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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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歌-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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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小人告退……”雕渠难弯着腰后退,直到十数丈以外,才转身上马,一溜烟地走了。

    “你们这拨人里,有领头的么?”年轻人完全没把雕渠难当回事,转而向四周的士卒们问道。

    灰头土脸的李景之已经被几名士卒扶起来,七手八脚地替他拍去了衣甲上的浮土。他抢上几步,恭敬施礼道:“勇武将军李景之,拜见大王。多谢大王救助之恩。”

    李景之自然也不认识这位贵人。不过他在匈奴军中数载,见识是有一点的。看这年轻人衣着华贵不提,身后的从骑也都满面剽悍神se。其中有四名高大雄壮的巨汉,面目狰狞,眼神如电,显然都是足以力敌百人的勇士……能得这等人随从的,必然是匈奴名王!

    再者,那雕渠难是多么凶悍粗暴的xing子?但见了这贵人,却卑躬屈膝至此,此人身份何止尊贵,简直要用贵不可言来形容了。这等匈奴大贵族在前,自己只是个汉人军官,须得小心谨慎地奉承。所幸他方才制止雕渠难的暴*行,看来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李景之搜索枯肠,在他所记忆的匈奴大贵族中,并没有形貌与这青年相似的。但他听说,大单于刘渊除了左贤王刘和、左谷蠡王刘聪这两位倚若臂膀的儿子以外,还有三子刘裕、刘隆、刘乂。其中又以刘乂最受宠爱,计算年齿,也与这青年相当……

    匈奴青年却不曾想到李景之有那么多的盘算,眼看这鼻青脸肿的家伙自称勇武将军,他的脸部肌肉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上上下下地看着李景之,“你居然是个将军?还是什么勇武将军?你确定是勇武将军?”

    那藐视的眼神几乎直接在说:你这种软弱之辈也配领兵。

    李景之唯有沉默以对。他自幼修习兵书、磨练武艺,自认为才具足堪建功立业,哪里是甘心受辱的人?怎奈造化播弄,竟然成了匈奴汉国的军人。须知在匈奴汉国之中,几乎没有谁将投靠的汉人真正当回事。匈奴人真正信赖的,唯有匈奴人自己,汉人不过是被牧养的待宰牲畜而已。哪怕是做到了将军这样的高级武官,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除了忍耐,别无它途可走。

    否则又能如何?李陵降服匈奴同样是出于无奈,谁又曾给过他回头的机会?

    匈奴青年见李景之不语,似乎有几分无趣。他提起马鞭,指了指介休城的方向道:“我要去那边看看,你来带路!”

    李景之俯首道:“是!大王请随我来。”他挥手让部下的士兵们继续掘土,自己引着那匈奴青年和他的扈从骑兵们往介休城的方向走去。

    根据匈奴人的打算,围绕着介休要建设一道长围、两道堑壕,还有好几处相当规模的营垒。此刻各处都有相当数量的士兵在奔走忙碌着,只是看起来效率并不甚高。

    那匈奴青年忽地催马与李景之并行,皱眉道:“尔等为何这些无用的东西?”

    李景之苦笑道:“大王有所不知,几天以来连番攻打,因那敌将卢昶守御得法,我军损失不小。因此呼延大将军传令下来,修筑营垒以为长久之计。”

    匈奴青年按辔徐行,若有所思地颔首,又转而谈起前几ri的战况,就各种相关的情况细细察问。李景之所接触的匈奴贵人泰半都粗鄙无文、xing格粗疏,如这青年一般心思细密、汉话又十分流利的,倒真是不多见。他不敢懈怠,打起jing神一一作答。

    李景之毕竟是实职的将军,沿途认识他的人着实不少。除了雕渠难这种凶暴之辈外,军中一般将士对他还算尊重。眼见他与那匈奴贵酋小心翼翼地对话,身后又跟着十数名衣甲鲜明的骑兵卫护,故此谁都不敢打扰,一路放行无阻。

    片刻之后,他们已然站在最内圈的堑壕之侧,距离城池渐近。此时又一波攻势受挫,大约数百将士如同退chao一般撤回来。似乎连续几次的失败对攻城部队的士气影响很大,这一次进攻动用的兵力并不多,而且主要以各路杂胡拼凑而成。

    这些杂胡战士作战虽然勇敢,但缺乏军事纪律、也几乎没有作战的韧xing,匈奴人以他们为攻城主力,质非常明显。他们在城下集结时就遭到介休守军猛烈的箭雨,待到逼近城头时,滚木礌石之属一顿雨点般落下,又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等到几个特别勇猛、冲在最前的胡族战士被城中不时冒出来的强弓硬弩狙杀,其余人等甚至没能登上城头,在城下就一哄而退了。

    匈奴青年和李景之看得分明,这些部队中其实尽有轻生好死、几番杀得晋军闻风丧胆的凶悍战士,但面对着介休城岿然不动的防御,竟然有许多战士失去了斗志。匈奴人的督战队迅速出动,冲到败兵的行列里,拖出几个倒霉鬼来乱刀砍死,然后驱赶着他们重新整队。

    “卢昶这厮,确有几分守城的本事。”匈奴青年笑骂道。

    李景之不禁叹了一声道:“晋人的新任并州刺史刘琨与司马腾不同,部下颇有人物。眼前这守介休的卢昶,不过是寻常小将而已。若是与晋阳军本队作战,想必更是艰难……”

    那匈奴青年诧异地看了看李景之。

    李景之顿时醒觉自己犯了大错,如何竟在匈奴人面前夸赞晋人骁勇善战?这岂不是做死么?他疾忙下马跪伏,连连拜道:“末将失言!失言!”

    匈奴青年倒不为己甚,用鞭梢轻点李景之的肩膀:“你说的乃是正理,并无不妥。起来吧!”

    “是!是!晋军虽稍有人物,但我汉国天威所至,必成齑粉!”李景之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又吹捧匈奴几句,以做平衡。

    那匈奴青年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自顾眺望战场。

    由于攻城军队先后退却,战场当中现出了短暂的平静。介休城周边五里方圆,除了枯叶般堆叠的尸体和横七竖八的攻城器械残骸以外,空无一人。那匈奴青年浑不以为意,突然轻摇丝缰,拨马向前去,他的部属们彼此对视一眼,也纷纷跟上。

    李景之慌忙阻拦道:“大王,晋人有弓弩之利,再往前去,恐有不妥。”

    那青年勒马打了半个圈,转头深深地看了李景之一眼,忽然眨了眨眼,得意洋洋地笑了。而一直肃然紧随在他身后的扈从骑兵们也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笑得非常愉快,可李景之却生出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哈哈,哈哈,多谢提醒!”笑声中,那青年解下华贵的皮裘,再把镂金砌玉的腰带扔在地上。最后,他把头戴的飞鹰金冠取下,套在食指上忽忽悠悠地转了两圈,突然抛到了李景之的怀里。

    这金冠是纯金打造,上嵌珠玉珍宝,颇有几分重量。李景之此刻只觉得手脚冰凉,几乎没能接住。

    “衣服和腰带都不算什么。这顶金冠可是右于鹿王刘景的宝贝,你小心拿稳了!那败军之将去年从晋阳狼狈逃走,连王冠都顾不上拿,老子这趟发善心,给他送来啦!哈哈!哈哈哈!”那青年仰天大笑,神采飞扬。他不再理会李景之,双腿一夹马腹,往介休城奔去。

    跟随他的十余名骑兵一起纵马狂奔,铁蹄激起烟尘,仿佛贴地腾起一道灰龙。

    介休城头之上,卢昶正对众部下说道:“至于援军……主公定有安排。”话音未落,便听得远处匈奴人连营之中一片惊怒交加的吼声。

    众人连忙往城外去看,只见一队骑兵越过堑壕,飞驰而来。为首一名青年,兴高采烈地冲着城头嚷道:“老卢!老卢!我丁文浩助战来啦!”

    卢昶脚下发软,几乎当场坐倒在地。而他的身后,好些将士已经欢呼起来:“是丁渺!丁渺将军!丁渺将军来了!”

    介休城内欢声雷动,丁渺志得意满地向城上欢呼地士兵们举手示意,仿佛得到了巨大的赞扬。

    ******

    谢谢各位读者观看,螃蟹这厢有礼。

    有好几位朋友提出,建议一天两更的好。螃蟹也知道一天一更着实令大家看的不爽,真是愧对诸位。

    前些ri子检视完成的稿子,突然对其中一部分情节不满,于是狠心删了五万五千余字。这几天努力写稿,总算把存稿勉强维持在十五万字左右。螃蟹见识鄙陋,写这样的历史文,往往需要反复修改,因而存稿如果不足,确实会影响质量,之所以无法坚持每ri两更,非不为也,实不能也。在此跪请各位读者老爷体谅。

    今ri诚恳接受读者批评,争取下午或晚上加更以示歉意。

    虽然如此,还是羞愧地乞求点击、红票、收藏等等。螃蟹再拜顿首。

第七十八章 晋阳大战(十四)() 
介休四门都用土石封死,一时难以开启。因此卢昶急令以长索垂下城墙,让丁渺等人攀附上城。

    敌军以数万之众围城,自以为织就天罗地网,飞鸟难渡,谁料到丁渺胆大包天,竟然装作匈奴高官,大摇大摆地瞒过重重哨卡,直抵介休城下。这一来,军民为之无不振奋。待到丁渺大声宣布援军不ri即至的时候,欢呼之声城外数里可闻。

    守军欢声未止,只听城外战鼓雷动,又一波攻城大军四面压来。此番动用的军队远多于此前次,更有数支一直养jing蓄锐的生力军,簇拥着高大如山的云梯飞楼进逼而来。

    那飞楼高达数丈,顶端与介休的城墙齐平,其上用两丈多宽的木板铺成飞桥。一旦靠近城墙,大军即可沿着飞桥直接攻向城头。飞楼四周覆盖牛皮,等闲箭石奈何不得。飞楼之下有十座木轮,百余条大汉藏身楼内推动,势如巨兽奔行,见者无不惊骇。

    制造飞楼极其费时,匈奴人动用了全部随军工匠没ri没夜赶工,此时也仅仅造了一架,另外还有两架在建。原准备完工之后尽数用将出来,一举破城。但此刻或许是被丁渺的举动激怒,匈奴人直接将已完成的一座云梯飞楼投入了战场。

    对于这等巨大的攻城器械,无论是弓弩还是滚木礌石都没法造成实质xing的损伤。守军紧急调集数十名弓弩手以火箭she之,胡人则以砂土覆盖火苗。虽有几处火头燃起,无奈这飞楼太过庞大,想要将其烧毁,不知是多久之后的事情。

    转眼工夫,飞楼靠上城池。轰然大响声中,城墙为之震动。城外的胡人纵声狂吼助威,状若癫狂,上百名特别剽悍的胡人将士顺着飞桥杀向城头。

    飞桥虽然已经尽量造的宽阔,但毕竟规格有限,士卒们不得不密集排列,就连左右挥舞兵器都受到限制。冲在最前的一批立即遭到晋军弓箭的集中she击。

    虽然这些胡人都身披重铠,但再怎么样jing良的铠甲毕竟也无法做到全身防护,暴露在铠甲以外的面部、手足等处免不了中箭。箭矢入肉的噗噗声,仿佛连成急响,瞬间就有十余名胡人重伤倒地。有几名胡人摇晃着从飞桥上跌了下去,立刻就在城下摔成烂泥。

    但后面的胡人将士丝毫没有因此迟疑,他们摩肩接踵而前,踏着前排倒下的身体继续冲杀,甚至举着死者的尸体作为盾牌,往城墙上冲击。

    而晋军立刻让弓箭手退后,代之以压倒第一线的是手持长枪的步兵。他们依托城垣,以特别加长到三丈许的长枪攒刺。数十柄长枪往复戳击,就仿佛一只滚动的刺猬拦在飞桥之前。胡人士卒固然舍生忘死,一时却没有办法可想。

    便在此刻,只听得飞桥上霹雳也似一声狂吼,一员将自人丛中跳起,飞越城垣,直落入晋军阵中。

    此人豹头环眼,身躯雄健,身披双层重铠,手持一柄奇形大砍刀。这大砍刀厚背窄刃,至少重二三十斤,柄上带有丈许长的粗大铁链,不仅可以近战,也能及远;施展开的时候,数丈方圆内狂风大作。他挥舞大刀酣战,每发一刀,必同时叱咤大呼。所到之处,晋军身首分离,血肉横飞,竞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晋军料不到敌将如此凶悍,一时阵脚大乱。再加上垛口附近的士卒背对敌将,偏偏又手持长枪转动不便,顿时被杀得溃不成军。那敌将往来冲杀得xing起,忽地仰天长嚎。飞楼上的胡人战士们随之应和,个个如癫似狂地猛冲猛打。城下的的匈奴大军更是狂呼乱喊,一时间,耳边只有海啸般的呼声,就连身边人说话的声音都被淹没了!

    极短的时间里,在这片狭窄的城头就倒下三十余名晋军士卒。其余的袍泽弟兄们红了眼,不要命地和胡人纠缠在一起,可是胡人此番集中的都是上万人中调集的jing锐,个个都是力敌百人的猛士,在那凶悍敌将的带领下步步迫近,晋军死伤人数急剧攀升,防线摇摇yu坠。

    然而对于守城的将军卢昶而言,早已经麻木了,这样的局面根本不足以动摇他的冷静态度。

    卢昶带着百余名jing锐部下就在不远处,却始终没有发出增援的号令。

    他神se淡然地观察着战局的变化,不断评估着对垒双方的极限所在。相比与城下匈奴人几乎无穷无尽的大军,介休守军的力量太单薄了。他必须确保每次动用兵员都阻断敌人的攻势、确保每一名战死的晋军将士都牺牲得有价值。

    他的守城之法并非简单地向敌人进攻之处堆积兵力,而是掌握强有力的预备队,选择适当时机发动强硬的反突击。

    虽然前敌各处的损失情况如雪片搬报来,他的脸se丝毫不变,只是拨弄着散放在身前的一些小木片,偶尔取下一枚……这代表又一个完整的五十人队失去了战斗力。这样的小木片在四天之前共有五十八枚,但现在已经只剩下三十来枚了。

    丁渺站在卢昶身边,丝毫没注意卢昶的动作。他双手各执一柄银光闪烁的奇形短戟,时不时地舞动一下,露出跃跃yu试的神情。

    “匈奴武牙大将军刘钦亲自上阵!弟兄们顶不住了,换我上!”震耳yu聋的杀声之中,丁渺冲着卢昶大喊。

    那悍猛无比的匈奴勇士,赫然便是匈奴武牙大将军刘钦。此君是匈奴名将,非寻常将领可比,他乃是匈奴屠各部贵种,汉王刘渊同族。其人勇猛绝伦,常为全军锋锐。去岁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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