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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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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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

    “躺好。”扶瑄道,又将一床轻绒缎丝光背盖在初梦身上,细心地替她掖好压实被角。那被上也染着那股沁人心脾的广藿香的气息,仿若前时依偎于扶瑄的怀中一般。

    “睡吧。”扶瑄剔开另一条被筒,躺了进去,背对着初梦,将手边一盏烛灯移得更近,道,“我还需看会子书,你先睡吧,今夜不熄烛了。”说罢便将枕旁卷着的线本展开来瞧。

    初梦心知,他这句“今夜不熄烛”是道与她听的,确实,扶瑄为了他也算尽心尽力了,“不熄烛”便是“不行床笫之欢”的委婉说辞,只合衣共眠,为的便是叫初梦安心。

    初梦侧过身,凝着扶瑄天蓝色睡袍下如山峦起伏的身躯,似一堵高墙横亘平地之上,而在襟口稍稍松敞着的背脊处,一道淡红色的伤疤从左至右足有三寸长鲜明可见,如一条蜿蜒扭曲的蠕虫吸附于上。

    初梦伸出手指,指尖与心波一般微颤着去触这道疤,指挪方寸间,这伤疤是这般突兀隆起,硬如一块肉质的铜铁,直叫初梦看得心惊肉跳。扶瑄仍是看着书,却有他的温润之声淡淡响起:“两个月前在妙华坊叫人给刺伤了,都是过往之事了。”

    语落良久,却不见初梦有任何回音,扶瑄便放下去,转过身去看她,却见初梦早已哭成泪人,紧紧咬着唇角,泪珠一颗一颗直流而下,湿作枕边被面一滩水渍。

    “真是抱歉,吓着你了。”扶瑄故作轻松一笑,伸指揩去她眼角的泪珠,细细凝着她的眸子,笑得舒怀。

    “那……那刺客是何人?抓到了么?”初梦怯怯问。

    “似乎是名艺伎,倒还未抓着呢。”

    “倘若抓着了要如何?”

    “抓着了我便要问问她,为何要来刺我呀?”扶瑄语气俏皮,说得云淡风轻。

    “那……倘若她说她也未知呢?或者,她并未刺杀你呢?”

    “只消她亲口道与我听,我便信!”

    初梦隔着泪雾凝着扶瑄的眸子,他眸中流动着那股叫人笃定不移的宽心慰藉,与宠爱她的殷切热情,初梦瞧来不像是假的。但她却哭得更凶了,几乎有那么一瞬间,她心觉再也熬不住了,想将这一切的一切一五一十悉数道与扶瑄知。

    “这是怎了?我哪一句讲得不好……”扶瑄语气中透着委屈,慌忙去取巾帕来擦那溃决而下的泪水。

    “公子!”初梦以扶瑄从未见过的坚决,哽咽着道,“这世间纵然有千种万种变化,而公子只需相信一点,初梦,从前,如今,今后,都不会害公子!即便是死,也不会害公子——”

    话未说完,却早叫扶瑄吻上了唇堵住了她的嘴,初梦闭上双目,任由眼泪徐徐流淌,扶瑄吻得如春雨润无声,那般轻柔,那般小心翼翼,那般珍重,他的唇是颤抖着的,而二人的唇瓣紧贴之处,却有一滴咸泪缓缓滑过。

    良久后,扶瑄轻缓抽离了唇,初梦惊然扶瑄眼中颊上竟也涂着泪痕。扶瑄端凝着初梦的眸子,目光亦是颤动着的,道:“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今后不许说‘死’,有我扶瑄在此一日,绝不会让你再受任何伤害!”

第五十九章 梅落无声() 
初梦情动处,望着眼前这烛火勾勒的脸庞,俊美的轮廓在火烛闪烁中似点金粉散发璀璨荣光,面庞英挺,玉面风流,却满是诚恳,殷殷切目地凝着自己,毫无风月场中露水公子那般轻浮轻佻,一股从未有过的融融暖意自初梦心头弥散,那种悸动契合与心跳又搏动着心跳,是与从前鲜卑皇帝纵然朝夕相伴时也从未有过的情愫。

    “好了,不许胡思乱想了,睡罢。”扶瑄柔声道。

    “那公子呢?”

    “好,我也一同睡。”

    扶瑄自然地展臂于初梦发梢后,轻拍自己肩头,示意初梦躺上来,初梦羞涩,将头别向另一处推却了,扶瑄索性一把将初梦的脑袋揽过来,初梦半推半就,枕于扶瑄臂弯下,侧颜贴紧扶瑄胸膛,娇羞地瞧着扶瑄含笑的眸子,犹如一只雏鸟宿依在挺拔翠柏上。扶瑄的胸膛一如既往的温热厚实,初梦凑近时,却听着他的心跳亦是剧烈震荡,不由得扑哧轻笑了一声,问:“公子倘若睡不着,我与公子念书来听可好?”

    “喔?你还识字呢?”只可惜扶瑄不擅于对着心爱之人撒谎,本想哄着她的难民身份,但这语气佯作得太过夸张,初梦一听便识破他是在哄自己,嗔怪得瞪了他一眼,伸手越过他的身去取枕边书,兀自翻了起来。

    “公子喜爱这类兵法史学的书籍么?”初梦也饶有兴致地翻看起来。

    “也没说喜不喜爱的,只是需看罢了。”

    “公子以后也要去做将军带兵打仗么?”

    “作文官还是武官倒未知,但男儿志当为国效力,自然是要去的。”

    “公子……”初梦眼中闪过一丝沉寂凄楚,倘若他日战场之上,扶瑄与段冉兵刃相接,必有一败,可无论是谁负伤赴死,她都心如刀绞。

    “往后倘若没旁人在,唤我扶瑄便好了。”扶瑄见她眼神有些迷离,便猜中了她的心中事,但又不可直截了当地宽解她,便紧了紧搂着她的臂膀,口中打趣道,“初梦是忧心我这个做夫君的身赴战场么?”

    “谁是‘做夫君的’!”初梦果真一下从恍惚中还神回来,支起身子,瞪着美目撅着小嘴嗔视着他。

    扶瑄哈哈地笑,道:“玩笑的话,娘子莫当真呀。”

    “你还说!……”初梦抄手边软垫来便要去打他,扶瑄便任由她轻软的棉絮缎面砸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口中却连连求饶:“好初梦,我再也不敢了!女侠,女英雄,饶命呢!”

    初梦正嗔闹着,忽听得扶瑄“哎呀”一声,眉头紧锁,似被什么利物伤着似的,瞬时失了欢愉之色只捂着心口苦叹,初梦也顿时变了脸色,心也跟着收紧了起来,联想起前时梦境中软垫下的那炳短刀,她忙扑过身上前查探,心急火燎地在扶瑄胸膛上凌乱摸索,口中忙问:“哪处弄痛了,都是初梦放肆,公子……哪处在痛呀……”,急得鬓发与肌肤间都渗出了清汗,却不料被扶瑄忽的邪魅一笑,伸臂一把搂住初梦纤细的腰,将她揉进自己怀里,初梦身子一下贴伏在扶瑄香湾温存的胸膛上。

    扶瑄笑得暧昧,眯着眼打量着初梦伏于自己颔下白中透红的清容,道:“是不是紧张于我?”

    “我好心关怀于你,你却拿我寻开心!”初梦说罢挣脱扶瑄的臂弯,翻身朝里侧睡在一旁不理再他,先前羞红的面庞此刻气鼓鼓的犹如初夏枝头低垂的红石榴。

    “初梦,我错了嘛……”

    初梦不言不语,扶瑄只好无奈地瞧着她骨骼纤瘦的背影,候了片刻,竟见着她香肩微微颤动,相伴着低低抽泣声幽幽咽咽传来。

    瞧见初梦似乎是真动气伤心了,扶瑄这下慌了手脚,忙支起身子凑上前哄,好话不绝于耳地说,连连承诺着道:“扶瑄知错了,再也不开此类玩笑了。”可初梦仍是充耳不闻,嘤嘤着赌气不语,末了索性将被褥一提掩住了面,只留着扶瑄一人在被褥外头手足无措地郁闷着。

    “我与你说件乐事呢!”扶瑄撑着臂,小心翼翼地探着头端凝被褥里头初梦的反应,道,“今晚我与蓖芷一同用膳之时,忽见得菜中夹了一根丝发,我说那是丝发,而蓖芷偏说那是猪毛没去净,仔细取来一查,原是蓖芷的棕色长发落进去了,可蓖芷前言那是猪毛,岂不是他自己是猪了么……哈哈哈……嗯……不逗趣吗?……”

    逗乐了良久,初梦仍是无动于衷,扶瑄轻惋了口气,将身子转过另一侧兀自躺下,愁眉苦脸懊懊丧丧的,只好有摸出那本枕边书聊以打发愁眉,可书又怎能看得进去,只一个劲儿地拿余光瞄向初梦这边的动静。而初梦此时终是憋不住了,将蒙着头的被褥一把掀开,清脆的盈盈笑音便溢出被面充满卧房,初梦笑得眉眼如花,俏皮地望着扶瑄,道:“怎了,只许你拿我打趣,不许我寻你开心呢?”

    原是初梦并非伤心动怒,只是哄骗着扶瑄叫他手足无措,扶瑄宽然一笑,又转身凝注着眼前聪慧娇俏的美人,她与扶瑄从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既不恭维他也不胆怯他,与她在一起时相知相伴的默契感妙不可言。扶瑄由衷笑得灿然,心意全烙在他的眼眸里,他自她的眉缓缓凝望到了她的眼,又自她的眼缓缓打量到她的唇,初梦便是叫她盯得不太自在,又红了面低首含笑,却叫扶瑄心中更是不胜喜爱。

    忽然,扶瑄却怔住了。

    前时一番嬉闹下,初梦扰乱了鬓发,那一梢贴紧脖颈的发髾也跟着凌乱了姿态,其下掩映着的伤疤在此刻赫然夺目而出。扶瑄脸上凝冻了笑,满目垂怜,颤着伸指去抚初梦颈侧的那道疤。

    火光下的伤疤通红如落锦,伤疤有碟盘大。扶瑄前时为了比对初梦脖颈上的朱梅记,下了不少功夫,恰是勾起了初梦的警觉,她于当晚便狠下心,一咬牙,用灶房烧得痛红的铁水壶对准这朱梅记烙了下去,滋滋铁啸伴着滚滚热烟,初梦口中衔着纱布团,眉间蹙紧汗如雨下,却始终不落一滴泪,汗液淌过热铁,而她却分明闻见了皮肉烧焦的气息……

    扶瑄见了这伤疤,自是明白此举是为逃避他的试探,但不料初梦对自己竟可这般狠绝。扶瑄又望了一眼初梦,此时她仍是安然卧躺着,闪着澄澈如洗的明亮眸子问:“公子是怎了……”而扶瑄早已端持不住心智,内心翻江倒海,化作泪水渐渐涨出玉眶。

    扶瑄哽咽着道:“初梦,你前言自己是北方逃难来的,我知你有着难以言说的苦衷,可这世上,谁人没有过往,过往既已称为过往,便不必再介怀,我们需做的,便是放下它,一切从当下起始,从新起始,朝前去看,好不好?”

    初梦见扶瑄注视着自己脖颈的烫伤疤痕,便也有些窘迫,慌忙用发掩住,无暇顾及扶瑄的呕心之辞,道:“前时在灶房做事不当心烫伤了,留了疤了……是有些丑吧?”

    “应允我,从今往后都‘当心’着些,不可再负伤了,好不好?”扶瑄的“当心”二字说得着重有力,一片丹心溢到嘴边却只能化作唇齿间的颤动。

    初梦并不知有蓖芷所作肖像画一事,便也不十分笃定扶瑄说得是刺客一事,只是惊心蓖芷竟是乌衣巷中人,此刻又看扶瑄凝着她费心掩盖朱梅记之处,心觉不安,但无疑,扶瑄这番说辞是话中有话,故而她心中的疑窦更长,便于痛心不已的扶瑄面前,故意挤出一个明朗的笑,道:“公子说好,便是好。”

    扶瑄望着初梦,叹息一声,仰过身去,闭上挂着细碎泪珠的眼睫,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道:“天快破晓了,睡罢。”

第六十章 苑城华林() 
却说另一头,桓皆自从得知了司马锡与南康公主不为人知的秘密,便如服下了一颗定心丸,竟不骄不躁了。掌此等皇家把柄于手,来日便不愁谋不到一官半职,无处施展抱负,但他需慎重考虑的是如何使这道护身符,为今他还未与司马锡有所接触,未摸透司马锡的秉性,倘若桓皆冒然以此要挟司马锡,难不保他怒而杀他灭口,反倒得不偿失。

    这日他用完早膳,正于自己的厢房内看书,却听外头有人唤他的名字,声音沙哑敦厚,听上去似乎是成济。

    桓皆拉开门一瞧,果真是成济,便行了个礼,道:“管事一大清早来,有何贵干?”

    成济笑容和蔼,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了,王爷有请公子一道入宫面圣献宝,马车已在门口备下了,公子快些整顿仪容随我一道去罢。”

    桓皆大喜,立即转身回屋换了一身枣红色漳缎蛛纹袍,此袍是他入府拜作南岭王门客后拿着每月例行的薪俸出去巧心斋制办的,专为拜谒达官贵人时穿着,不曾想这么快便可用上了。

    桓皆随着成济引领着至正门外行去,行至途中,司马锡正于他身后而来,桓皆与成济连忙止步恭迎,只见司马锡一身亮紫色金银丝蜀绣蜀锦便袍,脚着胡风软革马靴,正威风凛凛而来,桓皆忙迎上去,行礼道:“在下见过王爷。”

    “无需多礼。”司马锡并未止缓步履,只是边行边抬手示意桓皆起身,司马锡今日的神色瞧来颇是和然愉悦,大有气昂昂,志卷长虹之势,想来他心中对桓皆献上的字卷也颇为满意,才如此春风满面地领着桓皆去面见皇上。

    出到王爷府外,已有两架靡丽富贵的高头马车在那里候着,前一架周车包覆着淡黄色缎布,上有金丝走线菱形格纹,车顶饰以莹白珠玉,浑然皇家风范,后一架用朱色绸光绒布作饰,尺寸与车顶宝珠相较前车皆低调得多,不必说,这架是与桓皆置备的。二人各自上马车,不再多言便出发了。

    桓皆生平头一次坐在马车里出巡,街边景致无论人或树皆是低人一等,坐在车中,景在窗口不必身动便可游移变幻,路边走着的行人见身旁有马车经过,再一瞧是黄色的帘布,纷纷止步来瞧,肃然起敬,桓皆的马车一道跟在后头,他正打起帘子观望外头,路边仰望的行人见了桓皆,眼中也满是崇敬,桓皆望着心中好不得意,暗想着跟这王爷是跟对人了。

    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在停在了皇宫掖门前头。这座不算簇新也不算陈旧的苑城宫殿南北对开坐落于建邺城中,宫室在北,宫前有南北主街,左右建官署,外侧建居里,宫殿坐拥宫殿三千余间,一眼望去,崇伟浩瀚,壮丽巍峨,直接天际。

    掖门口有着一脸顺从的宦官专候着来往马车,服侍来客。

    司马锡一下车,便有满脸殷勤之色的宦官迎上来道:“见过南岭王爷,皇上正在华林园内赏花,王爷随我来。”

    司马锡低头应了声,成济便在一旁从怀袖中取出几贯钱打赏于引路宦官,宦官笑着接下,拜谢了司马锡,成济守在宫门外头,余下司马锡、桓皆、宦官三人步入宫门。

    正走着,二人身前的宦官忽的转身,尖柔着嗓子问:“王爷,这位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的公子是哪家的人才?”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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