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看到自己的最恨的人终于死去，德布本想大笑几声。
可是战场上沉闷压抑的气氛，让他只干笑了几声，便再也笑不下去了……
夜十九双目如火，远远地盯着得意的德布，手掌不住地在断水刀的刀柄上抓握着。
古丽卓雅已经停止了挣扎，呆呆的看着倒下的野罕酷林。
她知道一个最疼爱自己的人，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从此再也见不到他温和的笑容，再也感受不到他慈祥的关怀，哽咽无声中泪水已打湿了她的衣衫……
良久，良久……
这一刻儿，既使两军对垒的战士，仿佛也忘记了自己正在战场之上。
野罕酷林不畏生死的表现，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哪怕是那些站在他对立面的叛军士兵，也对他肃然起敬！
除了德布，几乎每一个人的心里倍感沉重……
“让我，过去看看他……”
声音微弱嘶哑，可是在如此静默的战场上，还是让大多数的人都听到了。
那是苏格娜汗妃在说话，直到此时，解毒时产生的副作用，才稍稍褪去了一些，苏格娜汗妃终于能说出话来。
可是她的心好痛，痛彻心扉！
她恨，恨这无情的命运……在他最后离去的时候，自己却不能亲口对他说上任何的一句话……
恨到极处，反而是令人心悸的平静。
苏格娜汗妃出人意料的平静，空洞的双眸中没有色彩，只是望向野罕酷林……
这一刻儿，天地间似乎只有黑和白，在没有了缤纷的色彩……
仇敌伏尸眼前的兴奋，让德布依然沉浸在快意中。斜睨了一眼野罕酷林鲜血淋漓的尸身，眼神中满是厌恶。
“苏格娜汗妃，那只是一具令人恶心的尸体，会平白污了您美丽的双眼，还是，不要看了……”
听到德布说出侮辱野罕酷林尸体的话，苏格娜汗妃空洞的眼神中，仿佛瞬间有了生气！
那眼神是那么冰冷凌厉，她一瞬不瞬地冷冷盯着德布。
“我要过去瞧瞧他……”
从来没有人见过苏格娜汗妃以这样的神情出现过，面对她冷冷的逼视，德布不由自主在心底打了一个激灵。
那眼神中是刻骨的仇恨和愤怒，凌厉得刺人眼目！
不知为何？德布在这一刹那儿，他竟然不敢与苏格娜汗妃的目光对视！心虚之下，就想命令死灵女奴将她押回去。
突然间，不知苏格娜汗妃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死灵女奴的控制！
手掌一抬，已经将头上的蝴蝶钗握在手中，尖锐的钗尖紧紧地对着自己的喉咙。
一双美丽的眸子冷冷地望着德布，语声却是依旧平静，可这平静的声音里，却透着让人不敢抗拒的坚定！
“让我去见见他！”
“这，不行！”
德布一使眼色，他身边的亲卫立刻围了上去。
面对这些侍卫，苏格娜汗妃视若无睹，迎着他们迈出了一步。
德布的侍卫还想阻拦，苏格娜汗妃冷冷看向他们，说道：“你们真的想拦着我吗？那你们尽管拦好了……”
对苏格娜汗妃的质询，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随着苏格娜汗妃向前走，这些侍卫只能不停地向后退着。
苏格娜汗妃现在是德布手中最大的倚仗！
如果苏格娜汗妃出了什么事情？没有了苏格娜汗妃性命的威胁，相信对面的骑兵和那个可怕的汗驸，就会再也无所顾忌！
德布顿时慌了手脚，连忙说道：“请汗妃不要冲动！一切都好说话！”转过头冲那群亲卫大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么？你们怎么敢对汗妃无礼！赶紧给我退下去！”
却又暗暗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两个死灵女奴跟上去，伺机夺下苏格娜汗妃手中的蝴蝶钗！
“不要过来！否则，我立刻便死在这里！”苏格娜汗妃对着要靠过来的死灵女奴大喝道。
德布连忙又止住两个女奴，“好吧，好吧，如果汗妃想过去也可以！不过，为了您的安全，还是让她俩跟着吧！否则，我绝对不会让您一个人过去的……”
苏格娜汗妃知道德布，还想将自己控制在手中，来要挟对面的死神军团！
对他的这个想法，暗自在心中鄙笑了一下……
苏格娜汗妃缓缓点了点头，再不向德布瞧上一眼，迈动脚步，轻轻的向野罕酷林走去。
德布连忙一扭头，两个死灵女奴坠在她身后两三步的距离，紧跟了上去！
看到苏格娜汗妃并没有反对，德布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离着野罕酷林越来越近了，她的步子越来越轻柔，似乎怕脚步惊醒了沉睡的他……
他的身体现在已经不再温热，鲜血已经将他彻底染红，甚至血肉淋漓的景象，还有一些可怖……
可是苏格娜汗妃的脸上，没有半分惊恐，浮现的却是一片温柔。
轻轻的俯下身子，将野罕酷林侧倒的尸身扶正，将他抱在怀中，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掌，仔细地一点一点为他擦去脸上的血污。
怀中的人虽然已经逐渐失去了温度，可是他脸上幸福的微笑，却是那般舒畅坦然。
在最后一刻，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所要表达的一切，他是幸福的……
看着这一张自己深深挚爱的脸庞，她脸上的柔情足以融化世间的一切，却驱不走逐渐占据他身体的冰冷……
野罕酷林身上流淌的鲜血，已经将她的衣裙浸染……
苏格娜汗妃毫不在意，只是温柔地，慢慢地，细细地，轻轻地整理着野罕酷林的遗容。
活着的时候，他是一个整洁的人，如今又怎能再让世间的污秽沾染他的身躯……
她将他搬离了一个位置，这对弱小的她来说十分吃力，可是她却拒绝了来要帮忙的侍卫。
他，只是睡着了，他这些年太累了……就让他睡吧，她怕他们的粗鲁，弄醒了他……
离开了那片血污，苏格娜汗妃解下身上的外衣，又为野罕酷林整理了一遍，才将他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将他的头部轻轻的枕放在自己的腿上，这是他最爱倚靠的位置。
从前，他最喜欢这样仰望着自己，给自己讲那些稀奇而又有趣的故事，然后痴痴地听自己唱那些好听的歌谣……
凝望着他的面容，他再不能为自己讲故事了，那么就让自己再给他唱一首他最喜欢的歌吧……
苏格娜汗妃的嗓音还有些哑，但她依然微笑着轻声吟唱了一首古老的歌谣……
苏格娜汗妃唱的并不是安魂曲，而是另一首曲子。
辽阔的大草原啊，
开满了美丽的花。
我等待的人啊，
又在哪里骑着骏马？
我心爱的人啊，
正驰聘在蓝天下。
他在为我寻找最美丽的花。
我心爱的人啊，
又要离开我的身边。
把我最心爱的荷包，
挂在他的胸前。
彼噜迪狐的双齿啊，
镌刻着我们的誓言。
遥远的天边啊，
我的爱人就在那里，
难道是天上的仙女让你眷恋？
直到现在你还没有回来。
我戴着你摘来的鲜花，
在翘首等待你的归来。
大草原上青了又黄，黄了又青，
已不知过了多少年？
可是手握狐齿誓言的我啊，
还在期盼你的归来，我的爱人……
这是一首思念爱人的曲子，在草原上不知流传了多少年……
歌声中有无尽的思念和苦苦的等待……
此时苏格娜汗妃轻声吟唱，尽管她语声轻柔，可是听到每一个人的耳中，都让人感觉到那无尽的心酸……
当苏格娜汗妃的歌声响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默默的看向苏格娜汗妃，随着那悲伤的曲调，都陷入了深深的悲凉……
整个战场上，除了苏格娜汗妃的歌声，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半点声响。
苏格娜的歌声已经喧染了整个战场，就连那些在痛苦呻·吟的伤兵，也忍着痛楚闭上了嘴巴，随着那歌声，想起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痴痴望着枕在腿上的这个人，他的神态恬静而又安详，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
只是他永远也听不到，他最喜欢自己唱的这一首歌谣……
在自己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他！
虽然他比自己大了很多，也早有了自己的妻子，可是自己一无反顾，依然是爱上了他……
他温暖而又坚实的胸膛，睿智而又热烈的目光，优雅的谈吐，渊博的学识，让自己深深眷恋不可自拔……
那时候知道他也爱着自己，他的爱让自己沉迷，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着自己会有一个圆满幸福的爱情。
可是却因为自己举世无双的美貌，自己到最后却不能够嫁给他！
她曾经恨过自己这无双的容颜，美丽的容貌，没有给自己带来幸福，却让自己和所爱的人远离……
她不甘，她不愿……
虽然成了草原上最尊荣的女人，可是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荣华和富贵，从嫁出去的那一天，她从来没有快乐过……
郁郁寡欢的几年过去，她终于病了。
这一病，沉重难愈……
整个大草原上的医者祭祀都束手无策，因为，这是心病……
只有他，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病？
他来了，带来了自己亲手配制的草药，还有亲手摘的鲜花。
那一个月他始终陪着自己，可是世俗的礼教，让他不敢有半分逾越。
可是只要有他在身边，自己还是会感到快乐……
那些日子，是自己一生中最开心幸福的日子！
第二百四十章断翅·蝴蝶3（）
苏格娜汗妃轻声唱着歌谣，痴痴地想着……
随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好转，他又要回到自己的部族，可这，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自己故意不服那些药，只为了让病势不在好转……
自己的病一天不好，那么他就能多陪伴自己一天……
自己的心思他明白，但终究有一天，他还是要回去……
他是一族之长，他不能抛却整个部族，他身后的部族也是自己曾经的母族……
就在快要分别的前一天，自己让他喝了好多的马奶酒，那天自己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那晚他沉醉，宿在了自己的帐中……
她有了他的骨肉……
这些年有了小卓雅这个寄托，这份感情才深深的埋在心中……
可是每一次见面，他恭敬的称号，总让自己隐隐的心痛……
可是自己从没有后悔过……现在也不曾悔过……
今天，他已死在了这里，这个自己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
就在自己的眼前，为了自己，失去了他的生命……
可是他开始的时候根本就不曾想到，他们真的就如那双生狐一般。
一个离去，另一个也绝对不会苟活在这个世上。
最后一刻儿，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眼神表达的意思，所以最后的时候，他才会笑的那般幸福……
苏格娜汗妃轻轻抬起了头，向古丽卓雅望去，看到夜十九环抱着挣扎不休的古丽卓雅，轻轻笑了一下。
古丽卓雅看到姆妈望向自己，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不停向下流着，张口唤了一声，“姆妈……”
苏格娜汗妃微微摇首，示意古丽卓雅不要再悲伤。
仔仔细细又看了一番古丽卓雅，眼波温柔宠溺，就好象以后会再看不到她一般。
看着被夜十九圈在怀中的古丽卓雅，她顿感安然，有这样的男子伴着她，自己再不用牵挂了……
夜十九在看到苏格娜汗妃脸上的笑容之后，不知为什么？忽然感觉她现在的神情曾经见到过！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母亲自刎时的情景一下子浮在眼前……现在苏格娜汗妃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夜十九的心底骤然涌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心中一紧，只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将会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不由自主地向苏格娜汗妃的手中看去，只见她攥着蝴蝶钗的手指是那般用力，就连美丽的蝴蝶翅膀都被握断了一只……
再看她眸中所流露出的神色，隐隐带着一丝决然！
现在苏格娜汗妃的笑容恬淡而又释然……可是这神态，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场合里！
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对于她和野罕酷林的关系，每个人几乎都是呼之欲出！
而野罕酷林已先伇去，正常情况之下，此时的苏格娜汗妃应该悲痛万分才对！
可现在，她的表现却出人意料！
除非……除非她想要……没错！她定是要走那一条路……殉情！
夜十九猛然而悟，急急放开古丽卓雅！足尖一点地，纵身飞掠，风驰电掣一般向苏格娜汗妃掠去！
夜十九心中惶急，尽管昨日运功受伤，体内真气不在巅峰状态！但他还是拼命调动体内真气，只求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苏格娜汗妃的身边，来阻止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可是五六十步的距离，实在有些远了，夜十九的冷汗已流了下来……
苏格娜汗妃低垂下头，对着野罕酷林柔柔的说道：“本来我还有一些放心不下……但看到卓雅的女婿对她那般爱护，咱们再不用牵挂了，她找了一个非常好的归宿呢……我再没了牵挂，你可要等我一下，咱们一起走……”
夜十九身法如电，将速度已经施展到极限，就是离弦之箭也未必比他更快！
他身子刚刚一掠出，便被德布发现。
德布始终留意着夜十九，因为这些所有人中，他最惧怕的就是夜十九！
这个汗驸武功高强，箭技又出神入化，对战机的把握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
夜十九刚动，德布便大喝出声，“汗驸大人！请停下！否则……”
夜十九哪里肯听他的叫声，在他的眼中只有一个苏格娜汗妃！因为他几乎断定，苏格娜汗妃接下来会作什么？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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