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你和谁说过?”皇帝淡淡地问道。李年永赶紧作发誓状:“臣,谁都没有说过,谁都没有……”皇帝做了一个手势。
李年永话还没有说完,只觉胸口一凉,一柄长剑从后贯穿他胸口。
刀锋染血,胸口涌出汩汩的血来,李年永抬了抬手,所有声音都堵在喉咙里。一个黑衣人站在他身后,动作如影子般悄无声息。
皇帝一眼没看他,只是沉默片刻,便下了一道旨意。
“李氏居心叵测,加害于朕之亲子,证据确凿,视为谋逆,就地伏法,府中亲眷,株连三族,严惩不贷。”
谋逆大罪,满门抄斩,株连三族。
李年永感觉风灌进喉咙,不断涌出血来,疼的他死去活来。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那丽妃娘娘那里?”荣喜贵领着笔官记下,轻声问道。
皇帝望着地上渐渐失去生机的大臣:“赦。”
“皇二子赐名,渊。”
杨渊?
渊这个字……
荣喜贵心下轻轻一叹,没有任何表情地躬身:“是。”
尚未满月的小皇子被皇帝赐下名字,是无上的荣宠。
然而明日的李家,就会如历史的尘埃般,灰飞烟灭。
陛下要真正绝了皇二子问鼎帝位的机会。
皇帝又想了一会儿:“唐氏诞育皇嗣,有功,晋为妃,赐封号淑。”
从小小八品美人直接越级晋为三品妃,真正的一步登天。
“皇三子,赐名佑,封三品王,封号……”
“——玺。”
——玺王杨佑。
笔官手一抖,差点将字写错。
不过几息之间,连下四道圣旨,每一道都重若千斤,生杀予夺。
第二卷 第五十六章 见血封喉()
以玺为名,以玺为封号,整个大梁,只有安宁公主和皇三子有这样的殊荣了。
而皇三子,诞生不过二十四个时辰,成为大梁历史上最年轻也是最尊贵的三品王——这在大梁历史上前所未有过。
两个皇子的诞生,掀起宫内宫外一片腥风血雨。
荣喜贵禁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一年的大梁,注定无法平静。
董京衣从屋里走出来,向皇帝行了一个礼,然后开始轻声汇报。
皇帝听完,点了点头,面色疲惫,“就交给你们吧。”挥了挥手,扶着荣喜贵的手起驾回宫。
董京衣和其他人一起恭送皇帝仪仗离去,才慢慢直起身。德妃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走一步算一步,绝不能让陛下知晓。”
身后的太医们也是一脸赞同。皇上正在气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三子以后精心养着,说不定能多活些时日。
董京衣无奈地点了点头,看着皇帝依然留下来的兵卫,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心中有些隐忧,仿佛一切都脱离了掌控。
而杨子明那个家伙,到底在哪个地方。
安庆王府后院,杨子明脸色苍白,满身冷汗地躺在床上,丹妃跪坐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满脸焦心和担忧。
寒毒发作,来势汹汹,董京衣给他配的药都吃完了,症状还没减轻。
杨子明虽然面色痛苦,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和哀嚎,还安慰丹妃:“没事的,过段时间就好了。”因为强忍着痛苦,他的声音倒意外的温柔。
怎么可能没事,都已经三天三夜了。
丹妃握着他的手,心痛地流下泪来,只好说点别的转移他注意力:“府里现在都是我的人,没人知道,你安心养病,我刚听宫里消息,唐美人已经生下一个儿子……”
她说着说着,几乎哽咽:“我儿,放手吧,咱们不要管那些事了,母妃就希望你好好的,好好的。”
怎么可能放手。
杨子明低低叹了一口气,抓着床沿的指骨泛白,痛的不能自己。
知晓天机,篡改历史,本就会受天道惩罚,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了。
“母妃,想办法……再生一个孩子吧。”他轻轻说道:“以后我不在了……他还能陪着你……”
安庆王妃已经瘫痪在床,丹妃又手握大权,等他死前他也一定帮她解决所有隐患。
可是,要是他有一天……不在了,至少她还有个孩子陪着她,让她后半生不至于太孤独。
丹妃忍不住泪水满脸:“母妃会生一个孩子,会生一个孩子,你不要担心。”
她了解这自己的儿子,聪明绝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与其求他改变想法,不如顺着他。
谁让她真的没什么用,都是靠他儿子护着她,她只能让他安心,其他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杨子明听到母亲说的,倒是面色轻松了点,闭上眼集中注意力应对身体上的痛楚,神思却是千转万转没有停歇的时候。
小皇子已经生下来了,有董京衣在,有皇帝在,应该安全无虞了
可是,小皇子身上的蛊毒……却是如头上的刀刃悬空,不知什么时候就落了下来。
他只有把这个事情解决了,才算完成了那个人的嘱托,才是真正的自由了。
——只要等……等一个人下山。
“吾的好徒儿,你怎么把自己折腾地这么惨?”
那似男似女的音调从窗台传来,丹妃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那人斜靠在窗台上,似男似女,面容绝色,一头雪色长发披肩。一身白色衣袍,披着黑色的风衣,黑白分明,而那衣袍上绣着繁复华丽的金色绣文,仿佛图腾或梵文一般,古朴大方,神秘莫测。
一轮圆月从他身后照来,如神仙临世。
丹妃有一瞬间就想跪地顶礼膜拜,杨子明眼前一亮:“是你。”
那人已经跳下窗台,几步来到他跟前,将一瓶东西倒进他嘴里,“吾好不容易炼的续命丹啊!”他哀嚎,手指扣上杨子明脉搏,痛楚渐渐散去,他感觉到呼吸渐渐平缓。
“你原本还能活到三十岁,现在……”他啧啧几声:“悬了。”
丹妃一听他有神通之力,赶紧跪了下来:“求大师,救我儿。”
杨子明拦住她:“母妃,你先出去。”
丹妃一步一回头地走出门,杨子明才看向那个男子:“你曾经说过,你虽然能知晓天命,却不能随意插手人间凡事,一切因果轮回自有定数。所以你……给我开了天眼……”
那绝色男子点头:“然也。吾能知晓天机,却不能改变天机,一旦改变,会遭到反噬。你一心求仁得仁,吾才允了你的心愿。”
重来一世,杨子明自愿成为他的棋子,为他所用,改变天道运行,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其昂贵。
“那你为何下山,是天命出现了谬误?”
那男子点头:“是,也非。”他音调似男似女,让人难以辨清。
“天命之子已然临世,天命却只有一半。”他惋惜道:“一半天命,不足以定乾坤,战火燎原,依然势不可挡。”
杨子明低语:“一半天命……那还有一半呢?”张天师目光悠然,“在另一个人身上。”
“谁?”
“安宁公主,杨玺。”
东方微白,李府内院。
李夫人着三品诰命服饰坐在梳妆台前,听到外面到处的救命声,哀号声,和官兵抓人声,到处都是火把,朝内院慢慢逼近。
广厦将倾,也不过一朝之间。夕日鼎盛繁华的李氏,如今竟然面对灭族之灾。
镜中五十华发的女子,已经泪流满面。
女眷们惊惶齐聚她的屋子,她的子孙都被奶娘一一抱到跟前,李夫人的手一一抚过他们,李家长子长媳肚子里还有她第三个嫡孙。
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她的长子奔进来,衣襟上大片大片的血,跪在地上大哭:“娘,刚刚小五跑出去,被杀了……”屋内立马一片绝望的哭泣声。小五的媳妇尖叫了一声,眼睛一白,晕了过去。
李夫人颤抖着手,从梳妆格子里拿出一包东西,交给自己的贴身嬷嬷:“去,拿一壶酒来。”
嬷嬷也是抹着泪,酒很快上来了,李夫人让丫鬟给每人倒了一杯。
“李家败了,牢中欺侮刑罚众多,我怕你们熬不过去,就随我一起走吧。”李夫人几度哽咽。
“这酒见血封喉,不会难受的。”余下的女眷抱着自己的孩子哭成一团,一个个撕心裂肺难以自持。
李夫人老泪纵横,又悔又恨,抬头准备饮毒。
门突然被推开,官兵闯了进来。
第二卷 第五十七章 绝色烟柳()
李府因为谋害皇三子而被下了大狱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大梁,只等秋后问斩,李家三百多人口就真会成了刀下亡魂。
金都沸沸扬扬地传着这件事,昔日繁华的名门世家,宫中妃子刚生下皇子,就落地这样的下场,让老百姓都唏嘘不已。
丽妃几乎哭晕了过去,直接大病了一场,重病不起。皇帝下旨,将两个孩子被送到了慈和宫交给了贵太妃抚养。
加之唐美人和皇三子也被送了过来,贵太妃几乎忙得不可开交,事事都要躬亲安排。
因皇三子被害一事,德妃被夺去了大权,自行在宫中面壁思过。贵太妃接过后宫诸事虽然忙乱了一阵,也慢慢理顺手了。
后宫人人惊若寒蝉,但至少没有像上次一般牵连广泛,死伤无数。
安宁从元烈走后一直等,也没等到金都传来“天命之子”出生的消息。而是皇帝封皇三子为三品王,特赐封号玺的事,让她略有不安。
既然封号为玺,当之无误的该是前世那个孩子,为什么又隐而不发。
她尚未来得及想清楚,李家抄家的消息就燎原之火般迅速传遍大梁,比皇三子的出生更让人津津乐道。
她就坐在乔家后院,手里握着两本东西,一本是李府的消息,一本是兵部公文的誊抄本。
就算这是一把她用过的刀,她也没想到会坏的那么快。
是她给李家送去了一位高人,也是她借着李家的手下毒。
只是她没想到李家惯会投机取巧,竟然献上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她几乎想击掌称赞李家的胆识。
她那时候身受重伤,还在养伤的时日里,并没有机会回宫,错过了这一场大戏……原本她准备静观其变,抓住时机以此要挟,让李家更加听她的话,为她所用。
只是没想到李家自己把自己折了,谋害皇三子而遭满门株连。若不是丽妃和皇二子好好活着,她几乎以为这是父皇已然知晓了李家密谋混淆皇家血脉的罪责。
李家怎么会好端端去谋害一个刚出生的皇子——就算夺储,也应该等孩子长得稍大一些。
李家倒了,残留的势力却依然存在,皇二子成了她最后能拿捏李家的一步棋。
但,她先得见到李家目前当家做主的人。
另一本是今天刚刚下发兵部公文——皇帝亲旨夺去了乔楼风的统帅兵权,其他爵位保留。
太子附议统帅人选,皇帝也允了——乔峥。
杨钰写了很长一篇举荐文,从历数西北军换帅的危害入手,列举了种种隐患,以及推举乔峥的原因——乔峥曾在西北军带兵打仗,屡建战功,熟悉西北军行军布局的形式,年轻有为,子承父业,能极快适应统帅一职,为大善。
太子直接了当的启用母族乔家人,而皇帝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过不了几日,乔峥就要走马上任,赶赴西北军营。这样一来,乔家不至于面临太大的波动,能够从容应对。
姜氏看着从软轿或车厢走下来的贵命妇们和千金小姐们,笑得从容而得体。
不仅仅是几位亲王夫人,连同方家、郑家,还有祝家的几位夫人,带着家中的小姐公子,齐齐聚在了乔府。他们名义上是恭贺乔峥高升,实际上却是冲着她府中住着的那位贵人。
李府倒了,支持皇次子的大臣们瞬时如树倒猢狲散,而支持太子的乔府依然稳握兵权。众人突然就有了风向标一样,见不着皇后太子,总可以见见安宁公主,拉拢拉拢关系。
至于已经封为玺王的皇三子,有了皇二子的前车之鉴,众人也不敢现在有什么心思了。
姜氏一大早赶忙让人备了水榭茶水点心,搭戏台,又吩咐厨房准备宴席,派人去请了戏班子来,才不至于现在手忙脚乱。
乔莹也不是第一次出面待客了,和母亲站在一起迎客,领着小姐们往暖阁走,众小姐都拉着乔莹问安宁公主的事,惹得乔莹说什么都不好——总不能说她自个也没见过几面吧。
怡清郡主来得不早不晚,像只金孔雀一样走进屋里,让其他小姐们立马矮了一头。她身后的侍女小心地捧着一方锦盒,上面盖着的锦帕还绣着一个龙纹图案,说是给安宁公主的礼物,想要见安宁公主一面。
后院,杨玺并没有参加宴会,正神色严肃地问花婉一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有个人告诉你他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甚至你什么时候会死,怎么死的,你想知道吗?”
花婉见安宁公主从来都是慎行慎言,听她问着死啊活的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赶紧低下头:“奴婢不知道。”
杨玺又去问墨辛,墨辛想了一会儿:“奴才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比较好。”
杨玺不是很满意,看到青烟走进来,拉着她问。青烟一边替公主检查伤口,一边说道:“如果那人真知道奴婢以后的生死,是不是无论奴婢怎么改变,奴婢都会死?”她笑:“那奴婢不如不知知道,人活一世,何必每天数着自己还剩多少日子。”
杨玺皱眉:“如果能改变呢?”青烟笑:“那会不会,奴婢死得更早呀?”
她怕有人糊弄公主,加了一句:“那人说不定装神弄鬼,也不怕被人打死。”
杨玺若有所思。
方嬷嬷走进来,有些迟疑地低声道:“殿下,乔小姐陪着怡清郡主,和几位官家小姐来看望殿下。”
“不见!”一听到杨清雪来了,杨玺本能地拒绝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还是第一次公主发小性子。
昨儿,乔府四房五房的小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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