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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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钱镖-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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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胡、姜道:“这个人我们都看见了。”跟着又说道:“别管他,我们先办正事。”先遣几个青年镖客在庙外巡逻,一些老手就在药王庙赶忙布置。派急足传书,知会各路;要调集群雄,借此一会,向敌人讨出真章来。一面又忙着备马,即刻派人驰往北三河,查勘地势,然后大家一起奔北三河去。

但这火云庄地方,仍要留下几个硬手;万一赴会不得结果,便要不惜翻脸,围剿子母神梭武胜文的家了。这次纵没有抓住武胜文通匪的确证,但汉阳郝颖先等已发现了两处秘密隧道,潜通着武宅。除了叛逆、教匪、剧贼、窝主、作奸犯科,一般良民富户,岂有私掘地道的?这正好拿来威吓武胜文,到吃紧时,可以借此逼献飞豹子的行踪,也可以借此报官,搜剿武氏私宅。子母神梭初见面时,小看了郝颖先,口角上曾经大肆讪嘲。哪知道汉阳打穴名家并非浪得虚名,子母神梭密筑的三股地道,竟被郝颖先勘破两处。(叶批:打中武家的“穴道”!)

大家商量完,忙忙地换班吃饭,预备上北三河查看斗场。忽有一匹马,从宝应县城如飞奔来。巡逻的镖客忙迎上去;原来是振通镖局镖客金枪沈明谊。他跑得浑身是汗,走进庙来。胡孟刚抢上前问道:“沈师傅,有什么事?”

沈明谊不待问,面对俞剑平急忙报道:“俞镖头,您的夫人俞大嫂已经快到宝应县来了;还同着一位姓肖的武官、一位姓黄的先生,还有一位姓胡的客人,是个瘸子。大概明天赶不来,后天一准赶到。”在座群雄道:“哦,俞夫人亲身来到,必定有很好的消息。这位武官是俞镖头的师弟,这位瘸子是谁呢?”

十二金钱俞剑平乍听也是一怔,想了想道:“她明、后天才能到么?这位武官是我们的九师弟,叫做肖振杰。这姓胡的又是哪个?既是残疾人,邀来做什么呢?”

沈明谊接过一条热毛巾,把脸上的汗拭净,又含茶漱口,精神一爽,这才说道:“有好些要紧的话哩。这位姓胡的瘸子,据说也是您的一位师弟,名字叫胡什么业,我给忘记了。……”

俞镖头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不错,他叫胡振业,是我的五师弟。是的,由打六七年头里,我听人说,他得了瘫痪病,已经告病退隐还乡;可惜路远,我也没去看他,此刻他想必是好了。他倒出来了?……沈师傅,内人有什么话捎来没有?”

沈明谊道:“有话。俞大嫂来得很慌张,她是从海州绕道邀人去了。据说她已经得知劫镖大盗飞豹子的切实来历。她说,这飞豹子不是外人,实在是你老当年已出师门的师兄,叫做什么袁振武……”

俞剑平大惊道:“什么?袁振武?我的师兄?”

沈明谊道:“不错,是叫袁振武,说是您从前的大师兄。”

俞剑平脸上倏然失色,道:“飞豹子就是袁振武?飞豹子叫袁承烈呀!……承烈、振武,字义相关。哼!一准是他了!奇怪!奇怪!沈师傅,内人当真是这么说么?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呢?”

在座群雄也一齐大诧,道:“怎么,俞镖头还有一位师兄么?没听说过呀。”

俞剑平眉峰紧皱,喃喃自语道:“不能,不能!袁振武袁师兄早死了,他不能……难道他又活了,他莫非没有死?”

那铁牌手胡孟刚尤其惊异,连声问道:“俞大哥,你不是你们丁老师的掌门大弟子么?怎的还有一个师兄?你还拜过别位老师么?”

苏建明道:“俞贤弟,你不是还有一位郭老师么?”

智囊姜羽冲只表惊异,暂未开口,这时方才发话道:“俞大哥,这位袁振武可是你丁门的大师兄?是不是贵门中,有过废长立幼的事?”(叶批:大关节。)

俞剑平把眼一张道:“唔,可不是!的确有这一位袁师兄,却不是大师兄,是我的二师兄。”

智囊姜羽冲坐下来道:“我明白了,你们师兄弟平日的感情如何?”

俞剑平摇了摇头,手抚前额,忆起旧情,对这纷纷致诘的群雄,茫然还答道:“诸位等等问我,让我想一想。……真是的,袁振武袁二师兄,我早听他身遭大难,杀家复仇,人已殁世的了,是怎么忽然复活?我又没得罪他,劫我的镖,拔我的镖旗,这是怎么说?……”

俞剑平的确有这么一个二师兄,并且当年曾在鲁东“太极丁”丁朝威门下同堂学艺。师兄弟的感情虽然不恶,但因师尊年老,封剑闭门时,偏爱俞剑平的性情坚韧,不满二弟子袁振武的刚锐性格,公然越次传宗,把掌门弟子的薪传,交给三弟子俞剑平了。

那时俞剑平的名字是叫俞振纲,字建平;并且那时候,俞剑平的夫人、太极丁的爱女丁云秀,年方及笄,待字闺中;生得姿容秀丽,性又聪明,也懂得本门武功。那时候,袁振武元配发妻已死,正在断弦待续;从那时他便有意,打算自己艺成出师,就烦冰媒聘娶这个师妹。哪晓得丁武师竟越次传宗,弄得袁振武在师门存身不住。旋又看见这娇小如花的师妹丁云秀姑娘,终以父命,下嫁给俞振纲,而且是招来入赘!袁振武性本刚强,俯仰不能堪,终而借词告退,飘然远行,出离了师门。当时同门诸友盛传他已负怒还乡,从此要退出武林,不再习技了。

这样子,俞剑平对这袁师兄,本无芥蒂;这袁师兄对于俞剑平,难免不怡,也是人之常情。光阴荏苒,一晃十年,俞剑平夫妻到江南创业,忽闻人言:袁师兄已经凶死。……

在他故乡直隶乐亭地方,原有一个土豪,善耍六合刀,力大胆豪,和一个吃荤饭的秀才勾结起来,武断乡曲。袁振武的父亲是乡下富户,人很良懦,无势多财。每逢村中摊钱派役,抓车输粮,袁财主照例必被强派大份。又如乡间祈雨演戏,捐金修桥,袁财主更是吃亏;饶多破费,还要受人奚落。袁老翁为此生了一口闷气,豁出钱来,命长儿袁开文读书应试,命次子袁振武投师练拳,不为求名谋官,只为守护家产。

到后来,袁开文果然考中秀才,无奈他为人老实口讷,仍不能争过气来。等到袁振武练出武功,他为人却很勇健;回家之后,借端把土豪暴打一顿,替父亲出了一口恶气。既在师门传宗落伍,他就一怒引退,改名浪游,到异乡遍访武林名手,别求绝技。数年后,听人传说,袁振武家到底受了那个土豪的害,袁老翁活活气死了。袁振武闻耗奔丧回家,据说虽将仇人弄死,他自己被人群殴,也当场惨毙了。这是早年的话了。

现在事隔多年,这袁师兄已经死过的人,蓦地又复活了。二十余年声息不闻,想不到他一个富家子弟,竟做了强盗。更想不到做了强盗,指名要劫去师弟的镖!

沉勇老练的俞剑平回忆前情,不由嗒然失神;坐在椅子上,叩额沉思,悄然无言。群雄看着他,喁喁私议,候听下文。

那个报信来的金枪沈明谊,分开众人,走到俞剑平面前,叩肩说道:“俞镖头,嫂夫人还带来话,教您不要着急;她邀妥了人,立刻就要赶来的。她说,袁师兄埋头多年,突然出现,必有惊人出众的本领和强劲的帮手,教您千万不可轻敌。她说,她因妇道人家骑马不便,已经坐轿赶来。教您等着她,不见她的面,千万不要动手讨镖,千万不要和飞豹子见面!”

俞剑平似听见,似听不见,只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双目凝空,陷入深思,口中翻来覆去地诵念道:“后天,后天!……”手指在那里掐算道:“十五年,十六年,二十年,……呀,整整三十年了。……”镖行群雄道:“你老说什么?”

俞剑平把精神一提,道:“是的,整整三十年。……人死了,又活回来,可是的,这三十年,他上哪里去了?我没有得罪过他,他贸然出头,无端寻找我来。……”(叶批:余阅武侠小说,每叹作者多不注意时序问题;以致令人诟病,为世所轻。宫注:余同意叶君之说,时间、人名、地点等细节有误,为长篇小说通病。)

胡孟刚瞪大了眼,向俞剑平不住盘问;俞剑平未遑置答。他就转身来问沈明谊道:“这飞豹子怎么会是俞大哥的同门师兄呢,靠得住么?是俞大嫂亲口告诉你的么?”

沈明谊道:“千真万确,的确是俞夫人亲口说的,还会讹错么?”

胡孟刚搓手道:“我就从来没听说过。喂喂,俞大哥,是真的么?”

俞剑平信口答道:“是真的。”胡孟刚又问道:“这飞豹子真是你的大师兄么?”答道:“不是大师兄,是二师兄。”马氏双雄道:“那么你呢?”老拳师三江夜游神苏建明道:“你不是文登太极丁老前辈的掌门弟子么?”

俞剑平道:“是的,我在师门,名次本居第三;我们老师是越次传宗的。”苏、马互相顾盼道:“哦,你们大师兄呢?”俞剑平道:“他因故退出师门了。”

苏、马道:“那就莫怪了!这飞豹子一定是你二师兄,反倒落后了,你把他压过一头去,是不是?”

俞剑平变色点头道:“咳,正是!”又道:“你们先别问,让我仔细想想。若真是袁师兄,他的性情最滞最刚,有折无弯,寸步不肯让人的。这镖银就更麻烦了。……”

众人闻言,越发耸动。俞剑平沉吟良久,面向沈明谊道:“内人说她明天准赶到么?”沈明谊道:“是的,大嫂说,至迟后天必到。”

俞剑平皱眉道:“偏巧是后天的约会,要是后天她赶不来呢?”

沈明谊道:“大嫂千叮万嘱,教您务必等她来到,再跟飞豹子见面,千万不可跟他硬斗。……”

那霹雳手童冠英将桌子一拍,笑道:“好关切呀!俞贤弟有这么好的一位贤内助,还怕什么豹子?就是虎,就是狼,又该怎样?你们看,人家两口子联在一块,足够一百岁出头,还这么蜜里调油,你恩我爱,你等我,我等你!……喂,不是劝你别着急么,你就别着急;不是教你等着么,你就老老实实等着。好在咱们的约会在后天,俞娘子赶到也在后天,这不正对劲么?就是差一半个时辰,还支吾不过去么?俞贤弟,你还发什么怔?咱们擎好就结了。”

在座群雄忍俊不禁,纷纷欲笑;可是俞镖头待人和蔼,性格却是严整的人。众人觉着失笑无礼,忙忍住了。

童冠英不管这些,仍盯住道:“俞贤弟,说真格的,偌大年纪,用不着脸红。你把令师兄飞豹子的为人行径,先对我们讲讲;我们也好因人设计,合力对付他。后天约会不是就到么,你何必一个人发闷?凭我们江南武林这么些人,还怕他来历不明的一个豹子不成?到底你们是怎么个节骨眼,难道就为越次传宗这一点,搁了二三十年,还来捣乱?还是另外有别的碴,受着别人架弄,有心和咱们江南武林过不去呢?”

俞镖头看了霹雳手一眼,道:“我也是为这个不很明白。不知内人从什么地方,查出他的根底来。且既已知根,想必访出他的来意。沈师傅,你来的时候,可听内人说过么?”

沈明谊道:“我并没见着嫂夫人,只是听她留下的话。大概这飞豹子有点记念前隙,还嫉妒俞镖头金钱镖的大名,方才出头劫镖拔旗。听说不止令师兄飞豹子,还有辽东三熊等许多别人,跟江北绿林也有勾结;势派够大的。若不然,他也不敢劫夺这二十万盐镖。我看还是等嫂夫人来到,问明真象的好。”

郝颖先插言道:“这是不错的,晓得症结,才好对症下药。这究竟是飞豹子自己寻隙,还是受别人唆使,必须先弄清楚了,方好相机化解。”

俞剑平道:“只是会期已定,我们必须如期践约。内人怎么不把详情全传过来呢?”胡孟刚道:“大嫂怎知道只有两天的限!”智囊姜羽冲道:“我们一面准备赴约,一面等候俞大嫂;现在俞大哥先把令师兄的为人对大家讲讲吧。”

俞剑平微喟一声,按膝长谈,把三十年前的旧话重抖露出来。

第四十一章

飞豹子率众借地较武

女豪杰偕友振袂驰援

飞豹子到底进了关。入关之后,寻隙之前,他不能不打听对头的细情。一天过去,又是一天;他天天听人夸说俞剑平的武功。一剑、二拳、十二钱镖,据说都到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飞豹子这才憬然耸动,他说:“这小子原来也很棒,不是浪得虚名啊!”可他又说:“不信这小子一帆风顺,竟会没有养尊处优,把功夫搁下。他的本领竟这么大!”他一边说,一边摇头。一面不相信,一面又不由他不相信。

飞豹子的谋士又给他密出高招。访察而又访察,布置而又布置,然后猝然发动劫镖,一劫二十万;教俞剑平无论多么大的人情,无论手眼多么高,这二十万官镖足够他赔偿的!然后把镖一埋,人一躲,睁大眼睛看着鱼儿上钩;这样一来,教俞剑平赔不起、寻不着,定可压到元白;逼得俞剑平只有向袁公面前服输、讨情、求镖一条路可走。然后,可以为所欲为地摆布俞大镖头。并且,他们一豹三熊也不怕劫帑罪重;他们在寒边围称孤道寡,官军无奈他何。

他们想,乱子惹得太大了,关内不能存身立足,至不济一溜,拔腿出关一走。一入寒边围,官家尚且瞠目,镖行又能怎样?宁古塔将军、盛京将军都不能剿办我一豹三熊,谅你俞三胜拳、剑、镖三绝技,只可在江南称雄;若到了辽东,人生地疏,只是送死罢了。一豹三熊打好了退身步,这才开手寻隙、劫镖、拔旗、留柬,在江北大闹起来。江北绿林又有人暗做他的居停主人,他们一切布置都胸有成竹。

但是飞豹子的本意,究竟非为劫财,只为出气。他们也早知道二十万鞘银无法运出关外,他们也不想运走。他们在范公堤劫镖一得手,立刻退出数十里,按预定计划把赃银潜运秘地,扫数埋藏了。他们抽身而退,潜踪西行,来到这高良涧一带,等候俞剑平和江南镖行。他们的本意还是先窘人,后比武;还是要和俞剑平邀期见面,挑帘明斗;看一看俞某的拳、剑、镖三绝技到底怎样?是不是江南武林揄扬过火?

飞豹子的谋士给他出毒招,也可以说是稳招,同时又在飞豹子本人和俞剑平对手明斗之前,先教同党尝招试敌,验验俞氏的本领造诣如何?然后飞豹子再亲自出头。如此就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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