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遗落- 第21部分

　　　　光是看守人小屋附近，就有三具人类尸体，全是女人，根据沾血的布料看，应该是塔卡卡村庄的人，她们死状惨烈，四肢全被砍断，身体部分出现白骨化，蝇虫飞动，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

　　　　利奥心情略有起伏，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死状，但他的意志已经经过打磨。

　　　　这些人死去有一段时间了，倒下的方向多数朝向科诺迪尔溪流，可能是从塔卡卡村庄逃出来的村民，结果被强盗追上残忍杀害。

　　　　走到小屋门前，利奥推门的手一僵。

　　　　门是虚掩的，才推开了一点，就看见门口的地板被干涸的血浸染，一个老人的头静静立着，脸上皱纹密布，眼睛半睁，模样凄苦。

　　　　太过凄凉，太过可怕的场景。

　　　　一刃斩首。

　　　　塔卡卡村庄的强盗果然毫无人性，利奥咬着牙，面无表情地推开门，准备跨过去。

　　　　咻！

　　　　黑暗中，剑刃的寒光一闪而逝，破空声响起的瞬间，利奥便有所准备。

　　　　铛！

　　　　火星点点，利奥抬起手中的剑，轻松挡开剑刃，盯着前方的黑影，沉声道：“是你吗，阿力？”

　　　　小屋没有任何光线，根本分辨不出对方是谁。

　　　　沉默持续了一瞬间。

　　　　回防之后酝酿第二波攻势的剑停滞住了，屋内很快被粗重的喘息声给填满，对方像是憋了很久的气一样，“呼，呼，是，是我。。。利奥队长。。。”

　　　　阿力听出利奥的声音，并且他的语调充满疲惫。

　　　　“这里太暗了。”

　　　　利奥微微点头，随即走入屋内，关上门，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队长，我。。。”

　　　　阿力一愣，他刚想说着什么，点点绿光便从利奥手心放出，静静悬浮在半空中，将屋内照亮。

　　　　光线柔和偏暗，并不刺眼，也不用担心传到外面被发现。

　　　　“。。。”

　　　　这一幕虽然神奇，不过阿力早就将利奥当做法师看待，也不是特别吃惊。

　　　　“转身。”

　　　　利奥平静地看着阿力。

　　　　后者乖乖转过身，露出后背有些长的伤口，如今还在细微地渗血。

　　　　“风绿。”

　　　　利奥在心底默念着，淡绿的元素力量附着在阿力的伤口上，血渐渐止住，疼痛缓解了不少。

　　　　“感谢您。”

　　　　阿力低声道。

　　　　“只有止血的效果，别乱动。”

　　　　利奥淡淡出声，随后环顾四周。

　　　　屋内的布置也清晰起来。

　　　　简单整洁的床铺被褥，稳稳当当放置的壳木书架塞满了书籍，与这份整洁格格不入的是，凄惨的无头身躯瘫倒在木桌上，干涸的血迹从灯台的边上一直延伸到门口的地板，角落里还有一些沾血的纸张。

　　　　这名死去的老人不仅仅是一名坟场看守人，根据书架上的《瑟薇塔前历史》，《科诺迪尔记事》，《欧迪克拉姆斯·安魂之咒》看，他应该还是懂得“安魂仪式”，研究历史的学者。

　　　　利奥目光平移，随后一凝。

　　　　他的拳头微微握紧。

　　　　最触目心惊的，是沾着血写在墙壁上的瑟薇塔帝国文字。

　　　　’墓守之职，该死之人。‘

　　　　强盗里懂得文字的人极少，也不知对看守人有多么大的恨意，才将其斩首，还写下样侮辱死者的文字，简直就是令人发指。

　　　　“这些人都是被强盗杀死的。。。太凄惨了。。。”

　　　　一直沉默的阿力终于出声，他看向利奥，“队长，墙上写着什么？”

　　　　“。。。”

　　　　利奥一言不发地转过身，看向木桌上摊开的，被鲜血浸染半页的一本日记，才简单地道：“死者安息。”

　　　　“噢。。。”

　　　　阿力似懂非懂地点头，他不认识那些文字，但总觉得那些字不对劲才问的。

　　　　于此同时，利奥浏览着日记上面的文字。

　　　　幸亏他曾向忧诺请教过文字问题，基本都能认得。

　　　　他将日记从死者手下抽了出来，在阿力讶异的眼神中，从第一页开始翻。

　　　　“我是负责看守坟地的布莱特，平息亡魂，唱诵眠曲，是看守人的，也是我的职责。”

　　　　“我以此为荣，既能为村庄工作，又能研究历史，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瑟薇塔历九十一年，七月三日，科诺迪尔森林的伐木场废弃了，听说湖岩城城主下令限制砍伐，正是改造坟场的机会，我也该搬出村庄了。。。”

　　　　“。。。”

　　　　“瑟薇塔历九十二年，一月十四日，森林很安静，我很喜欢这里的阳光，溪流又多了一些动物。”

　　　　“瑟薇塔历九十二年，二月七日，我得主持俢博纳克的安魂仪式，他是我最后一位老朋友，愿他安息。”

　　　　“。。。”

　　　　“瑟薇塔历九十二年，二月九日，村子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听说有猎人外出被袭击了。。。”

　　　　“瑟薇塔历九十二年，二月十日，下午，强盗的消息传了过来，欧格斯说他们刚从村子里跑出来，他满脸都是鲜血，双手的手指头各断了三根，真让人痛惜，他可是村子里最勇敢的人。”

　　　　“他叫我跟他一起离开，但是我太老了，无处可去。”

　　　　“科诺迪尔森林便是我的家，命运让我知晓，我终会长眠于此。”

　　　　“。。。”

　　　　“瑟薇塔历九十二年，二月十一日，好多人在逃跑，不，他们来了，那些强盗。。。恐惧，绝望，包围着我，祈祷那些强盗不会杀我，我只是个看守人，杀了我，谁来看守坟地呢，谁还愿意平息亡。。。”

　　　　利奥浏览得很快，这名叫做布莱特的老人记述简洁，他可以跳过许多的琐事。

　　　　日记本上还记述了一些他在做的有关科诺迪尔溪流，以及瑟薇塔帝国成立之前，科诺迪尔森林的历史研究，似乎还提及了一些古老村庄的争斗，这些利奥没有细看。

　　　　在日记的最后，话语没能完成，尽管他祈祷了，那些冲击小屋的强盗也没能放过他。

　　　　屋外的那些塔卡卡村民也都是在二月十一日被强盗残杀的，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森林里湿气严重，蝇虫遍布，倒是也符合快速白骨化的时间。

　　　　“是位值得尊敬的学者。”

　　　　利奥望着书架的书籍，平复着呼吸，“愿您安息。”

　　　　从这位布莱特学者的日记本上，利奥获取了很多有用的消息，光是这点，他就该表露对布莱特的敬意。

　　　　而事实上，布莱特也的确是位值得尊敬的学者。

　　　　他受大部分塔卡卡的大部分村民排挤，没有丝毫怨言地接过坟场看守人的职责。。。

　　　　“利奥队长。”

　　　　阿力恢复了一些，他打断了利奥的思索，有些尴尬地道：“受到怪物的袭击，我的剑在逃跑的过程中遗失了。。。”

　　　　“你对付不了怪物，没有剑就更需要保护好自己。”

　　　　利奥合上沾血的日记本，轻轻放在布莱特的手边，转向阿力道：“跟我说说袭击你的怪物，还有欧德力克。”

　　　　接下来要说正事。

　　　　阿力点点头，随即向利奥解释了他遭遇的一切。

第36章　第二十六幕　树下的禁忌I（）　
阿力的讲解抓住重点，利奥很快明白情况。

　　　　欧德力克在遭遇阿力之前便成为了怪物的傀儡，并且，阿力遭遇的蓝色鳞片的鱼眼怪物，和先前被利奥斩断左臂的绿鳞怪物明显不是同一只。

　　　　科诺迪尔森林里，有两只怪物存在，一只绿鳞，一只蓝鳞。

　　　　“奇怪的是，那只怪物没有追赶我。。。我当时太慌张了。”

　　　　阿力心有余悸，有些疑惑。

　　　　“那只怪物不追杀你，可能是因为另一只受伤的怪物。”

　　　　“说是不幸，却也算得上幸运。”

　　　　利奥沉思着，之前绿鳞怪物被他斩断手臂，慌忙逃窜，向同伴求援，所以蓝鳞怪物才果断地放弃了阿力。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

　　　　如果真是这样，利奥虽然没救下柯卡思，却巧妙地救下了阿力，也算缓解了一些内心的愧疚。

　　　　“另一只怪物。。。对了，队长是追着柯卡思去的。。。”

　　　　阿力才反应过来，随后他注意到了利奥摇了摇头。

　　　　“柯卡思死了。”

　　　　利奥叹息，瞥了阿力的双腿一眼，“责任在我，我醒悟得太晚了一点。。。总之，琼斯他们已经在返回湖岩城的路上。”

　　　　“。。。”

　　　　消息有点多，阿力木讷地点着头，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理一理思路。

　　　　很快，阿力沉声道：“您还是独自离开吧，队长。”

　　　　阿力现在很理智。

　　　　他已经明白利奥脱离队伍追上他的目的，但是他的双腿受伤严重，没办法和利奥一起离开了。

　　　　同时，阿力不想成为累赘，尽管他感激利奥来救他。

　　　　火把和剑都遗失了，走也走不快，跟着利奥离开怪物盘踞的科诺迪尔森林，简直是痴心妄想。

　　　　“如果我能独自离开，那我就不会和你聊这么久了。”

　　　　利奥看向一脸困惑的阿力，露出久违的微笑道：“我理解你的想法，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理智，我没看错你，阿力。”

　　　　利奥远比阿力清楚，在带着一名累赘的情况下，离开黑夜笼罩的科诺迪尔森林，逃离两只怪物的魔爪，是多么多么的艰难。

　　　　“但是。”

　　　　“很多时候，完全的理性并不是我们对抗困境的最好武器，它只帮我们在有限的选择里挑出最好的。”

　　　　利奥的黑眸深邃起来，“这个道理我最近才有所体会。”

　　　　顿了顿，继续道，“你得果断，坚定地去抗争，打破你那绝望的格局，才会迎来新的选择。”

　　　　之前，利奥在梦境里对付怪蛙，从理智的角度看，他没有任何机会战胜怪蛙。即便能重来多次，人类和怪物仍旧有本质上的，难以逾越的差距，如同麻雀与雄鹰。

　　　　最后能够战胜怪蛙，不断累积的经验起到了作用，更关键的是，在绝境之中，利奥把握住了比理智更出色的东西。

　　　　“我，我不是很理解您的说法。。。”

　　　　阿力摇摇头，迟疑着出声：“您准备怎么做？”

　　　　说的再多，还是要回归实际。

　　　　“很简单。”

　　　　利奥动了动手中的剑，黑眸平静，“那两只怪物很聪明，复仇心强烈，它们一定会顺着你的血迹，气味，找到这里来。在塔卡卡坟场里杀死它们，我们就可以离开森林了。”

　　　　“。。。”

　　　　不可能，阿力在心底这么默念着，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他有迟疑地看了看不知深浅的利奥，欲言又止，突然荒唐地期盼起利奥说的话。

　　　　万一，利奥真有对付怪物的办法呢？

　　　　阿力不是那种扭捏的人，他保持沉默，便是同意了。

　　　　“很好。”

　　　　利奥微微点头，他并是不鲁莽的人，选择和两只怪物正面交锋，有他自己的考虑在内。

　　　　不论什么时候动身，自己和阿力多半会遭遇那两只怪物，塔卡卡坟场比森林方便阿力躲藏，可以让自己放开手脚对付怪物。

　　　　更重要的是，在先前与绿鳞怪物的交锋之中，利奥砍下了其手臂，怪物逃跑的举动让他知道，不一定要杀死那两只怪物，只需要一定程度的威慑和伤害，说不定就能彻底逼退它们。

　　　　再者，基于经验，对付那两只怪物的难度其实是小于怪蛙的，他连怪蛙都能压制并且战胜，没有理由在这里退缩。

　　　　“我还是认为您应该离开。”

　　　　阿力最后叹了口气，“利奥先生，我只是一名普通人，我感激您所做的这一切，但我没有什么能够回报给您的。”

　　　　以后会有的。

　　　　这句话利奥没有说出来，他预感那两只怪物应该快到了，没有多言，缓步向前，推开木门，走出小屋。

　　　　阿力看着利奥的背影，先是一愣，回过神来，似有所觉地仰头，面向屋顶。

　　　　塔卡卡坟场的夜色依旧浓密，黑暗如同积雪，从茂密的群叶里一点一点滑落，将这片荒芜的土地冻结，堆砌幽深的寒意。

　　　　一片寂静，看来还要再等一会儿。

　　　　呼。

　　　　利奥跨过几名塔卡卡村民的尸体，面朝树林方向，呼出白气，缓缓抽出剑刃。

　　　　浊黄色的光点倒映在寒色的剑身上。

　　　　那似乎是怪物特有的，泛出微光的鱼眼。

　　　　它什么时候到的？

　　　　“。。。”

　　　　利奥讶异地转过身，谨慎地摆出战斗的姿态，抬头看向先前走出的小屋的屋顶，那里盘踞着一只狰狞的黑影，它不发出声响地移动四肢，爬上屋檐，浊黄色的眼睛紧盯着利奥。

　　　　全身的鳞片亮起细碎的蓝光，它便是阿力所言的那只怪物。

　　　　“真是谨慎。”

　　　　利奥眯起眼睛，这只蓝鳞怪物带给他的压力比那只绿鳞怪要大。

　　　　刚刚它是有机会偷袭利奥的，但它没有把握，所以没有出手，一直在屋顶等待着机会。

　　　　这种类型是最棘手的。

　　　　没多久，蓝鳞怪物从屋顶上跃下，脚蹼拍打着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落地的时候，锋利的前肢恰好踩在一具妇女的尸体上，将其拦腰切断。

　　　　一些流出来的血渗进怪物的爪子里，但是利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

　　　　啪嗒，啪嗒。

　　　　它刻意地和利奥保持着距离，头颅左右颤动，并且以利奥为中心移动，脚步稳健。蓝鳞怪物显然很有耐心，浊黄色的鱼眼一眨不眨，倒映着利奥的身形。

　　　　与此同时，后侧的树间的黑暗里，独臂的绿鳞怪物从阴影地爬出，左臂的伤口已经愈合，变成了一处肉疙瘩，此刻它侧歪着头，眼睛紧紧盯着利奥的后背，眼睛下方的两个细孔一阵收缩扩张。

　　　　就像利奥说的，绿鳞怪物非常憎恶他，肯定不会放过复仇的机会，甚至会请求同伴的援助。

　　　　现在两只怪物都现身了。

　　　　被前后包围的利奥握紧剑柄，黑眸凝视着前方的蓝鳞怪物，手背的绿纹微微发亮。

　　　　与怪蛙，绿鳞怪物交锋的一幕幕极快地掠过脑海。

　　　　他呼吸迅速趋于平稳，随时都可以发动“风绿”，随时可以进行战斗。

　　　　“咯咯咯，咯咯咯。”

　　　　“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