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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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荣-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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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夫人咬牙,压低声音说道:“钱庄掌柜会有另一块印,合二为一启用,你就能拿到你的钱。”

    安宁小心将印章收好,站起身,走到枫痕前面,低声道:“我们走吧。”枫痕点了点头,将手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夫人死死抓住牢门,低声道:“公主殿下,你答应我的,要让他们活下去。”出了这道牢门,是生是死,还不是她安宁公主说了算。

    安宁没有回答,枫痕将铁链往她手腕上轻轻装回去,牢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直到最后,安宁也没有回头看李夫人一眼。

    董京衣的手搭在婉和长公主的手腕上,细细探了半天,才起身道:“恭喜长公主殿下,的确是喜脉。”

    捂着嘴,脸色苍白的杨悦表情一顿,难以置信地抬头:“真的?”这几天她肠胃不适,还以为是吃坏了什么。

    没想到,没想到……

    董京衣笃定地说道:“的确是喜脉,只是长公主殿下近日操劳过度,需要好好养身子。”

    杨悦的贴身嬷嬷眼眶一下子红了,握着已经有些发呆的长公主的手,似怕惊动了什么一般,轻声轻气道:“殿下,您怀有身孕了。”

    而杨悦整个人浑浑噩噩,在云里雾里,神思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她盼了这个孩子,盼了多少年?

    从嫁给方秀明每一天起,她就努力的想给他生个孩子。吃了多少药,拜了多少佛,最后没有一点用。

    男孩女孩已经不论了,她就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嬷嬷又哭又笑,站起身抓着董京衣的手:“董太医您真是神仙转世啊,要不是你开的药,我们殿下……我们殿下……”话还没说完,嬷嬷先情不自禁的嚎啕大哭起来,捶胸顿足跪倒在地。

    杨悦眼眶一红,已然默然地流下了泪,屋里每个人都神色戚戚,却又眼底欢喜。董京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这个,可不是他能对付的情境。

    自从他照料淑妃娘娘开始,便一直住在慈和宫,见过婉和长公主几次,她体虚,气血亏损严重,还有其他一些隐毒。贵太妃让他给婉和长公主诊断,他就随手将当初开给安宁泡澡的药给了婉和长公主,嘱咐她多泡些药澡。

    那些药是他精心给安宁准备的,祛寒散毒,温和利体,保养气血,要不是古宅那段时间安宁用了药,她失血过多的时候也撑不到他来救她了。

    如今,也算是帮了长公主一把。

    婉和长公主和嬷嬷哭了一会儿,慢慢也收敛了情绪,擦了擦眼泪,竟然从床上起身朝董京衣行了大礼。

    “董大人,我知道您悬壶济世,不知道救了多少人,这番恩情你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我杨悦却盼了这个孩子盼了整整十年。如果董大人有任何所需之事,只要我杨悦力所能及,一定帮你做到。”

    以前的婉和长公主或许没这个底气,但如今她的母妃掌管后宫,为皇帝所敬重,说话的分量已然不同。

    董京衣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感谢了,扶住长公主:“殿下言重了。”算是领了她的心意。婉和长公主见董京衣没有一味的推脱,也没有直截了当的提要求,心中对他好感倍增,心里更是感谢她的母妃贵太妃,若不是她的母妃让董京衣给她医治,等她年纪再大一点,或许连怀有孩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有些事,还是需要试一试的。试一试,机会就来了。

    嬷嬷将董京衣一路送到了外院,吩咐宫里来的人小心将董大人送回宫里,才反转回了公主屋里。杨悦此刻斜卧在榻上,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内敛,神情温柔,手轻轻抚着肚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嬷嬷拿了一件小毯子轻轻替她盖上,握着公主的手:“殿下,这也是,云开见天日了。”杨悦神情比平日温婉了许多,点了点头:“我只希望能把它健健康康地生下来,抚养它长大成人,以后娶妻或者嫁人……”

    对于好不容易怀上孩子的杨悦来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舒华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入了春快要进夏,大少爷方舒华先是身上发疹,后来低烧不退,若不是杨悦照料他太过尽心,引发肠胃不适昏了过去,请了太医来看,也不会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的事情。

    嬷嬷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兰姨娘一直陪着小少爷,驸马爷也看着呢。”

    大少爷方舒华住的东院,离婉和长公主的屋子不过隔着一条走廊,公主府虽然不宽敞,但胜在精巧齐全,几座院落都风水极佳。方舒华的院子阳气最为充足,婉和照顾他也很方便。

    婉和长公主昏过去被送回院子后,因为挂念方舒华,硬是让方秀明去照顾孩子,自个请了太医来看,若非如此,驸马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没有陪在长公主身边。

    婉和长公主一想起这件事,突然哎呀了一声:“刚刚应该让董大人看看舒华的。”那毕竟是她看着养大的孩子,喊了她那么多年母亲,董京衣医术高超,说不定有什么法子。

    一个小丫鬟就在这时走进屋里:“殿下,驸马爷刚刚出府了,说要去宫里请郭太医来看看。”郭太医是宫里治小儿科病症最好的太医,目前正一心一意照料着还没满月的玺王。

    如今玺王受了惊吓,需要日夜照料,要请郭太医出宫可非常不容易,除非皇帝亲允才行。不比请董京衣,他只是擅长杂症偏科,贵太妃答应了,离职一会儿不碍事。

    尤其皇宫现在还落了锁。

    婉和长公主没想到方秀明这么急。

第二卷 第六十九章 千里孤坟() 
郑松君刚从里面走出来,两人打了一个照面。余大人皱眉:“松君,这么晚你来巡牢?”郑松君朝余大人行了一礼:“下官来看看,牢中犯人众多,免得出什么事。”

    余大人点了点头,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卫兵,“辛苦你们了。”众卫兵齐声道:“不辛苦。”

    余大人拍了拍郑松君的肩膀:“你早点回去吧,我到死牢看看。”郑松君赶忙弯腰行礼送他。眼见余大人往牢房走去,他才抬起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余大人一路走来,脚步却渐渐缓慢,回头看了一眼,郑松君已经带人离去。

    他了解自己的部下,三更半夜的,郑松君从来不是个喜欢巡牢的。他问身侧的卫兵长:“郑大人去过哪里?”

    卫兵长恭敬道:“甲等,乙等,丙等大牢,郑大人都去过了。”

    余大人思索片刻,脚步微快,朝死牢走去,一直走到李氏族人关押的地方,才停住脚步。

    人都好好的,和原来一样,一个也没少。

    李夫人依然跪坐在草堆上,手上一串佛珠,念念有词,她睁开眼,看向余大人。

    余尚书不知为何,心中缓缓松了一口气,朝李氏点头:“李夫人。”

    本也是同朝为官,如今看到同僚触犯圣怒,家眷落得这样的下场,怎不能唏嘘哀叹。

    李夫人轻声道:“夜深,余大人还有心思来看看,可是怕我这把年纪撑不过去?”余大人沉思片刻,低低叹道,几乎无话可说。

    李夫人瞧着他神色:“余大人若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怜惜我们一二,就让我死之前,和几个孙子孙女好好相聚吧。”余大人朝另几间牢房看去,年幼的几个孩子都缩在母亲怀里,脸色青白,惊恐不安,原本是名门世家的少爷小姐,如今落魄不堪。

    余尚书点了点头,朝狱卒挥了挥手,狱卒把其他几个牢房门打开,将几个年幼的孩子带出来。

    李夫人的牢房宽敞,条件好很多,几个孩子走进去以后,一个个扑倒在李夫人身边,低声抽泣。李夫人怀里抱着一个,手里抓着几个,眼眶立马红了,整个牢房又蔓延低沉而悲伤的气氛。

    余大人看着,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当初自己拦下他们饮下毒酒是对还是错。

    安宁坐在郑府的马车里,窗子外的灯火透过镂空的窗花透进来,时而照亮她冷肃而美丽的脸孔。

    郑松君沉默地坐在门边,心下震动,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一个小小的公主,瞒着当今圣上,勾结朝臣,利用职权,进入死牢。离开之时淡定从容,冷静到没有分毫慌乱。

    原本他看重的,是安宁公主背后的太子和乔家——如今,他却觉得,安宁公主,或许比太子和乔家,更加可怕。

    他尚心绪难定,就听到那还略带稚嫩的声音轻柔问道:“我想知道,死牢中人若是行刑前病亡,会埋在哪?”

    郑松君心底一片雪亮,低声道:“西郊凤鸣山。”

    安宁点了点头:“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郑大人就当不知道,我也不会连累郑大人。”她缓缓说道:“郑大人的相助我会铭记于心,待余大人致仕,郑大人一定会得偿所愿。”

    郑松君心中既兴奋又恐惧,头上直冒冷汗,几乎有种与太极殿上和皇帝对话的卑微感,几乎不敢反驳,只顾着点头称是。

    他知道,今天他上了安宁公主这条船,可能永远都下不来了。

    ——安宁公主,她到底是什么人?

    不到三更,在府衙后院休息的余大人被牢中兵卫匆匆叫醒,来到死牢,死牢中一片哀戚的哭泣声。

    李夫人身边的孩子或坐或躺,一个一个,脸色苍白,已经没了气息。一瓶药散落地上,还有余留的粉末。

    狱卒向余大人递上那个瓶子:“仵作已经验了,是毒,让猫吃了,睡着了就死了。”余大人拿着瓶子,望着抱着子孙们哭得肝肠寸断的李夫人,脸上表情变化莫测。

    他想起郑大人来过,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按病亡处理吧。”

    刑场之上,手起刀落,人头落地,痛苦不堪。孩子何其无辜,这样走也走的安生点。

    李夫人一边哭,一边说道:“余大人,这件事,与旁人无关,只求你可怜可怜我的孙儿孙女们,给他们一口棺材,免得其他孤魂野鬼惊扰了他们。”

    说完,李夫人已经哭得要昏过去。余大人望着那些孩子,想起家中衣食无忧的孙子孙女们,长长叹了一口,不免有了请辞的想法。

    月明星稀,天际微白,西郊凤鸣山。

    这片荒郊野岭埋得都是无人收敛的骨骸,大多是重罪犯人,连亲属都不敢来收尸。野狗野狼和秃鹫倒是经常光临此处,将尸体吃的干净,只留下白骨森森,踩一脚都能露出一个头骨。

    久而久之,这里阴风阵阵,人迹罕至,晚上鬼火萦绕,似有极大的冤屈。

    林子中黑衣人林立,沉默而冷寂。

    枫痕抱胸在站在林子里,而安宁斜靠在树上,身上披着枫痕的外袍,缓缓打了一个哈欠。她一个晚上没睡,已经累极。

    很快,有人打着灯笼和火把上山来,火光照亮他们身上的官服——一个大大的刑字。

    三四个人推着一辆马车,运押死尸埋葬原本就是最吃力不讨好的活,这几个官兵一脸不耐烦和晦气。

    这几日刑部死的人越来越多,上头人又抓得紧,刑部仓库的尸体已经装不下了,几乎每天都要运来埋了,他们已经疲惫不堪。

    马车上堆满了用席子或者白布裹着的尸体,还有一口巨大的棺材。

    枫痕直起身,抬起头看天——天快要亮了。

    这几人来到埋尸骨的地方,坐下来喘气,喝水,讲几句黄段子,就开始拿起铲子挖坑。

    埋得人多了,土壤已经很松软,他们随随便便挖了坑,就将几具尸体扔下去了。

    轮到那个棺材,那几个官兵已经没了力气,一个年纪小的说道:“这么大的东西,埋埋多不方便,不如烧了吧。”

    年纪大的说道:“不行,余大人吩咐过,要好生埋了。”几人立马没话说了,找了一块空地,开始挖坑。

    这样就挖了整整半个时辰。

第二卷 第七十章 青云之志() 
安宁在枫痕背后问道:“几个时辰了?”枫痕低声道:“快五个时辰了。”

    药效要过了。

    枫痕当机立断,挥了挥手,几个黑衣人立马行动了起来。

    树林中,发出哗哗的声音,几个官兵停了手,直起身去看——幽幽的,林中影子凌乱,似乎有鬼火逼近,还有低低的哭泣声。

    犹是这几个官兵长年累月的在黑夜往返凤鸣山,也被这架势唬得一跳。

    年纪轻的扛不住了:“咱们还是待会来埋吧。”等天亮了,胆子也大一点。年纪大的沉默不语。猛然一阵风刮过,几人的官帽被吹落了,灯笼火把也倏然熄灭。

    黑灯瞎火的,几人吞咽了一下口水,觉得一股阴气从脚上蔓延上来,年纪大的终于开口:“待会来挖吧。”

    几人收拾了东西,匆匆推着马车下山去了。

    等人走光了,几个黑衣人落到棺材四周,抬起棺材,往树林里走去。

    刚将棺材放下,棺盖上突然咚的一声,吓了安宁一跳,立马抓住了枫痕的手。

    枫痕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他们醒了。”

    棺盖已经被钉死,黑衣人都静默而立,没有主子的指示,没人动手去掀开棺盖。

    安宁走近几步,棺材里又发出咚的一声——然后是越来越密集的拍打声,还有低弱的呼救声。

    安宁突然想到,自己若就是这样不管他们,他们也会活活闷死吧。

    那呼救声越来越大,众人目光都落在安宁身上。

    安宁不是没见过杀人,也不是没有下令杀人。

    但死得都是无关紧要的——宫人,奴才,蝼蚁一般的人,他们是是罪有应得,本就该死。

    此时此刻,她却深刻感受到,这棺材里的人只能指望她,他们求生,他们渴望着活下去。

    一个名门豪族唯一血脉捏在她的手里——恐惧、兴奋、害怕、不安……

    她一念之间,决定是生是死。

    她低低叹了一口气,道:“打开吧。”几个黑衣人上前,四角一开,掀开了棺盖,火光照亮了棺材里的景象。

    或横或竖躺着很多孩子的尸体,穿着白色的寿衣,其中两个孩子满脸泪水,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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