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已久的记忆- 第6部分

16　皮影戏（）　
在之前的文章中我就提及过关于“电”的事情，在小时候我压根就不知道“电”是什么，也不清楚电有什么作用。但我总觉得没电的那段岁月异常美好，在那么多美好的记忆中，有一种活动叫做“皮影戏”。

　　　　皮影戏这种民间艺术形式想必很多人都听说过，但是真正看过的人估计不多。对于农村来说，一年的娱乐活动太少了，没有ktv，也没有广场，大家一到晚上就基本上闭门不出。连喝酒这种娱乐活动在没电灯泡的日子里晚上是不喝的，因为光线太暗，划拳根本看不到手指头；村里每年都有“敬神”的风俗，就是把庙里的神仙用轿子抬到村里，给神仙唱戏，等于对神仙的一种报答。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仙，我们就无从知晓了。

　　　　我在八岁之前，村里“敬神”的活动主要是唱皮影戏。这皮影戏自然不能乱唱，再说村里也没有唱皮影戏的家当。每年都要请专门唱皮影戏的班子来村里，记得那个班子里有一个老头，还有几个年轻一些的中年人。他们是父子关系，唱皮影戏唱了几十年了，是皮影戏的专家级人物。但他们父子几个还是搭不起来一个戏班子，其它的帮手就由村里的人担任。

　　　　第一次看皮影戏感到非常好奇，我们老早的提着家里的小凳子坐在皮影戏戏台的下面等候。等那父子几个吃完饭走出来，我们感觉就要开唱了，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一起，一边聊着家常，一边等候。

　　　　那父子几个在亮晃晃的白布后面商量着要唱的段子，无非说一些分工、台词之类的。经过父子几人充足的准备，在白布后面开始敲锣打鼓。我们一群小孩子睁着鼓鼓的眼睛瞅着白布看，老头用沙哑的声音喊出一句台词，一张桌子就摆在了白布上。此时乐器之间相互配合，打出一副很动听的旋律。

　　　　皮影戏唱法独特，时而耍赖，时而带着唱腔，时而又是还原的生活中的真实场景。我入戏很快，待老人把几句台词一吼出来，我就已经进入剧情，一眼盯着那几个小人人在白布上跑来跑去。当一头小毛驴跑出来后，戏台下的观众开始发出笑声，小孩子都指着那个可爱的小毛驴哈哈大笑，老人一下子抓住了大家的笑点，越唱越得劲，用我们的方言说着一些俏皮话，笑声不断。

　　　　当戏唱到后场的时候，我开始有些困意。就悄悄来到戏台的侧面，看到有一群人在那里忙活。大爸坐在最边上，手里提着一个锣。我刚一过去，他对我笑了笑，“咣”一声，吓了我一跳。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提着一些皮影在白布上动来动去，嘴上不停的说着台词。他的头顶上有一盏冒着黑烟的煤油灯，把整个戏棚照的很亮。他的身后坐在他的几个儿子还有村里帮忙的人，他们人手一把乐器，正陶醉的把二胡拉来拉去。只有大爸在那里用滑稽的笑容对着我笑，我悄悄对大爸说：“你也会打？大爸！”大爸笑了笑，对我喊着说道：“你也会！要不你来试试！”我胆怯的赶紧走开。

　　　　“啊嗨！”老头声音非常洪亮。

　　　　白布后面传来一阵笑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赶快跑到后面刺探详情，原来是老汉的牙齿掉了，由于用力过猛。这事传到观众中间，很多观众都跑到两侧看老汉的牙齿去了。老汉对两边的观众喊道：“继续看戏！”

　　　　这样的皮影戏一唱就是三天，唱到第三个晚上，老汉已经唱不动了，就由他的儿子继续唱，他儿子明显不如老汉的风趣，很少听到有台下的笑声。这个儿子有的时候还会忘词，老汉躺在后面给他说着台词，一说完台词，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最后一段好似乎很多人都会唱，只见大爸他们开始合唱，我们小孩子也喜欢凑个热闹，站在台侧跟着大人们的旋律胡乱吼叫。等唱完了这一段，老汉要带着他的儿子奔向下一站了，我们也被皮影戏看倒了，睡到第二天中午还不能起床。

　　　　西北很多旅游的景点都有卖的皮影，做工精细，可用做收藏。有一次我准备要买一个玩玩，但一想，这种东西收藏了也没用，丝毫不会带给我快乐，只有那些小人人开始在白布上跳跃，有声有色，那才有意思！

17　我的父亲（）　
写了很多文字，但对父亲的描写很少，也许是父亲这个身份对于我来说过于庄严，这个词赋予的担当太重，让我敬而生畏。但我内心是热爱父亲的，不止热爱这么单纯，更多的是仰视与崇拜。在我的思想中，父亲是我永远无法超越的丰碑，父亲更是我此生效仿的典范。父亲给我诠释了什么叫做男子汉大丈夫，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父亲软弱的一面，因为他在我面前一直是坚挺的！

　　　　中等身材，有男人味。这是我对父亲的描述，我仔细想了想，父亲在形象上没有特别明显的特征，但男人味可以算作一个明显的特征。父亲走路速度很快，走路的时候一摇一摆的，但幅度不大，一边走路，一边总是眉头紧蹙，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在我印象中，父亲在我小的时候总是喜欢穿西装，那时候父亲年轻过，起码我觉得比我讲究。到现在我很少穿西装、皮鞋，但父亲那时候经常穿；随着父亲年纪越来越大，肩上承担的担子越重，他很少注重形象了，可能也没那个心思与精力了，他把最大的心思全部奉献给了这个家庭！

　　　　父亲是个极其勤劳的人，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为勤劳的人，他的勤劳在村里也是人人皆知。他用勤劳创造了一个家庭的所有，自我记事开始，父亲一直很少睡懒觉，在天不亮就已经起床，当我们起了床，父亲已经干了好多活。但他并没有把这种可贵的品质当作炫耀的资本，就这样任劳任怨了五十年；为了把家庭经营的越来越好，为了养家糊口，父亲用勤劳书写着他的传奇。为了生活，他不得不东奔西走，居无定所。为了生活，他经常起早贪黑，辛勤劳作。

　　　　父亲的职业是农民，也是一名建筑工人。一年四季不停的在这两个身份中穿梭，家里的庄稼他要管，要不然无法耕作。还不得不背着行囊在农闲的时候去建筑队打工挣钱，在打工生涯中，风餐露宿，没有可口的饭菜，也没有像样的宿舍。其实我很少知道父亲在建筑队的生活，但有一次我去建筑队找父亲了，父亲跟很多人住在一个露天临时搭建的篷布里，睡在父亲的床板上能看见外面的太阳，可想而知，下雨天他们要面临什么。睡得床是一个很大的通铺，二三十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当时父亲让我睡在床上休息一会，我久久不能入眠，看到父亲在外面受那样的苦，心里不是滋味。尽管父亲的工作没有多么具有色彩，但是我为他感到骄傲，他所挣的每一分钱都是用血汗换来的，是真正的血汗钱。

　　　　在父亲青年时代，他是一名优秀的青年，考过大学，但命运不济，大学的门并没有为他打开，高考失败后，他毅然选择了打工的人生路。但他并没有放弃学习，他把工程队当成了最好的大学，学到了很多技术。他把学到的技术应用到了生活中，家里的很多家具都是他亲自做，像盖房子这种活也从来不叫工匠，都是他亲手主持。父亲的智慧充满着我的记忆，一点一滴的智慧构建了我们一个美好的家庭。

　　　　硬汉，这个词在父亲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我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父亲这样的一个故事，当时我哽咽的说不出任何话，但父亲从来没对我讲过。

　　　　有一次父亲在外面打工，在干活的时候一只很长的钉子钉在了脚上，把整个脚都扎穿了。伤势很严重，几乎是不能走路的。但他没听别人的劝告，只是对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后，第二天继续坚持去上班。他上班的地方离住的地方很远，需要骑自行车，父亲每天就用一只脚骑着自行车上下班，沿途的一些村民看见这个坚强的男人都为父亲点了赞。我听了这个故事后，更多感受是辛酸，我想父亲并不是愿意坚持，而是为了不耽误挣钱，也许那个阶段正好是我们上学最需要钱的时候。就像这样的例子在父亲的身上有很多，他都坚挺的走了过来。

　　　　父亲脾气很大，但是他心却很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但对于不了解他的人来说，更多的是不解与误解。我是了解父亲的，所以当很多亲戚用父亲的脾气说事的时候我总是微微一笑，不想把父亲搁置在对立的阵营上，父亲脾气虽然很大，但是他能顾全大局，考虑事情非常周到，有自己的见解，我是父亲的粉丝，在他发完脾气后，我愿意原谅他的雷霆大怒。脾气大的人大多数心眼是好的，心肠是软的，我接触过很多脾气大的人，都有类似的特点。在我极其不懂事的年纪，我顶撞过父亲，可能也让父亲伤过心，但是当我懂事之后，我发现父亲的暴脾气里满满的都是爱，所以现在我感觉父亲要发火了，我就选择倾听，等他火一发完，什么事都没有了。这样挺好！我一直认为脾气坏不一定就是缺点。

　　　　父亲逐渐老了，上次回家给他理发的时候看见两鬓花白的头发越来越多，有点于心不忍，但是时间总是会流逝的，谁也无法阻挡。在这些年中，父亲用行为、勤劳、智慧给我做了很好的表率，让我时常自叹不如。父亲身上具备的优点太多，他身上反射出来的发光点也太多，我远远的不如父亲。

　　　　父亲，你就是我人生中的那座巅峰，只可仰视，不可逾越！愿父亲能够开心生活！

18　三姑姑（）　
之前看过莫言的一部小说，小说里的主人公是“姑姑”，姑姑是一名赤脚医生，性格直爽，人格独立。这是莫言笔下我读到的姑姑。其实在读那本小说的时候，我的脑海里老是将书中的姑姑与我的一个姑姑相联系，我有个姑姑，与那本小说里的姑姑有很多相似之处，她同样也是一名赤脚医生，也有独立的人格。

　　　　我要讲的这个姑姑，在我父亲兄妹几个中，排行老小。但在三个姑姑中，排行老三，所以我叫她“三姑姑”。三姑姑是我极其佩服的一个人，她用自己的努力与斗志一直与命运做着抗争，而且成功将命运改变，虽然成就不大，是一名我们那边的赤脚医生，但这个职业是她历经千辛万苦奋斗争取到的，我一直以三姑姑的职业感到自豪，更以三姑姑本人为骄傲。

　　　　三姑姑的人生富有传奇色彩。

　　　　在学生时代，她的命运已经被爷爷奶奶规划好了。在她高中还没有毕业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把她许配给了现在的姑夫，当时不得不说爷爷奶奶是极其自私的，但这种决定在那个年代是可以理解的，至少三姑能嫁给一个老师的儿子不会饿肚子。

　　　　三姑姑每次讲起学生时代，总会抱怨爷爷奶奶的自私与无情。据说三姑姑那时候是很想读书的，她很想和其他女孩一样，拥有自己的梦想，去考大学，自己规划自己的人生。然而，当三姑姑推着自行车要往学校走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在后面拉着姑姑的自行车死活不放行，姑姑当时极力想挣脱这种束缚，她不想那么早就结婚。但是最后还是被爷爷奶奶扣在了家里，姑姑只有无助的哭泣与流泪，她别无选择。

　　　　很快三姑姑就在家里人的一手安排下嫁给了那个老师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姑夫。我无法想象当时三姑姑的痛苦，她一定想过逃跑，好像是真的有逃跑过。但她再怎样逃，也逃不出爷爷奶奶的手掌心，爷爷奶奶通过各种计谋将三姑姑给追了回来。在对命运的安排无力回天之后，三姑姑决定暂时认命，就成全了两家人，与老师的儿子结了婚。

　　　　走入婚姻殿堂的三姑姑已经被剥夺了读书的权利，她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开始面对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她的心我想应该是极其痛的，让一个喜欢读书的人放下书本就等于割去了他的双眼。这一点上我是站在姑姑这边的！

　　　　三姑姑在结婚不久，就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在接下来的几年，又生下了第二个、第三个。在那几年中，她被母亲这个身份牢牢的栓在了家里，有了孩子后，她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孩子身上，再也不去抱怨什么，因为抱怨也不会有转折的机会。三个孩子稍微长大了些后，家里的负担逐渐增大，本来身体单薄的她在地里干活没有一点点优势。她为了生活、为了孩子、为了那个家庭，每到镇上有集的时候，就用自行车驮着自己炸的麻花去卖，镇上很多人都能认出她，但她觉得面子已经很不重要了，饿肚子比要面子难受百倍。小本生意也没有赚下多少钱，但能为家里的花销添补一些。后来她又想办法批了一些小玩意在镇上卖，比卖麻花的利润稍微大一些，在那些日子里，三姑姑受尽了苦难，也遭受过很多讥笑。她坚强的在生活，脸上依然在笑，笑容的背后是辛酸与苦涩。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三姑姑这时候已经三十好几了，她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要去县上学医。这个想法说出来后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与嘲讽，他们认为三姑姑是要背叛家庭，要为自己寻一条更好的出路。三姑姑是个有毅力的人，她毅然决定去学医，但没有人为他掏学费，包括她的丈夫，我的姑夫。她找人贷款，也没人敢为她担保，她尝到了人间的冷酷无情，也饱尝了人的势利眼。

　　　　在多方求助无果之后，她来找她的哥哥，也就是我的父亲。那一幕我有记忆，姑姑当时面容憔悴，口皮子很干，坐在我家的厨房里的一个椅子上，给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并向父亲借八百块钱，说是要去上学的学费。父亲自然不会拒绝妹妹的求助，那时候父亲手里是有八百块钱的，父亲很痛快的把八百块钱借给了三姑姑。

　　　　一个有家庭，并且有三个孩子的女人，暂时离开了家庭，离开了孩子，去县城一个卫校学医。姑姑拿着借来的八百块钱去报了名，从当时的经济状况来看，姑姑在学校的日子非常困难，一定吃不饱饭，更谈不上吃好。

　　　　姑姑说和她一块儿上学的都是小姑娘，他已经三十好几，而且丢下课本已经好多年，当时她压力很大。不过三姑姑有吃苦的精神，因为她之前吃过的苦比起读书来说，要苦多了。就凭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