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荣- 第93部分

　　　　苏和在当着安宁的面，凌辱乔四，也是在凌辱她本人。

　　　　她就算上前，苏和绝不会放过她和乔四。但她如果不上前，乔四必死无疑。

　　　　安宁回头看了枫痕一眼，再朝苏和看去，眼底已经有了水光。

　　　　身后一阵马嘶声，杨哲明到了他们面前。

　　　　他望向苏和，目光扫过地上被制住的乔四，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苏和突然击掌轻笑：“世子也来了吗，我还没有感谢你呢？”杨哲明手指紧紧握住绳子——苏和想要报复他们每个人。

　　　　他要他们每个人，都感受到愤怒和憎恨，他要把他们施加在他身上的，统统回敬给他们。

　　　　苏和的声音恶毒而冰冷：“我得感谢你，让我得好姐姐金雀放了我，还给了我机关秘籍，选我当什么九族……”他又笑：“对了，当初安排我的人进入大梁后宫刺杀太子，你的人起了很大作用，我该感谢你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气氛陷入一片冷涩和死寂。

　　　　安宁的身体微微僵住，杨哲明站在她背后，平静道：“我可以解释。”苏和的报复来的措不及防，他未料到他竟然这般不择手段，似乎毫不在意身上的醉花阴的毒未解。苏和已经拿到了克制毒发五年的解药，五年之内，他有自信找到解药吗？

　　　　世事无常，他对自己的计策还是太过自信了。

　　　　安宁低声问道：“你打算放了他？”她回过头看他，她的眼眶微红：“你还给了他那本书。”杨哲明无言以对。

　　　　她望着他，目光冰冷，像是含了极大的怨恨：“我不怪你利用我帮助苏安复位，我也不怪你利用乔五骗了苏英，毕竟你帮我推翻了北戎王的政权。但是你难道忘了，我为什么来北戎吗？”

　　　　她要北戎血债血偿，她要害死乔陌白的凶手死无葬身之地，她那么想要苏和的命。

　　　　而杨子明，却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放了他，甚至给他指了一条康庄大道，让他能够掌握机关秘术。

　　　　她甚至不需要苏和拿出证据，因为这就是杨哲明会做的事情，这是他的风格，永远将利益放在第一位。

　　　　她的声音嘶哑，眼泪已经缓缓流下：“在你眼里，是不是无论做什么都可以不择手段，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利用、欺骗？”

　　　　他放了苏和，放走了大梁的敌人，结果苏和在他们归途之路上埋下夺命杀机。

　　　　他害了他们所有人。

　　　　苏和看他们两人已经开始分裂，唇畔露出一抹笑来，继续火上浇油：“安庆世子，我感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所以，这人我就不杀，权当看在您的面子上。”安宁朝苏和看去，目光晦涩不明——他说的是真的吗？

　　　　乔四被扶了起来，苏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回你主子那里去吧。”

　　　　乔四摇摇晃晃起身，朝安宁走来，苏和的亲兵箭镞遥遥对着乔四的背部，乔四站起身，艰难地挪动了几步。

　　　　苏和站在乔四背后，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和憎恨，突然弹了弹手中刀面，双手握刀，朝乔四身上斩去。

　　　　“不——”安宁尖叫了一声，刀锋从乔四的肩膀砍下，苏和的力道极大，乔四整只手臂齐齐被斩断，落在了地上，血肉横飞，鲜血四溅，原本紧绑的绳子也散了开来。

　　　　“啊——”乔四发出痛苦的哀嚎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枫痕猛地上前一步，箭镞立马朝他们射来，被生生止住了步伐。

　　　　安宁跪倒在地，苏和的目光狠毒而冰冷：“我不杀他，留给你们好好享用。”

　　　　他挥了挥手，翻身上马，弓箭手们缓缓退了一步，隐入黑暗中，苏和拉着缰绳，转身奔入旷野之中，从此天高地远，再无人能制住他。

　　　　枫痕紧紧握剑，等对方终于退出射程，才飞奔到乔四身边，乔四面白如纸，大量的鲜血汹涌着喷出，几乎浸染了他身下的草地。枫痕出手如电，在他身上血脉点下止血穴，撕开自己的衣袖替他包扎伤口。

　　　　如果血流的太多，乔四就会死在这里。

第三卷　第二百零柒章　援军已至（）　
西厥人的突袭来势汹汹，像是不要命似得，源源不断地冲上来，北戎军队又要保护西厥使团，又要保护进贡的黄金物资，两边几乎杀红了眼。

　　　　阿布和乔五满身狼狈，几乎连挥刀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人背靠着背，他们的服侍和身份成为西厥人重点攻击的对象。阿布低声对众人道：“再坚持一会儿，我已经派人去求援军了。”

　　　　乔五苦笑：“但愿援军来得更快些。”

　　　　西厥人专门喜欢挑身份尊贵却手无寸铁的北戎使臣，而且用斩杀的方式，并以此为荣。他们一个一个帐篷搜过去，杀死一个北戎使臣都会引发剧烈的欢呼声，笑声可怖而阴森。

　　　　西厥王庞大的身躯像是一堵墙，刀剑虽然砍在他身上，鲜血直流，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痛楚，能随随便便捏碎一个北戎士兵的头骨。连西厥王都到了，西厥主力军大半都在这里了，他们毫无胜算。

　　　　若是援军再迟一些，他们就要全军覆没。

　　　　乔五和布将军的斗敌方式不同，一人曾经掌管大梁军队，一人是北戎将领，却在此时此刻有了默契般，你护着我的背后，我保护你的后方，面对近几十个西厥人，刀和剑的运用自如。硬生生没有让他们近身。

　　　　皎月和珠玑背靠背站着，被一群西厥人团团围住。他们为她们的容貌所惊艳，露出贪婪的目光。

　　　　皎月和珠玑虽然擅长控制人心，但在这样混乱的情境下，想要控制这么多人还有些难度，不如她们的师父金雀娴熟。

　　　　她们俩姐妹没有手下留情，随手扔出一把毒粉，就够这些西厥人受的。

　　　　黑鹰像一道影子般穿梭在人群中，身影过处无不是落地的尸体，可是西厥人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来，杀都杀不尽。

　　　　突然，从草原深处的大地发出轻微的震动声，开始几不可闻，之后越来越近，像兽群震动着大地，朝他们奔来。

　　　　援军已至。

　　　　布将军微微直起身，喊道：“援军到了！”这一声呼喊，原本几乎绝望的北戎士兵们纷纷迸发出力量和希望来，他们再坚持一会儿，就能撑到援军，就能活下来了。

　　　　西厥王直起身，目露警惕，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苏和。

　　　　刚刚杀红了眼，压根不知道那小子跑到了哪里。

　　　　一个西厥人跑到西厥王身边道：“王，西南方来了一万骑兵，是北戎的骑兵！”西厥王眼底阴暗交替，好似正享用着一块肥肉，却又不得不考虑松开嘴一般难受。

　　　　那西厥军师甚为谨慎，劝道：“王，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那小子呢？”西厥王问道。

　　　　“刚刚乱战中就不见了。”

　　　　加里木眼底划过一丝阴狠，苏和那小子，是不是把他们西厥当枪使了。

　　　　这次，苏和描述这次北戎使团中的货物富可敌国，西厥王加里木听了苏和的建议，几乎出动了所有西厥军队。他们越过了广袤的草原到了这里，在路上失去了很多兄弟，物资和粮食都不足。原本想将这些人都杀了，再将货物瓜分，没想到他们援军来的那么快。

　　　　他们胜在突袭，打了个使团措手不及，若是北戎精良的部队前来支援，他们也讨不了好，很有可能全军覆没在这里。

　　　　加里木吐了一口血痰，刚刚他一颗牙齿被打掉了，嘴巴里满是鲜血。

　　　　北戎并非苏和描述那样不堪一击，后援不及。他们西厥，是中了苏和的计策了。

　　　　“我们撤。”他恨恨道。“给我找到那小子，我要扒了他的皮。”身为西厥王那么多年，他并非脑子发热的愣头青，能狠得下心放弃。加里木上了一匹快马，将自己手中大刀狠狠扎在地上，标志着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西厥战号响遍了整个营地，西厥军队像是得了指示一般，开始如潮水般退去，往黑暗中的草原狂奔离去。

　　　　西厥人来得快退的快，徒留下一地的狼藉和尸体。

　　　　北戎支援的将领们兵分两路，一路往营地而来，一路继续追击着西厥军队而去。

　　　　被遗留下来受伤的西厥士兵没有受到多少优待，援军像大象一样碾压了过来，将他们全部杀尽。

　　　　阿布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头上被砸了一下，身上到处都是血痕。乔五也没讨得了好，他的背上一道长长的刀伤，深可见骨。

　　　　援军的将领上前来拜见布将军，阿布脸色有些苍白，干脆利落地下令道：“布置防线，清点货物，救治伤员。”

　　　　“是。”

　　　　乔五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背上靠着一根木桩，和布将军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方才一番生死搏斗，如今能活下来，好似有了同甘共苦的情谊。

　　　　乔五支撑着又爬起来：“乔四刚刚去追四王子苏和了，我得去看看。”可是他身形摇晃了一下，压根站不稳，何况骑上马。

　　　　原本躲在后面安全无虞的青烟和柳娘跑了出来，急匆匆到了他跟前扶住她，青烟察看了他伤口一番，像个医者似说道：“你哪里都去不了。”

　　　　柳娘则是目光缓缓扫过整个营地，他们损失惨重，北戎使团大部分使臣非死即伤，存活下来的几个战战兢兢地躲在帐篷里，吓得不轻。

　　　　他们都是文臣，鲜少亲自打仗，常年生活在王都辅佐北戎王，压根没碰上过这些事。

　　　　乔五扶着青烟的手躺到担架上，抓住布将军的手：“马上派人支援安宁公主。”布将军点了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他立马吩咐了身边的将领几句，乔五眼见那个将领去组织军队风，方才松开了布将军的手臂。

　　　　风吹在脸上，冷涩如刀割，不知是心中悲苦还是因为冷风寒涩，安宁只觉得脸上眼泪压根止也止不住。

　　　　枫痕背着气若游丝的乔四纵马在前面疾驰，仿佛不要命似得在鞭策着马。

　　　　每分每秒时间，都决定着乔四的生死。

　　　　杨哲明低头看着怀里的安宁，自从枫痕说乔四还有救后，安宁好似进入了一种极为不寻常的状态。

第三卷　第二百零八章　终局已定（）　
为了能让枫痕加快速度赶回去，杨哲明提议和安宁共乘一匹马。安宁的身体僵硬，目光紧紧缩在乔四身上，不再看他，也不再同他说话，她的目光扫过他，如同扫过空气，让他感觉自己抱着的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这种疏离似乎带着一股恨意，仿佛她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如果落下最后一根稻草，下一秒她就会爆发，或者崩溃。

　　　　她对他的冰冷和疏离像是一道屏障，明明两个人靠得很近，却貌合神离。

　　　　这让他非常担忧，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

　　　　灯火通明的营地遥遥可见，枫痕骑马迎上了北戎的援军，马匹好似累极，前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上。枫痕背着乔四运用轻功稳稳落地。

　　　　枫痕身上的红衣被乔四的鲜血浸得湿透，沉甸甸的血流顺着枫痕的手指流下，好似整个人浴了血，。

　　　　青烟冲了上来，看到枫痕的模样几乎吓了一大跳，枫痕几乎是个血人。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乔四身上，连惊讶的时间都不够，心已经凉了大半。

　　　　乔四脸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整个人皱着眉头紧紧闭着眼，已经昏死过去。枫痕伸出手，手里握着乔四的断臂，用他的外衣包裹着：“还能不能……”

　　　　没等枫痕说完，青烟立马抢过断臂，打开衣服扫了一眼，喊道：“把他抬进去，马上抬进去！让你们的军医全都过来！”

　　　　她厉声喝道：“去拿手指粗细的绳子过来，还有棉布，用开水泡过！……”她急促地吩咐所有人行动起来，声音太过尖锐，以致于有些嘶哑。

　　　　青烟率先飞奔进自己的帐篷，哆嗦着手将自己的药箱的锁打开，取出一大把药，转身来到乔四跟前，连磨药的时间都不够，她直接将草药塞进自己嘴里咬碎，凑上乔四的嘴渡给他，又让人拿水灌他喝下。

　　　　所有人都在飞速奔跑着，乔五整个人僵硬站在帐篷前，看着帐篷中被所有人围着的乔四，和他那鲜血淋漓而手臂不见踪影的肩膀。

　　　　鲜血顺着担架流下。

　　　　枫痕喘着气，刚才控马太用力，他的腿部有些割伤，乔四紧紧贴着他的背部，滚烫的血都流在他身上，他的断臂就在他手上，慢慢变得冰冷。

　　　　乔四的血，染了他满身，他的手还有些发抖。

　　　　柳娘走到他跟前，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枫痕抬头看了柳娘一眼，他们两人还是头一次说上话，柳娘的目光很温和，枫痕沉默，缓缓摇了摇头。

　　　　柳娘又问：“公主在哪里？”

　　　　枫痕这才目光聚焦了一些，好似回过神，回头朝黑暗的草原上望去——她和世子在一起。

　　　　安宁被扶下马，腿一软，几乎就要坐在地上，手撑在草地上一下，抬起来时，手上已经沾了血。

　　　　一路上，乔四都是淌着血。

　　　　杨哲明上前一步，想要扶起安宁，突然腹部一凉。

　　　　安宁仰头望着他，脸上带着泪，顺着脸上的花纹流下，眼眶里都是血丝，气若游丝，好似问他，又好似在问自己：“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安宁手中握着那把北戎弯刀，那是他亲手送给她的弯刀，让她留做纪念。

　　　　那把刀正正插入他的腹部，整个刀锋大半没入他的身体，刀柄上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杨哲明的手握着安宁的手臂，微微收紧，又慢慢放开，安宁没有退后，两人靠得极近，他一个倾身，就能拥抱住她。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刀插在他的腹部，血渗出他的衣服，蔓延出一大块血红，杨哲明皱眉，痛是肯定的，但是更加深刻的感受，是寒冷。

　　　　那些寒冷，沿着他的四肢百骸流窜，直击他的胸口，好似要将他淹没。

　　　　安宁松开手，杨哲明退后了几步，堪堪站稳。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大把大把落下，安宁望着他，重复着喃喃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好像鬼使神差一般，她拿出了那把刀，就这样插入了他的身体，好似被谁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