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九起了个大早。
在天色还有些昏暗的时候就被秦夫人拉起来了。
“赶紧收拾收拾，宝相寺离京城有些距离，我们若是去的晚了，到时人就多了。”
宝相寺在郊外的一座山上，那是皇帝特意避出来给他们参禅礼佛的所在。平时也幽静，在山上荒无人烟。
不过就是辛苦了这些要去拜佛的达官贵人，他们每次一出门不仅仅是要起个大早。还得辛辛苦苦的坐车上山，颠簸辛苦一天。
不过这一切对于真心想去求佛的人，那都不是什么问题。该去的人还是会去，所以宝相寺的香火依旧旺盛。
宝相寺的山门前是一排长长的阶梯，一眼望上去看不到尽头，一直连着远方的天际，好像衔着远山。
这一排阶梯直通宝相寺的寺门口，要从这里爬上去，也不知道要耗费多久的功夫。也许等人爬到上面的时候就已经累瘫了。
不过求佛求佛讲究的是一个诚字，若是连这一点困难都克服不了的话，那还拜什么佛呢？
所以这一排阶梯就很有必要存在了。
只是，这阶梯也实在太长了一些，所以那些达官贵人爬不了的话，那就只能另辟蹊径。
既然前门走不了，那就走后门。他们的马车会绕开前门一直开到后山去，那里已经有一条被前人开辟出来的路了，驾着马车上去，好走得很。
秦夫人笑了笑，“这阶梯已经很久没有人爬过了，就是平时会有一些扫地的师父，来扫那些落叶。”
秦九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她伸手一指说道：“哪里是没有人爬过？那里不就是吗？”
秦夫人顺着秦九的手指头，眯着眼睛看过去，发现在阶梯上，有一个青衫的人正在爬着。
他此刻已经离山脚下很远了，从他们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团身影，并不能看清他的面目，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似乎很久才移动一点距离。
明明，此时日头毒辣，但是他却撑着一把伞。
那个正在爬着的人似乎心有所感，突然停下了脚步，往回望了一眼。
秦夫人放下马车的车帘，说：“要不我们也去爬爬？”
秦九干笑着摇摇头，“还是不用了，坐马车挺好的。”
秦夫人平时也是养在深闺里，没有吃过半点苦头，也没有做过什么粗活重活，就连秦九这具身体也是。要是他们爬上去，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要是秦夫人出了个好歹，秦珏还不得来找她拼命。
秦夫人也不不再多说，她下令让车夫继续往前去。
秦夫人叮嘱道：“玖玖，等会儿到了宝相寺里头，你可千万要慎言慎行，千万不要莽撞，以免冲撞了寺里的师父。”
秦九哪里有不应下的道理，自然是满口应是。
她顿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掀起帘子往外头看去。可此时那个青衫人早已看不见踪迹，已经走过了那道和天际相接的线了。
等她们来到宝相寺的时候，早已是晌午。
此时秦九早已是饥肠辘辘，她早上一起来，还没有来得及用早饭，就跟着秦夫人上了马车。在马车里倒是备有一些糕点，可是秦九也不喜欢吃，所以就一直饿着肚子。
现在她倒是想去食所用斋饭，可是看着秦夫人一脸兴致勃勃，她也只好捂住自己的肚子，跟着她走进了大雄宝殿。
很多人，只不过，他们的动作都非常非常轻，说话也是小声的说，看来这佛门净地，他们倒是不约而同的都放轻动作，唯恐惊扰了佛祖。
在大雄宝殿里，供奉的是三主佛。秦九进去，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居中的金光闪闪的释迦摩尼佛像。
满室都是香火味儿，那些袅袅升起的烟雾弄得秦九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阳光从外头照射进来，使得那金像反射出一道金芒，秦九正被着全身泛着金光的佛像晃得有些眼花，暗想着佛祖真容果真不容直视的时候，秦夫人一扯她的手臂，让秦九跟着她一同跪在蒲团上。
第57章 点灯（）
秦夫人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她嘴唇轻动着，但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秦九偏着脑袋看过去，发现她虔诚无比的双手合十，正在求佛。
见她如此，秦九也只好收了心思，夜老老实实的跟着求了。
她闭上眼睛寻思了一会儿，最后只能祈求佛祖让外祖父的身体安康，早日康复。
这是她目前最大的愿望了。
秦夫人说了信则有不信则无。现在秦九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神佛之说上，她本来是不相信的，只是现在，又跪在这里求佛了。
秦夫人拿着签筒，似乎想求却又不敢求，她犹犹豫豫的几次放下，又拿起。
秦九见她这模样就忍不住问道：“母亲，您是想求签？”
秦夫人把签筒放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了，前些日子刚给你求过一支签，这么频繁的求签，怕是不灵。这一次就先不求了。”
想起了那一只吉卦的上上签，秦九撇了撇嘴巴，心里面是万分的不相信。
说她红鸾星动好事将近，只是到了现在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见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准确。
秦夫人拉着秦九来到收香油钱的小师傅面前，拿出了一大把的钱银，有银锭子，还有银票。
秦九不要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她突然发现她现在很缺钱。
“母亲，不过是意思意思，就不用这么大手笔了吧？”
秦夫人一愣，反问了一句：“这不就是意思意思？”
秦九没话说了。她外祖父很穷，连带着秦九过得也是紧巴巴的。就这一次秦夫人捐出去的香油钱都比之前秦九的月钱还要多。
其实她外祖父也不是很穷，朝廷每次拨饷银的时候，那些钱真金白银，还需要人特意的互送，量大得能砸死一百个秦九。不过那些东西，都不是他的，是边疆的那些将士的。
皇上倒是有赏赐一些东西，可惜外祖父从来没有动用过。宅子是皇上赐下的，仆人是昔日的部下，说起来也还真不需要花什么钱。
再加上外祖父家也没有一个主中馈的人，那账房先生据说是往日的军师。所以秦九至死也不知道，外祖父到底有多少家当，只是觉得，他很穷……
秦夫人又带着秦九去一个殿室里，？等秦九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屋内左右两旁排开几排的架子，明明现在是白天，但是这屋内却燃着满室的灯火。
看着走在前头的和尚，秦九拉着秦夫人的袖子，小声的问道：“母亲，这些等是做什么用的？”
“长明灯。”秦夫人也小声的回道：“祈福去灾的，母亲在这里也点上了，是给你父亲的。”
秦夫人说着，眼眶有些红了。
秦九的父亲……那是一个已逝的人，秦夫人这是给亡夫祈福。只是人死都死了，即使这长明灯点上了又有什么用处呢？
秦九看着那一排排的灯火，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这里点上的都是期盼，却不知道有多少盏灯是真的可以实现的。毕竟这世间这么多事，就算佛祖真的想管，又哪里管的过来？
“对了，活人可以点吗？”
秦九拉着秦夫人的袖子，有些急切的问。
外祖父现在病了，若是这长明灯真的有用，那秦九也想要点上一盏。
秦夫人点了一下头，随后示意秦九噤声。
随后秦九有些恍惚，她一心都在想着长明灯的事情，犹豫着要不要也点上一盏。
对于外祖父事情，秦九可谓是束手无策，现在唯一能做的好像也只有这件事情了。
等秦夫人看过她那盏长明灯了之后，拉着秦九就要下山去。
“路途遥远，我们得下山了，否则进不了城门。”
秦夫人还了愿，变得更加的安心许多，脸上时刻带着笑意的，只是她拉着秦九的手，刚要走过一道长阶下山去的时候，秦九却挥开她的手。
“母亲，我有点东西落下了，这就回去捡，您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秦九说着，快步的跑开。
秦夫人想要追上去，又怕两个人错开了，彼此找不到对方，也只好在原地等着，看着秦九的身影渐渐的隐在人潮中。
秦九来到了大雄宝殿，她找到那个负责收香油钱的师父，问道：“师父，我想点上一盏长明灯，可要做些什么？”
那和尚原本半垂着眼眸，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秦九一眼，认出了是方才跟在秦夫人身边的姑娘。说起来秦夫人也是这里的常客了，出手又非常的阔绰，所以不少僧人都认得她。
“阿弥陀佛。”和尚问道：“不知是为活人点的还是为逝者点的？”
“活人。”秦九道：“他生病了，身体很不好，我想给他点上一盏，祛病消灾。”
那和尚点了点头，道：“有佛祖保佑，自然可以。”
他拿出了纸笔，递到秦九面前，“写下生辰八字，等做过法事，就可以拿去供奉了。不知施主是想点上多久？”
点多久……若是真的有效，自然是点得越久越好。
秦九现在可算是明白了秦夫人所说的信则有，不信则无了。
明明知道也许不过是白忙活一场，可是为了求个心安，她也只能这么做，并且还期盼着真的有所成效，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十年。”秦九认真道：“点上十年不灭，十年之后，我再来点一盏。”
也不知道外祖父还能不能活上那么大的岁数呢……
秦九写了定北侯的生成八字，只是后边却遇见了一点麻烦。
来这里上香，要添香油钱，要点长明灯，就更加的需要香油钱了。
只是秦九现在身无分文，她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带。
秦九急了，却还是摸不出一个铜板来。她咬咬牙，把自己头上簪着的玉簪，手上戴着的臂钏都摘下来。
“师父，我现在身上没有钱，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若是不够，我下次再来补上。”
秦九发髻散乱原本挽得整齐的头发此时全都披散下来，看上去有些狼狈。
那和尚看着她，正想要说话，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姑娘这般仪容不整的模样可不太好，身上若是没有钱，我可以先借你。”
第58章 借钱（）
一听见这个声音，秦九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认得这声音。
现在就算是不用回过头去，她也能够知道，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谁。
好巧……真是在哪儿都能够遇见他。
秦九一直愣着没动，身后的人再一次疑惑的问道：“姑娘？”
秦九抹了一把脸，转过身去看他。
“我……”她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此刻词穷了。
秦九身上的确是没有钱，而她现在也需要钱。
跟晁然借钱，这在以前，是秦九想都不想的事。而当这一件事情真切的发生的时候，秦九发现……她动心了。
晁然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却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疏离，客气，却又不失礼。
“我看见姑娘在这儿，似乎有点麻烦。千万不要怪罪我唐突。”
他穿着青色的衣衫，手中还拿着一把油纸伞。
原来他就是刚才那一个爬阶梯的人。
秦九的目光从那把油纸伞往上移，落在他的脸上。
“不唐突……”秦九小声的说：“那个……你刚才说你可以先借我点钱。”
他们两个本来就不熟。上一次在河边晁然救了她，秦九却是“恩将仇报”，本来已经够尴尬的了，没想到再一次见面，她一开口就要借他钱。
晁然的目光落在秦九写下的那生辰八字上，眉毛挑了挑，有些惊讶。
他看了秦九一眼，问道：“姑娘，这是想要点长明灯？”
“家中的一位长辈病了，我也想给他祈福。”不知为何，这一次再看见晁然，秦九总是莫名其妙的觉得心里发虚，有些底气不足，声音也就小了下去，明明这种情况在以前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只是在晁然的印象中，秦家现在并没有尚在人世的，年过古稀的老人。也不知道她这一盏长明灯是为谁点的。
晁然的嘴角含笑，并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掏出了一叠银票，放到了和尚面前。
“这香油钱算上这姑娘的，十年，应该够了。”
秦九目瞪口呆。
秦夫人出手阔绰就算了，为什么就连晁然都比她有钱！
那和尚把那一叠银票给收了起来，秦九看着一阵肉疼。
她突然想到了这钱是她借晁然的，以后是要还的！他不把钱当钱，可秦九穷啊……说起来，她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家当。
秦九紧张起来，她咽了咽唾沫，说道：“就算是点上十年，也不用花这么多钱吧？”
她看向晁然，“我该还你多少钱？”
晁然没有回话，那和尚就说：“晁施主在寺内也点上了一盏长明灯，点了三年。这三年来，晁施主捐的香油钱，应该有上千两了吧。”
秦九身形一晃，差点摔了。
但是一想到外祖父的情形，她又一咬牙一狠心，说道：“点就点吧，若是不够，我让我……哥还你。”
晁然笑笑，他点了点头，最后握着他那一把伞就要离开。只是他刚一抬步，秦九就把他给叫住了。
“你等等。”
晁然回头，“姑娘还有事？”
秦九略微一犹豫，小声的问道：“既然你也点上了一盏长明灯，那你能否告诉我，这长明灯是否真的有效？我不想徒增牵挂，也不想希望落空。”
秦九说着，声音就变得有些哽咽起来，带上了一点哭腔。她今天所做的这些事情，若是放在以前，定然是连她自己都要嘲笑的。
万事只能靠自己，若是连自己都帮不了自己，靠着时时闭眼睛的老天，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可是现在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可以改变自己，变得比以前更加的懂事，但是她却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阻止一个人的老去。
晁然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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