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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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荣-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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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钰有些沉默,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威严:“怎么了?”

    太子收敛了情绪:“儿臣无事。”

    皇帝已经瞄见了他手中的折子,淡淡问道:“你觉得父皇做得不对?”

    杨钰沉思片刻,摇了摇头,神色并无敷衍。“大梁疆土辽阔,将领在外领兵,皇命有所不受。兵权集中是大患,父皇是为了大梁江山永世平安。而世家根基深重,朝野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李年永该死,却不能死,李家,也不能倒了。”最后一句,还是带了点赌气。

    皇帝听完,神色微缓,起身来到他身边,抬起手放在他肩上。

    “杨钰,父皇没有别的子嗣,就算有,你也会是大梁的太子,未来的储君,将来,也会坐上父皇的位置。”

    “你要记得,等你坐在这个位置上时,予人荣华,予人罪孽,都在你一念之间。”

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日胜春朝() 
太子负手缓步走出太极殿,面色有些沉重,荣喜贵在背后轻轻鞠躬送行。

    迎面碰上了款步行来的婉和长公主,长公主抬起头看见来人,露出亲切的笑容,率先欠身:“太子殿下。”杨钰回过神,也还了半礼:“姑姑?怎么有空过来。”

    婉和长公主有些自嘲道:“原本就只和德妃娘娘有些交情,如今她也忙,我是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你父皇在吗?”太子点了点头:“父皇在,姑姑进去吧。”

    两人又是相互点了点头,擦肩交错而过。

    原本也没什么交情,连问安也是如此单调。

    杨钰走出几步,轻衣回转:“姑姑。”婉和长公主转头望去,目露疑惑。

    太子温声道:“没什么,只是姑姑看起来有些累,希望您能保重身体。”婉和长公主微露感动的神色:“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太子走近几步:“姑姑,我们都是杨氏血亲,应当相互扶持,莫叫外人看轻了我们。”婉和长公主微微一愣,这话里的意思……她抬眸望去,太子的眼眸极为深邃,一如陛下,一如先帝,让人看不清任何情绪。

    “太子殿下,也长大了。”她语带欣慰地说道,眼角有些湿润。杨钰笑了笑,“我宁愿长不大。”笑容里终究多了几分寂寥。

    婉和长公主抬起手,迟疑了片刻,才缓缓落在他肩上:“你也瘦了,监国虽然辛苦,但这也是陛下的对你的期望,你千万不要辜负了他。”太子点了点头,慢慢转身离去,骤然又停住了脚步。

    “对了,姑姑,下次带怡清郡主来玩吧。”

    婉和长公主有些讶异的挑眉,表情有些失措,最后点了点头:“好。”

    话落,太子再无留恋,轻衣缓带步出了殿廊。

    婉和长公主望着太子的背影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微微一笑。

    ——有意思。

    婉和长公主杨悦随着荣喜贵走进殿内。

    皇帝依然坐在书案之后,却没有看折子,反而支着额头闭目养神。

    杨悦轻步上前,听到皇帝喃喃道:“阿慧。”声音里带了些许痛楚和思念。

    婉和长公主停住脚步,低声唤道:“皇兄。”

    皇帝似被惊醒,抬头看向她,目光从迷蒙渐渐清醒:“是你啊,婉和,怎么有空过来。”他随手把案上铺陈开来的折子推到了一边,命人上座。

    “刚在殿前碰到了太子殿下。”婉和长公主从宫女手中接过热茶,端给皇帝:“请皇兄保重龙体,皇兄和太子殿下都瘦了。”

    皇帝点了点头,似询问道:“今天怎么没去德妃那里。”

    婉和笑了笑:“唐美人身体不适,德妃娘娘正忙着照顾她,我就不好打扰她了。”见皇帝喝了一口茶,又慢慢道:“德妃娘娘又忙着照顾妃嫔,又忙着操持后宫,也着实辛苦。她自己又没有孩子,是个可怜人。”

    皇帝盖上茶盖:“德妃性子稳重,朕才放心交给她。”他想了片刻:“唐美人还是不适吗?”

    婉和点了点头:“许是什么疑难杂症,太医们也看不出,也不知对小皇子有没有影响。”

    话落,似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拿出几个平安符:“母妃知道后宫又有妃子有孕,很是高兴,特将这些平安符供在佛前念经四十九日,才命我交给皇兄,让唐美人和丽妃贴身佩戴,保佑她们生下皇子。”

    “母妃还说,要是太后娘娘在天之灵,知道陛下又将有子嗣,一定也很高兴。”

    婉和长公主口里的母妃,就是先贵妃,常住千佛寺的迎曼贵太妃。

    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身体不适,年幼的杨泽成在先贵妃膝下养育了一段时日,后来宫廷夺嫡之争中,先贵妃与庄亲王一派一力支持四皇子上位,才成就了杨泽成如今的帝位。

    之后,先贵妃为了不让皇帝在她和乔家皇后之间为难,率先提出前往千佛寺为太后祈福,住在青灯长明的寺庙里度日。

    皇帝想起这些就心有凄凄,甚觉自己不孝,听到先贵妃送来平安符显得很高兴:“母妃还挂念着朕。”荣喜贵接过了平安符交到皇帝手里,皇帝有些感动,翻看了许久,才交给荣喜贵:“去送给丽妃和唐美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婉和长公主才告辞。

    暮色降临,宫人们步履轻缓地在殿内行走,燃起烛火,宁静而温和,如寺庙中的灯烛,让人感到梵音浩淼的沉静。

    皇帝接着改奏折,改着改着,却停了笔,慢慢问荣喜贵:“德妃没有生养,又操持内宫,照顾有孕妃嫔是不是为难了她。”

    荣喜贵心下一凛,似乎有几分明白皇帝的意思。他躬身道:“老奴也觉得,是为难了德妃娘娘。”

    皇帝望着那烛火,叹了一口气:“该让母妃回来,享享清福了。”就算指点指点一番后宫,也能让他省心不少。

    一道让先贵妃回宫的旨意,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敲定。

    慢慢沉浸在夜幕下的后宫,又将迎来新的主人。

    黑暗中,传来尖啸一般的应和声。

    枫痕压低了身体,手指扣在腰上的利刃,飞速穿过茂密的丛林。

    剑虽然还未出鞘,枫痕全身的神经却绷得紧紧的,似乎下一秒危险即至。

    神思未动,一根利箭飞速射来,枫痕脸一偏,箭擦着耳际划过,牢牢钉在身前树上,入木三分。

    这箭要是射在人身上,恐怕就要戳出一个大洞。

    枫痕脚步微转,回身望去,望着夜色下对他穷追不舍的一群黑衣人,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却能感受到那股宗师武学的力量。

    杨子明身披黑色风衣,站在五步开外,脸上戴着黑色面具,神情淡漠。身旁的黑鹰正张弓的姿势,蒙面露出的眼睛如鹰一般凌厉。

    “董京衣在哪里?”杨子明压低声音问道,迫不得已,他不想伤了眼前的少年。

    枫痕一语不发,手中几道暗器朝着他们凌厉发出,转身以更快的速度朝前奔去。暗器入空,瞬间燃了火焰。

    如烈火扑面而来,带着毁灭一切的杀戮气息。

    黑鹰扶着杨子明立马退后十步,暗器“噌噌噌”扎入他们原先所站的地方。

    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步拔下一根暗器递给杨子明,杨子明伸手接过,后面黑衣人执火,他看了一眼:“火族传人?”

    只是还太过年轻,火族的力量并未发挥完全,假以时日,必定成就非凡。

    他轻轻平手掷出,那暗器划过身边一个黑衣人的脖颈,渗出一道血痕。黑衣人纷纷跪地。

    “找不到人,你们提头来见我。”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受命于天() 
古寺中,晨钟暮鼓,过的日子非常悠闲。

    安宁沿着一条陡峭而冗长的青石台阶慢慢往上走,每个石阶经过岁月的粹洗,长满了湿滑的青苔,依稀可见台阶上刻满的经文佛语,仿佛步入一个幽静而深沉的佛家秘境。

    台阶周围古木林立,高耸入云,树木上枝桠却稀少,仿若沙漠中孤立的枝干。

    身处这样的环境下,都让人心情陡然沉静了下来。

    安宁站了许久,闻着空气中春雨后的树木散发出的泥土气息,敲开了石阶尽头的一座古寺。

    她只带了青烟一人,青烟抬起手,展示了手中的令牌,主持并未多问什么,就命幼龄小僧引着他们往寺后行去。

    寺后是单独的院落,有数十名侍卫镇守。入了院子,经过一道道角门,并不像古寺中其他地方一样单调无趣,反而充满了勃勃生机。

    侍女们搬动着一盆盆花到院中晒太阳,云裳鬓影相互交织,女子轻声的笑声和谈论声此起彼伏。

    迎曼贵太妃就站在墙角一株迎春花下,正在领着侍女摘花瓣。

    她虽然鬓发半白,肤色却红润,即便眼角的鱼尾纹都让她有种岁月的风韵,眉间带了点纯真的满足。

    杨玺静静看着,直到贵太妃抬起头看见她,朝她招了招手:“小姑娘,来陪我喝茶。”

    厢房内,也是用花瓣熏香,贵太妃自己泡茶,动作熟练,令人赏心悦目。

    安宁沉默不语,她从未见过这位老人,而这位活到最尊荣的太妃,却对她了如指掌一般亲近。

    迎曼贵太妃为彼此各倒了一杯茶,然后轻轻抿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神色。

    安宁对这种孤独寂寞却怡然自得的生活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她也是被孤独深深笼罩的人,却未曾见过能将日子过的这般惬意的人。

    到底是装的,还是无可奈何的容忍呢。

    “父皇已经下旨,不日将迎接太妃娘娘回宫。”杨玺没有碰茶,只是抬头望向她:“太奶奶好手段。”

    所有人都输了,德妃也没讨到好,后宫大权,最终要掌握在眼前这位手中。

    后宫先帝的女人,除了太后,无不是迁居荣养之地,苍茫而老。贵太妃虽然生下子嗣,却谦卑不骄,处处以太后为先。她知道自己儿子没有胜算,不如帮有胜算的一把。

    若不是乔家势力强大,她早已能掌握后宫的权力,她以退为进,不与乔家鹬蚌相争。

    贵太妃比太后娘娘年轻十岁,有先前的养育之恩,退避之忍,父皇对她的尊重将不会比太后少半分,足她在后宫再横行二十年,享有太后的尊荣,而无人可指摘。

    迎曼贵太妃也只是温和地笑:“你,不亏是乔慧的女儿。”

    杨玺内心自嘲,这可不是来自她母后的教导,而是两世的教训。

    前世,父皇病逝得太快,迎曼贵太妃来不及回宫,皇帝就驾崩了。而杨钰对迎曼贵太妃压根没有任何情分,怎么会让一个长辈来对自己指手画脚。

    这一世,不过凭借婉和长公主几句话,父皇就想起了这位让他尊敬、爱戴的母妃,怎不让人唏嘘。

    “无论我做什么,都阻挡不了您回宫的脚步。”安宁轻声道:“您忍了几十年,最终忍到了今天,就算母后再回去,也不是您的对手。”

    当初因为皇后,逼不得已灰溜溜出宫的太妃,如今被皇帝亲旨迎回去掌管后宫,扬眉吐气,报仇雪恨。

    试问,史上有哪位太妃能做到。

    贵太妃挑了挑眉:“你还想让你母后回去吗?”

    杨玺摇了摇头:“不。”她宁愿这是她的战场,再与母后无关。

    “母后离宫,不是您造成的,您也不过是渴望权利罢了。”安宁轻声道:“您在深宫多年,又有父皇的照拂,我深信您在后宫的耳目,不会比别人差。”

    安宁自顾陈述:“我问了很多人,包括莲姑姑,包括乔家的人,都不知道。母后知道,但她已经病的神志不清,父皇也知道,我不敢问。”

    贵太妃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杨玺目光紧紧盯着贵太妃,似乎要看到她眼底:“当年,后宫之中,我母后是不是还有过一个孩子。”那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孩子,特殊到所有人都对此事讳莫如深,不留一丝痕迹。

    特殊到那个孩子并不是像普通婴孩一般出生,他无论出生于哪个妃嫔肚子里,都会让父皇和母后认出的孩子。

    那一个“玺儿”。唐美人生下来的死胎,他们唤它“玺儿”。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不信这些轮回转世之说,可是她自己,真正地重生了。

    相同的人,相同的凡世,相同故事发生的轨迹……

    若这世上有鬼神在冥冥之中听到她的祈愿,许她一次重生,她为何不信这世上有轮回。

    贵太妃动作已然凝固,她缓缓地放下茶盏,似乎想起了什么事,眸色有些呆愣,连呼吸都紊乱了几分,似乎夹杂着恐惧与兴奋,隐然的不安。

    杨玺确定贵太妃知道这个孩子。

    玺,本是皇权的象征,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在她最隐秘最黑暗的梦里,那个喊他“姐姐”的孩子,额头上敲着那样一个印记。

    她目光紧紧逼迫着她:“请您告诉我,那个孩子到底是什么。”

    “所以呢?”贵太妃突然反问,她看向她,目光骤然犀利:“如果真有那个孩子,又怎么样?”

    安宁呼吸一滞——真的有那个孩子?

    她站起身慌乱地后退一步——如果真的有那个孩子,杨钰算什么,她又算什么。

    贵太妃手指微颤,举起茶盏又喝了一口茶,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当时帝后新婚燕尔,谁都没料到,你母后怀的是那样一个孩子,上天指定的储君。你父皇连名字都定好,玺,试问谁敢用玺当皇嗣的名字。”

    “可是你父皇太小心了,人心嫉恨,有个得宠的妃嫔让皇后流产了,七个月大,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成型。”

    贵太妃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在那个孩子额头上,有着‘受命于天’的胎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室内一时死寂,谁都没说话。

    贵太妃闭了闭眼,语气微快,胸口起伏不定,似乎想起久远而可怕的事情。“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离宫,那时候皇后恨死了所有人,亲手把那个妃子和其他几个妃嫔活活打死,皇帝都没拦着。”

    杨玺全身都在微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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