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心底里,在听到这番话时,都产生了一种相同的感觉:一向不想内战的吴玠这次是真的急了,他这是要放出党项人去血洗应州呀!
什么是以战养战在此处的将领们全都很清楚,打秋风是以战养战、但从前的打秋风北朝军、信王兵是在刘行严格约束下只敢对南朝军队展开打击和劫掠的。
谁敢趁火打劫、去滋扰南朝的平民百姓,都会轻则罢官、重则直接充军千里,给扔到宁夏戍边垦荒。如果犯下了人命的,杀人偿命、在刘行的打秋风行动中那也是曾经多次被坚定执行过的规则。
什么是以战止战?这场战争不是刘行下令、吴玠开启的吗?这怎么似乎变成了南朝开启、北朝想要终结一般呢?
这是因为从开打那天开始,吴玠就一直拖延出兵、没有真正地大举派出过军队冲进荆湖北路与南朝军队血战。
吴玠是一个擅于用兵的帅才,他不需要大举出击、只是谴出了几支大多数以标为作战单位的小部队对准某些重点地方猛攻过去。
对准一点猛攻,然后打开一个缺口再去以点带面。吴玠之前的战略是要在湖北之地把南朝韩世忠、刘光世、苗傅和刘正彦那四支赶上来迎战的敌军给分割开来,然后在逐步去围剿或迫降。
所以之前的战,只是小打小闹多、甚至很多时候是南朝军队大举出动大有北攻河南之势。
如今吴玠要以战止战了。那会怎样呢?那必然是他要将手上的五个镇、三十万大军全都一起派上去。改变之前的战略态势、转分割为总攻了。
而这以战养战有以战止战的命令同时发出来。又是让那些党项兵去做先锋冲向应州。那会是什么场景?
在不问责、不问罪的情况下,所有将领似乎都看到了那些党项铁鹞子、死战士见到人便杀、见着钱粮就抢,制造出一副刘行口中曾说出来过的烧光、杀光、抢光那三光景象
三光政策,那是刘行在讲武堂给高级班学兵们上课时讲述出来的战策,原本是准备用在对付女真人战争中的。
如今吴玠这一道命令法出来,等于是要先用到南朝那些汉人身上去了,这是不可行的。
第一个感觉到不可行,王命德立即再次开口道:“吴制台。您不要怒极妄为,莫要忘了太傅的征南战策中是禁止我军队平民在任何形式下动武、劫掠的。您若是真要这样做,太傅日后问责下来。党项兵搞不好要全被杀掉,你我也必然要受重惩呀!”
“报”
一听王命德又站出来要阻他帅令,吴玠刚要对着他发怒,忽然间从大堂外传来一声高呼声。
呼声中一个通传令手中拿着一份军牒快步跑进大堂后,径自奔至吴玠面前。
将那军牒呈上后,那通传令高声喧道:“太傅有令,责令吴玠以党项兵为先驱、血洗应州。京南各军即日起立即全面出击,限三日内夺下安复归峡四州及汉阳、荆门二军。对刘光世、苗傅、刘正彦取兵不收将去展开策反。对韩世忠及其所部。一概杀无赦!”
对其他三将所部取兵不取将,刘行要做什么?所有的将领听完这军令后。全都明白了、刘行这是要瓦解其他三路南朝的军队,策反、收走刘光世、苗傅和刘正彦手下的兵士,却要将那些领兵的人全都杀掉。
为何这样做,用意只会是一个、那便是最大程度将忠于康王的将领杀光,先让南朝失去一大批可以领军的人才。
对韩世忠所部是杀无赦,又要做什么?那可是整整十五万人呐!
刘行这是要为战死在应州那五千多将士报仇,让韩世忠和他的部队血债血偿。用十五万人给五千多人偿命,也只有这样才能平息那些烈士遗属心中的恨与痛
王命德不敢再开口了,他没想到不只是吴玠羞愧之后怒至极点要让韩世忠付出惨重代价,来为应州那些战死的将士们偿还血债,连刘行也是这样的想法和决定。
他能做的,只是在军议后迅速返回到了由党项人组成那支归化军,一阵战前动员后带着他们冲向了荆湖北路的安州
而在王命德带着党项兵冲入安州,一路朝着应州挺近、沿途杀烧抢掠的战斗打响时。
梁州城内,刘行却来到了城外的庄子井边一个小村庄里。
仙踪锁还没得到,但几天内刘行都不能再使用法术了。薛式重伤在身、金奴道法修习已被妖化,种雁翎、萨守坚和朱智卿的法力也已消耗过多,无法去破除那仙乐飘渺阵。
刘行来到这个小村庄,是为了等候一个人、一个能够帮助自己破除最后那到封印结界的人到来。
才走进这小村庄的祠堂里,刘行却先看到了一个母亲带着四个二孩子,正在轻声抽泣的场景。
“那位大娘子,您为何要哭泣呢?”眼见到那妇人哭泣,刘行不由得走上前,和蔼地问了一句。
那妇人显然也早得到村里里正的知会,知道进村来的人是一群本朝大官人。
抬头一看是一个一身锁子甲、头上戴着烈焰冠的刘行,那妇人马上微微一礼道:“没什么、没什么,小户人家的琐碎事,不敢劳大官人过问。”
自己好心发问,却被这么一颗软钉子顶了回来,刘行心中略感不快。
但既然问了,发现有农妇在哭,作为当朝宰相,刘行没理由不把事情问个清楚。
“既然大娘子您知道我的大官人,家中有何难事不妨对我讲。百姓家中琐碎事,朝堂之上皆大事。”双眼盯着那妇人,刘行也用一颗硬刀子“架”到她的脖子上,追问起她哭泣的原因来。
耳听到刘行这话,那妇人似是迟疑了一下、先是看了一看跟随在刘行身后的雷震与梁兴。
接着她似乎打定了一个什么主意后,开口道:“回大官人的问,民妇的丈夫去年在真定府为国尽了忠,扔下我们母子四人相依为伴。如今的宰相刘大官人执掌朝政、进行变法后,民妇从府衙那领到了亡妇的军恤、军功田共计九十亩。”
话语微微一停,那妇人的表情变得苦闷异常,接着说道:“可是家中孩儿年纪都还小,奴家一个人种那九十亩田根本种不过来。租佃出去六十亩,仍然无法让三十亩自留田及时除草、以致今年定要欠收,让三个孩儿挨饿了。这才为有田无力种而苦闷,想起亡夫后与三个孩儿一起哭泣,却不想惊扰到了大官人、还望您赎罪则个。”(。)
第572章 孤儿寡母引动农改新策生(上)()
孤儿寡母、烈士遗孤。
中年妇人的话说完时,不只是刘行微微动容。站在刘行身后的雷震、梁兴与种雁翎,也都是露出了异样的表情来。
将一个小女孩从他中年妇女身边拉过来,刘行半蹲下身,和蔼地问道:“告诉阿叔,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呀?”
“回、回大官人的话,奴家叫二丫,今年六岁了。”那小女孩甚是懂得礼数,没有直接开口顺从地来叫刘行“阿叔”,而是乖巧地称大官人。
见到这小女孩如此乖巧,种雁翎上前一步、蹲下身时从怀中掏出了一串玉珠子。
将那珠子直接戴在二丫的手腕上,种雁翎道:“女童学堂应该在招生了,你为什么不去上学呢?”
“家里如今都人手不够用,哥哥在上学堂、弟弟也很快要准备上学堂。我是一个恶女孩子,不上学没什么的、只有哥哥和弟弟都学有所成,才能更好地让家中生活好一些。所以我就没有去应招那女童学堂。”二丫说话很是得体,说话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她的母亲。
眼见这小女孩如此懂事,种雁翎忍不住将他揽入怀中、同时侧头别有意味地看了看刘行。
自己娘子在想什么,刘行当然清楚。
当今天下,多少家庭都如眼前这一家人一样呀!
男人在外征战,女人在家耕田织作、带着孩子辛苦过活。
虽然如今的北朝各种军抚、补助已经很是丰厚,可是钱粮不是万能的,再多的钱粮也难比家中有一个男人做顶梁柱。
这是封建时代。不是千年以后那个男女平等。甚至女权高于男权的变得已经近乎变回到原始社会那种女权当道的时代。
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家里没了男人、女人们没有那么多想法,更没有那么强的能力真正做得到独立支撑起一个家庭来。
就如眼前这个女人一般,虽然丈夫战死了、给她和四个孩子留下九十亩田。
如果有个男人,九十亩田每年丰收。按大宋北方低于亩产三斛计,那一年可以收入两千七八百斛,足以让这个家庭过上富裕的生活了。
关键的问题是家中没男人,女人织作在行、种田却不在行。不擅种田的女人,只能将大量的田地租佃给那些家中还有壮劳力的家庭去耕种。
其能收到的佃租。在北朝如今户部明规每亩不得超过三斗的情况下,六十亩田最多能收租十八斛。
从数量上来看,十八斛、亦是十八石,应该也不少了。可是家中四个孩子,都是在长身体、最能吃的时候。
再加上两个男孩都去上学堂,即便是各种费用再由朝廷承担,也必然有些费用需要家庭承担,便使得家庭收入严重出现了不足的情况。
如果再遇上了病灾,医药费朝廷给承担了,可是病人在生病期间需要进补、那份钱可不是朝廷承担范畴之内的。一病之穷的事不发生。却仍然会严重拖累到这个家庭的生活质量提升
对于这些,前世里只是一个小市民阶层的刘行深有体会。到了这个时代以后。搞出这么多新法之后,刘行也没有忘本、仍然记得这些情况。
种雁翎想要看自己要做什么,当然是想让自己来帮一帮这五个孤儿寡母。
可是作为一朝宰相,刘行知道不能一味地只是用慈济手段来帮助百姓,那样长久下去会养出一大批变着法吃慈济的懒人。
在后世里,很多人明明能劳动,却变着法去通过种种手段领取国家发放的最低保障金,那是曾经在刘行心底深处留下印记的事情。
深知那种事情只会拖延、制约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的发展,刘行自然不希望自己主导的天下里出现那种情况,让新法推动的社会发展打倒车。
那该怎么办呢?皱着眉头、侧头望着远处金浪涛涛的稻田,刘行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起后世里关于农业的记忆来。
很快地,刘行转身看向雷震,正色道:“我说你来记,传令天下要在各地农村组建农民合作互助社,以村为单位进行互助式农业。在农民合作互助社之下,推行联产承包制的新农业生产制度。”
话微微一停,在雷震开始拿出笔在舌头上舔了舔、开始快速在那个小本本上记录起来后,刘行将心中想到的开始说出来。
斗地主、分田地以来,当今天下是人人有田地、家家不缺田。可是累年征战的我北朝,如今壮劳力大多数都进了城,在各种商行、商铺中就业去赚钱养家。
这是社会发展的好现象,却不是值得长久支持下去的一种现象。
因为所有的农村壮劳力都进城去了,土地谁来种?朝廷杀了地主豪强分配出去的土地,使用效率却在分给广大百姓后被降低,日后军粮从哪里出、如何能够长期给予保障?
所以从即日起,北朝境内所有进城的农村壮劳力,每年春秋两季必须确定出一定时日的农忙假期来。所有进城的农村壮劳力,在那段时间必须赶回到家乡去将各自家中自留田给种好、收好。
当然,会有一些行当收入高,会使得一些壮劳力宁愿放弃农忙假留在城里继续做工。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便要在农村推行农民合作互助社这种制度了。
何为农民合作互助社呢?就是将每个村、每家每户的田地作为股本集中到一起。譬如东村二百户人家、有田一万五千亩全部集中到一起来以后,进行统一耕种。
在耕种与秋收期间,这个村里二百户人家中所有男女有劳动能力的一起下地,按照其体能、技能由社首进行同时调配,以求达到人尽其用、各种农具也尽其用来增强耕作能力。
秋收时,这个村所有土地上所产的粮食汇出总量来,由各地县衙的专人负责监督、清点,然后征收该缴的田赋、粮税等。剩下的部分取出八成按土地、人力入股互助社的份额分配给社员家庭。
留下的两成,由里正、保正和社首三人共同管理,作为那个村庄的自留储备粮。(。)
第573章 孤儿寡母引动农改新策生(下)()
无灾荒时,这些储备粮可定期或是达到一定数量后分配给互助社的社员,但分配之前必须地先经过当地县衙审核、批准,以确保储下之粮可以应对一次可能发生之灾荒。
遇灾荒时,这些储备粮将作为第一批赈灾粮,第一时间发放到受灾的社员家庭中去。
在本互助社未受灾,相邻地区有村庄受灾时,这些储备粮可以按照市价由各地县衙优先统一收购、互助社可自主选择卖与不卖。
卖的,日后本互助社受灾粮食不够用的时候,县衙必须优先侧重调拨粮食来救助这样的互助社。不卖的,自然日后受灾、自力不足时县衙有权侧轻倾斜赈济调拨
互助社的社员家庭所分得的粮食,若是自家有富余、不留作自储之用时,由互助社与里正、保长协调进行集中后,统一进行销售。
所得钱款,合作社取最多不得超过千分之五做正常的互助社维持金。其余的,必须随卖随分、及时分回社员家庭中去。
谁敢截留,视同贪墨、严惩不贷。
以社代村,五至八年后,各地农村不再设保正、里长。村一级以社首为主,镇一级成立一个大的合作社,以社长为主。
日后无论是官商、官督商办还是民间的粮行等收购行当到农村去收购粮食,可以选择直接向农户收购、互助社不得阻挠和干涉以确保农户利益。
但若是遇到奸商、黑心的商人想要恶意压低价格来损害农户利益时,各村、镇的互助社、合作社必须挺身而出来确保本地乡民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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