笑了笑,多大年纪的人了,竟会被一个小丫头蛊惑,他欧阳桀什么时候这般不济了?只是叫他去挟持这样一个懵懂无知的姑娘,他好像也有些下不去手。
第33章 受辱()
柳婉儿和绿珠走回月影移轩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远远便瞧见柳嫣急急的行过来。
“姐姐。”柳婉儿怕柳嫣看出些什么,忙笑着与她打了个招呼。
“婉儿,你刚刚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柳婉儿摇了摇头:“刚刚去那边看到那景色漂亮,就多看了一会,不想等回过神来,天已经晚了,对了,姐姐,你见到苏公子了吗?”
提起苏熠轩,柳嫣的脸上便出现了尴尬的神情,今儿她好像又惹了苏公子不快:“不要提他了,咱们进去吧。”
“为什么不能提?”柳婉儿看了看珠儿和芙蕖,却见两个人皆是暗自偷笑,并不言语。
月影移轩内,以屏风隔出左右两间,左边是来贺寿的公子,右边则是姑娘。
两个人进屋的时候女眷皆已三三两两的入座,两个人寻了个位置坐着。
柳婉儿指了指前排的位置问:“姐姐身为嫡女应该坐大姐身边才是,怎么反倒与我坐一起了?”
她虽然年幼可有些规矩还是懂的,这嫡庶尊卑上是不能乱的。
柳嫣按了按她的手:“无妨的,羲和公主不会在意。”
柳婉儿抿了抿唇,先前的时候三姐明明与羲和公主很相熟的,怎么今儿反倒疏远了?今儿在这里见到羲和公主便觉得不对劲,此时更觉得蹊跷。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芙蕖,却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便问道:“姐姐今儿见到了苏公子?”
珠儿点头,抿唇笑了笑。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她提起苏熠轩就变得怪怪的?”
珠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说,柳婉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这般拂他的面子,只怕苏熠轩要恼了吧?”
“可不是恼了吗,闹了个不欢而散呢。”
柳婉儿正想笑话柳嫣两句,却见一个姑娘快步走了过来:“嫣儿小姐怎么坐在这?公主正四处找您呢。”
“姐姐快去吧。”柳婉儿笑道。
柳嫣站起身,跟着绿荷去到前面的位置,刚刚过去就见纳兰雪在朝她招手,调笑道:“嫣儿你去哪了,叫你去逛园子,你便一去不回,我还以为你丢在园子里了呢。”
柳嫣走近行了礼:“嫣儿瞧着这园子漂亮就多转了一会,不想忘了时辰,回来晚了,还请公主恕罪。”
“你我之间这么多礼做什么,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这园子漂亮着呢。”
瞧着纳兰雪那笑盈盈的模样实在很难和前世联系在一起。
谁能料到一向温柔的纳兰雪背后其实是个蛇蝎心肠的狠辣人,当年柳家帮助太子登基,可太子生性多疑,怀疑柳家和鲁家私下有关系,便罢免了父亲的官职,进而流放,赐死,举家逃亡。
这期间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她都不曾将这件事和纳兰雪联系在一起,一直到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这件事其实是纳兰雪暗地里推手,甚至追杀她的人,害死了她哥哥的人,也是她。
“公主说的是。”柳嫣微微点头,勉强扯出一丝浅笑。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吵嚷声,柳嫣循声望去,只见一抹亮丽的水蓝色在日暮的映衬下极为显眼。
柳悦!
纳兰雪道:“外面出了什么事,咱们去瞧瞧。”
说着一手扶住柳嫣的手臂站了起来,向外面行去。
“四公主你放开我,放开我呀。”柳悦急急的扯着自己的衣袖,一袭水蓝色的衣裙已经被水浸湿,柔软的布料尽数贴在身上,映的曲线玲珑有致。
这屋子里不止有女客还有男客呢,这若被人瞧了去,她的清白可是完了。
柳嫣忙冲彩儿使眼色,但见彩儿慌了神,便怒道:“彩儿,你还不快去拿个披风,回头若是受了凉可怎么办?多谢四公主救我二姐回来,四公主还请放手吧。”
四公主一掌拍开她的手,另一手狠狠一推,即将柳悦推在了地上:“我呸!这小蹄子敢躲起来看本公主的笑话,本公主便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笑话。”
“敢在背后编排我家公主,不教训你,你都不晓得什么叫厉害呢!”那丫鬟附和着狠狠戳了戳柳悦的额头,直将那额头戳出了红印来。
柳悦伏在地上,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只喏喏的说:“我……我没有非议公主……”
绿珠忙展了个披风给她披上:“姑娘小心些,可别受了凉。”
四公主瞥眼瞧见绿珠,心中不禁盛怒,反手一个耳光便打在了她的脸上,直把绿珠打的扑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柳婉儿正欲上前,却被柳卿拽住了手腕,转眼又见绿珠强忍眼泪在朝自己摇头,便觉得心中憋闷难受,却又无计可施。
“你这小贱人,谁叫你送来的东西?没瞧见柳家的二姑娘装扮的花枝招展的吗?穿上这个还怎么勾搭男人?”四公主这话便这般正大光明的喊了出来,周围的人一听,皆是捂唇轻笑,对着柳悦指指点点。
柳悦狠狠咬着唇,眼泪簌簌而落,但碍于对方身份,自己也不能发作,只能自言自语般说:“我没有……”
“你还敢狡辩,怎么着?觉得自己穿两身好的就能跟五公主抢风头是吧?羲和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回头仔细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纳兰雪蹙眉,脸上已经带了霜寒:“四姐,你还没用晚宴呢,怎么就醉了,来人,扶四姐回去休息,去寻一身干净衣服给柳二姑娘换上。”
四公主冷笑:“怎么?我说对了,你恼羞成怒了?”
“绿荷!”
“是。”
“不必了,本公主自己走,你这什么生日宴,以为本公主稀罕么?被你相中的驸马可是自求多福吧。”四公主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柳悦狠狠咬唇,她被四公主说的那般不堪,纵然换身干净的衣服却也不得干净!她这清白今儿算是全毁了,这样一想顿觉脸如火烧,只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府外跑去。
彩儿忙追了上去。
柳嫣也想追上去,手腕被纳兰雪紧紧抓住,长指甲抠进了她的肉里:“我这四姐近两年越来越猖狂了,叫二姑娘受了委屈,你可别生气。”
柳嫣摇头:“是二姐不懂事,惹恼了四公主,反闹了公主的宴会,叫人看了笑话,还请公主恕罪。”
纳兰雪摇了摇头:“无碍的,进去吧,宴会要开始了。”
柳嫣担心着柳悦,可脱不开身,只能对芙蕖和珠儿使了个眼色,芙蕖和珠儿即齐齐告退离去。
第34章 玉梳()
这场宴会是为五公主的生日宴会,却也是她选驸马的宴会,因此,女眷只能作为绿叶,衬着她这一朵红花。
室内烛火摇曳,五公主已经在出第三道题了,出题是为了考验驸马,却与她们这些女子没什么干系的,众人也只当瞧个乐就罢了。
柳嫣看了看身边脊背挺直、坐姿端正的柳卿,有些怔怔出神。
前世的时候,柳家的四个姐妹,柳卿是活的最安稳糊涂的人,当年她嫁给太子,太子疑心柳家,她什么都没做,只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柳嫣怒其不争,却也无可奈何,今儿也是如此,眼睁睁的看着柳悦受辱,一句话也不说,一点事也不做,便只顾着自个儿的安稳。
柳卿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我知你怪我什么都没做,可四公主性子如此,若你我去与她理论,反倒叫事情越闹越大,届时坏了公主的宴会岂不是糟了?悦儿她受些委屈便受些委屈吧,回去劝劝她也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她平日里觉得柳卿温和柔顺,前世的时候听闻她上吊自杀,还当是她走投无路的决定,不曾想,她的性子便是如此,却叫柳嫣从心里感到了寒意。
柳嫣郁郁寡欢,忽然听闻有人点到了自个儿的名字,不禁循声一望,原是纳兰雪。
“不如,便以嫣儿头上这朵白玉兰为题,叫各位公子做首诗吧。”
白玉兰?柳嫣下意识的往头上一摸,即摸到一朵柔嫩的花儿,但想取下却发现竟拿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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