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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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荣-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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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妃就陪坐在一旁,看着众星拱月被人当物件看的唐美人,笑得温婉得体。直到贵太妃回过神赞扬她:“这几天你也辛苦了。”

    德妃低下头恭敬道:“谢太妃娘娘关心,臣妾不辛苦。”皇帝并没有拿走她掌管后宫的权力,但大梁崇尚孝道,有贵太妃在,事事都要以她为先。

    比如这清早的问安,就堪比太皇太后的架势。

    下了朝的皇帝就在后妃们跪了一地的浓烈的胭脂水粉味中走进殿中,他身后跟着太子。

    太子清减了许多,但几月不见,个子却见长。他上前撩开衣摆就准备跪下问安,贵太妃已经起身扶住了他:“使不得。”硬是把太子拉起来坐在她身边。

    贵太妃知道自己的分寸在何处,过犹不及。

    唐美人借着行礼的机会退出了高台,抬头看了太子一眼,太子目光扫过她,如同扫过空气,又装作认真听贵太妃嘱咐注意身体等等话。

    唐美人垂下眼帘。当一个人不喜欢另一个人,那目光的停留就会愈加短暂,仿佛是什么恶心不得见的东西脏了眼。

    众人重新落了座,贵太妃就对皇帝说道:“以后就不必这样兴师动众地问安了,我也不习惯,只要陛下得空来陪我这个老太婆聊聊天就很好了。”

    皇帝笑:“朕是没有太多时间了,您要是喜欢谁就召来多说说话吧,说不定还能替朕物色个解语花。”当着大殿所有妃嫔的面,也正式将贵太妃定了名分——虽然这是太妃,但皇帝已然将她当做母亲一般。贵太妃笑着轻轻拍打了他一下:“要解语花自己找去,还麻烦我这个老太婆来了。”众人一起笑了,气氛其乐融融。

    丽妃抱着小皇子小皇女姗姗来迟,进殿就跪地请罪,说是临走时小皇子又吐了奶。

    贵太妃看在两个小皇嗣的面子上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丽妃难堪,急忙让她起来,把孩子抱给她看看。

    两个奶娘分别上前来,贵太妃目光率先落在小皇子身上。

    好生的照料了十几天,小皇子终于面色红润了起来,哭声也渐渐有力,不像原来那般病怏怏的。但明显也比小公主瘦一大圈,在奶娘怀里睁不开眼。

    小公主被奶娘抱在怀里,似乎很兴致勃勃,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四处张望,模样灵动而可爱。

    皇帝见了欢喜,伸手去抱了小公主,惹得奶娘一阵激动。

    小公主落在皇帝怀里,一点都不害怕,好奇地打量着皇帝,然后朝着他缓缓地打了一个哈欠。

    皇帝大笑起来,对贵太妃说道:“和安宁小时候一样,见了朕就想睡觉。”丽妃听到这里,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而唐美人却是浑身一颤。

    贵太妃想起杨玺,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笑道:“什么时候,陛下把安宁公主接回来吧。”皇帝抚了抚小公主的头:“她被乔峥那家伙接去玩了,随她吧,等她玩痛快了再回来。”只要遇上安宁的事,他几乎无原则的退让,皇后的病大好,安宁陪了皇后整整三个月,他不忍拘着她。太子在一旁听得目光一动,他都不知道安宁去乔府了。

    不禁有些懊恼,最近忙着政事昏头转向,怎么元烈都不告诉他一声。

    皇帝又打量着小公主一会儿,对丽妃说道:“咱们的女儿就叫琪吧,封号平安。”金口玉言,等于新诞生的小公主同安宁公主一样身份封爵,有了封邑和俸禄。

    大殿中立马响起了齐声的恭贺声。

    在这一片恭贺声中,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不知,但众人都心知肚明,平安公主也不过是沾了安宁公主的光,这让丽妃终觉不美。

    而皇帝也没有想到抱抱皇子。

    唐美人突然眉头一皱,下腹一丝沉痛,大腿之间有热流涌出。

    安宁坐在轮椅上,膝盖上铺着一卷书轴。

    她半靠在椅背上,认真地捧着卷轴阅览,时不时停下侧头思索。树荫斑驳落在她身上,明暗之间让她的神色有种悠然的沉静。

    元烈走进院子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安宁抬起头,看到了元烈。元烈就站在门边上,负手而立,专注地望着她,仿佛看了很久,那目光如苍穹。

    安宁无数次想告诉元烈,不要那样专注地看人,会让人爱上他那深邃的目光。

    起初安宁的表情是惊讶而喜悦的,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猛然侧过头不再看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元烈笑了。

    他走近几步,在安宁身边站定,也不开口说话,衣袂轻轻飞扬,与安宁的长发纠缠,带起他身上的淡淡的清香。

    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见她了。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在唐美人那里剑拔弩张,后来她昏睡不醒,最后离宫时他也没去送。

    他怕看到她怨恨失望的目光,怕她质问他为什么护着唐美人。如今在看到她,却觉得她瘦了好多。

    安宁侧着脸装生气,余光却看见元烈的影子从她那侧投落下来,就落在她眼前。他就那么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两人之间静谧而微妙。

    安宁不忍心生太长久的气。

    当一个你喜欢的人来见你,陪着你的时候,实在很难对他生出埋怨来。而且她绝地逢生,他们并不知晓,于她而言更应该珍惜。

    她刚想开口说话,元烈突然低下身,从她肩膀处望向她手中,语气温和而疑惑:“你在看什么?”

    安宁心跳漏跳了一拍,呼吸都轻了几分,把卷轴微微一抬,语气微软:“兵书。”

    元烈在她耳边轻轻笑:“看到哪儿了?”

    安宁侧过脸,目光潋滟,手指往卷轴上一点——

    “两军相对,力怠不敌,擒贼先擒王。”

第二卷 第五十一章 天命难违() 
董京衣步上长春宫的台阶,夜凉如水,红月当空。

    明明已经入春,空中的风却一阵紧似一阵,带着料峭的寒意,穿过门缝窗缝发出低低的呼啸。

    众人都觉得这天象与众不同。

    整个长春宫灯火通明,宫人们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几名太医已经候在殿前。

    皇后那里已经不欢迎他再回去了,他只能重新回了太医院。他虽然善解毒,但孕妇生子毕竟还是正统医术比较成熟,他也就没打算插手,只是杨子明再三嘱托他照看唐美人。

    唐美人从早上疼起,足足十二个时辰,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唐美人原本就体虚,如今再这样折腾,恐怕最后没力气把孩子生下来了。

    他迎上那几个太医,几乎所有人都面色沉重,他们似乎打算用催生药,实在不行,恐怕就是虎狼之药。

    董京衣在一旁冷静开口:“胎儿在体内越久,生机越小,最后实在不行,只能剖腹取子。”众太医微微一愣,齐齐望向他。剖腹取子,必定子存母亡。这话虽然是最后不得已而为之,但也就董京衣敢说出口。

    董京衣走到太医院目前身份最高的刘院使身边,低声道:“刘大人,我觉得那是个皇子。”

    这句话虽然说的小声,但四周太医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大人脸上惊疑不定,看向他:“你说真的?”太医院的人虽然不喜欢董京衣跳脱不定的性子,可他的医术却的确另辟蹊径,有他们所不及之处。董京衣神色从容:“我愿以官职作赌。更何况……”他目光扫过四周:“若是由我亲自掌刀,或许还能保住唐美人一命。”

    太医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若真是个皇子,那就比十个唐美人都要金贵,唐美人是生是死,都要把孩子取出来。

    但从未有过由太医执刀取子的前例。

    刘太医上上下下扫视董京衣,最后咬牙:“我去见陛下。”他抓着董京衣的手臂:“我的身家性命和太医院的荣辱,就全都交给你了。”

    董京衣作揖鞠躬:“定不辱命。”

    唐美人躺在柔软的丝被上,已经疼的脸色发白,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身旁的产婆替她擦汗,一遍又一遍告诉她绝不能睡过去。这和之前中毒的疼不同,之前她若是疼久了,昏过去也罢。可这疼是一阵一阵的,直到她痛极,也要保持着清醒。

    好比眼睁睁忍受着一把锯刀锯着她,没完没了,永无尽头。

    董京衣走了进来,背着药箱,带进屋外一股凉风。门重新被关上,空气变得沉闷而压抑。

    他来到唐美人身边,从药箱取出几瓶药,摆在床案上。又拿出一把又小又锋利的刀,搁在干净的帕子上……

    他动作优雅而缓慢,却让周围的人看的心惊肉跳。

    唐美人原本期盼的目光,也被这架势弄得害怕。

    董京衣低下身,在她耳边说道:“娘娘,陛下已经明令,若是有了万一,只能保住小皇子为先。”

    唐美人听到这里,猛烈地喘了几口气,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卡进肉里头。董京衣又继续说道:“娘娘再生不下来,臣只能剖腹取子,娘娘也会香消玉损。但臣怜惜娘娘不易,想要救娘娘一命,只是这法子风险极大……”

    他将瓶子在手中转了一圈:“娘娘愿不愿意,为臣当养蛊的宿体。”

    嘉城,乔家古宅,一片宁静祥和,似乎每个人都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

    正是傍晚时分,柳娘正坐在床边给皇后娘娘念书信,大多是宫中太子寄来的,说了些宫中的近况。皇后娘娘就坐在那里安静地听,听完会很平静地说几句话,让柳娘回信。

    皇后娘娘现在处于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状态。

    她清醒过来后,自然记起了自己做了什么,却不再提起,只是十分感慨地对柳娘和莲姑姑说:“这里也很好。”

    皇后娘娘开始吃素,念经,抄佛经,仿佛垂垂老矣。似乎放下了一切,她又变得温和而沉静,每天除了为公主和太子祈福,就坐在那里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迷糊时,便是五石散药性发作,她会将清醒时做的事说的话忘得干净——闹脾气,丢三落四,还会自残。

    柳娘读到一半,搁在佛案上的一个青花瓷砵突然发出一下震动,仿佛里面什么东西破壳而出。柳娘一愣,算了一下时辰,上前掀开盖子看了一眼。

    皇后娘娘在身后疑惑地问:“那是什么?”眼见柳娘面无表情地盖上盖子,回到她身边,柔声道:“没什么。”

    莲姑姑听到动静走进屋里来,和柳娘对视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夜深,莲姑姑轻手轻脚地走进皇后屋内,来到佛案前。她拿出怀里包着的手帕,将一个很小,血淋淋的,像人形一样的东西扔进了砵中,轻声道:“乖啊……。”

    砵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嘶嘶的响声,莲姑姑盖上了盖子,将那声音隔绝在内。然后把砵移到佛像后面的暗格里放着。

    明明没有开窗,却有一阵风吹来,将屋中燃着的几根蜡烛熄灭。

    产房被一张巨大的帘子隔开,一边是董京衣和躺着的唐美人,一边是紧张候着的产婆与宫人们。

    董京衣满手是血地捧着一个小小婴儿,产婆和宫女们却远远地躲在帘子后头,害怕地瑟瑟发抖,压根没胆子掀开来看,仿佛董京衣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妖怪。

    自然,冷着脸拿刀子把唐美人剖开的董京衣,被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如今已是满身染了血迹,站在血泊里,与妖怪没有太大差别。

    他没指望那些宫人,扯了搭在床边的小毯子,把婴儿包裹起来,割断了脐带,然后走向帘子,把婴儿交给她们,神情疲惫:“是个皇子。”产婆们眼前一亮,带着宫人立马围着小皇子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听到一声婴儿明亮的啼哭。

    董京衣回到产床前,唐美人已经奄奄一息,昏迷不醒。而木案上上头那几瓶药瓶已经空空如也,仿佛里面的东西都被取了出来。

    董京衣也不管唐美人听没听见,只是在她耳边低语:“恭贺娘娘,诞下皇子。”

    旁边的帘子突然一声惊呼,仿佛宫人们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第二卷 第五十二章 凤凰孤鸣() 
帘子那头一阵兵荒马乱,董京衣疑惑地直起身。

    一个产婆抱着洗干净的小皇子跑到董京衣身边惊呼:“大人你快看。”

    董京衣接过婴孩仔细看去。

    那婴孩额头上有着清晰的四字胎记——受命于天,流光溢彩,金色璀璨。

    而那个胎记正在慢慢地变淡,仿佛正要消失不见。

    当空一轮血红色的圆月,青龙山上,一个老者身前的木案上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占卜似的器具,他笃定地说道:“是一个皇子。”

    然后喃喃低语:“天命难违,为什么只有一半天命?”

    一个纤细俊朗的身影慵懒斜卧在一旁石案上,说他是男子,容貌却比女子更要妖冶,白发披肩,瞳色是一望无尽的湛蓝,如不存于世的妖孽,精致到不染风霜的面容几乎让人不知活了多少年。

    那人五指修长灵巧,伸手拨乱了那些占卜的器具,又重新摆了一遍,才慢慢道:“我们该下山看看了。”

    那声音似男似女,难辨雌雄。

    “是,天师。”

    杨玺从梦中惊醒,心跳地飞快,满身冷汗,像是被鬼压身。

    屋里很安静,床头燃着灯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到方嬷嬷睡在小榻上,没有醒来的迹象。

    皮肤很烫,床上有些热,杨玺坐起来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去桌上倒水。

    屋外有几些喧嚣声,还有人影投落在上面,远处有人低语。

    府中出了什么事吗?

    安宁打开门,墨辛就坐在屋外的台阶上靠着台柱闭着眼,安宁一打开门,他就睁开眼醒了过来。枫痕轻轻落到她身后,低声道:“元公子要走了。”

    元烈要走了,这么快?

    安宁披上衣服,坐在轮椅里来到了前院。

    前院灯火通明,几名元府的侍卫正在检查马匹,元烈就站在走廊下,和乔峥低声说着什么。火堆明明暗暗,人影晃动,众人脸上是肃然的表情,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

    乔峥率先看见了安宁,不再说话。元烈转过身,有些惊讶的挑眉,朝她大步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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