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请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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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请早起-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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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外之意就是……让楼轩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楼辕造反之事来势汹汹,根本无从抵挡。楼止至身为老将,刚刚接到消息,也是从宫外追来。再加上京城禁卫军已经被黑虎精骑所杀,楼止至只能从最近的楼家军兵营调派兵马,而楼家军的兵营,当初为了避嫌,乃是驻扎在卫城之外。

    楼家军还未进卫城,楼辕便已经领军杀到了太和殿外!

    楼辕人进卫城的时候乃是一大早,而如今,夕阳斜照的时候,他已经勒马在太和殿前。

    金灿灿的夕照阳光,打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映成了漫天金影。这一片金色里面,玄甲身影,火红马槊,花白长发。

    背后,还有三千兄弟。

    他不是一个人。

    这三千甲兵,玄甲黑马,不怒自威。他们原本是楼辕的亲兵卫队,所谓亲兵,便是战阵之中守卫将军,亦是要把将军之命视乎高于自己。绝对的忠心之外,是真正的视死如归。大战当头,他们往往要为了保护将军而死伤。

    可是多年以来,他们从未折损过一人。

    因为他们的将军,从来为他们挺身而出。他们的将军,从未把他们当做保护自己的亲兵。

    ——而是一同浴血的兄弟。

    战阵之上,他从来冲在所有人的前面。一柄槊破开天地万物,血路由他杀开。

    所以这一次,就算明知前方是死路,他们也会陪着他——就算不必冲在他前面,他们,也会作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一入军中,便是兄弟。抛头颅,洒热血,生死与共!

    楼辕微微回身,看见身后弟兄。笑意盈然。飞身下马,回身对着三千兄弟抱拳一礼,乃是江湖兄弟礼节:

    “诸位兄弟,这条路和大家走到这里,楼辕心满意足。”

    抬头,眼里笑意粲然:

    “今生有诸位兄弟,吾道不孤!楼辕独入大殿,劳诸位一候归音!”

    “是!!”

    铿锵之声,直震云霄。

    楼辕只浅浅一笑,回身,一步步踏上面前台阶。

    大殿门扇微掩,楼辕慢慢推开。里面只有一人,背对于他。

    慢慢回身,衮服重重华丽,毓帘后的面孔,正是陆六孤——

    “你来了。”

    他说。

第十一章 怀刃浴血,深宫恩断义绝() 
残阳一抹如血,楼止至领兵赶到皇宫的时候,一道玄甲身影,身后三千齐整军容的精兵,共同慢慢驱马去向宫门之外。

    领兵之人……楼止至的眼里划过一丝痛心,抬手示意身后楼家军停下。

    两军相逢,凭空一股杀意,在残阳之下却是哀愁慢慢弥漫开去。两军将领对局,一时竟然是故人重逢的意味。

    “你……”楼止至看见楼辕如今的模样,微微一愣楼辕却是满不在乎一般,唇角一抹挑衅般的笑意,微微歪着头,眼里仿佛是嘲讽,也仿佛是这么多年未曾有半分纾解的怨恨——

    “我要怎么称呼您呢?楼大人?楼元帅?父亲?还是……爹?”

    “你……”楼止至又一次说出了这个字,却不知如何回答楼辕的话。他想问楼辕为什么会突然白发苍苍,他想问楼辕为何突然领兵闯宫,知不知道这样视同谋反?他还想问楼辕,这些年在南诏,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可是最后,说出口却是:

    “逆子!犯上作乱的是不是你?你把圣上怎么样了?!你可知领兵逼宫乃是死罪!”

    逆子?楼辕听见这句话,突兀嗤笑了一声。

    “你有资格用这两个字骂我么?”

    他说。眼里,竟然是古井无波,没有丝毫的情绪,并不是质问或反驳,只是淡淡的陈述:

    “家丑为什么不可外扬?我偏偏要告诉全天下的人,我楼辕是霍湘震养大的,十六年没受过楼家教养之恩。”

    眼里倏忽一丝锐利:

    “就算是骂我逆子,也该由霍湘震来骂这一句!你没资格!”

    “!——”

    楼止至一刹那语塞,可是神情错愕间带了一丝愤怒。他没有想到,楼辕会这样对他说这样的话。他觉得,自己始终是他的亲生父亲。

    可是他的儿子,竟然来逼宫篡位?这天下的确是他打下来的,可是他怎么能来逼宫?!

    楼止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度沉声问楼辕:“你到底有没有弑君?没有的话,我放你一马。”

    楼辕却还是嗤笑着:“我们这里算上我三千零二个人,也就是三千零二匹马,楼元帅放我一马,怎么够啊?”

    “你!”

    “我弑君了又如何?!”

    楼辕突然暴怒,眼里怒意陡然暴涨:“你问我有没有弑君,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你问我有没有弑君,你怎么不问问我千里迢迢回来难道就是为了取他狗命吗?!”

    楼止至猛然受他质问,却冷静了下来。静静看着楼辕。楼辕的眸光里是怒意也是怨恨,于是在这一瞬间,楼止至便确定了什么。

    而后是淡淡的开口:“我是你父亲,但是首先我是臣子,是国家的武将。”

    他看着楼辕的眼睛,很淡,却很坚决:

    “对于一个将军,甚至只是一个士兵来说,国家永远比他的一切重要。一朝入军门,终身无私己。我问你有没有弑君,是以一个将军面对敌将的身份。就算问你这些年来过得如何,那也只能是在家里,作为父亲的时候。”

    他就是这么想的?呵……

    楼辕笑了起来,嘲讽,也像是冷笑,狂笑之后猛然收声,咬牙:

    “好,好,好好好!!果然是大义凛然啊,楼元帅!!暮皓受教!”

    说罢挽刀横指,眸光凛然:“既然如此,战场之上也无父子。楼元帅,暮皓请教了!”

    “你……真要我出手?”楼止至看着他,看着苍狼刀上反射的血红余晖,手却已经抚上了陪伴自己南征北战的雪鸿槊。人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却没说过,两军对垒的时候,竟是亲生父子。

    “爹!!”

    楼轩的声音,忽然从有些遥远的地方传来。楼辕眼中猛然一闪冽光:“少废话!”说罢,突然挽刀抢攻,猛然从马上飞身跃起,凭借自己的轻身功夫一跃高起,刀花炸出一团血红的残影扑向楼止至胸口——

    “接招吧!一剑霜寒!”

    他终于还是对我出手了!!楼止至猛然敛容,雪鸿槊一挽便当空直咬向楼辕心口!

    “爹!!住手——”

    楼轩的声音终于近了,可是已经晚了!楼辕人在半空,刀光突然一转打向雪鸿槊的槊杆,这一手大出楼止至意料,收势已经不及,雪鸿槊狠狠崩碎了楼辕左肩肩头的玄甲!

    “噗!”

    楼辕被兵戈杀气和楼止至的气劲震得猛然喷出一口鲜血,他竟然是没有运气丝毫内力抵抗!楼止至大惊之下,楼辕的左手已经狠狠握住了雪鸿槊,猛然发力竟然不是拔出,而是狠狠拽着雪鸿槊刺穿了自己的肩头!

    此时他轻身一跃的气劲也终于到了头,落地踉跄,一手仍然紧握雪鸿槊,楼止至却已经在错愕之下松手。

    “爹!!辕儿没有刺驾!!”

    楼轩终于赶到了,却已经晚了一步——“传圣上口谕!!放黑虎精骑及武安君离宫!不得阻拦!!”

    楼辕冷笑着,回头看向楼轩:“大哥,你来晚了。”说罢,又看回楼止至,仿佛欣赏他惊愕、悔恨、难以置信的神情,唇角一丝冷笑:

    “这一下,还你生身之恩。”说罢,猛然发力拔出了雪鸿槊,掷地,一手捂住伤口阻止血流,又从颈间拽下一把钥匙,扔在地上,“小楼钥匙,还你四年照料之情。”

    说罢,转身,上马:

    “父子之情,今日宣武门前,恩断义绝!”

    四个字,有声,无情。

    金殿之上,陆六孤微微垂眸,不自觉便回忆着刚刚那生死刹那——

    “你来了。”他对楼辕说。

    楼辕的眸光里,是冷光如冰:“你没想到咯?”

    事已至此,陆六孤反而冷静了下来,看着他花白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了?”

    楼辕微微侧头,看看自己花白的头发:“拜你所赐。”

    “看来那药对你的确有效果。”陆六孤说。

    楼辕眼里一丝杀意掠过:“所以你是承认了?”

    陆六孤微微一摆衣袖:“事已至此,我不承认,又有什么用?你敢打来,不就是确定了是我做的?”

    楼辕唇角一弯冷笑,妖槊一指陆六孤:“好一位帝王,倒是临危不乱!”

    “我反倒好奇,”陆六孤看着他,依然淡定,“那药不致死么?”

    楼辕慢慢一眨眼,继而淡淡道:“多谢你还记得我爱吃冰皮点心,只可惜我已经茹素三载。”而后眼里又是杀机,“所以那盒点心,我给了我侄子。他是人,没死,却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冷笑:“可笑我还觉得这一定是意外,或许是白青骢的冰符画错了,点心已经坏了。我亲自吃了一口。味道……终身难忘!!”

    一语落地,杀机陡然:“我一再退让,你却步步紧逼!陆、六、孤!我楼辕哪里负了你?你这样对得起谁?!”

    陆六孤并不出声,因为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平展双臂挡在了他身前:

    “辕儿!不要伤他!”

    陆六孤低低叹息了一声:“你还是来了?”他说,“我最不想的就是看你们兄弟阋墙。”

    “你要这么说,一开始就别为难辕儿。”楼轩没回头看他,双眼仍然盯着楼辕。嘴上是埋怨的话,却没有挪开半步。

    楼辕唇角一抹嘲笑,笑得张狂:“大哥,楼轩,楼子成!”看着楼轩的眼睛,“你真是紧张他啊……可我还没动手。”

    他冷笑了起来:“我只是想讨个说法……一言不合再打起来,也不算我嗜杀成性,是不是?”

    “你这次回来,就为了取我性命?”陆六孤突然问,“那为什么不直接潜入宫中?凭你的本事,应该比这样浩浩荡荡打来省事的多。”

    楼辕依然是冷笑,反而抱槊斜立:“你不问,我倒是还想说呢。”说罢,一挽妖槊,立在身侧,“我不过是要你看清楚,你这皇位只是我不屑,不是我得不到!如果我愿意,三千人我就能夺下你的江山!”

    陆六孤闻言点点头:“那你就可以走了。你要的答案,就是这个。”

    楼辕狠狠一皱眉,陆六孤便叹了口气:

    “你真的不明白吗?小辕?”

    说着,抬手,让楼轩放下胳膊,又提步,反而走到了楼辕面前:

    “我知道你对这个皇位没有兴趣,可是你有让我坐不稳这个皇位的能力。这就是我唯一的理由。”

    他微微抬起双手:“我穿着衮服来等你,因为我要告诉你,这身衮服,并不比你的马槊要轻。”说罢,放下双手,负手看着楼辕,“而且坐在这个位子上,我肩膀上扛得是天下间的一切,唯独……没有感情。”

    楼辕看着他,竟然微微一扬眉:“哦?是么?那么……”他眸光一转,“我大哥呢?他对你来说,又是什么?”

    陆六孤语塞,楼轩要出言阻止,楼辕却已经继续咄咄逼人:“你解散黑虎军的时候,我大哥替我出言劝阻,你是不是猜忌过我大哥?你是不是想过要他闭嘴?你是不是后悔过当年要和他在一起,还闹得人尽皆知?!”

    “住口!”

    “你现在纳了一个妃子,是不是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然后彻底和我大哥断掉?是不会还会像给我送点心一样给他一盘有毒的点心!”

    “辕儿!”楼轩猛然出言,眼睛里红色的血丝密布,足以表示他的激动和恼怒,可是他的话偏偏是慢慢的,足够清楚:

    “辕儿,如果他真的给我毒酒……那么我会喝下去,而不是来这里。”

    他继续道:“今天你杀了他,那么死在这大殿里的一定还有我。还有,你杀了他,你能治理这天下吗?”

    楼辕微微摇头,却是退后了一步。挽起马槊一阵厉风,楼轩大惊之下再度挡在陆六孤身前,却见楼辕是狠狠将马槊插进了大殿的地板。

    碎石之声铿然,却不抵他一字一句:

    “君恩难受,今日奉还!”

    眼里是冷光森然——“陆六孤,我楼辕的确没有治天下之才,但你又真的有吗?今天我走,但我会一直一直盯着你。别让我看见你有半点对不起天下,对不起我楼家的地方!”

    他终究只是来问了一句为什么那样对他。

    他终究是没有伤这天下分毫。

    残阳如血,受生父一槊的傲然半妖,再度飞身上马。楼家军为他们让开了路,三千精骑去势亦如风。

    却听见领军之人,狂傲朗声——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莫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猎雕!兄弟们!雁门关外,千里沙场!猎雕去否?!”

第十二章 星沉碧落,大梦初醒千年() 
月色正好,滔滔江水东流,载着一叶扁舟。

    江心月影斑驳,小舟飘荡在江面上,映出一片清辉碎影。船上一人仰面躺下,一条胳膊枕在脑后,一手扣舷而歌——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觳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唱罢,大笑坐起,从船上抓起一坛开了封的烈酒,仰脸痛饮。烈酒入豪肠,眼角却微微有几点泪光。

    痛饮之后,楼辕仰脸看着天上一轮明月。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自那日离开京城之后,他便地解散了黑虎精骑,并没有真的去雁门关。他才不傻,谁知道陆六孤会不会突然又对他放不下心,再派人追捕他们?黑虎精骑三千人虽然显眼,但是就地解散、化整为零之后,想要把这三千人从几千万甚至几万万的天下人里找出来,那也是大海捞针的事情。

    他呢?以后又怎么办?

    他不知道黑虎精骑的兄弟们会去哪里,是各自归家,还是去雁门关,改个名姓再从军入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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