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行- 第61部分

　　　　总共征调了一百多万主战兵马，兵分三路。左右两路军再分十二路，每路军马各有各自军事目的，加上大量的辅兵及运粮部队分走二十四条进兵路线，计划完成各自任务之后最终会在平壤会师。

　　　　另外还有名将来护儿率领水军从海上进攻，突袭平壤。

　　　　各路隋军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一百一十三万，而为大军运输物资的民夫是隋军的两倍，隋直接、间接的参战人员已经超过了五百万。

　　　　洛阳城见证了皇上英姿勃发地骑着高头大马再一次御驾亲征。

　　　　皇后目送皇上出发，内心却有隐隐的担忧。

　　　　“从前送陛下出征都是信心满满，只是盼着他早日回来。而今天不知道为何会有点担忧。”皇后押了一口茶，跟身边的曼儿说。

　　　　“皇后为何会担忧呢？皇上这次可是倾尽全国之力出征，肯定会顺利凯旋而归的！皇后就放心等待他们归来吧！”曼儿笑着安慰皇后。

　　　　皇后皱眉，垂眸，轻叹一声，“就是因为皇上倾尽全国之力，我才担忧。”

　　　　曼儿不解地看着皇后，似乎在等皇后解释。

　　　　皇后也没等曼儿问，起身一边往门外长廊走去，一边接着说：“小小一个高句丽，陛下竟然动用如此之多的兵力。你不觉得这很反常吗？”

　　　　“皇后越说我越糊涂了。”曼儿皱眉，绕着头说。

　　　　皇后回头看了曼儿一眼，笑着摇摇头。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皇后经常会陪着皇上看一些兵书史书，而曼儿始终都是做一些侍女的活。所以她当然不会懂。

　　　　“皇后你就讲讲给我听嘛！”见皇后不做声，曼儿着急地催促着。

　　　　“首先，陛下出兵这么多，首先就是证明了高句丽不是个简单的小国。必然实力雄厚。这场仗肯定是艰难地。其次，征调的这么多人中，很多人都是江南的，他们不习惯辽东的气候条件。到时候伤病必然难免，导致战斗力大大削弱。”皇后说着坐在了长廊尽头的一处石凳子上。

　　　　曼儿歪着头，“听皇后这样一说好像是一场硬仗啊！”

　　　　皇后也不看曼儿，垂眸看着手里的扇子，继续说着，“征调这么多人去征讨高句丽，是皇上太任性。百姓肯定是敢怒不敢言。到时候若是胜了这场仗，那还好说。若是败了，恐怕要上演墙倒众人推的戏码。”

　　　　御花园的鸟儿们叽叽喳喳飞着，似乎根本不在乎人间的打打杀杀。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过了好几个月。

　　　　这一天，大隋兵败辽东的消息传遍了天下。民间烽烟四起，农民起义的消息不绝于耳。

　　　　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军队，回来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

　　　　洛阳城门第一次见证了兵败的大业皇帝那憔悴沮丧的脸。眼神空洞，面无表情。

　　　　过了不到半年，即使皇后多番劝阻，皇上还是再次举兵去攻打辽东。

　　　　这一次的皇上脸上再不是那种自信阳光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仇恨与不甘的脸。

　　　　皇后看着骑在马上的皇上，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皇上的时候。如今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那时候的皇上还是十四岁的晋王，年少轻狂。凯旋而归的他高昂头颅，意气风发。

　　　　军队慢慢走远，皇后再一次叹气。

　　　　就在皇上的大军在辽东快要取得胜利的时候，从前埋下的一颗地雷爆炸了。

　　　　乘着各地的农民起义，留下的位数不多的官兵手忙脚乱，杨素的儿子杨玄感揭竿而起。

　　　　他一直坚信皇上杀了他的父亲。就算不是直接杀也是间接杀了。这次终于给他逮到报仇的机会。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口血喷出来，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放弃艰难取得的胜利在望，挥兵南下回到洛阳来平叛。

　　　　虽然很快就将叛贼杨玄感斩首示众。损失却是无法弥补。不仅那胜利在望的征战被他毁了，还有那江面上的龙舟被他烧毁殆尽。

　　　　皇上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大的打击。

　　　　本来大家都以为他会一蹶不振，没想到很快皇上又带兵亲征辽东。开始了第三次征讨高句丽的征程。

　　　　这一次，他胜利了。

　　　　打败了高句丽，却失去了天下，失去了百姓。而那被打败的高句丽看到被百姓遗弃的隋朝天子，也并未按照之前所说的释放隋朝俘虏和来洛阳朝见。

　　　　“皇后，真好累！”

　　　　皇后看着眼前的皇上，他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意气奋发的皇上了。无神的双眼，严重的黑眼圈，明显的胡茬，无不显示着他的疲惫。心下心疼不已。

　　　　”陛下，累了就休息吧。”皇后抱着哭得一塌糊涂的皇上。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任何话语都不能安慰这个从小无所不能，却在如今深陷困顿的大隋天子。

　　　　良久，皇上放开了抱着皇后的双手，坐直身子。眼里又出现了希望。

　　　　“皇后，我们去江都宫吧！”

　　　　皇后默然，这是她早就料到了的，却又无力改变的。

　　　　历史上的隋炀帝，死在扬州的江都宫。她是知道的，却没想到这历史就要在她眼前上演，自己只能看着。

　　　　她想要劝说皇上不要娶江都宫，可是她也清楚皇上已经别无选择。

　　　　工匠们日夜赶工，打造着新的龙舟。却没有了第一次早龙舟时的兴奋与激动。

第一百三十四章。雁门噩梦（）　
大业十一年，端午节又快要到了。

　　　　往年这时候的洛阳城到处锦衣华服，华盖满街，充满生机。

　　　　这一年却显得分外冷清。来朝见的使臣寥寥无几。有的是根本就没有派人出来，而有的是在来的路上被叛军杀了。

　　　　洛阳城，皇宫内。

　　　　皇上负手而立，叹一口气，“真是兵败如山倒，大势已去啊！”

　　　　“陛下，不要说这样丧气的话。咱们在南下之前再去边疆北巡一次，避免南下之后北边的百姓和外族乘虚而入。陛下觉得如何？”旁边的宇文述扭着脖子看着皇上的鼻孔说。

　　　　“何必要多此一举。”自从三征高句丽之后，皇上对宇文述的信任少了很多。很多人甚至说他是此次兵败的罪魁祸首之一。

　　　　宇文述自知已经没有说服力，却还是最后又努力了一下，“陛下若是去了江都宫，将来那些胡人打来，留守在这里的代王到时候该怎么办啊？”

　　　　本来，一切都已经安排就绪。皇上打算留下自己的孙子，才十岁多点的代王杨侑留守洛阳。

　　　　如今听到宇文述的话，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将这个烂摊子丢给自己的幼孙，如果不处理好后事，到时候他该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就准备北巡吧！”皇上丢下一句话就回寝殿去了。

　　　　“陛下”宇文述没想到皇上会突然答应了。留下他一个人待在原地惊得目瞪口呆。

　　　　北巡之事决定得非常突然，准备的仓促粗糙。

　　　　大业皇帝又一次翻身上马，却已经不似当年轻巧灵活。他眉头微皱，似乎已经厌倦了马背上的生活。

　　　　一声“出发”之后，长长的队伍缓慢地向北移去。

　　　　天气皇后在寝殿绣香囊，突然手被扎了一下。她痛得“啊”叫了一声。

　　　　曼儿听到喊声赶紧跑过来问她，“皇后怎么了？”

　　　　皇后将手指放在嘴里吸了一下。眼神里满是担忧，“陛下他们北巡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此刻的皇上正被东突厥始毕可汗围困于雁门，孤军奋战。朝不保夕。

　　　　这始毕可汗竟然就是当年北巡时那个小孩子。当年大隋皇上不把他看在眼里，如今他要跟他决战一场。

　　　　当年的小孩子如今已经变成大人。而当年的至尊，现在已经尝够了失败的滋味。

　　　　两军相对，胜负高下立判。

　　　　在被四面围困的孤城内，皇上抱着赵王哭了起来，“不应该再有战乱了！不应该再有牺牲了！朕在辽东已经看够了尸体。”

　　　　想到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面前，皇上想起了那些百姓们的儿子，死在辽东战场上那些士兵们。

　　　　包围持续长达一个月多，眼看着随时就会被突厥军队冲进来生吞活剥。皇上每爷都做着同样的梦。

　　　　梦里，那些在三征高句丽过程中，死在辽东战场上的鬼魂们绕着他的床喊：“皇上，赔我们性命！”

　　　　白天听着外面的战斗号角声发抖，晚上被恶鬼缠身冷汗直流。皇上的健康状况出现了很大的危机。

　　　　“难道，朕要死在这里了吗？”他对着空房间问老天。“此次若能够突围活着出去，朕再也不发动战争！”

　　　　一个月的时间对那些被包围在古城中孤军奋战的人们来说，实在是太慢长了。

　　　　就在他们都不抱希望的时候，在前太子杨勇的爱妃云昭训的父亲云定兴，李源的二儿子李世民和义成公主等人的努力下，雁门关解围了。

　　　　本来，他就是以结束纷争为理想战斗的，却没想到让那么多的无辜百姓命丧黄泉。如今绝境逢生，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或许纷争只能减少，不能杜绝。作为一个凡人，他没有结束战争的权力。

　　　　以后，他绝不再为任何理由发动战争。

　　　　这一天，秋高气爽，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

　　　　皇后看着夕阳又一次西下，“皇上他们也该到了！”

　　　　第二天，北巡军队缓缓入城，已经不像出去时候那样的威风凛凛。

　　　　皇后已经守候在宫门口多时，“陛下”

　　　　皇后在看到皇上的那一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窝深陷，两家突出，整个变成了一个面容枯槁的样子，比出巡前要老了好多岁的样子。

　　　　皇上默默牵起皇后的手，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周围看的人很多，他不能让眼泪流出来。

　　　　“皇后朕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刚走进寝殿院落，皇上抱住皇后放声哭了起来。

　　　　两个人彻夜未眠，聊了北巡这一段恐怖的经历和在这个过程中做的决定。

　　　　“我永远支持陛下！”皇后说着，眼神坚定，即使在黑夜也能看到她明亮的双眸闪着光芒。

　　　　中秋节前几天，新的龙舟终于做好了。按照原来就计划好的，皇上他们坐上龙舟出发了，到江都宫去。

　　　　秋季的扬州微风和煦，温润舒适。那小桥流水，那如烟的水雾，无不显示江南的温柔怀抱。

　　　　皇上站在宫殿里制高点看着扬州城，在这里终老也未尝不可。

　　　　”陛下，近日来气色好多了啊！“皇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皇上脸色欣喜，“是啊，多亏了这江南的柔情，近来噩梦少了很多。”

　　　　自从雁门关回来之后，皇上每夜做恶梦，常常在午夜时分嘶吼如厉鬼缠身。他拒绝让任何人接近他的寝室，甚至皇后都不可以。

　　　　听到皇上说噩梦少了很多，皇后喜极而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就在他们为这些小事而高兴的时候，各种噩耗从四面八方传来。

　　　　因杨玄感某犯案而犯了死罪的李密加入瓦岗军。瓦岗军大败隋将张须陀于荥阳。

　　　　翟让推李密为魏公，据洛口。四月，瓦岗军进逼东都，与王世充相持。

　　　　五月，李渊起事于晋阳。七月，进军关中。十一月，攻占长安，拥立代王侑为帝。

　　　　各大将听到这些消息，纷纷劝谏皇上挥兵北上去剿灭这些反贼。

　　　　皇上听后总是淡淡一笑，“一切自有天意，就让他们去闹吧！”。大臣们纷纷悲愤交加，纷纷在私下里议论，“皇上这是怎么了？以前那样的杀伐决断，如今竟然是被吓怕了吗？”

　　　　没有人知道，他早已决定再也不发兵打仗，即使丢掉这来之不易的江山。

　　　　他不想再看到那些午夜梦回的士兵们的死状。

第一百三十五章。帝王之花（）　
大业十四年，江都宫御花园。

　　　　皇上负手而立，背对着坐在凉亭石凳上的皇后，“朕以为派李源表哥去太原是稳妥的。”

　　　　皇后默然，她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曾今试图劝说皇上不要将太原托付给李源，无奈除了李源并无其他更加值得信任的人。

　　　　“这不怪陛下，人心叵测，即使李源不为自己考虑，谁能保证他不为自己身边的人们考虑。即使他自己不想反叛，谁能保证他身边的人们不逼着他反叛。都是天意！”皇后垂眸，叹气。

　　　　皇上转身，看着皇后的眼睛说，“如今朕能相信的就只有皇后你了。”

　　　　“陛下”皇后眼里尽是怜悯与心疼。

　　　　“朕这颗头颅将来也不知道会被谁砍去。皇后若是侥幸逃生记得为我收尸！”声音悲怆低沉。

　　　　早在几天前，他已经准备好毒酒。以备哪天不时之需。

　　　　皇后知道皇上已经无心再战，结局已定。不觉怆然泪下。

　　　　她想起当时病死在洛阳宫里的宣华夫人。

　　　　那时候皇上第一次出征去攻打高句丽，宣华夫人躺在病床上，拉着皇后的手，“皇后，陛下他不是历史书中写的那种暴君。我不虚此行。若是能在21世纪相遇，请你将后来的事情讲给我听。”

　　　　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21世纪。皇后想起那棵古树，“陛下，不如我们回21世纪吧！”

　　　　“21世纪的扬州，真好啊！没有战争，没有死亡！没有亡国之君。”皇上嘟囔着，不置可否。

　　　　微风吹起他的衣袂，一阵凉风贯穿全身，“咱们回去吧！”

　　　　外面烽火连天，江都城内却异常地安静。这种安静让人觉得恐惧，不知道有什么阴谋正在这片宁静中酝酿。

　　　　皇上正在大殿和赵王杨昊一起读书，氛围温馨和乐。

　　　　突然，听闻外面一阵砍杀声。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皇上放下书本，看着赵王，“你怕死吗？”

　　　　“怕！”12岁的赵王诚恳地回答他的父亲。

　　　　皇上想起在雁门关的时候，也是和赵王一起经历了那场生死浩劫。难道这是天意？

　　　　宇文化及和裴虔通、元礼等人冲了进来。皇上的瞳孔放大了一瞬，万万没料到。本来想着回是别人来，没想到又是他最信任的人们。

　　　　“陛下，军粮就要撑不住了，大家都要活命。对不住了！”宇文化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