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便是因初见的那一桩小事,刮目相看。然后越看,越暗生情愫,却是那时,她压根就不识一个字,其实当时她也不知那本书的那一页到底讲了什么。
只是知道她哥哥在背,她便跟着哥哥读一句,她读一句,字不认识,却是书的页码认得,而且机灵,倒是真如母亲所说的机灵。
之后他越来越,也逐渐的发现,她肚子里其实一点墨也没有的怂,还有那能让人对她刮目相看的投机取巧,他不喜欢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连看个书,背个东西,都得靠别人在一旁读着,一句一句的把书中的东西念出来教她。
于是他教她识字,教她熟记她该知道的,那些女孩子应该学的东西。长久的相处,他从十一岁到十六岁,她从七岁到十二岁。
两人之间彼此的缺点,彼此的习惯,彼此表情的微妙变化,谁都能读懂。
哪怕是分开的这又一个五年,他极少听说过她的消息,但再见后她对他撒娇耍横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其实一直都没变。
这仅一个小小的动作,她往身边紧缩,她有顾虑,那他就不让她被眼前这个大夫治,她害怕,那他就陪着她。
毕竟,楚宁远是从她十二岁到十七岁在宫中一直陪伴着她的人,而且又是她哥哥的人。
她不想再欠这个人什么,也不想再被他同哥哥骗,更不想就这么受尽痛苦之后才死去,而且那药,她也坚信是面前这位大夫开给她的另一副毒药。
秦衍将她抱起,不理会那一脸极为想证明自己的江南名医…吴玟,而是看向一旁侯在小小书房门口的明迩,走过去,语调轻轻:“季大夫什么时候能到?”
“半个时辰。”
明迩小声的回道,又细瞧这位公主,起先他并不觉得这位公主有什么身体不适,包括今晨吐在一张手绢上的黑色血迹,因为那时公主的面色还好,公子秦衍也不甚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只是打眼一瞧,整个人面色苍白,额前的发际还有些汗,显得极虚,又蜷缩着,一只手臂揽在公子的脖颈上,只往公子怀里缩。
显得极为可怜,而又小心翼翼。
便看向那使坏的大夫,目光瞪着,牙齿咬得咯噔咯噔的,开始摩拳擦掌。
秦衍只是眼神意会了他一眼,然后抱着怀里的人便往客房,套间里的正卧走。
这里面的细节,他必须得弄清楚。
到了卧室,公主刘云柯方才已经缓了一点,但是胃中还是隐隐作痛,看见桌子上有水,直接扑过去倒在茶碗里就喝。
秦衍来不及阻止,但还是从身上拿出银针在茶碗里试了一下,没有毒。
才小心的问:“那药谁放的?”
刘云柯:“凌刃。”
秦衍:“那药没试毒?”
刘云柯喝完水后,抱着一旁的花瓶就开始继续方才的难受,感觉整个肠子、胃,都要吐出来一样。
是凌刃动的手脚又怎样,凌刃是哥哥的人,哥哥若是想置她于死地,便是她逃到天涯海角,哥哥也一定能杀死她。
一声冷冷的笑,苦笑,在江山面前,自己的命,终究不过微不足道。
然后眼泪啪嗒、啪嗒,同样的,决堤一般。
秦衍在她身后蹲下,伸出手,轻揽了一下:“也许凌刃,送药的那个,不是真的。”
刘云柯抬起脸,转过来看他:“怎么可能不是真的,秦衍,你别安慰我。便是我身边的亲人都想杀我,也是我罪有应得。谁让我小时候不好好读书,不学习针线活,反而对母亲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可是秦衍,如果我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你还会留我在身旁吗?”
一双眼睛,眼泪汪汪的,发丝也已经有些乱了。
秦衍用袖口将她嘴边的脏物给擦了,手指捏了捏她的脸,真想一个爆栗敲醒她。
秦衍:“别说话,待会再喝点水,就当将这一天的脏东西都给吐了,体内排毒。”
刘云柯撇了撇嘴,又往他身上蹭了蹭,腹部,在胃的位置,仍旧是很痛。
却已不似刚才的绞痛,也没那么厉害,她试着用手扼住自己的脖子,再吐,却再也吐不出来,
只是浑身无力,身上的痛,也就像是沉睡时的痛,不想醒来,却也切身的痛着,但这痛的阀值,也不是难以承受的。
便紧缩在秦衍怀里,也不知后来两人说了什么,便睡过去了。
秦衍让人去把一直跟着凌刃的慕燕茹叫过来,凌刃即是太子刘云琦的人,也是公主的人,不管她最终忠信谁,但就现在来说,是外人。
而慕燕茹是他的人。
一位待命的暗卫小声领命。秦衍的表弟…秦沐然也在这家客栈中,本来是来接他们的,但出了事后,便着手准备熬药的用具,以及去药铺购买各类药材。
此时正在客栈后院的厨房里,凌刃以及慕燕茹正一瞬不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秦沐然熬药。
秦沐然自幼便身体不好,久病成医,时常也能照着方子给自己煎一份药。
而此次跟随秦衍过来的人中,无人会煎,便由着他来亲自煎药。
那所有的药材,都是清洗后,用滚水又烫一遍,以防止有毒的,用的水也是事先检验过的,中途只有凌刃内急出去一趟,但只三分钟不到,整个煎药过程十分的凝重。
便是秦衍的表弟,秦沐然对着煎药的陶罐,只是掀开加点水,两双眼睛都会蓦然的睁大,然后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暗中动什么手脚。
可是从接到药方到现在,一个时辰还未过,门外秦衍身边的暗卫青木已经来到门前,看到凌刃的那刻,以及炉火上正烧着的煎药的搪瓷,神色微微变。
秦沐然以为他是来催促的,便不耐烦的蹙了一眼:“急什么?要是再催我,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凌刃一眼扫过去:“你要是动作再慢,信不信我先挖你眼珠?”
秦沐然震了震,身子往后稍移,唇角扯着笑,有些让人十分可恶:“你信不信,我就现在就把眼珠子挖出来,你留在这,你给你家主子煎药?”
两人一直都沉着声,无言对峙了半天,当下就像是开了一个话匣子。
青木对仍站在一旁的慕燕茹招了招手,于门外,在她耳边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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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原来如此()
青木:“半刻前,有人给公主送药,是强烈的洗胃药。公子让我来知会你,因为云柯公主说,那药是凌刃亲自送过去的。”
慕燕茹脸色大惊,眸光瞬间放大,又看了下厨房里面,让青木先于暗处监视着那凌刃,她则飞快的往公子所在的客房赶。
公子住的地方是一个套间,刚上楼拐进去,在厅房就看见卧室旁的一书房,一个美男子身上背着药箱堵在门口,扒着门框,死活不愿出去。
而她家男人,明迩同样一手扒着门框,另一手则是按在那美男子的脖颈上,看架势,是揪着他的脑袋,死活都得把那美男子给弄出去。
二人虽然在相互对峙,如火如荼中,却是四下静谧,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
慕燕茹顾不得许多,便走过去,先在明迩的脸上下力道拧了半圈,眼睛一挤,暗示他松开那小白脸,又眼睛撇了撇旁边的正卧房门。
毕竟这小白可是大夫,听说还是江南小有名气的大夫…吴玟,已故名医慕容白弟子,公子的女人还在病着呢,赶了这小白脸可不是好征兆。
便是死死的瞪那摁着小白脸的明迩,明迩一时脸上怒气更盛,整个脸通红的,腰板挺了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气势。
刚正不阿。
吴玟当下是已经拿掉眼前的羽毛装饰的,一张书生脸白嫩、素净,他十六岁便同师父一起出诊,十九岁名满江南,而今弱冠,虽名气不如很多人,但是他的医术,却是实实在在的连师父都说,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他不信他医不好那人,更不能平白被人设计,背了这等黑锅。
给那姑娘喝的那药,不是他开的方子,他的药引没有问题,也没有下毒。
如今若是他从这个客栈走出去,那位姑娘病死,那他的名声就全没了,枉费他历时几年将将打入江南名医之列,这下因为被人污蔑开毒方,又嫁祸。
将他一世的英明全都毁了,那日后,谁还会认同他是名医?
恐怕他日后将不会被称为名医,而只能称为毒医吧?
所以让他走,他不干。不把这人救过来,他绝对不出这客栈一步。
而且那位姑娘身上的毒,应该不止一两种。
慕燕茹见明迩仍不放手,下手又重了些,但时间上仍有分寸,公子让暗卫去找她,肯定是有事,而且还很蹊跷的事。
便又用力瞪了明迩最后一眼,挤了挤眼让他放开那小白脸,随后也不看他到底放没放,就直接敲了敲正卧房门。
然后听里面动静,门自动开了,便推门进入,又将门从里掩好。
刘云柯已经熟睡,秦衍将她放在床榻上,又将帘子拉好、遮挡。
房间不甚大,因为是套房,卧室内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板凳。
秦衍本来是在清理被弄脏的地板,袖子是挽上去的,听见敲门音,便净了手,在桌旁坐下。
慕燕茹进来,秦衍只问:“凌刃出去过没?”
慕燕茹如实回答:“中途去净房一趟,但净房就在厨房后面,用了三分钟,来回都有脚步声,我都听的一清二楚,不会有任何事情。而且,公子的表弟沐然少爷一直在煎药,药并未煎好,而且从未有东西从厨房里端出去过。
不知暗卫青木禀告,有人给公主端送汤药,那送药的人,是否为外面混进假冒凌刃的?”
秦衍一边听一边将挽上去的袖子放下来,脸颊上有微微被屋内的火炉熏出来的汗,还有一种劳作之后的心满。
一切,他心中自有定数。
唇角对着面前进来之人,表情淡然。
秦衍:“将进出这家客栈的人进行全面搜索,姓名、家世都排查,可疑者关起来,一切都暗中进行。”
慕燕茹:“可凌刃呢?”
慕燕茹顿了一下,她毕竟是负责监视公主身边那暗卫凌刃的,现在突然改变任务,是有些不放心。
秦衍俨然已经弄好了袖子,手中玩弄着一个杯子,又往那床上瞥一眼,眸光微微收敛:“凌刃,不是有青木在看着吗?”
而且如果送汤药的事,是凌刃做的,那她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不管是为了避免被怀疑,还是其他,她都没有任何理由再离开厨房一步。
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在慕燕茹走后关上门,掀开帘子,走到床边,将一颗上好,入口即化的雪白药丸给床上之人服上。
公主刘云柯的父亲…刘勋的阴险他早就见过,此次虽然两人是预谋,整好万无一失的计划返回江东的,但是期间唯恐就是出现什么变故。
刘云柯自身有净化毒素的能力,所以普通毒对她没用,而且人一旦到他手上后,有他带去京城的那一支人马相护,想从他手中劫人那是不可能。
而劫人不可能,云柯手上又掌握着一些奇特的本事,他们刘家人肯定又会把方法转移到下毒上。
刘氏宫中这几年,据说后宫内部宫斗,用毒泛滥,甚至有宫中嫔妃竟然明目张胆到远离京都的异地寻求天下奇毒之药。
本来他还怀疑,这当今圣上刘勋是不是不会治理后宫,连毒,都能泛滥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那群人斗。
可是现在,似乎一切都有解了。
刘氏后宫用毒泛滥,其实不是对后宫的管理纵容,而是专门用于针对云柯的。
她继承了她母亲的衣钵,会炼制类似于火药的小丸,而且在她幼时,就曾经不小心玩出火药,将他们两家之间的围墙给炸了。
她装傻,也着实不聪明,但是能玩出火药,光这一项本领,她就注定不能像其他公主一样,可以安然无所顾忌的出嫁。
她的本事,能利于本国的军事发展,可是嫁人了,尤其是嫁于他这种对江山虎视眈眈者,那就是国之祸害。
秦衍轻轻叹息,抬了下她的脖子,将药丸给她服下后,又喂了点水。这种药是广谱解毒的,季大夫在他去京城之前让他随身带着,就是以防万一。
而现在,这万一,似乎已经被季大夫所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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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婚事()
草药煎好后,秦沐然将药倒出来,凌刃要去端,却被秦沐言一声喝住:“唉唉,季大夫马上就来,看过才能送去。”
凌刃白他一眼:“病情重要,还是非要你家大夫过一眼重要?”
公主的病情迫在眉睫,虽看着无事,但毒性发作一旦起来,那便是神丹妙药也极难以康复。
而且公主性子冷淡,很多东西不愿意说,不愿意得到怜悯,公主一上午还拉着秦衍去闲逛,那是用一些只治标压制性的药去强忍着,强装无事。
今时这药,是大夫开了方子,她与慕燕茹亲自去抓的,从药草到煎药的泔水,都没有毒性。
她此时心中别无他想,暗卫,所谓暗卫的类别中,有一种为死士,一生只贴身守卫一人,只护一人安危。
主子若是死,她身为这种暗卫,必然也不能一人独活。
紧咬着牙,手已经触上那药碗,见秦沐然挡着,一只手也触上了碗的一边。
无奈,但说话的声音还是如一只怒气的母老虎。
凌刃:“季大夫什么时候来?”
“马上。”
秦沐然摁住那碗,路边碰到的一大夫,年龄与他相仿就敢自称名医,便是真是江南一带小有名气的名医,那他怎么没听说过,还真当他们秦家自五年前那场变故,就连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大夫都拿不出来?
而这药,虽没问题,可是这药方。
总得等季大夫过目了,才能送过去。
凌刃看着他,目光如同冰锥,阴冷,又狠。
恨不得一刀下去削了他,然后慌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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