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活下去,活得长,才有报仇的机会。莫欺少年穷,这句话虽然没错,但也要有足够的时间来证明。尊严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留在自己心中。”慕轻歌看着荆海缓缓的道。
她没有去跟这个少年说什么‘韩信胯下受辱’的故事,只是用最直白的话告诉他一个道理。要维护自己的尊严,只有变强!
强大到无人敢欺,今日之事便不会再发生。
而要变强,首先要强大的就是内心。
什么是内心正在的强大?不是指硬脾气,也不是指宁可死也不愿受辱,就是内心强大。真正的内心强大是无论在任何逆境之中,都能坚强的活下去,目标明确的坚持下去。
哪怕,四周都是谩骂声,不理解的言辞,都无法动摇本心。
“难道我要向石波一样,低头么?”荆海被慕轻歌的话,冲击得有些恍惚,他喃喃的道。
他一直以为,人穷志不穷。哪怕他只是一个平民少年,也该有自己的尊严,不能低头。但是,慕轻歌的话却让他茫然了。
慕轻歌勾唇一笑,对他道:“你有不如石波的地方,而石波也有不如你的地方。我之前说石波会审时度势,明哲保身。但是,他也没有底线,对他来说,只要能保住他自己,那么即便把匕首对准你的心窝也无所谓。他够心狠,也够圆滑,但是却也因为这些,注定他一生成就也仅此而已了。他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而你,够坚韧,也有足够的勇气,却过刚易折。你仔细想想,如今日,我们没有路过,没有出手。恐怕你现在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又何谈报仇?何谈明日崛起?若你屈服了,如石波那般跪地认错,先保住了性命。那么,你就有报仇的机会。一个从未修炼过的少年,向势力低头,这并不丢脸。”
这番话,渐渐洗掉了荆海眼中的迷茫。
也让樰琊若有所思的看向慕轻歌。
她甚至在心中设想,如果自己是荆海的话,又会如何选择?
结果,是令她沮丧的。因为她发现,自己的选择恐怕会与今日的荆海一样,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绝不低头。
“命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尊严?可笑。”慕轻歌突然讥笑了一句。
这句话,如利箭般射入樰琊心窝,让她倏地睁大了黑白分明的双眼。
荆海猛地抬头,与樰琊一样,震惊的看向慕轻歌。
他们似乎想要说出一些反驳的话,可是却有一种无从反驳的感觉。
是啊!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尊严?人死了,留下尊严有用么?又有谁会记得有这样的少年,曾经不屈服在窦家势力之下?
最可笑的是,人死了,仇人却依然活得逍遥自在,这才是最大的讽刺!
“小海,你为何要修炼?为何要变强大?”慕轻歌突然问道。
荆海怔怔的看向她,一时间居然无法回答。“我我”
慕轻歌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的等着。
少顷,荆海才道:“我想要变强,原本是想要有了本事后,去找我爹娘。”
“原本?”慕轻歌嘴角轻扬起来。
荆海紧抿着唇,垂于身侧的双手,慢慢抓紧了被褥。过了一会,他猛地抬头,眼神闪烁着坚定光芒的道:“现在,我想要变强,是希望有一天,不再被人欺负!”
“那你敢杀人么?”慕轻歌嘴角弯弧渐大,笑容中带着罂粟般的诱惑。
海屿城,窦家。
前去捉慕轻歌的窦家管事,灰溜溜的返回了窦家的城堡。
家族的议事大厅中,他跪在地上,不敢去看家主的脸色。
窦家中,排得上身份的人,都分散于家主左右而坐。七八人眸光灼灼的落在那管事身上,仿佛要在他身上灼穿好几个洞。
半晌,窦家的家主才缓缓开口,“你是说,那人与厉云涛有关系?”
“是是!那厉云涛先是阻止了我们进入客栈,后来又威胁我们窦家,不可去找那人麻烦。”窦家的管事,声音轻颤的回答。
“哼!废物!”家主右边坐着的第一人,对着管事冷哼了一声。“居然被厉云涛吓成这样?他让你离开,你就离开?你到底是我窦家的奴才,还是他厉家的!”
这番训斥,让跪在地上的窦家管事面如土灰。
窦家的家主等他训斥完了之后,才幽幽开口,“好了,老二。厉云涛可是咱们海屿城中的第一高手,即便他反抗,厉云涛也能一巴掌把他打死,改变不了什么。”
他的语气中隐隐藏着对厉云涛的嫉妒之情。
说完,他又沉声低吟,“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让厉云涛亲自出面。不是说,他之前才把厉云涛的那宝贝女儿给打了么?”
“是啊!我也奇怪。按照厉家的脾气,厉家的小公主被当街打了,厉云涛不拆了他的骨头才怪,怎么会如此保他?”窦家家主左边的第一人,也看向窦家主疑惑的道。
他的话,让窦家主眉头皱得更紧。
少顷,他道:“不是说,还有个小子与被他救走的那个小子是一伙的么?”
“是!他们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子,却留下了另外一个。我们的人就把他给抓回来了。”有人回答道。
窦家主眸中幽光一闪,冷声道:“将他带上来。”
不一会,石波就被窦家的家奴拖着上了议事厅。
他一出现,就带来一阵恶臭。熏得窦家的人,一个个都捂住了口鼻,一脸嫌弃。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臭?”窦家老二脾气暴躁的吼了一句。
将石波拖上来的人忙回答:“回二爷,这小子被吓呆了,尿了一裤子,又被关在牢里,所以”
窦家的地牢是个什么地方,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在家奴这个解释之后,即使是脾气最暴躁的窦家二爷也只是用一声不满的冷哼,表达自己的厌恶情绪,便不再追究了。
堂下的石波,整个人浑浑噩噩,仿佛陷入了幻象之中,痴痴呆呆。
四周的声音,对他来说,仿佛根本不存在般。
“他这事怎么了?”窦家主不悦的指向石波。他还指望从他口中打探消息,这痴痴傻傻的样子,真是让人厌恶。
家奴一听,当下就狠狠朝着石波的背上踢了一脚。
石波措不及防,直接向前面扑去,摔了一个狗吃屎。而这一摔,也让他猛然醒了过来,张嘴就大喊:“啊啊!不要杀我!我不要死!不要杀我!”
“住口!”一声威严之声,从上而落。
石波身子一震,情绪要稳定了些,也闭紧了嘴。
“小子,你和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是什么关系?还有救走他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是什么底细?都说出来!”窦家主声音冷漠的道。
石波双肩一颤,抿唇不语。一双眼睛慌乱的四处转动,不敢抬头。
“小子你还不说!想死么!”窦家二爷怒吼一声。
石波吓得整个人趴在地上,紧咬着唇,紧紧闭着双眼。“我我不敢我不敢说说了我就回不去了我会无家可归”
他吞吞吐吐的话,断断续续的传入了窦家几人耳中。
这本是一件小事,有人敢挑衅他们窦家威严,就派人直接把人抓来,狠狠折磨一番,再杀掉了事。
然,偏偏厉云涛却插了进来。
他的出现,导致了事件变得复杂起来。
也让窦家的人,对慕轻歌的身份不得不产生怀疑,想要知道为什么厉云涛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这般态度。
而唯一能让他们找到线索的人,就在眼前。
石波好似害怕后,无意中说出的话,让窦家几人都心知肚明的笑了起来。
窦家老三看向窦家主,窦家主缓缓垂了一下眼皮。窦家老三心领神会,对石波徐徐善诱的道:“小子,你不用怕。我们窦家是海屿城第一家族,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我们就让你留在窦家,享受荣华富贵,甚至衣锦还乡。”
这一句句蛊惑,让石波眼中升起向往。
他再聪明也只是一个渔村少年,要玩心眼,又如何能玩得过座位上的这些老狐狸?
窦家老三这番话一出,他立马就褪去了惊恐的样子,激动得抬起头看上去:“真真的?”
他的表情,让窦家的人都在心中冷笑。
窦家老三继续道:“当然是真的。我窦家,还不屑欺骗你一个一穷二白的少年。”
这句话,仿佛是给石波下了定心丸。
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好!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反正我和小海也回不去了。”给自己打了气之后,石波才道:“那两个人其实我也不熟,只知道是荆海在我们村里遇见,然后带回了家中。他们也要到海屿城,我们便一路同行了。路上,我看他们衣着打扮不俗,就让荆海打听,看看是不是一些大家族的少爷公子,说不定也是个机缘。可是荆海那小子却是个死脑筋,不愿多打听,我也就不好多说。到了海屿城外,我们就分开了,再见时,就是在街上”
这些信息,几乎没有什么用处。
这让窦家的几人都不悦的皱眉,感觉被一个少年耍了。
石波偷偷瞄了一眼,似乎察觉到了窦家的不悦,立马道:“我说的都是句句实言,知道的我都说出来了。”
“他们来海屿城是为了什么,你可有听说过?”窦家三爷强压着怒气,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不不知道。”石波颤抖的道。
这个回答,让窦家三爷脸上的笑容一僵,吩咐家奴道:“将他带下去。”
石波在茫然中,被拖了下去。
临走时,还做着留在窦家的美梦。
石波被带走了,议事厅里难闻的气味也渐渐散去。
窦家三爷才对脸色阴晴不定的窦家主道:“大哥,不如我再派人去查一查,这个人今日进了海屿城后,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去吧。”窦家主烦躁的道。
窦家三爷悄然退下。
窦家二爷却暴戾的一拳打散了椅子扶手,对窦家主道:“管那么多干什么?那姓厉的说不能动,就不能动?他厉云涛算哪根葱,敢管到我们窦家的事?依我看,根本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派人把那小子抓来,严刑拷问一番,该杀就杀了。他厉云涛又能如何?难不成为了一个死人得罪我们窦家?”
“老二,你不可鲁莽!”窦家主斥责道。
叹了口气,窦家主道:“今日窦家已经不是昨日窦家。这段时间,厉家和白家暗中联系,真以为我们窦家不知道么?他们突然雇佣了不少流客进入家族,美名其曰是为了做护卫,但实际上是为了什么,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因为此,我们窦家也不用打着招募家丁的旗帜,暗中找流客。如今,我们窦家不能妄动,否则就会掉入厉家和白家的圈套。”
窦家主的话,让窦家二爷十分烦躁。他猛地站起来,对窦家主道:“唉!我实在不喜欢你们这些弯弯道道的算计。反正,要杀人要打架的时候,再喊我吧!”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客栈中,荆海房中,只剩下他一人。
慕轻歌在丢下那句,‘你敢杀人么?’便飘然远去。
而樰琊也没有继续停留,只是意有所指的道:“石波的匕首,差点就刺透了你的胸膛。”说完,便追着慕轻歌离开。
是什么意思?
荆海苦思不得其解!
敢不敢杀人,和石波要杀他之间有必然联系么?
还是说
‘石波要杀他,他就要去杀石波,来证明自己敢杀人?’这个猜测,让荆海双眸猛缩。他连连摇头,口中喃喃的道:“不不不我不能杀了石波!”
石波狠的下心杀他,他可以从此与他陌路,但是却下不了手杀他。
杀了石波,石波的父母怎么办?他还如何有脸面返回渔村?
荆海痛苦的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将头埋入了双膝之中。
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全部都是石波举着匕首,朝着自己毫不犹豫落下的画面。
石波狰狞的面孔,高举的匕首,都让荆海感到心寒。
突然,匕首猛地落下,刺中了胸口,一股剧痛仿佛从脑海中炸开,血液染红了视线。荆海发现自己双手全是黏糊的血液,那把染血的匕首被他紧紧握在手里,躺在血泊之中的不是他,而是石波。
荆海震惊了!他看向石波,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从石波瞪大的双眼中看到满身血污如同恶魔的自己。
“不——!”荆海丢下匕首,大喊了一声。
声音,在房间中回荡。
消散之后,剩下的就是荆海急促的呼吸声。
他满身大汗的坐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瞪大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仿佛做了一个极为可怕的梦,梦境中他杀掉了石波
外面,已经被黑暗笼罩。房间中,没有电灯。荆海一个人坐在黑夜中,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是他心中想要杀掉石波么?
叩叩——!
敲门声突然传来。
荆海吓了一跳,看向门边,定了定神,才道:“请进。”
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一角素裙从缝隙中露出。温暖的烛光渐渐驱散了房中的黑暗,荆海注视着樰琊端着烛台,走进了自己房中。
樰琊将手中的烛台放在房间中的桌上,看向荆海问道:“做梦了?”
荆海咬紧唇,点了点头。
在慕轻歌和樰琊面前,他似乎很能放下心防。或许,是因为他们救了他?
樰琊走到床边,那双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睛,十分醒目。“是什么样的梦,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我我梦见自己杀了石波”荆海喃喃的说着,再次埋下了自己的头。
许久,没听到樰琊的声音,荆海有些慌的抬起头,才发现樰琊依然站在自己床边。他如同受伤的小兽,可怜兮兮的看着樰琊问道:“姐姐,我是不是很坏?”
樰琊缓缓摇头,“他要杀你,你想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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