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齐眉纠结一盘围棋,好不容易今天这是头一回竟然赢了齐眉,真是让人振奋。
不一会儿,杨妈过来说是年夜饭差不多了,该叫大家准备用餐了。
白琳便拿起电话来往后院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齐昱,这倒让白琳有些吃惊,这个时间他竟然没有在小平房里陪简奉仪。不过惊讶归惊讶,这终归是好事啊!“赶紧过来吃饭吧,都等着你们呢!”
话说的并不明确,于是简奉仪的身份尴尬,是去还是不去?蔡婶在前院帮厨,齐昱和苏郡格一走,这后院就剩自己一个了,大年夜的未免太凄惨了些。若是去有没点到自己,若是不去就是架子太大,难道要等到人家专程打电话请自己不成?!
齐昱也为难,带不带简奉仪去前院都是个问题。苏郡格从未与简奉仪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到时候让她坐哪里都不合适。
苏郡格只是自顾自的穿好外套,领着画春阿玲就出门,走之前说了一句话,“少帅,我先过去了。”
这似乎为他解决了一个难题,若是他们三个人一起过去,这场面委实有些不和谐……
白琳在餐厅看到只有苏郡格自己一个人出现时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原来自己的期望只是期望,或者也可以说只是误会。许惠冉倒是热情的让人想吐,“来来来,坐这边吧,靠着壁炉近,暖和些。”她是让齐庚泽给教训怕了,自然赶紧摒弃前嫌,不过心里还是暗喜,到底齐昱是没把她放在心上啊!
白琳看不惯许惠冉的假模假道,于是赶紧让苏郡格挨着自己坐下,这一坐其地位也就让人有了数。
可一会儿简奉仪也是一个人出现时,许惠冉不明白了,这三个人到底想闹哪样?莫非自己在简奉仪身上下的功夫也白费了?
肆拾伍·万家灯火闹春桥()
齐昱最后一个出现,人员全部到齐,所有饭菜也全部上桌。年夜饭毕竟隆重,花样繁多,丰盛有余如是说。
今年家里多了两口人按理说应该比往年热闹,可仍旧是往年的气氛,谁都不愿意多说什么。当然了,要求太多就是强人所难,那件事过去还不超过两个月现在就和气一团的未免让人更心慌。能不出乱子,且听到偶尔的笑语传出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之后便是守夜。年夜饭结束不过八点,要熬到午夜子时再去上拜祖先实在为难。不过还好在这时间里沪军有烟花贺岁,还算的上有些节目,要不然总在麻将桌上混日子可真不怎么好过。
九时,烟花绽放,天如白昼。夜幕下,站在露台上听大老远处人们的欢呼声伴随着五彩的礼花此起彼伏。
这样的烟花,苏郡格印象中是十分清晰的。那是六岁时,父亲得胜而归,可那次的烟花怎么就那样的落寞,即便是盛放若艳阳,也都凄宛。唯有母亲未病之前的笑脸,娇艳明媚,却一纵而逝,扼腕叹息。
简奉仪腻味在齐昱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眼里偷瞟着齐昱的神情,他又是心不在焉。苏郡格你赢的也太快了些……“昱,冷么?”这话本该是调换了身份来问的,齐昱都没有看简奉仪一眼,“你冷了便回屋吧。”不咸不淡。
不过是无话找话的引他注意而已,去让人如此灰心。其实她期待的是——“你冷了?我陪你回去吧。”
齐昱没有想到他如今的目光全都流转在了苏郡格的身上。不知道她是何原因,竟看不到与常人一样的喜悦,那一脸表情惆怅无比,甚是少有,她此刻寂寞胜烟花……
“嫂嫂有心事?”倒是齐眉替他了了心事。
“没有。”苏郡格方察觉出自己的失常。
“是不是想家了?”白琳凑上来问,“头一回在别的地方过年不适应也是难免的。当年我初到婆家也是这样,慢慢就好了。”话说的在理,暖心,苏郡格点头称是。
“什么时候回去?有什么要给家里带的都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准备好了。应该初四就走。”说这话的时候,苏郡格不自觉的看了齐昱一眼,初四回门是他许诺的,应无错。
“把我从苏州带回来的苏绣挑上几匹颜色好的带上,昱儿听见了吗?”白琳这句话仿佛是有些警告的意思。
简奉仪心里一紧,挽着齐昱的手一下子就垂了下来,眼泪也要涌了出来。她怎么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快近午夜十分,齐庚泽领着全家在大厅里跪拜,上香,而后众人便都预备着过年的红包了。
简奉仪早就有准备,齐昱给她已经详细的讲述了家里每个人的喜好,于是她准备得妥妥当当,就等着看诸位拆开礼物时的欣喜表情。
苏郡格晚了一步,她在北平时都是伸手接红包的,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过白琳给她礼物时,她倒是动了个心眼,原来上海这边是这样的礼数,家大人多也就事多。
临时再想什么也来不及,干脆,都给钱算了,俗是俗了些,总比没有强,再说了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苏郡格封好一堆红包正下楼时,恰遇简奉仪给齐昱正戴上一条她亲手织的围巾,两个人你侬我侬的腻味着。苏郡格赶紧闪人,她实在是受不这一套,全身的汗毛会竖起来。
“少夫人,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了吗?”齐昱叫住了她。
“哦,有,给,新年快乐。”苏郡格顺手就递给他一个,然后马不停蹄的走了。
齐昱本来心里挺高兴的,觉得他还能想着自己,结果,没多大会儿,她又转身也塞给了简奉仪一个一模一样的红包,“这是你的,新年快乐。”
两个人打开红包一看,都是钱?!
齐昱脸都绿了,她拿自己当散财童子了吧?难道她不知道他齐少帅最不缺的就是钱吗?她手里的那一堆红包,那是准备的送给所有人的吗?
三步并作两步,齐昱立马追上苏郡格,抓住她的胳膊就把她给拦了下来。“你干什么去?你要把你手里红包也送给我父母吗?”
苏郡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红包,刚想张口否认,却被他抢了白,“你们家才这么缺钱呢!送人东西要有诚意的,看到没有,我脖子上的围巾那是奉仪亲手织给我的,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不要觉得你们家很有钱一样,我们齐府不稀罕你的钱!”齐昱越说越生气,他觉得她有点看不起人。
“现在再去织围巾已经来不及了……”苏郡格悠悠然然的回话,瞥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是懒得和他理论,然后甩手走人。
等齐昱再回到大厅和简奉仪一起给大家分发礼物的时候,毫不意外招来在座诸位的夸赞。苏郡格就有点冷落了,她收到了简奉仪送的一瓶茉莉花香的香水,然后就独个坐在一边,看简奉仪如何送出为众人量身定做的新年礼物赢得的满堂彩。
终于等到所有人的礼物都互相赠送完了,大家才想起来就苏郡格没有什么表示。白琳讪讪一笑,小声道:“都是我的粗心,忘了给你说了,今年是第一年在这过年,以后就知道了。”
“嗯,所以我今年送大家的东西也不知道大家都喜欢吗,等会儿我去拿。”
苏郡格话倒是让白琳有点惊讶,原来她也准备了东西,倒是真不用人操心。没过多长时间,她拿来的竟然是一幅画,展开一看,全体惊住了,这不是画的齐府全家福吗?而且看看这幅画里的所有人物穿得衣服都是正好今天着装。不动声色,她就这样将身边的危机化解干净了,比起简奉仪的新年礼物,她的这幅全家福水墨真迹才算得上的上乘之作。
肆拾陆 ·锦堂中笑语生春()
三十晚上熬了将近一宿,苏郡格真的是乏了,初一一大早却还不能消停,锣鼓喧天,访客鱼贯,搅得人心烦。
年前忙的跟陀螺似的,可真到了过年时反而就无所事事了。这年是越发过得索然无味……记得在北平时初一无聊,初二就有庙会可逛,听说书唱曲,看搭台唱戏,吃冰糖葫芦,捏面人,剪窗花,也有酒会舞会,但大都是大人们的喜好,与她无关,即使是长到了十五六岁,父亲也从不强迫自己参与其中,省去了好多做作应付的假戏。
“少奶奶,少爷说等会有和庆班到前院来唱戏,请少奶奶过去听戏。”
“知道了。”苏郡格掩口打了个哈欠,看戏也好过酒会舞会,只是比起去庙会看戏这请到家里的自然少了很多趣味。
橘红色的修身大衣一直末到脚踝,领子上雪狐那银白的硕大毛领相互咬和着竖立起来,一个嵌着火红宝石的孔雀型胸针代替风扣甚为夺目。这一身的打扮恰恰迎合了新年的喜庆。简奉仪直直的盯住苏郡格的这身呢绒大衣,目不能侧。这样的款式这样的颜色也只有她这样出挑的身材和白皙的肤色能衬的出来。同是女子怎么差距就这样大呢?还有那红宝石的胸针是昨天晚上白琳给她的,虽然材质上好,样式却实在算不得新颖,而经她这么一搭配也过于抢眼了,哪里看的出是陈年旧物呢?见到简奉仪这般看着苏郡格,齐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些不安,她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太大,原来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之间的定义与界限是如此明显。
“昨天母亲给你的手镯也拿来给我瞧瞧。”齐昱很是照拂简奉仪的面子。
那是一对银质的镯子,上纹龙凤,图样有些繁琐。苏郡格也斜了目光过来,听说这是前朝康熙年间敬孝贤皇后的东西,这样的纹路一看就是老物件了。若要仔细计较起来,这双龙凤纹银绣镯自然比那红宝石的胸针金贵,可是要不是昨天许惠冉从里面挑唆这两件东西都该是苏郡格的。“哎呀,这对手镯实在是太合适奉仪了,小家碧玉真是错不了。郡格大户人家出来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这个留给奉仪啊,呵呵,姐姐可不能偏了心啊。”
不过许惠冉说的确实对,因为自己很少戴首饰,如今自己手上还只有结婚时白琳给自己的那枚金戒指。要真是弄个手镯来不戴也是不好,还是胸针方便些。而且简奉仪今天穿的是一件琉璃金的貂子皮草,内搭萝藤紫印丁香花的杭缎旗袍,再配上这样的镯子也真是相得益彰。
锣鼓点一开,众人便都安静了下来,第一出戏是齐庚泽点的《定军山》,和庆班如今的当家花旦是方菱花,但老声仍旧不俗,特别是这《定军山》又是和庆班的班主凌魁树的拿手好戏。自捧红了方菱花之后凌魁树便退到了幕后,《定军山》也就从不出手,于是一般进戏园子里是决然看不到的,和庆班自从上次发生了刺杀事件之后名声大不如从前,此番献上那自然是卖力讨好的。
在北平时也看过《定军山》,俗话说南腔北调,苏郡格只觉得这次见得《定军山》在装描上要比北平的细腻,唱腔上一拖三拍也是合规合矩的,相比北平的音音老成,字字铿锵,上海这边的倒是清脆响亮的更多,不输北平闵派也精彩有余。
其实苏郡格更爱听昆曲,特别是经典之作《牡丹亭》,于是便在白琳点了《天女散花》之后点了《牡丹亭》。
方菱花一出场便是满堂喝彩,她的杜丽娘目光流转,清新脱俗,干净的眼神让人为之倾倒,这是苏郡格见过最美的杜丽娘。
甫一吐字,皓齿樱唇张合之间将词句唱出如珠玑滚落,一句韵角未落,二句又叠起娇声,若涟漪波光荡入人心,满园的春光大好便将这冬日寒气层层逼退。方菱花果然不愧是这沪上第一花旦,扮相,唱腔堪为一绝。
袅娜身姿,斜斜欠身,缓缓再起,一曲终了,掌声四起。
苏郡格欣赏有佳,微笑着看台上的方菱花,目光相接时,却无意间透出寒意一股,直戳心窝,经不住一愣,心里也不知怎的就有些发虚,明明就是莫须有的事吧!
肆拾柒·碧窗梦回春永昼()
回北平的第二天了,今儿的安排是庙会,苏郡格逛了一天真的有些累了。齐昱进窝房时见到的苏郡格已经睡沉了,大半天的东游西逛也难怪她会这么的累。
头一回见玩的这么疯的苏郡格,且不说一路上与傅含秋相谈甚欢,连带与齐昱说话也多了许多,不住的向他介绍这庙会上的新鲜玩意儿,与北平一别数月,她的欢颜唯有归来时才这般真实,话多也成了理所应当。
大碗茶,冰糖葫芦,糖人,面人,烤鸭,涮羊肉,她如数家珍,听相声,看京剧,赏大鼓,观斗鸡,赛陀螺,皆让她乐此不疲。
北平与她来说,不单单是故乡这么简单……
一缕发丝垂下,搔到脸庞的痒处。她伸手去挠,想是要搅了安稳觉,他替她拂到一边,手指触到那脸颊若触到白瓷的细滑质地,不忍释手,滞在当场。
唇是浅浅的粉红,她多以淡妆示人,冷艳日短,清丽时长。粉色的口红果然最合适不过,而且她今日不是茉莉香,是蔷薇香,茉莉清冽,蔷薇芬芳,人也便有些欲罢不能了。
将吻未吻到之时,那纤羽睫毛忽闪了一下,一双眸子还在惺忪时便已经有了警惕,皱眉不解问:“什么事!?”
嘴角一抽,尴尬略略,其实他想脱口而出的是“你真美。”最终换成了“该吃饭了。”
贴的太近,呼吸有些不顺,苏郡格私人空间太少,人也就不高兴起来,“知道了。”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苏郡格眉头又皱深了一些,“要不我今天睡地上吧!”
这回他的嘴角换成了谐谑的笑,“其实我看这床挤挤也不是睡不下。”
“就是不想挤。”苏郡格推开他,披衣起身。心里有些打鼓,如今齐昱这样子可真不是好兆头。
晚上吃饭时,苏淳严说明天安排了酒会,让他们两人务必参加。这两人也明白这场酒会的重要性,当然不会推辞。苏淳严见齐昱这个贤婿这会儿也确实贤了起来,心里也就不在计较什么,于是席间气氛融洽到了极点。
可是突然的一个电话声却将这种融洽敲打的粉碎,是简奉仪的。
“电话怎么打到这里来了?”
“呃……不方便啊?我就是担心你,也想你……没什么大事,你忙吧,对不起啊。”
齐昱的心一下子愧疚无比,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