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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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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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冼马想说什么?但说无妨,不必兜圈。”

    桓皆哈哈大笑:“维桢小姐,你有何苦话中带刺,对我怀抱偏见呢,虽说桓皆身为南岭王府中人不错,可如今,你我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实不相瞒,桓某今日是特地来寻维桢小姐的,维桢小姐败走苑城皇宫,听来倒也叫人唏嘘不已呢。”

    “这话维桢倒是听不明白了,维桢再不济,仍是王姓中人,与你这假姓司马之流,毫无交集可言。”

    桓皆又是一阵轻狂地笑,道:“维桢小姐,俗语有云,‘未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维桢小姐固然姓王,又如何,如今亦不是躲来这皇宫之中避世,外头风言风语声满建邺,小姐那王姓家族可曾在当中维护小姐的名誉?恐怕那危难的始作俑者,便是这群王谢中人罢。”

    “桓冼马当真是好空闲,如此大好昼暇,不去议政论政,做些男儿应做之事,倒是管起维桢女儿家的私事来了。”

    “女儿家做到这般份上,桓某不过替维桢小姐惋惜罢了,想来维桢小姐一声珠华名门之派,理应鸾凰高展,如今却身困于这皇宫后殿进退两难,虚耗大把春华光阴,那女儿家的春华如这一地栀花,落了便落了,转眼便珠黄人老,更无娇春可谋,桓某当真心疼不已。”

    “大胆!我家小姐芳华永驻,你这莫名其妙的公子再若血口喷人,莺浪便禀明尔妃娘娘来做主!”

    这话却叫桓皆笑得更放肆了:“尔妃娘娘来做主?如今尔妃娘娘正忙于操持陛下寿宴事宜,哪有心思理你这逃难而来的妹妹呢,你倒也不思量思量,她招待于你,对她而言有何益处,名利场中人,无利之事本就不愿做,她愿收留于你,已是瞧在你二人母家颜面与同胞血脉份上仁至义尽了,你倒真以为,她会将你捧上云台,尽心帮你么,这通州王家一共两位小姐,你若平步青云,她的颜面又往那处安置呢?”

    “桓冼马,你如此大放厥词,侮辱长姐,污我清耳,请恕维桢不奉陪了。”

    “维桢小姐留步——”桓皆忙动身赶上,笑道,“小姐急着走,莫不是桓某这话说到小姐心坎里去了?”

    “我与尔妃娘娘姐妹情深,不必你这外人挑拨离间!”

    桓皆掸了掸沾了碎苞的袖,道:“哎,小姐为何总对桓某心怀敌意呢?桓某此番前来,是专程来向小姐示好的。桓某知道小姐心中有妒怨,我桓某素来是直率之人,从不藏着掖着什么,有一便是一,才向小姐一五一十说通透了。今日前来,便是问小姐一句话,倘若你我二人合作同仇敌忾对抗王谢世家,岂非是珠联璧合的美事?”

    维桢哼笑一声:“同仇敌忾?桓冼马竟叫维桢背叛自己母家与你合作?素来听闻桓冼马思维天马行空,不曾想竟如此大胆放肆!”

    “也罢,那谢安王导之辈,小姐仍可当做恩年,可小姐心中,便无一点点恨那断袖郎君谢扶瑄么?那谢扶瑄身旁有一婢女名唤初梦,出入屋苑皆随身左右,那关系非同一般,小姐可曾想过,为何那断袖郎君也可待女子如此深情温存?小姐心中,便无一点点恨那初梦么?小姐前时那句‘包羞忍耻,断非维桢。’又何解呢?”

    “那是是非非皆是我王维桢的私事,倘若有一日需手刃仇恨,也必是我王维桢亲自动手,无需与任何人合作!”

    “那当真是可惜了呢……”桓皆佯装叹道,“那贱婢初梦,桓某可是发梦亦想凌迟了她皮肉下酒呢!”

    维桢迟疑,凝眉细细打量着桓皆:“桓冼马与初梦又有何仇怨?”

    桓皆便将那夜冰窖惊魂一事一五一十道与了维桢知,维桢听罢,亦面露了讶异之色,半晌才道:“可……据维桢所知,那乌衣巷中并无那号偷情事发而自尽的婢女啊……”

    桓皆方才说那灵异事,已又起了一身鸡皮,他自那夜之后便对女子心中有了忌惮,许久未亲近,此刻却听闻这一句,更睖睁着眼,良久说不出话。

    “桓冼马莫不是叫那初梦给耍弄了罢?”维桢轻瞥一眼桓皆微微泛白的面色,“那贱丫头鬼心思最多,莫瞧她平日闷声不响,似极温柔娴静似的,竟是个扮猪吃虎之流!维桢前时在府中几次三番想除了她,竟未得逞,更有一回叫她反扳一程,在我献与谢扶瑄医病的药材上做手脚,污蔑我通州王家声誉,那贱婢,死不足惜!”

第一百六十二章 心宴如素() 
皇帝寿诞是举国大事,又道这朝皇帝司马熠年少贪乐,自然又办得隆重一层。

    朝中世家王侯间说着说着这事已有许多月了,筹备之事自有宫中料理,可这贺礼便是一桩难事。

    皇帝尊天下龙首,奇珍异宝在他那处寻常如街边碎石,司马熠又与寻常皇帝不同,偏爱风雅之物,可便叫一众大臣们伤透了神。司马锡那处已于前时收纳了桓皆拜作,极得皇帝喜爱,亦算司马锡那处一头心事放下了,只需再添办世间稀罕之物,不叫这礼显得单薄便算交了差了。

    那群大臣们便如摸着了门道,统统也去寻天下书画能人志士,不过那“楚孟”的水准岂非寻常人可及,寻寻觅觅至今并未有实在的收获。

    而那乌衣巷中,却有一人的心因此翻江倒海。

    用过午膳,今日有些绵绵密密的雨丝斜斜密织于青瓦飞檐间,乌衣巷内难得的叫雨丝消解了闷热烦躁,众人各自躲在屋舍内三五作伴聊着笑着,有说城中巧心斋新出的裙袍的,也有说那皇帝寿宴的。果真时光摧枯拉朽,扶瑄那桩断袖之事,这才数日,城中已然风息波止,街头巷尾也听不见有人再姓谈论,如同一个若有若无的浅浅斑痕留在了记忆深处,而众人心头又换上了新笑闻。

    “公子午安。”初梦袅袅推门入了长公子卧房,她晨时着的那身叫雨打湿了,便于午后换了一袭新袍,淡素的粉色,绣着细巧的昼颜花,衬着她更姿容玲珑娇嫩。

    “怎又唤我公子了。”扶瑄放下手中书,不由得将目光流连在她身上,“你这身衫真好看。”

    “多谢公子夸赞……初梦有一事相求。”初梦又倾身跪在他膝前。

    这一幕只叫扶瑄回忆翻滚激荡,忙动了心气,道:“你我之间,何须用那‘求’字,快起来,有何事你说便好,但凭我办得到。”

    “初梦想于陛下寿宴时,揭发桓皆。”

    扶瑄听罢眉头微微促动了下,旋即又归于一派温润舒坦,道:“好。如何做,我帮你。”

    这声“好”却叫初梦的眸子更晦涩黯然了:“你怎的这般迁就我……连缘由亦不问,便说了好,我说何你都说好……”

    “好好的说着说着,怎的又惹你不快了……全是扶瑄未说好……”扶瑄见她蜷身不动,忙过去将她扶起,“那不好不好,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全是扶瑄蠢钝,请女郎示下,扶瑄该如何说?”

    “你……为何也不迟疑……如此一来便搅了陛下寿宴,陛下日后便不会再待见于你,更甚牵连王谢世家……”

    “是呢。我想着了,可又如何,你开了口了,相较之下,我更无法狠心拒绝于你。陛下那处,我倒是无所谓,我前时称作断袖,他已然似不待见我了。家族之事,只需树正叶茂,必也倒不了那处去。”

    “托你去办如此大事,你怎的也不奇不问呢,我从来淡泊仇怨,为何如今想扳倒桓皆了呢?”

    “你自有你的缘由,你不说,我也不问。”

    初梦心中一颤,望着扶瑄那微微收紧的眉头,半晌叹道:“桓皆如今可在陛下与南岭王府如鱼得水,初梦亦是难辞其咎的。”

    “此与你也无干,你怎知他会如此不知廉耻冒用你的字呢。”

    “此事既然因初梦而起,也便只有初梦才可了结。既然近身桓皆获取情报的计谋作罢了,便不可再留他,以桓皆的野心,加之做事心狠手辣,来日必成王谢世家大患。”

    扶瑄只怔怔地听着初梦说话,心中暗流不住涌动,良久才道:“倒是难为你为王谢世家一番心思了呢。”

    “扶瑄……你今日才知我是何种人了么?”初梦淡淡苦笑起来,极是无可奈可,“我从前言说了,倾心一个人,是会失望的。”

    “我并非失望,你何时才能将这端持坠坠的心放下……”

    “初梦从来不良善,初梦从来是伪善,更有心计。初梦心中并无那般高尚情操,平生所志不过是苟且自珍,图一方安定平稳的日子罢了。想必你定也猜着了,我于桓皆那处谎称是楚孟的妹妹,凭借这层,他来日必不会叫我安生,非用我引出我那子虚乌有的兄长不可,与其终日惶惶来防着他来加害,不如先行出手,将他了结。”

    扶瑄听罢,噤若寒蝉,那卧房一时悄无声息,只有那外头细细如飞针般的雨丝打在润叶上,却落针有声。扶瑄望着初梦如屋外沉沉天阶细雨般的神色,低叹出一口气:“你随我来。”

    屋中一角的木架上,陈着一个寻常缎裹的锦盒,那锦盒束于高阁,扶瑄熟稔伸臂取下,初梦从前收拾卧房时便知有此锦盒,不过并未在意,但只那锦盒是落了灰许久未动的,这几日她皆住于偏房,对着卧房中物也疏于经心,此刻细端这锦盒拂尘出新,才知扶瑄将它摆得如此高,不是无缘由的。

    “你所言之事,我从前已然考虑良久了。”扶瑄捧盒朝桌案那处走,“方才我并不惊心你所谓那心计,不过是惊诧你竟与我想一处去了。”

    那锦盒由扶瑄缓缓开启,初梦一眼,心中便已了然一切。

    她淡笑道:“恐怕你并惊诧与我想一处去了,而是惊诧我竟对桓皆如此恩断义绝,竟敢下手了结他了罢……”

    “是。此事我筹备已久……不过顾虑你的感受,我着实有些担忧猜忌,怕你仍对他存念着一份旧情……才迟迟不敢践行……”

    一行行飘逸的墨字轻了承载其下的素纸,扶瑄一张张提指取出,横铺于桌案上,如飘絮雪片纷纷扬扬,那一场浩浩荡荡的素白心宴,小心翼翼揣摩着她的心思,谨终如始,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扶瑄凭着那一日赏字大会的记忆,竭力临摹着楚孟的字。

    “凭着我书法造诣,那字已然是很相近了。”扶瑄缓缓道,“数日以来,我不断研究这字体架构,研究这落笔时的心境,确是极难,摩了数万张,才终得如今有九分相似,倘若我将此书作献与陛下,虽陛下书法造诣亦是颇深,但应也瞧不出来,我只需禀明陛下,此书作是我与民间偶然所得便可,倘若需当场对峙,那桓皆无疑败走下风。”

第一百六十三章 濯濯清涟() 
初梦伸指缓缓触过那一张张素卷墨痕,笔画之间似勾连着藤棘细刺,锥锥扎心。她轻叹一声,淡笑道:“是呢,你们名利场中的贵胄公子,自然比我想得深远周全,叫谁生,叫谁死,如那万丈深渊深不见底,是初梦浅薄,班门弄斧了。”

    “于王谢世家而言,桓皆是该灭口,父亲也早有此意,此人不可久留……但我杀他,并不全然为了王谢世家……”

    初梦微微侧过面去,已然心黯了扶瑄所言心意。

    “我杀他,不过也是为了保全你罢了……前时你与我说了他冒用你书法一事,当夜我实在彻夜难眠,如今你已半身暴露于他面前,以桓皆的品性,来日若还需讨陛下欢心,更会来纠缠于你……我应承过你,将来要保护你,不叫你再受伤害,怎忍心叫你无时无刻不曝于潜在的危难之中呢……”

    “多谢公子为初梦思虑如此周全……”

    扶瑄擒过她肩来,动气而道:“不要再唤我作‘公子’了好么!我并未将你当做婢女,你亦不许将我当作公子,我们是要相互扶持走完一生的!”

    初梦听了这话,一时情难自禁,心头酸楚似翻搅着陈浆,扶瑄愈是如此,便愈为她心头增添了一份愧疚。她忙晃过身去,去凝着扶瑄临摹那字,道:“倒是非常相似了,连我初见时亦心中惊了一惊,我何时写过这些字。初梦本来的计谋是,由我书写一卷祝寿辞献与陛下,叫桓皆障眼之法不攻自破,皇帝治罪于他,而他又再无伎俩可讨皇帝欢心,这一支也便倒了,只我担忧司马锡舍不得桓皆如此左膀右臂,倘若他为了桓皆不惜人力物力全天下去寻‘楚孟’,那我之事,便又瞒不住,倒是错综复杂之下,难免司马锡不会反咬一口污蔑王谢构陷。”

    “此事我倒亦是想着了。”扶瑄也稍稍缓和下来,“我派人打探了你所描述那夜于小客栈后院与桓皆赛字一事,围观之人确有不少,我已安排了几条与你身形相仿的尸体备下,只待时机一到,便在那客栈附近居所中一把纵火,叫楚孟灰飞烟灭,再配上几幅字遗落,那夜围观之人应能指证死的便是楚孟其人。”

    “好一招高明的假死逃遁……”

    “名利场中惯用的手法罢了,并不算高明,司马锡对此偷天换日之法亦是谙熟于心,我所做,不过是在陛下面前将此事做个了结罢了,陛下做主此事了了,纵然未了,也便了了,关键是,陛下如何看待。”扶瑄望着初梦微微虚张的薄唇,淡笑道,“你未涉官场其中,自然不谙其中勾心斗角的门道,方才我说那些阴暗之事,吓着你了吧?”

    初梦微微摇头。

    “如此,你也瞧出我并非从前外头所传那般品性温润的公子了吧?贵胄公子,一旦入了名利场中,能有几人手中不沾着鲜血?又能有几人可全身而退?古往今来,这便是一径到黑的漫漫荆棘路。”扶瑄忽然又展颜舒眉,笑得如什么也未发生过一般,道:“如此也好,今日你与我坦诚,我也与你坦诚了,我们两两扯平了,可好?”

    静默下来,四下便又鸦雀无声,屋外的雨似乎听了,只听滴答滴答雨珠垂于檐廊下,凝悬不住,才是坠下,那雨珠似颗颗坠在初梦心头,心中有个声音总似天外缥缈旋风一般挠弄着她。

    一瞬间,倘若不是屋外那声开天辟地般的惊雷,初梦险些要将女刺客的身份道出了口。

    “怎的这六月天了,仍有惊雷呢。”扶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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