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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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荣-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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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孕的女子敏感多疑,宫人服侍的不好,都会惹来唐美人心情不快。

    她想办法让唐美人身边的宫人不断犯错,一个一个被厌弃,最终爬到了唐美人身边。她识字聪明,又能干,唐美人渐渐喜欢上了她,时时让她待在自己身边。白素每天把唐美人的情况都汇报给自己的主子,看着她所有的吃食,保护着她。

    白素不断收到纸条,有的是别的宫人给她的,有的是晚上有人塞进她的门缝。纸张上的字迹如行云流水般狂野凌厉,仿佛充满了力量和野心。

    她将每张纸都细细看过去,那些字在第二天早上,都会消失不见。

    她替唐美人和主子牵桥搭线,慢慢唤醒了唐美人心中蛰伏的名为“欲望”的野兽。

    直到那天,她出了安陵宫,就被抓住了。

    她被拖进地牢里前,抬头望着天空,皇宫里的天空都是四四方方的,一半昏暗,一半泛白,只能看到群鸟飞过,消失在四方天际。

    然后她看见一个小女孩。

    她就站在那里,穿着精致的衣服,所有人都若有若无地围着她,火把照亮她发上簪着的凤雕,和冰冷的脸庞。

    那小女孩和她的主子一样漂亮,眉宇间有几分相似。

    对我说说话吧,白素心里想,她很想听那个女孩说话。

    然而那小女孩什么都没说,地牢的门就被关上了。

    天快要亮了,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滚烫地熔浆烫过她的皮肤,刀子割开她的血肉,还有什么东西从她的下体钻进来……

    后来她的眼睛看不见了,只有一片黑暗。

    她是真的要死了。

    最后的最后,她听到那个小女孩的声音,隔在很远的地方,似乎隔着一层木板,模糊而沉闷。

    “杀了她吧。”

    她想听的仔细一点,可是她动不了,她已经没有手脚了。

    有人向她走过来,黑暗中有一双手,抓住她的脖子。

    然后她听到“咔嚓”一声。

    一切都暗了下去,真正的黑暗,像是陷入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像是被人拖入地狱。

    那位小主子,会不会对她失望?

    但是她知道,他会记得她的名字,那是他给她取的名字。

    “青梅落,花无期,茶凉三兮。牡丹笑,七月七,楼栋别期。

    韶华尽,白素衣,古井凄迷。思奠处,何堪记,断肠新题。”

第二卷 第六十八章 柳暗花明() 
嬷嬷使了一个让小丫鬟出去的眼神,握着长公主的手谆谆嘱咐:“我的好主子,现在最重要的是您肚子的孩子,大少爷有驸马爷兰姨娘看着,没事的。”她替她掖了掖被子:“贵太妃马上也会知道您怀孕的事情,不知道多少高兴,总算有件事让她老人家心安了。”

    想起自己的母妃,又想起现在府中所有人都围着大少爷转,婉和长公主轻轻地叹了一声:“我知道了。”她神色慢慢平静:“我怀孕的事儿,等驸马爷回来,我亲自和他说。”嬷嬷赶紧点了点头,扶着长公主躺下,见她闭上眼慢慢睡去。

    望着脸色苍白,几天没吃好的长公主殿下,嬷嬷既是心疼,又是高兴,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将几个大丫鬟拎到一边耳提面命了一番,才走到走廊另一头。

    她望着灯火通明的东院,自从兰姨娘生下大少爷后,这公主府里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大少爷,连兰姨娘的地位身份都水涨船高。

    可是他们忘了,这里是婉和长公主府,所有的一切,都合该归长公主所有的。

    如果长公主能生下一个儿子,该多好。

    方秀明没来得及进宫,就碰上了从宫里出来的刑部尚书余大人。

    贪污大案牵连甚广,抓住一个,攀咬出一群人,地方官吏各级震动,各个都有洗不干净的地方。再这么挖下去,金都几大世家都要受到牵连。

    皇帝余怒未消,报上去名册皆是摘官抄家,户部忙着查清账目,吏部忙着调动任命,工部忙着彻查李家内务府的账册……朝廷上下忙得人仰马翻,几乎牵涉六部官员。

    余大人这几日倒不是忙着抓人了,而是忙着怎么查实罪证,能放过的放过,罪责较轻的就抬一抬手,若是从地方起水,朝野上下都受到波及,恐怕容易引起政变和民变。

    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临致仕了,却碰上这样的大事,唯恐疏漏什么晚节不保,这几日忙的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方秀明这几日也是政事家事忙成一团乱,德妃在宫中受到责难,加上玺王受刺之事,方家更不敢轻易举动。

    若是杨哲明在此,他到能出个主意。但是太子和元家盯上他们后,他们几乎不再来往了。

    而杨哲明今日也离开了金都。

    偏偏他长子重病,急得火烧眉毛。两人在宫门一会面,彼此唠嗑了几句,余大人叹了一口气:“方大人,现在陛下心情不快,玺王殿下尚未痊愈,你这一去……”方秀明作揖道:“余大人,下官实在没办法了,就算求不到陛下,太妃娘娘那里也要走一趟。”

    余大人只好目送方秀明进宫去。

    等出了宫,余大人上了马车,天下父母心,想起李家关在死牢里的几个孩子,原本也是锦衣玉食,现在却是生死未卜,任人宰割,也是长长叹息了一番,吩咐贴身随侍:“咱们去死牢看看吧。”

    杨玺和枫痕被人从甲等死牢里提了出来,郑松君依然在外头等他们。此时此刻四周都是自己人,杨玺轻松了许多,被人解了镣铐,长长吁了一口气。和李夫人交谈时,她几乎考虑了数种可能,手掌心几乎一片冷汗。

    “殿下,夜色深了,咱们早点出去吧。”郑松君见安宁公主全须全尾地出来,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担忧自己犯了规矩,只是金枝玉叶的安宁公主身处地牢,而地牢里四处都是重罪犯人,他实在担心她在这里出一丁点事,那就是他全家的命都得赔上了。

    一行人进入丙等大牢,往乙等大牢走去。安宁和枫痕裹在黑色风衣斗篷里,夜色下步履匆匆。

    经过丙等大牢时,安宁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停在一个牢房门前。

    牢房里,正是元烈送进金都城中的刘家人,烛火昏暗,那个一个老者怀里抱着自己的孙子孙女,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复又沉默低下头去。

    她抬起手,指向牢里几个人:“他们是谁?”郑松君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他们就是,举证李家的刘家家仆一家子,陛下尚未明旨,只好关在这里。”

    “你是说,他就是手握李家贪污国库的证据的——刘段城的家仆?”安宁一字一句咬的清清楚楚地问。

    郑松君心下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她转过头,仔细往牢房里的人看去——那不是刘段城的家仆,那就是刘段城。

    怪不得她听到这个名字分外耳熟,前世李家被杨钰下了大狱后,刘段城的案子也就平反了,假装成老仆逃脱的刘段城才得以回到世人面前,被重新起用。

    但她记住刘段城不是因为这个。

    她记得最深的,是她远嫁那次,大梁的军队将她护送到东海。

    那时大梁的海战队已经全军覆没,和亲远嫁的公主,好比战败国向战胜国贡献的贡品,在大秦子民眼里,毫无尊荣可言。

    甚至在后宫之中,除了皇后这个名头,她没有任何地位。

    有个老人朝她跪拜,元烈告诉她,那是刘段城。

    他们在重新督造海战船。

    那个老人哑着声音对她说:“公主为国远嫁,是乃国之大义,臣一定会造出大梁最强的战船,迎公主回国。”他的声音嘶哑憨厚,话语简单朴实,让人潸然泪下。

    那个老人饱经风霜,家破人亡,却从未失却忠君爱民之心。

    就是那句话,让她在一无所知、惶恐不安中泪流满面,也就是那句话,让她在大秦王宫一直撑下去,等着他们来接她回家。

    但她终究没有活着看到大梁的战船。

    现在,一切都乱套了,刘段城提前出现,甚至成了刺杀玺王的共犯同党。

    安宁了解自己的父皇,多疑谨慎,他若是厌弃了谁,绝不会留情面。

    刘段城要是就这样死了,大梁会失去一个忠臣。

    后世也无人能再造大梁的战船。

    她得救他。

    一个穿着狱卒衣服的人匆匆走过来,步履轻巧,帽檐压地低低的,几乎看不见脸。他看见他们一行人,凑到枫痕耳边低语了几句。

    枫痕走到他们身边,低声道:“刑部尚书余大人来了。”

    余大人在刑部大牢门前下了马车,大牢内灯火通明,守卫森严,没有人玩忽职守,他四周察看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卷 第六十四章 事了拂衣() 
和安宁相处久了,知道杨玺的喜好之后,乔莹倒是越来越没大没小。

    安宁被一堵,脸一板,决定一路上都不和乔莹说话了。

    队伍后头突然有些骚动,跟在马车边上的方嬷嬷和青烟神色立马紧张了起来。这次出行因为安宁的身份,加之上次安宁受伤的事,安排的侍卫极多,要是这会子还出什么事,那就只能大事了。

    乔陌白领着几名侍卫朝队伍后头急速飞奔而去,乔莹担忧地探出身子去看。

    他们很快回来了,乔陌白脸色非常严肃,怀里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脏兮兮的,像是从草堆里爬出来。

    正是乔旭。

    乔莹哎呀一声,探出身子就想抱他:“你怎么跟来了。”乔旭又是害怕又是倔强,一声不吭。

    乔陌白抬起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下手极为干脆。

    安宁没想到乔陌白这样温柔的人说打就打,乔旭脸颊上很快起了一块红印,眼睛里忍者泪水,硬是不肯落下,最后哇的一声大哭:“你们都不带我玩,都不带我玩!”

    乔莹心疼死了,拍了乔陌白一下:“好了好了。”伸手把乔旭抱进了马车。

    幸好姜夫人极为细致,马车里备了各种衣服,乔莹就脱了乔旭脏兮兮的外套给他换。乔陌白在马车旁看着,朝安宁点了点头:“冲撞殿下了。”安宁很想说声不要紧,乔陌白已经自己打马去整顿队伍了。

    乔莹一边安慰怀里的乔旭一边唠叨:“我说你,想出门就好好说,要是被爹知道了,打死你不可。”乔旭一听到乔峥的名字,颤抖了一下,哭声都小了。乔莹回头看着安宁,做了个鬼脸:“你别看我哥那样,发起脾气来也是很可怕的,我娘就说,我哥最像我爹。”

    毕竟是行伍之家,安宁看着这几个兄妹,觉得新奇而有趣,男孩子被规矩严格的养大,女孩子却宠爱的如温室里的花。

    孩子心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能是被打惯了,乔旭很快不哭了,眼珠子转了转,就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安宁,他明明年纪比安宁大,却在安宁面前哭,很是不好意思。

    安宁只好装作没看见,嘴角却慢慢上扬,这几日阴郁的心情如云开见日,渐渐明朗起来。

    安庆亲王一边拿着一本小折子,一边走进杨哲明的屋里。

    他们父子长得很像,眉眼清秀略带孱弱,但安庆亲王注重保养,又精心打理自个,反而显得比杨哲明康健许多。

    杨哲明就站在门口,看着小厮们进进出出收拾东西,目光淡漠,身影孤寂。

    安庆亲王迟疑了片刻,才上前,将折子递给他:“世子请封的批文下来了。”

    杨哲明伸手接过,看也没看一眼,丢在收拾好的木箱里,那里是整理好的一叠叠册子,微露出的一角是他张扬的字迹。

    安庆亲王一顿,问道:“你不看看?”杨哲明目光扫过了他:“除了我,你还会立别人吗?”

    这个爵位对他来说,如锦上添花,有最好,没有他也无所谓。

    只不过,他也不想留给杨哲敏罢了。

    安庆亲王被儿子那么一堵,也没恼,叹了一口气:“你就这么离开金都吗?”杨哲明随手拦住一个小厮,指了指脚下的箱子让他背走:“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他走进屋内,他的房间并不大,一大半被书架占领,上面的书册大半也被他带走了。书桌很旧,他常年在上面习字,墨迹斑斑,有的擦也擦不干净。一支支狼毫笔挂在架子上,有的笔杆被他握出深印来,他全部准备留下,也是给母亲一个想念。

    临出了门,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递上一包裹衣服:“是丹妃这几天亲手缝制的。”杨哲明伸手接过,细细抚过,交给身边的黑鹰:“放在我车上。”

    丹妃因为杨哲明要离开的事情,伤心了一场,病倒了,杨哲明就不打算让她来送。他将一封信放在小丫鬟手里:“等她醒了,把信交给她。”

    只有提起母亲时,杨哲明的神色才温柔许多。安庆亲王在一旁看得长吁短叹。

    走出了安庆亲王府,马车和侍卫们都已经整装待发,他撩开帘子想要上车,又回过身看着安庆亲王:“那个女人,活不了多久了,你准备准备吧。”安庆亲王眼底一暗,点了点头。

    杨哲明抬头望着王府上的门匾——安庆亲王府,凌厉霸气的字迹,为圣上所赐。

    前世,他满怀悲愤和屈辱离开安庆王府,曾经发过誓,这里的一切,他都会握在手里,尽数毁灭。

    没想到今生有一天,他会被一个女人赶出了金都。

    至少,他输得心服口服。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成为这座王府的主人。

    不过,这样也好。

    他进了马车,再也没回头看一眼,车轮辘轳,朝前驶去。

    安庆亲王府的车队出了北门,有一座望归亭,从此亲友相送别离。

    杨哲明亲近的人几乎没有,能当做朋友的或许就那么几个。目前玺王还离不开董京衣,董京衣在皇宫中没法出来,送了一堆药给他。

    杨哲明的好友祝三少带着人马早早等在此处,也是行装加身,远行不归的架势。他见杨哲明过来,打马上前,扣在马车门上,朝着马车里的人笑:“你这病怏怏的身体,还去晋中,受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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