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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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歌- 第2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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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若是依照王浚之言,以一个时辰为限,就只能减少轻骑掠阵的此数,而尽早投入重骑。这样一来,恐怕部下儿郎们的损失会增加不少……段疾陆眷思忖了片刻,终究硬着头皮道:“一个时辰便一个时辰。大将军稍待,看我们取敌将之首!”

    不待王浚多说什么,段疾陆眷纵马出阵。他自中军向南,又折返向北,沿途撮唇作哨,将种种军令流水般发了出去。不到半刻,幽州军左中右三个方向的兵马齐动。

    在这片原属于拓跋鲜卑的膏腴之地上,同是大晋朝廷所属的两支兵马,就此展开大战。

    ******

    不占字数,p一句:这个国家不需要把恐怖分子转变成好人,需要的是把他们快速有效地转变成死人。完。

叠浪(一)() 
    这个时候刚过黎明。

    初升的太阳抬离地面不久,阳光从东方泼洒过来,照射着自西向东疾驰冲杀的敌军骑队。偶尔,敌人的队列中有些铠甲和刀剑将光线反射到代郡军将士们的眼里,那星星点点的闪耀,就像是深黑色巨浪中泛起的粼粼波光。

    首先发动攻势的是幽州军中军右侧的千余游骑。他们在将领的呼喝号令下,策马急速前行,起初仿佛要从代郡军阵线的左侧肋部穿刺而入,但将将要进入代郡军弓箭射程的时候,他们猛然转向,横向扫过战场中央,瞬间就奔到了右翼。

    虽然这支轻骑兵力不过千余,但由于奔行时队形松散,所以声势极大。他们横掠代郡军整条阵列前方,配合着滚滚的烟尘和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更兼有铁蹄隆隆践踏,令得草叶摇摆,大地颤抖。就仿佛汹涌怒涛沿着堤坝一路咆哮施威,将要把堤坝连根拔起!

    代郡军的阵列依托南北两条河流展开,大概形状类似东西向的扇面。此刻倪毅部下的轻骑已经随着陆遥退回中军,整个阵形完全处在偏厢车的掩护之下。数以百计的偏厢车每五辆组成一个整体,彼此用铁链连接。每个车组之后,由长枪手、弓箭手、刀盾手混合编队,形成数十个小方阵。长枪手提供中距离杀伤力,弓弩手进行远距杀伤,刀盾手应对缠斗局面,偏厢车则是牢不可破的金城汤池。四者互相配合、互为补充,足以发挥数倍的威力。

    面对着幽州轻骑的挑衅,一列列的偏厢车纹丝不动,被长矛手们架在偏厢车顶上的如林长矛也纹丝不动。

    敌骑呼啸着直抵代郡军的最右翼,在将要踏入连绵河畔水泽之前拨马回头。上千骑在原地转了半圈,再度向左翼狂奔。这一次,他们的行进路线迫近了许多,在纵马奔驰的同时,许多骑手纯靠双腿控马,张弓搭箭便射。

    连绵不断的弓弦颤动声几乎压倒了蹄声。数百支箭矢飞蝗般掠过天空。大部分箭矢打在偏厢车架起的木板上,发出笃笃的响声;还有一些划着弧线越过木墙,从刀盾手们架起的盾牌缝隙间落下,立刻引了起零散的痛呼。站在阵列中的一些士兵倒了下去,随即有同伴拾起掉落的盾牌,重新将盾牌堤坝填补完整。

    骑射在中原算是相当高超的技艺,非久经训练的精锐莫能掌握。但在北疆,似乎每个胡儿都能轻松地做到。不得不承认,仅从战斗技巧来说,鲜卑骑兵远远超过晋人,甚至比陆遥在代郡招募的杂胡骑兵们也高出一筹。

    “这只是敌军用来试探的手段,但放任下去也不是办法……”陆遥喃喃自语着。虽然代郡军防御得当,这样的损失在整场战斗中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如果始终处在挨打不还手的境地,士兵的士气会很快降低到奔溃的局面。他眯缝着双眼,来回眺望着大范围内的敌军动向,突然喝道:“传令给前阵,让他们想办法把这群苍蝇赶开,注意不要恋战!”

    传令兵飞奔下坡,纵马奔去了。片刻之后,代表前阵主将的旌旗连连摇晃,示意收到了指令。但整支部队并无任何动作,任凭敌骑往来驰奔,众将士只是龟缩,就连还射的弓箭也一支都无。这场景使得中军本阵的诸多将校面面相觑,不少人露出疑惑乃至紧张的神色。

    前阵主将是刘遐。过去两个月并肩作战的经历,使陆遥对这位文武双全的少年将军充满了信心,是以他并不具体指示刘遐该如何去做。战场上风云变化万端,取胜之法,本来就存乎一心。

    鲜卑骑兵第四次横越过阵前。这一次,他们较前几次更贴近代郡军的车阵,并选用了大角度的抛射。箭矢划出高高的弧线越过木墙,虽然大部分被盾牌挡住了,但仍有不少流矢命中,给墙后的步卒造成了相当的骚动。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依鲜卑人与晋人无数次作战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动摇就代表了士气无法维持;不久之后,动摇将会如同瘟疫一样绵延到整支军队。“再来!再来!”作首领打扮的一名鲜卑大汉放声大笑:“再来一次,他们就要完蛋了!”

    毕竟鲜卑人的数量具备太大的优势,使得许多战士都放松了警惕心。这名鲜卑轻骑的统领也沉浸在压制代郡军的快乐之中。他没有注意到,由于战马略显疲惫,他们奔驰的速度稍有下降;而且奔行的路线距离代郡军的车阵也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个瞬间,代郡军阵中急促的鼓点连响,绵延的木墙突然高了一截。上百名刀盾手同时呼喝着将盾牌架到木墙之上,而弓弩手们挺起上身弓步发力,依托盾牌掩护发动了齐射!

    漫天的弩箭厉啸着飞扑而至!

    骑射的威力主要体现在远程打击与战马的机动性结合,单以杀伤力而论,反而较步射要逊色一些。那是由于骑在马匹上不便腰膂发力,骑弓通常都比步弓要软一些;而且奔跑中的马匹颠簸剧烈,射手也很难瞄准。

    骑射的劣势正是步射的优势所在。一方面,此刻发动齐射的代郡弓弩手,大部分都使用劲力极强的长梢角弓,射程超过鲜卑人的短弓将近百步。这些强弓半数出于代郡各胡族部落历年来的积蓄,半数出于丁绍默许下冀州北部各郡国的支援,虽说都是些老旧不堪的货色,但经过过去一个月的紧急修复整备,绝大部分都恢复了功能,得以在北上草原的战事中发挥作用。另一方面鲜卑轻骑横向穿行于代郡军的前方,为了形成密集的抛射,他们放缓了速度,并层叠数重队列。这正是摆出标准步射姿态的弓弩手最喜爱的靶子!

    鲜卑骑兵们从猎人突然转变成了猎物。他们瞠目结舌,手足无措。刹那间,密集如雨的箭矢落下,轻轻松松地穿过不着甲具的躯体,带出砰然挥洒的血雾。受伤的鲜卑骑兵怒吼着,想要坚持作战,但中箭的战马疯狂地蹦跳嘶鸣,将他们的阵型完全打乱。

    这时候,激烈快速的鼓声再度响起。填充在偏厢车之间的刀盾手们向两旁跑开,一支骑兵突然从车阵中杀了出来!为首一将,正是刘遐刘正长!

    “好!”

    “干的漂亮!”

    随同陆遥观战的中军将校们压抑不住兴奋的心情,有人甚至大力敲打着盔甲,连声喝彩。

    陆遥对刘遐的能力十分看好,而薛彤对陆遥的眼光深信不疑,因此他二人起初就并不为眼前这点小小战局忧虑,此刻更不在意了。哪怕是在前方沙尘滚滚、两军搅作一团的时候,甚至还有闲暇聊上几句。

    薛彤苦笑道:“道明,你往阵前去一顿臭骂,便惹得王浚立刻遣军来攻,这份能耐可真难得。”

    “那是自然。”陆遥正凝视着敌军动向,掰着手指计算各处军力,随口答道:“昔在洛阳时,我曾听说过一些王彭祖的事迹。此人家族门第极高,然因母族地位卑下而自幼遭生父厌恶,故而养成了极度自卑的性格,最恨他人言语攻讦……这正合了今日所需。再者,嘿嘿,其实我本就擅长飙垃圾话,而且自带嘲讽光环。”

    薛彤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愣了一愣,决定不去理会那句完全听不明白的言语。他摇了摇头,叹气道:“我有一事想不透彻,还请道明恕我愚钝……所谓‘正合今日所需’,这是何意?两军反正都要厮杀一场,咱们何以非要去惹怒王彭祖?”

    那番喝骂只针对王浚一人,对于地方鲜卑战士们的士气打击近似于无,对己方的士气提振效果其实也非常有限。在薛彤看来,这是徒逞口舌之利,毫无意义的行为。但薛彤又深知陆遥的所作所为必有相应缘故,纠结了片刻后,终于决定问个清楚。

    陆遥稍许沉吟。他注意到,听得薛彤发问之后,包括何云、楚鲲等中层军官都对露出了颇感兴趣的神情。于是他稍作思忖,该怎么说,才能在阐述自己的做法的同时,能够使得将校们都有所领悟。这时候,突然有人插言道:“陆将军此举,实在深合当前局势,又与兵法相符。若蒙陆将军许可,我倒愿意为薛将军解说。”

    说话的人是卫操。因他身份尊贵,故而陆遥只是指派了扈从保卫他,却不曾限制他的行动。这位定襄侯一直就驻足于代郡军的中枢,与诸将一同观看局势。谁也不曾想到,这时候他会陡然要求发言。

    “……德元公若真能知我心意,那便不妨说来。”陆遥道。卫操在北疆草原声名显赫,但前日里在与陆遥谈说的时候,实在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出众的才能。因此,陆遥在言语中便带了几分考教的意思。

    在诸多将校目光笼罩之下,卫操轻轻拂了拂袖子,缓步出列。这名少壮时身经百战的勇武之士随着年齿渐增,却来越似文士那般温文儒雅了。

叠浪(三)() 
    代郡弓弩手们使用的弓都是难得的‘精’良长梢角弓,而‘射’出的箭矢却多有不同。

    毕竟陆遥在代郡不过经营了一个月,其间千头万绪的多少事务要‘操’心,把总理庶务的邵续折腾到‘欲’仙‘欲’死。在箭矢这方面,除了紧急召集工匠打造部分以外,便只能仰赖将士们自己想办法补足数量……这直接导致了箭矢的五‘花’八‘门’、形形‘色’‘色’。有箭头尖锐的破甲箭,有中空且发出厉啸的鸣镝,还有胡儿们惯用的、箭头宽大的重箭,甚至还有形状更加古怪的,利用废弃的武器碎片自行打磨成的箭矢。

    这其中,数量最多的是重箭,给鲜卑人造成最大损失的也是这种箭矢。

    北疆胡族生产水平低下,在日常狩猎和部族间的战斗中,甚至有使用骨箭作为武器的。骨箭的做法源于上古时期,只需将兽类骨骼从中砸断,再把宽大的两头磨得尖锐,就成了两枚箭头。在通过与内地‘交’易获得生铁之后,大部分胡族仍然喜欢将铁箭头制造成箭头粗而重、两翼有宽大锋刃的形状,一如原始骨箭的形式。这种箭矢比晋人的破甲箭沉重许多,虽然穿透力不足,但对付不着甲的躯体时,却能造成巨大的创面,轻而易举地截断肌腱的骨骼,立即剥夺中箭者的战斗力。

    鲜卑轻骑从代郡车阵前掠过的片刻工夫,已经足够弓弩手们发动三次齐‘射’,数以百计的重型箭矢乘着五颜六‘色’的尾羽,如同水畔密集的鸟群那样飞向鲜卑人的骑队。最接近弓弩手的若干骑士立即倒地,后面的骑士不得不勒马避让。这样一来,他们的速度就更加慢了。一排排的箭矢像是冰雹一样,将他们一一砸落地面。

    普通的晋人军队在承受了这样惨烈的损失之后早就崩溃了,但鲜卑人的凶悍‘性’格越是?

    ??逆境,越是得到发挥。他们冒着如雨的箭矢拨马转身,取出弓矢还‘射’。凭借着自幼锻炼出的‘精’良箭术,他们还‘射’的箭矢几乎直直地冲着代郡弓弩手的面‘门’飞去,其中甚至还夹杂有特制的毒箭。这种毒箭是将粪便、‘尿’液‘混’合搅拌后形成的胶状物涂抹在箭矢上制成的,不仅气味恶心难闻,而且极易造成伤者溃脓而死。

    这种箭矢根本无法长期携带,因此数量少得可怜,其杀伤力更只有在战后才会发挥。但在作战过程中,这样的箭矢只要三五支,就足以‘逼’使敌人面对所有箭矢时都生出闪避的冲动,从而使得严整的队列逐渐解体、有序的齐‘射’变得零散。便如此刻,哪怕代郡军的军官连声呼喝,也无法阻止弓弩手们产生畏惧情绪。

    鲜卑人在匈奴之后崛起于草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你死我活的战争,残酷的竞争将每一名鲜卑男子都是锤炼成了优秀的骑士和‘射’手。任凭形势多么恶劣,他们在弓矢一途上绝不落后于人,甚至能够硬生生地扳回局面。

    但代郡弓弩手们并不打算和他们对‘射’。车阵中一声鼓响,所有的弓弩手猛地伏倒,重新回到盾牌和车阵木墙之后。这样的防御,不是眼前小规模的鲜卑‘射’手所能奈何得了。代郡军的弓弩手在掩护下悠然自得地休整,甚至有人好整以暇地从木墙边上探出手,将一支钉在木墙上散发恶臭的毒箭扔下地面。

    瞬间失去对手的鲜卑轻骑向层层叠叠的木墙‘射’了一轮,便只能悻悻地收起箭矢,刚一回头,却见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数百骑汹涌而来。

    那些正是跟随刘遐杀出的代郡‘精’骑。鲜卑骑兵分成了两股左右袭来,他们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接近己方阵线的那一股冲杀过去,恰好在鲜卑人受箭雨袭击而失去奔驰速度的这一刻赶到!

    鲜卑轻骑的数量较之于代郡军要多,但他抄,眼前这一支又被代郡军的箭矢伏击,损失十分惨重,能够对代郡骑兵的冲击做出及时反应的,不过百数十骑罢了。

    代郡骑兵依然以刘遐为前锋。这名勇猛过人的将军奋力冲击,远则用长槊刺击挥打,近则用缳首刀砍杀,就像割草一样把猝不及防的鲜卑骑兵从马上砍下来,四处喷溅的鲜血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红‘色’。相对于队形松散不堪的鲜卑人,代郡骑兵依托着战马狂奔的速度,将长槊、大刀等重兵器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这一次冲击势如摧枯拉朽,数十名鲜卑人几乎在瞬间就成了长槊下的游魂,而紧随而至的长刀斩断勉力挥舞着的短弓,掳走了剩余的‘性’命。

    代郡军在过去一个月里反复演练的,以车阵、弓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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