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行- 第51部分

　　　　“俊儿，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皇后痛哭流涕，附在床边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皇上也不禁在旁边抹眼泪。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落得这般惨状。他贵为九五至尊，却不能确保自己的孩子安全，这是多么沉重的无力感。

　　　　宫里面所有的高级寓意都来到了秦王的床边，一个个轮流看诊，一个个摇头让开。

　　　　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够治好秦王的病，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实情――秦王已经没救了。

　　　　皇上一个个看着御医们来来往往，仔细的看着他们的神情。察言观色，这是他一辈子都未曾做过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他多么希望有一个人的神色里露出不同的表情。

　　　　可惜，直到最后一个御医诊断完，他们都是一个表情――面如死灰。

　　　　难道真的就没救了吗？

　　　　皇上终于爆发了，“你们这群废物，朕养着你们是为了什么？这个时候怎么都不吭声了？快点给朕想出办法！”

　　　　皇后也收起了眼泪，开始给御医们施压，“近日若是秦王的姓名不保，你们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

　　　　这两位宫中二圣，从来都不发脾气，以性格温和著称，现在却都以咆哮的方式在说话。

　　　　晋王看着一阵心酸。多想自己化身华佗，去将三弟的病治好。可惜他同他的父母一样无力。

　　　　所谓的皇帝，不过如此吗？他甚至开始动摇了夺太子的决心。

　　　　终于，刘太医诺诺地说，“老臣可以开些解毒清血的药方给秦王吃着，可能可以延缓毒素对骨髓的侵蚀。”

　　　　皇上和皇后听闻次话，哭得更加伤心了。谁都知道毒已经入骨，现在只能延缓秦王死去的时间。却没有人想承认这个事实。如今被这个老太医说出来，无异于揭开了大家的蒙住眼睛的布。

　　　　朝堂之上，皇上的眼睛微肿。大臣们在朝堂之下纷纷议论起来。

　　　　昨天，长安城里一夜之间传遍了关于秦王被亲王妃毒害的消息。如今大家看着皇上的眼睛，越发的觉得这件事情是真的了。

　　　　“秦王妃崔氏毒害亲夫，已经自裁于并州。废黜亲王妃，贬为庶民，杨俊有两个儿子杨浩和杨湛，杨浩是崔氏所生，均贬为庶民。另，崔氏河南王妃为亲王妃侄女，废黜。贬为庶民。崔氏其家族成员全部免官。”

　　　　所有人都惊呆了。朝堂之上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只见皇上面无表情，“众爱卿可有异议？”

　　　　文武百官噤若寒蝉，纷纷地下了头。生怕皇上指名。

　　　　“无事退朝！”说着皇上径自离开了。留下朝堂上一众官员不知所措。

　　　　这件事最冤枉的非河南王杨昭莫属，他才刚刚成亲。刚刚跟河南王妃新婚燕尔，却被宣布可爱的小王妃就要被废黜了。

　　　　他气愤加痛苦，却不敢向他的皇爷爷提起。

　　　　有几次他都差点说出来，每次都被皇上那愤恨的眼神击退。他知道他的皇爷爷对于即将失去年轻的儿子有多不甘心，有多无力。

　　　　对于自己的妃子被废黜，他只能默默忍着了。

　　　　晋王夫妇就要回扬州去了，看着闷闷不乐的儿子杨昭。晋王妃多少于心不忍。

　　　　“殿下你去安慰安慰孩子吧！他在这深宫之中该得多孤独，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晋王妃悄悄跟晋王说。

　　　　晋王放眼看向杨昭，发现他双眼红肿，无精打采。显然是十分喜欢这个新婚的王妃。

　　　　杨昭看着自己的父王走向自己，强打精神，笑着说：“父王，回去路上小心。”

　　　　晋王看着他强颜欢笑的脸，内心一阵酸楚。这个孩子从小远离父母，生活在深宫之中。如今竟遭到无辜牵连，真是太可怜。连自己的情绪都不敢正常的表达。

　　　　昭儿聪慧仁慈，若是从小由自己的父母抚养，如今应该会不是这种隐忍的性格吧。多少都应该会发出点自己的声音才对。

　　　　看着父王复杂的表情，杨昭显然有些手足无措，“父皇怎么了？”

　　　　“没什么，以后万事不要放在心里。大可以说出来。”晋王笑着说。

　　　　“真的那么喜欢崔妃吗？”

　　　　“嗯！”杨昭点点头。

　　　　杨昭看到父皇的笑脸，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很多。晋王看到这个样子的他，内心愧疚油然而生，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小声对杨昭说：“等着父皇为你复立崔妃。”

　　　　说完就纵身上马和晋王妃她们一起回扬州去了。

　　　　杨昭远远跟母妃摆手道别。表情却还停留在惊愕之中。

　　　　以他的聪慧，对自己父王的话已经明白了十之八九。若是父王要为自己复立崔妃，那他不是要当皇上？这绝对不能跟任何人分享的秘密成了父王临走送他的礼物。

　　　　却不知，这成了他内心沉重的负担。

　　　　幸亏有美食这个东西。每当他想起崔妃心口痛的时候，他就吃很多的美食。睡一觉就好了。每当他想起父王的话内心感到混乱的时候，也吃很多，然后睡一觉。

　　　　日积月累，他成了长安城数一数二的胖子。对于自己的外形他倒是不太在乎，只是怕自己的父王母妃再见到自己认不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东风徐来（）　
日复一日，晋王夺太子之位的计划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晋王在扬州静静等候着杨素的好消息。

　　　　这一天，晋王正坐在太师椅里面晒着太阳。扬州的冬季有点寒冷，唯有正午的阳光带有一些温暖。他悠闲地享受着这温暖的正午阳光。

　　　　侍卫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报报告晋王！”

　　　　“干什么这么慌张？”晋王眼睛依然闭着，没有睁眼看他。

　　　　“杨素大人来信！”侍卫报告说。同事双手呈上了信封。

　　　　晋王瞬间清醒，在正午的阳光中常身而起，劈手拿过了信封。

　　　　背对着阳光的侍卫没有看清晋王的表情，只是感觉到他呼吸急促，拿着信纸的手隐隐有点颤抖。

　　　　良久，晋王放下拿着信纸的手。垂手仰天大笑起来。吓得侍卫不知道如何是好。

　　　　“传令今日府内伙食按过节的规格做。”晋王说着路留下一脸迷朦的侍卫径自向晋王妃所在的卧室走去。

　　　　晋王妃此时正在袖一个香囊，这是她准备给晋王的生日礼物。每一针每一线都充满着爱意。笑意盈盈的脸上看到的仿佛不是香囊，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看到冲进门来的晋王，晋王妃吃了一惊。

　　　　没等她问这是怎么回事，晋王一把抱住了她。激动地哭了起来。

　　　　自从她嫁给晋王，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如此激动到事态的样子。此时她职能猜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夺嫡之事成了。

　　　　“恭喜殿下！”晋王妃说这也是热泪盈眶。

　　　　晋王抱着晋王妃久久没有放开。他的心脏跳得太快，晋王妃隔着厚厚的冬衣都能感受到。

　　　　清醒的晋王妃推开激动的晋王，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殿下，这才是开始，万万莫要过于得意忘形。”

　　　　这重重一击让晋王立时清醒了过来，“是的，现在还不是激动的时候。离我们的目标还有很远。现在只是开了一个头而已。”

　　　　晋王感激地看着晋王妃，“能娶到你真是太好了！”

　　　　的确，像晋王妃这样聪慧贤良，深明大义的王妃如今是很少找到了。不光她自己给晋王很多的建议帮助，她的家族在江南的地位也给了晋王很大的帮助。更重要的是她在父皇母后面前的表现堪称完美。这些都是他夺嫡之路不可或缺的东西。

　　　　良久，晋王终于平静了下来，开始读剩下的信。

　　　　他才读了信的一部分，信封里面还有一封更厚的信，这是杨素跟他汇报了长安的形势。

　　　　原来，晋王夺嫡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长久以来，虽然太子失德，难看护国众人的说法一直充斥着朝野。皇上却顾念父子之情，迟迟不肯下定决心废黜太子。

　　　　杨素他们费尽心机找到的证据往往被皇上一句话不说搁置。对太子不利的话在朝堂之上更是成了禁忌。

　　　　就在杨素他们想尽办法搜集太子失德不堪重任的事迹的时候，发现了一件非常不利于太子的事情。

　　　　太子的宠妃云昭训的父亲，招来术士在太子东宫占卜皇上祭期。说皇上祭期在开皇十八年。

　　　　不巧的是，这个术士让杨素机缘巧合给碰到了。他重金收买，那术士于是到处散布说太子请自己占卜了皇上的祭期。

　　　　仅凭这样的事情，本来不足以让皇上将太子给废黜。

　　　　偏偏这个时候秦王杨俊死了。自从两年前晋王将他从并州接回来之后，一直在深宫中卧病在床。由于太医们竭尽全力精心照料，他竟然又多活了两年。实属不易。

　　　　可是，他才那么年轻。即使多活了两年，对皇上来说依然是个沉重的打击。

　　　　就在皇上为了自己的三儿子悲痛欲绝的时候，传来了自己的长子占卜自己祭期的事情。这简直如伤口上撒盐。

　　　　皇上终于在朝堂之上说起了太子失德的事情。

　　　　杨素和他的党羽们纷纷将这些年收集的太子的一件件失德事迹真真假假地抖露了出来。大有可以讲三天三夜之势。看到皇上面色越来越凝重，大家都有所收敛。

　　　　却不知墙倒众人推，那些本来亲近太子的官员在这个时候也都纷纷站出来落进下石。

　　　　皇上看着朝堂之下的一篇乱象，发现如今废太子已经成了不得不为之事。太子已经被冠上了谋逆之罪。

　　　　如今太子东宫已经是被皇宫禁卫军围得严严实实。杨素奉命总管追查太子忤逆一案。

　　　　很快，太子逆党统统被拉到菜市口斩首。他们的妻子家眷为奴的为奴，为妓的为妓。无一有善终。

　　　　皇上虽然于心不忍，却已经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下令杨素去彻查处理。

　　　　晋王看完这封信，不禁陷入了沉思。他这样做真的对吗？

　　　　“不管对不对，事已至此，只能一往无前了？人生在世永远都没有退路，只能沿着自己认定的方向不停地前进。”晋王妃看出了晋王的思虑，安慰他说。

　　　　“也是，无论是谁，都没有退路。”他想到了自己的父皇，那个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拯救的九五至尊。

　　　　接下来的日子，王府一直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大家都在等着皇上一纸诏书宣布晋王为皇太子。

　　　　这一天终于来了。

　　　　可是，对于早就已经知道的消息，晋王已经平静了很多。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晋王府象征性地庆祝了一番。至于那些平日里有来往的名门望族，王孙公卿们的贺喜宴请，晋王则丝毫未去理会。这不是庆祝的时候。

　　　　成为太子之后，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就是要回到长安去了。

　　　　不知不觉来到扬州已经有十一个年头。这些年晋王一首将扬州打造成了江南的政治中心，维护着整个江南的和平稳定。

　　　　这几年来一直在谋划着回长安，到如今真的要回长安了却有点舍不得这个第二故乡一样的扬州。

　　　　晋王妃看出了晋王的不舍，温柔地安慰道：“要是今后想要回来还是可以随时回来看看的啊！”

　　　　晋王点点头，“是啊，随时都可以再回来。”

第一百一十叁章。入主东宫（）　
从扬州到长安的路漫长宁静。路旁丛林密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一只凶猛的野兽。

　　　　晋王无数次从这条路走向长安，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感觉漫长。

　　　　车轮轰隆隆不停向前驶去，留下渐渐远去的扬州和晋王夫妇对这里的眷恋。他们向每一个路过的人和花草树木默默道别，此刻突然觉得他们都变得异常的可爱，比以往见到的时候可爱了不止一百倍。

　　　　“再见扬州，我们还会回来的。”晋王说着垂下了眼眸。神情里满是不舍。

　　　　晋王妃看着一路走一路不舍的晋王，想起历史上三下扬州的隋炀帝。难道这时候就留下了祸根吗？

　　　　“殿下，扬州虽好，不过是万千城池中的一个。怎么比得了长安城？那才是帝王所在之地。天下良才聚集，文豪遍地的长安岂是一个扬州可以匹敌？”晋王妃似乎是在安慰晋王，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是啊，长安千般好，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更喜欢扬州。

　　　　喜欢扬州的繁花似锦，喜欢扬州的莺歌燕舞，喜欢扬州的小桥流水。更喜欢在这里度过的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美好回忆。

　　　　如今，他们的离去或许就是永别。

　　　　大多数太平盛世的天子从太子时期开始就永远驻守在长安，一辈子都不再离开。偶尔离开也不出几百里。

　　　　若是历史书没有写错，晋王不是一位普通的帝王。他还会再来的。想到这里晋王妃顿时安心了不少。殊不知在她身边的晋王意境在心里盘算着日后来扬州的路线了。

　　　　一路上到了客栈，官员们知道晋王被封为太子都纷纷祝贺，竟比平时路过时候热情了很多。

　　　　本来每次经过的时候就驿站的招待就已经够隆重了。没想到如今还能更加的隆重，更加的小心翼翼。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本王不过是才封为太子，在他们看来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前后的变化也是太大了。”晋王一边倒了杯茶，一边跟晋王妃吐槽着驿站官员们前后态度的变化之大。

　　　　“可不是吗？人若是不经历身份的变化，又怎么能知道世人的嘴脸。”晋王妃说这，想到了历史上的隋炀帝的结局。在他最后的日子，看到那样天差地别的态度，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如果可以，希望可以改变历史，不要让那么残忍的一幕出现在晋王的人生中。像他这样敏锐的人，到时候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就在晋王妃发呆的时候，车轮像碰到什么东西颠簸了一下。

　　　　她猛地回道现实中来。只见晋王揭开马车的帘子，目光穿过马车窗看向远方。

　　　　“终于要到了！”晋王说着，神情复杂。

　　　　前方等待着他的是什么？是大臣们的反对还是阿谀奉承？他们会像客栈里的官员们一样对待自己吗？或者会对自己这个次子夺得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