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请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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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请早起-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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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楼止至不过二十余岁,有家室,也不是楼家家主。或许当年小去爱的是楼止至眼里的清气吧?那么坦诚的一个人,满身都是正气。好景不长啊,五年……太短了。

    小去是难产而死的,那孩子一出世就被匆匆送走了。孩子出生在黄昏,是个虞渊氏。太阳落下的地方是虞渊,虞渊又是魂魄轮回转生的地方。于是黄昏出生的孩子,就叫虞渊氏。那是某个魂魄转生的孩子,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孩子。

    那个小虞渊氏她也只看到了一眼,记得那孩子有些可爱。

    此时南院的主房之中,正亮着灯。楼夫人收敛了思绪,小步快走上前,在门前唤了一声:“老爷?”

    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却是楼轩。眼见他一脸喜色:“娘!你来得正好!快来!”

    怎么轩儿也在?是什么大喜的事情?

    楼夫人满心是疑惑,跟着楼轩进去正房。布局还是没变过,一垂丝帘分开内外隔间。远远看见内间床上有人坐着,楼止至正在和那人说话。

    那人是谁?

    楼轩掀开了帘子:“娘!是五弟!”

    五弟?

    小去的孩子,确实也是排行第五……

    只是那孩子,不是……

    楼夫人心下茫然,心说难道这父子俩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骗了?自己可得留个心眼。

    然而她见到了那孩子,也无比认定了那就是小去和楼止至的孩子,那个十六年前被抱走了的虞渊氏。

    因为实在是太像了。

    远山含黛眉,潋滟桃花眼。粉嫩的肤色,以及蝶翼一样的轻睫……那么多细节都是和小去或楼止至相似。眉比小去浓一些,或许是来自楼止至;披散着的头发乌黑,和小去一样是看上去仿佛上好丝缎。眼睛一青一黑,眼底带着些悲,还有些沉重。

    小去有孕在身的那些日子里,也是这般的眼神。有些神秘的愁,有些莫名的忧。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小去是早就知道了自己会难产身亡一样。

    此时,那个虞渊氏,就坐在床上,腿上还盖着被子。

    见她进来,孩子噤了声,楼止至回头,向她笑:

    “夫人,来,这是小去的孩子。”又向那孩子道,“这是你大哥的生母,你的嫡母。”

    楼夫人走了过去,仔细看那孩子。奇怪,为何这孩子坐在床上,不懂礼数吗?可是看起来没有缺教养的样子。

    楼止至拍拍孩子的肩膀:“不用怕。”

    那孩子这才开口,有些怯生生的:“楼夫人。”

    楼夫人看着孩子,轻轻微笑:“孩子,”说着,拉起来他的手,拍拍手背安慰他,“你今年是十六岁?”

    声音很轻柔,也或许是安抚的动作让这个孩子放松了下来:“是,刚满十六不久。”声音柔软,带着些变声期的沙哑,却不会觉得难听刺耳。或许是和小去一向的柔软有关吧?楼夫人想起了小去,看到小去的孩子回来了,不由笑意更深:

    “孩子,你叫什么?”

    “虞、虞暮皓……”带着些怯怯,似乎有些怕人,“楼大人说,以后可以叫楼辕。”

    楼夫人察觉到了这孩子的怯生,轻轻抚了抚这孩子的脊背:“不管是暮皓还是辕儿,不用这么拘谨。回家了,这儿本来就是你家。老头子就是你爹,我就是你娘。家里一直准备着你回来呢。”

    一直准备着的。有专门留着给楼辕的住处,有人打扫,被褥勤晒;春冬换季会多做出一身给楼辕准备的衣裳,从一岁半岁的到十五六岁的,年年不少;饭桌上一直空着一个位子,等楼辕回来坐……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今天、明天、后天、某一天,那个在外流落的孩子,回到这个等了他很久的家。

    楼辕的眼睛里有光闪了闪。他张张嘴,却还是没说话,似乎在犹豫什么,又低下头。楼止至看到了,于是只说:

    “今日天色真是已经晚了,辕儿,你休息吧。这里是你家,你不必这么拘礼。轩儿,今晚你留下,照顾一下你五弟。夫人,我们先回吧,让辕儿好好休息。”

    虽然不明白楼止至这是什么意思,楼夫人却还是随着楼止至出了房间。一直无话,直到出了南院,楼止至才说:

    “辕儿他身上有残。我看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觉得我们不会认他的。”

    楼夫人一惊,回忆起那孩子始终坐在床上,才问:“他是,腿脚不好?”

    颔首:“那孩子双腿都废了。是髌骨被人击碎。”

    “这!这是谁下的手!他才十六岁啊!”楼夫人想起那孩子怯生生的模样,想来就是因为遭遇了这样的事,才对人怕了起来。让那孩子放下心里的担子,绝对不会是一天两天的事。

    楼止至叹着气摇头:“问过,但他怎么都不肯说。夫人啊,你是不知道,这孩子今日是撑着拐杖来的。我问过他,你信么,他是从九嶷山一路走来的。”

    九嶷山在何处,楼夫人不知道,但直觉那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想起了小去,不由心疼那孩子:“发生了什么事?那孩子怎么要受这么多罪?小去一辈子积德行善,怎么孩子就遇到这么多事!”

    楼止至摇头,苦笑:

    “那孩子什么都不说。白天让积福侍候他沐浴,积福告诉我,这孩子一手都是血泡和老茧,估计是拐杖磨得。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伤,刚碰热水的时候他眼见这孩子疼的脸都白了,愣是不吱声,就咬牙生顶着。”说着又是叹气:

    “今儿让轩儿陪着他,轩儿这孩子厚道老实,说说兄弟情分,让辕儿安安心心留下。夫人你知道么,这孩子今天还跟我说过,如果觉得‘收留’他为难的话,他可以走的,有地方去。夫人,你说这像什么话?他是我楼家的孩子啊!”

    楼止至说着眼睛里竟然有些湿了:“哪怕他缺手缺脚,他也是我楼止至的儿子!就算是养他一辈子又能怎么样?怎么叫收留?本来就是我儿子,这是回家了,什么收留不收留?他是我儿子啊!”

    楼夫人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绣品,喝了一口茶。看霍湘震,他正低眉无言,眼睛里是复杂的情绪。楼夫人把绣品从绣盘上取下来,原来是一方丝帕,蜜色的缎子,绣了冷竹寒梅。让琳玉把这绣帕交给霍湘震:

    “霍公子,我不知道你和辕儿是什么关系,只是这四年下来,我也知道了辕儿是个什么样的别扭性子。他对你冷脸不一定是讨厌你,他天天对着你假笑那才让人害怕。四年里他没对任何人发过脾气使过性子,冷言冷语都是屈指可数的,可他对着你没好脸色,我想,要么是他真恨不得你走,要么就是他只有对着你才能放心。”说着,摇头:

    “辕儿对我们不会使性子,那是他太克制,都不像一家人了。我知道他是觉得我们对他好,他就得对我们好。但这样,真是让人觉得中间隔着一层的。”

    霍湘震接过绣帕,也不知是楼夫人这是何意。楼夫人便继续道:“老爷说让我帮着你一些,我一介夫人,也不知该怎么个帮衬法儿。辕儿这孩子心肠软,可是要狠的时候他也狠得起来,若是真铁了心不理你,谁都没办法。这丝帕,原本是他娘做的,只绣了一半,就没了。我替小去绣完,你把这丝帕给他,或许能让他欢喜也不一定。”

    这是要讨欢心么?原来,他霍湘震也有要别人出手帮助的时候了……

第二十六章 一生长对水精盘() 
接近了晌午,皇帝退朝,在花园中赏心亭接见了楼辕。今上赵元桢也是堂堂七尺男儿,面如冠玉,眼似深渊,唇角的笑意若有若无,却有些阴。接见楼辕,却不问他出使之事,反而是和他下起了棋。

    今上赵元桢坐着一方椅子,对面楼辕仍然是坐着轮椅。面前的棋局,正是胶着态势。

    这一盘,乃是俗称的臣子棋。既不可赢了皇帝,又不可让皇帝轻易取胜,觉察是在让棋。让棋盘上呈现胶着,而后装成力有不逮,继而惜败甚至惨败,以博今上一乐。

    赵元桢自然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一套。于是故意落子在远离棋局的一角。

    楼辕轻轻抬眼询问:“皇上这是?”

    赵元桢倚着椅背,呷了一口茶:“楼小公子还是收起臣子棋这一套吧,真当朕是什么都不懂么?还是楼小公子在轻视朕?”

    “草民不敢。”楼辕自知身无官职,谦称自己草民,“只是怕圣上不悦罢了。草民棋力有限,如不以臣子棋与圣上手谈,只怕几手之内便会输于圣上,败了圣上雅兴。”

    赵元桢捧茶杯暖暖手:“楼小公子莫要自谦了,京中文人雅士皆是以小公子为泰山北斗,朕今日可是抱着必败之心来的。楼小公子若不赢了朕这一盘,出去可不怕旁人指摘朕打压贤才?”

    楼辕便笑:“圣上言重。”

    赵元桢一摆手,身边侍候的太监便立刻撤去了这棋局棋子,换上来一套新的。赵元桢面上含笑,笑的自得,自然间带着些算计:“楼小公子,前盘作罢,再来一局。这一局,朕要你全力以赴。”

    楼辕心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真就这么拼啊?输了还好,万一赢了,那才糟糕。

    赵元桢自然也是想到了,唇角上挑的弧度微微大了几分:“这盘棋,赢有赏,输要罚。楼小公子若是输了,朕就要小公子这轮椅。”说着笑意更深,仿佛预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到时候,小公子可就要靠楼侍郎背着你回府了。”

    所谓的“楼侍郎”自然是指他大哥楼轩。楼辕心里默默就觉得,没准他大哥还挺乐意的。

    这高傲的小半妖于是又反问:“若草民侥幸赢了圣上呢?”用词谦卑,语气却是带着“我不可能会输”的气势。

    赵元桢嘿然,眸光里带着一丝算计:“那么朕就准许你参加今年的春闱。”

    今年的春闱,原是太后七十大寿的一场恩科。楼辕双腿有残,按例身有废疾者不得参与科举,他又是半妖,而且瞳色阴阳,显然也是不能入试的。赵元桢这说给他参加今年恩科的机会,实际上就是给了他一条入仕坦途。以他在京中的才学名望,以楼家在朝中的势力,他若是参与了科举,想来必定夺魁。

    然而楼辕却是摇头,带着身为半妖而一贯带着的自负微笑:“草民斗胆,对仕途并没有什么期许。如今的生活,草民很自得。”

    这回答在赵元桢意料之外,却也没有出乎他意料,于是又带着那笑意:“如此么?那么楼小公子想要些什么?”

    楼辕微笑着依靠椅背,双肩微微放松,仿佛是谈论家常一般的语气道:“草民听说宫中有位御厨姓洪,最擅长制作冰皮甜点。”楼辕说到这里,笑意浓了一些,“草民若侥幸险胜了圣上,只请赐草民一盘他制的冰皮玉兔奶黄包。”

    赵元桢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而后满是笑意:“人说小公子与众不同,现在一看果真如此!朕赐你功名利禄,你不要,却只要一盘子点心?”

    楼辕那笑容仍是温文尔雅的假笑:“圣上是嫌草民要的少了,显得这棋局不值钱么?圣上,人各有志,对草民这一介半妖而言,御厨亲制的冰皮点心可比功名利禄诱人得多。”

    妖的生命,长得无限,什么功名利禄,不都只是过眼云烟么?他虽然还是年轻,却已经知悉了这些浅显道理。追那些虚无缥缈的,对他来说,还不如这么一盘馋了许久的点心。

    赵元桢满是无奈,却是带着笑意:“有趣有趣。楼小公子,做朕的臣子就这么麻烦么?楼小公子宁愿要一份点心换个仕途?也罢,汪贝才,去,让御膳房洪大厨准备点心。若小公子赢了朕,就让他给小公子做冰皮点心;若是小公子输了,朕就让他吃吃花椒韭菜馅的包子!”

    身边太监领命,急急下去了。楼辕笑得全是傲气,语气是淡然里充满了狂放:

    “所谓后发而制人,请圣上先手!”

    说是在下棋,实际却是在聊天。而这所谓的聊天,满满的都是试探。

    赵元桢落下一子,语气随意:“楼小公子今年弱冠?”

    楼辕虽在回话,落子回击却毫不迟疑:“谢圣上关心,还有一个月。”

    赵元桢慢慢回应:“小公子等终军之弱冠,不知可有怀投笔?”

    楼辕的眼睛只在棋盘上:“胸无大志。人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但草民自知才疏学浅,临渊并未羡鱼,也无意退而结网。”

    棋盘之上,黑子锋芒毕露,而白子劣势显然。

    赵元桢不疾不徐落下一子:“楼小公子,朕听人说你与楼太尉的关系并不是人前显示的那般父慈子孝?朕觉得这不过是空穴来风,看你们父子感情甚好,并未有何嫌隙啊。”

    果然是来了。楼辕应下赵元桢这一手棋,而后慢悠悠回答:

    “圣上何出此言?好与不好,又是以何判定?”

    赵元桢听他话里有话,回下一子,微笑道:“没什么,不过有些竖子,说是楼家内部不睦,致使楼太尉有几分心身疲累罢了。朕想着,兴许是小公子那二哥。只是有些闲话,不经意被朕听了见,故而问问小公子罢了。”

    楼辕落子,抬眼,不语。赵元桢一下就领悟了他的意思,抬手示意周围侍从全部退下。

    于是,偌大一个赏心亭里,就只剩下了赵元桢和楼辕。

    赵元桢复落子应劫,而后柔声道:“楼小公子,有什么话不妨说与朕听,朕只当是风吟,听罢便忘,绝不会再复说与旁人。”

    楼辕低声道:“不过是貌合神离,给外人看一个父慈子孝罢了。”手上一枚棋子,却只在指尖辗转把玩,并未落下。

    赵元桢不语,却微微挑眉。

    楼辕低声道:“楼太尉最喜爱的就是我娘,我却是害死我娘的元凶。看到我就会想起我娘是怎么死的,他怎么会对我‘喜爱有加’?”已经不再自称为草民,楼辕落下手上棋子,又复归淡然,“还有便是楼侍郎。圣上以为他这个年纪了还不成家是为什么?不过是对我有些不该有的想法罢了。他那人愣得要命,自己都没明白自己想什么。楼太尉当然明白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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