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月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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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月照君-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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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伏在桌上啜泣起来。

    聪山凝视着她,静静地、静静地,静静地凝视着她。他的心在刺痛。他很清楚,那种不知尽头的等待实在会把人折磨得发疯。

    可他又能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一个帅气的酒保端着只金盘走了过来。金盘上放得是两只高脚杯和苏菲,赤霞珠。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金盘、小心翼翼地将玉杯放在梦瓷聪山面前,小心翼翼地为他俩斟满了酒。

    他瞥见桌上的菜单,连眼珠子都险些瞪了出来:“你们好有钱,一点就点几千块的菜。”

    聪山微笑着正待接话,梦瓷突然直起身,擦着眼泪,笑道:“无论什么时候,有钱总不是一件坏事。”

    酒保叹了口气,缓缓道:“是啊!有钱人可以在家里吹空调、抱美女,而没钱的人却只能当服务员,捡垃圾。”

    梦瓷仰起脸,用真挚的目光看着他,道:“说实话,有没有钱并不重要。你看街上走得有几个是有钱人?可他们岂非都很幸福快乐?”

    酒保叹息道:“那是因为您有钱才会这么说的。”

    梦瓷道:“其实我已经吃了十来天挂面”。她将目光移向聪山,又道,“今天不过是朋友来了才可以吃顿好的。”

    聪山微微点头,示意梦瓷并没有骗他。

    酒保仍是满脸狐疑的样子。他朝聪山梦瓷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你又怎能期望一个穷人会赞同富人的价值观呢?

    他心里还在不住嘀咕:“这女人一定是骗我的,一个没钱的人绝对不会快乐。”

    等酒保走远,聪山开口道:“你不是一向都很喜欢钱吗?今天怎么突然说出了这么洒脱的话?”

    梦瓷用上齿咬住下唇,气愤地说道:“我喜欢钱?谁说我喜欢钱?你难道认为我是因为钱才会爱你的吗?”

    聪山语声歉然:“你自然不喜欢钱。不过我一直认为一个不爱钱的女人要不是傻子,要不就是疯子。”

    梦瓷又用上齿咬住了下唇。她还没来得及掩嘴就已笑出了声:“我宁愿做爱你的傻子也不愿做爱钱的疯子。”

    聪山看到她这种娇羞的神态,真恨不得把她的心含在嘴里,让它永远都不会着凉。

    十几道菜、四五种甜食,两三瓶酒摆了满满一桌。

    梦瓷看到这些菜时的神情就好像一个怨女看见久出未归的丈夫一样。

    她将每道菜、每盘甜食,每瓶酒都尝了一口。这时她才忽然发现聪山连筷子都没有动过。

    她连脖根都羞得通红:“你为什么不吃?难道看人家吃,你就会饱吗?”

    聪山半枕在桌上,看着梦瓷的眼睛,笑道:“等你吃饱了,我再吃掉你不是就饱了吗?”

    梦瓷用双手捂住脸,施施然走到那块巨大的落地红绒窗帘后,用帘子包住了自己。

    也不知她在里边做什么,只见帘子一直轻微颤动,梦瓷还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过了许久许久,梦瓷才将头探出。这时她的脸仍红如火炭。

    她语声甜腻道:“你难道把人家当成了母猪,想养肥了再宰吗?”

    聪山笑了,发自肺腑地笑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上次笑已不知是什么时候。

    梦瓷和聪山正在聊天吃饭,突然有个人走了过来。梦瓷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年轻乞丐。他满嘴黄牙,脚上结满脏泥,正伸出一双布满老茧和泥垢的手看着他俩。

    这乞丐的身上虽有恶臭,但聪山梦瓷并不觉厌恶。梦瓷咬咬牙,取出她迎春花色的提包,将里边的硬币一股脑全倒给了他。

    聪山皱眉道:“你只有这么点钱,怎么敢全给他?”

    梦瓷的嘴抿成了一条线:“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如果不把钱给他,就感觉心里好像、好像,好像塞了个大铁球一样不舒服。”

    聪山掏出两千块,递给乞丐一百,把剩余的一千九给了梦瓷。

    梦瓷还待给乞丐钱,聪山拦住她,道:“你就算把自己给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梦瓷把钱装进钱包,讷讷道:“可是,可是多给他一点,总对他有帮助呀。”

    聪山道:“你所谓的帮助只是让他多吃两天好饭而已,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梦瓷没有再说话。她虽感觉他说得有问题,可又怎忍心违背他的意志?

    这时两个高大威猛的保安一路小跑过来。他俩还没到乞丐面前,乞丐就已蹲在地上,抱住了头,身体如寒风中的秋叶般直颤。

    他们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提起,毫不客气地拖了出去。

    聪山正想拦阻,让他们对乞丐尊重些,梦瓷紧紧拉住他的衣袖,轻声道:“你不要多管闲事,他们如果打你可怎么办呢?”

    聪山笑道:“我们是客人,他们怎会为了这点小事打我呢。”

    他说着把梦瓷的手拿开,不料梦瓷却拉得更紧了。

    她焦急地说:“我一直都听你的话,你能不能也听我一次呢?”

    聪山这才意识到梦瓷是个极其胆小的女人,因为害怕自己受到伤害才会这样做。

    他柔声道:“乖,我不去了。”

    梦瓷这才放心,重又拿起筷子,慢慢吃桌上的菜。她垂着头,吃得极慢,极慢。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倏而哽咽道:“你还不走?月楼肯定已着急了。”

    聪山怔了一怔,他没有想到梦瓷竟这么善良。他其实也想过走,可又怎忍心撇下她?

    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该陪她一晚。

    “今晚我不走了”。聪山道。

    梦瓷抬起头,眼神乞怜道:“你真的不走了吗?”

    “自然是真的”。聪山微笑着说。

    梦瓷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擦泪道:“我还以为我在你心中一点分量也没有,就像一个洋娃娃一样可以被随时拿起,随时抛下,没想到……”

    聪山看着她脖子上方的绒毛,温柔地说:“哪个男人也舍不得把你当成洋娃娃的。”

    饭菜并没有吃掉多少,梦瓷已抚摸着肚子,尴尬地说:“我吃不下了。”

    聪山奇道:“你不是说很饿吗?怎么才吃了这么点?”

    梦瓷瞧着聪山,皱眉道:“一个女人就算快要饿死了,也一定吃不了多少的。倘若女人吃得比猪还肥,男人还敢要啊?”

    聪山道:“那我们走吧。”

    “走”?梦瓷失声道,“饭菜剩这么多,我们怎么能走呢?”

    “不走?你难道想坐在这里吃到明天吗?”

    “笨蛋,我们可以打包带回去呀”!梦瓷嘻嘻笑道,“既使我像你一样有钱,也会把吃剩的食物带回家。食物毕竟是辛苦得来的么。”

    聪山怔住了。

    若是从前,不用梦瓷说他已把吃剩的食物带回家了。而现在,现在他似乎已忘记了‘吃剩的食物必须带回家’。

    好一会儿,他才喊道:“服务员!把这些菜打包起来吧!”

    梦瓷夹了块芒果放在嘴里:“这才乖么!节约光荣,浪费可耻,我们可不能做‘可耻’的人哟!”

    菜、甜食,酒足足装了一大包。服务员本想把袋子递给聪山,不料梦瓷却接了过去。

    聪山看了眼袋子,又看了眼梦瓷,忍不住伸出手,道:“让我提。”

    梦瓷叫道:“谁要你提!你还是乖乖陪在我身边吧!”

    她挽着聪山的手臂,缓缓走出了餐馆。

    酒保艳羡道:“他们可真是一对恩爱夫妻啊!我以后和妻子如果有这么恩爱,就太好了!”

    梦瓷眨着眼道:“原来我们像恩爱的夫妻呢!”

    “当然像啦”!聪山把手放在梦瓷的肚子上,笑道,“要不然你怎么会依偎得这么紧?”

31 亲情亲情() 
聪山正扶着月楼在造型石与假山之间的小路上行走。

    只见她一手抚着腹部,一手盯着只西洋表。她疼得路也走不稳,腰也弯了下来。

    聪山道:“你既然不舒服,我们就回屋吧?”

    月楼眨着眼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盯着表看吗?”

    “不知道。”

    “因为啊……”月楼顿了一下,认真道,“我在找规律。”

    “规律?什么规律?”

    “嗯……医生说我这几天就要生产了……”

    聪山吃惊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月楼嫣然道:“我想给你个惊喜啊!”

    “医生说,如果孕妇有规律的阵痛达到3,4分钟每次,每次持续30,40秒的时候,就该到医院待产了;当阵痛达到1,2分钟每次,每次持续时间在45,60秒的时候,孩子就要出来了呢。”

    聪山急切道:“那你现在阵痛几分钟每次?”

    月楼没有说话,继续观察起表来。

    她又观察了很久,忽然抬起头,不安道:“我现在已经3,4分钟每次了……”

    聪山动容道:“那我们赶快去医院吧!可是我们应该怎么去呢?”

    月楼失笑道:“当然是开车去了,还能怎么去?”

    “车子颠簸得厉害,如果孩子半路出生可怎么办?”

    “不可能的。”

    “哦。”

    月楼躺在产房里,4月的初阳和清晨的空气从打开的窗户流入,流在她的身上,让她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辉。

    这是母爱的光辉,是伟大得近乎神圣的光辉!

    她感到疼痛。

    强烈得就像将人塞进绞肉机里的疼痛。

    脊柱就像被泡进了一池装满醋的湖水里。

    为什么是湖水?

    因为湖水是温柔的,伟大的。湖水让鱼儿在自己的身体里无忧无虑的生活。

    还有一种拉伸的疼痛。

    如同大河流入一点点收缩的峡谷中。

    还有一种点式的疼痛,主要发生在腰部,臀部和脚后跟。

    椅子旁边还有张病床,上边放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包,也不知装着些什么。聪山打开其中一个,取出了一只白玉的盒子。

    盒子里有把紫砂壶和两只紫砂茶杯。还有一个形似竹竿的翡翠杆。翡翠竿上甚至雕着精细的竹枝。

    月楼微微抬起头,把头发整到一边,娇笑道:“你可真有心,竟连茶具都带来了!”

    “你一小时不喝茶,就会不开心。你不开心,孩子生下来大哭大闹怎么办?”

    “难道你只会关心孩子吗?我对你而言,岂非比孩子要重要一些?能相伴一生的唯有夫妻,父母孩子总会先我们而去。”

    聪山愕然道:“孩子会先我们而去?”

    “本来就是嘛。女孩二十来岁的时候会嫁人,成为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她岂非就远离了我们,心也成了别人的?男孩也是同理。

    所以说,‘孩子于父母而言,永远是过客’。

    夫妻却不同,夫妻从二十几岁起就在一起,一直到七八十岁,在一起生活五六十年,彼此照顾、彼此扶持、彼此关怀,彼此取暖。”

    “夫妻岂非比孩子重要许多?”

    “你说的也很正确,那难道我们就不该投入自己的全副精力去疼爱孩子吗?”

    “当然要。无论孩子如何,他总是父母的掌中宝。”

    聪山将碧绿的茶倒入紫砂杯中,香味袅袅飘散。

    月楼闭起眼睛,眉梢眼角都露出微笑,那模样就像行走在茶香满园的江南。

    她端起滚烫的茶水,竟想喝上几口。聪山吃了一惊,竟忘记拦阻。

    茶杯刚碰到她的嘴,她就惊叫一声,瞬即离开了杯口。

    聪山皱眉道:“你怎么了?”

    月楼轻抚肚子,笑道:“怀胎十月的孩子马上出生,我都忘乎所以了呢!”

    她说着从口袋取出了一只小小的铃铛,铃铛上有条细细的红线:“我要把它挂在孩子脖子上呢!”

    “我好兴奋!兴奋得简直要命!”

    临近一小时的时候,她说。

    月楼突然神秘地说:“你知道我的口袋里还有什么吗?”

    聪山思索道:“刚才她取出来的是一个铃铛,装得应该也是装饰物吧?像她这样的女人,装得自然不是一般的装饰物。”

    “手镯?戒指?脚镯?袜子?”

    月楼瞪了他一眼,笑道:“其它倒有可能,袜子就太扯了吧?”

    “那是什么?”

    月楼笑着看聪山,慢慢将手伸进裤兜,慢慢取出个东西。

    她是用手握着的:“你再猜猜看?”

    “我不猜了。”

    “你可真没意思!”

    她手里是一个粉色的奶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拿奶嘴吗?”

    “你不是说不让孩子喝牛奶吗?”

    月楼扬眉道:“我当然不会让孩子喝牛奶。”

    “那你怎么拿奶嘴呢?”

    “惜蝶倘若一出生就含奶嘴,喝起我的奶来岂非会更容易。”

    聪山接过奶嘴,目光变得异常柔和:“这倒也是,可是我为什么就想不到要给孩子准备奶嘴,铃铛呢?”

    月楼嘻嘻笑道:“女人毕竟是女人,你们男人的心思总是没有我们细腻。”

    她此时当然很痛,但她的笑依旧明朗。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和她在一起,你所能看到的永远是明朗,你总是会被她的快乐影响。

    聪山眨着眼道:“你要不也含下奶嘴,我可从没见过你吃奶呢。”

    月楼抢过奶嘴,立刻含在了嘴里。她嘟起嘴吸着,发出类似于小孩吸母亲乳*的声音。

    “包里有没有盒子呢”?月楼道。

    “没有,你要盒子做什么?”

    “我想把惜蝶的胎发和脐带收藏起来,以后交给她。”

    “这么做有什么用呢?”

    “脐带么,脐带是孩子与母亲最初的联系,她生命之初的母爱与营养都由它传送。惜蝶以后看到它,就会感知我们的爱。她看到又黄又软的胎发,再看自己秀美的长发,一定会特别特别特别吃惊,一定不会相信婴儿还有头发。”

    “她还会感叹生命的奇妙,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努力让自己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孩子要到晚上才能生下呢!”

    临近两小时的时候,她说。

    聪山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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