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华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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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华绝代-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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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太阳下山要早许多,还不到四点落日的余晖已经在窗前洒落铺一片的金黄。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脖子,觉得好酸,还好的是已经全部完成了。看看时间,坐黄包车是来不及了,看来唯有让司机帮忙送过去吧。不知道家里还有哪辆车闲着?

    装好了稿件,苏郡格换装出门,看到的是许叔的车。“麻烦你许叔,送我到……”苏郡格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不说报社的名好些吧。“到沿浦东路。”

    少奶奶极少用车的,马上就要到晚饭的时候了,而且还是用的府里最好的车,不过现在府里也就这一辆了。更让许叔觉得有些纳闷的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府里的人好像都很忙,少爷的姨太太也用车,而且也是去沿浦东路。

    因为和庆班出了事,这之后的半个月中整个上海都处于戒备中,外观人只知道是出了点什么黑帮砍人的事件,唯有中间的人知晓其中缘由——齐少帅遇刺。

    冬日本就萧条,又加上全城戒严,寥落的枯叶着随凛冽的寒风在半空中挣扎几下就落到地上被脚步或者车轮碾压成碎片,归尘归土。行人锐减,即便有几个人也是紧裹了棉衣,压低了帽檐,步伐匆匆,急速而行。

    苏郡格趴在车窗口,望着眼前的凄凉,心中也有些悲意,十里洋场的大上海啊,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呢?忽然就传来了许叔的声音,“少奶奶,沿铺东路到了,您在哪里下车啊?”

    苏郡格透过车窗打量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突然就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身影很是眼熟。奶白色的修身款羊绒大衣,头上是同样颜色的一顶鸭舌帽,深黑色的翻毛粗高跟羊皮棉靴,娇小玲珑的身量,……简奉仪?

    还有她身后的一个人,紧紧的跟着她,身材有些矮胖,丈蓝色的西装,手上搭着一件长风衣,看这样子两个人应该是十分的熟络了。苏郡格紧张的看了一下前面开车的许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街心花园的那个人是简奉仪,“许叔再往前开一下吧,过了那个馄饨店再停车吧,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少奶奶用车老许没话说,不用这么客气。”老许的话很是实诚。

    苏郡格便不再多说什么,感激地笑了笑。又将目光望车窗外投去,那种好奇心作祟的情绪,害怕简奉仪发现自己,却又忍不住想去看她。在苏郡格的内心深处,正在猜疑着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巧不巧的是,简奉仪回头,在她与那个矮胖男人交谈的时候,目光撞在了一起——苏郡格的和她的。惊讶与慌张,疑惑与忐忑,百感交集,一错而过。

    苏郡格收回所有的目光,听着前面许叔在驾驶座上不停地唠叨:“少奶奶您是不知道,我打从在湘西起事时就跟着司令了,少爷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呢,原来我呀也跟着司令上过战场的,有一回撤退的时候腰上中了一枪,躺在床上半个多月不能动,要是别的什么人早就把我给扔了,你说要我这样的老弱病残有什么用啊?可是司令没嫌弃我,让我养好了伤继续跟着他,当了他的司机,连老婆也给我娶了,这一跟啊,就是将近三十年哦!唉,要不是司令啊,我这一辈子也就废了……”

    刚刚的一幕还在眼前,苏郡格就仿佛是惊魂未定一般,于是在听老许这一番往事回忆时自然也就心不在焉,不过就是一些什么老部下与老领导不得不说的那些事情罢了。自己的父亲也是军队上的人,这样的故事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看这样的情况,老许应该是没有注意到简奉仪吧,心中莫名的庆幸,终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知道最近北平那边怎么样了,好长时间没有电话过去,晚上的时候要给父亲一个电话了。北平那边的天气肯定比上海冷的更厉害,不知道他左臂上的伤有没有复发。同样是老部下与老领导之间的故事,自己父亲的那个版本就没有这样的温情,母亲去世那年,父亲率领部下反水成功,将原来自己的上司送上了黄泉路。当权力的斗争到了顶峰,唯有决一死战,生则胜死则败,这样更古不变的道理看得多了也就不心寒了。

叁拾叁·夕阳倒影松阴乱() 
从报馆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想着许叔还在车里等着自己,就有些心急。本想着是从原路来的那条小巷子讨个近路的。可不知打怎么的就觉得心中一紧,整个人不自然起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不对,基本上没有什么行人,街景萧索的更加可怜,就是有些不对劲,决不能再走刚刚那个没有人的小巷子了,从大路绕一下更加妥帖。于是便要折返,苏郡格才回头,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身边,那剧烈的刹车声音要命的刺耳。在苏郡格还有些错愕不及时,一群黑衣人已经将她围在了中间。一把握紧了手袋,心也揪在了一起,呼吸变得急促。

    “少夫人,请进车一叙吧。”车门打开,坐在后排的那个人将目光移了过来,淡笑浮于唇边。

    林承?!

    “请!”身后有东西捅了一下,应该是枪。

    苏郡格目光扫了一下四周,嘴唇抿住,弯身便进了车里,坐在了林承的一旁。

    现在车上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连司机都出去了。气氛诡异非常,静谧的让人害怕,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

    “少夫人受惊了,林某抱歉的很。”林承凑近苏郡格,她身上的茉莉香在这样的一个冬日里是那样的清冽。

    “林先生有什么事吗?”苏郡格的声音里夹杂了寒气。

    干笑一声,这个女人真是有气势,处在这样的局面中,即便是装镇定也要够水平,但是她不一样,她的胆识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少夫人,不害怕吗?”如此低级白痴的问题林承还是问了出来。

    “怕?我说害怕你会放我出去吗?”苏郡格板了脸色,“麻烦林先生不要耽误时间,有什么事情尽快说!”顿了一顿,“又或许你会蠢到要绑架我?”

    “要是我杀了你呢?”林承整个人都靠了过来,语气凶狠。

    苏郡格将目光转向前方,忍住笑意,“那就动手吧!我不介意整个一言堂和林家一同陪葬,不知道林先生怎么想。”

    何止是不怕,现在反而是她在宣战。局势难道逆转了?林承将苏郡格一把拉了过来,全部的力量都压了上来,逼迫她看着自己,“说!药都去哪里了?”他真的急了。

    以臂肘抵在了林承的胸前,苏郡格绝不示弱,怒目而视,“林先生,您说的什么药?我不明白!”声音依旧平静,只是目光凛冽。圣心教堂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怎么现在又旧事重提呢?

    “不明白?”林承一把将苏郡格推挤到车门上,车内的空间本就狭小,这一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一时间让人透不过气来。

    他的目光却一下子缓和,在苏郡格的脸上停住,她好美。那白皙的皮肤因为气氛的紧张而双颊泛红,深色的瞳眸,忧郁,镇定却也犀利敏锐。实在是不明白,这一个女人的身上怎么就有这么多不同的感觉?还记得上次她拉小提琴的时候,优雅高贵,而这次如此近的距离,她镇定却也警觉,好像是一只画眉鸟,好可爱,怎么能不去接近她?

    林承如此的态度让苏郡格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输于齐昱的长相,同样地眉眼英俊,只是他流露出的那种匪态痞气还是让人有些不能招架。一只手抓紧手袋,另一只手就要去推开林承。

    一把握住她的手,柔荑纤指,冰凉如雪,原来她其实也是害怕的,猛得将她整个人按在了车门上,林承整个人都贴了上来,目光汇聚,一只手把她的手高举过头,死死扣在掌中,另一只手撩起她耳后的发丝,把玩了起来。然后一笑暧昧,“少夫人难道不知道,圣心教堂本就是个私通南方革命军的贼窝?已经不止一箱子药品被从我的码头上偷走了。现在丢失的药品已经十三箱子了,整整五十根金条啊。有这么大的胆子的人,莫非不是少夫人在背后撑腰?而且您不是也经常出入济民会吗?我想很多事情,少夫人也不想让帅府知道吧!”将发丝放到鼻子下面嗅了一嗅,好香,这种茉莉的芬芳确实很合适她。

    “林先生,您给我说这些莫须有的话有什么意思呢?我一句也没有听明白。”苏郡格厌恶的瞪着林承。

    “不明白?呵呵……”林承冷笑一声,“你不怕死,那怕不怕不死不活啊?”

    阴阳怪气的调调。再近,就要碰到鼻子,下面是她的红唇。“哪些药品我不稀罕了,少夫人更胜五十根金条。”

    “那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苏郡格眉头拧住,已经是没有了耐心。

    黑色的枪管抵在了林承的下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郡格从手袋里面掏出的枪。林承马上就要吻上来的嘴唇戛然停住,张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时尴尬万分,这回真的是吃瘪了。

    “放我下车。”语气决然。

    “让我亲一下,就一下。”声调无赖。

叁拾肆·霎时间月缺花飞() 
“吧嗒”一声,伴随着子弹上膛的声音苏郡格已经怒极,这人怎就如此的行为恣意放肆,可虽然说是如此,却让人对他没有半分猥琐的感觉。大约是因为长相上得了便宜吧,谁让他也是相貌堂堂呢。

    林承听闻子弹上膛的声音,只是眼角下瞄,做无谓状的一笑,眉头一展而后又拧在一起,只是停滞不前,连后退的意思也没有。“何必呢?身为女子舞刀弄枪的可不好。”他心里知道苏郡格就是吓唬他一下,如今的情况她应该不会开枪的。不过也不好说,看看她的表情,林承觉得心里没有十分的把握,还是不要惹毛她的好。

    被紧握的手腕猛然从他的手中挣脱,苏郡格握枪的手却仍旧不变姿势,抵在林承的下巴上,凝神屏气,怕他稍有动作,也怕自己没有耐住性子。说实话,真的没有杀他的必要,现在也不是杀人的恰当时间。“看样子你也挺不怕死啊?”

    “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啪!”一个响亮而又清脆的耳光,连带着的还有一道血色,十分耀眼。

    苏郡格也有些吃惊,仔细看是才知道原来是那只金镏子,就是白琳在婚礼上给她的那个齐家的“传家宝”。苏郡格稍稍舒了一口气,但马上又紧盯林承,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捂着脸,愤然的看着对面的苏郡格,“你,我的脸……”,“好狠的女人啊!”已经是语无伦次了。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怨不得别人!”苏郡格丝毫不敢放松。

    林承却突然笑了,一笑如春风,却与这冬日里萧索太不相称,笑得苏郡格心里也有些发毛。

    “送苏小姐下车!”林承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苏小姐?而不是少夫人!

    全然不能明白其中的缘由,苏郡格也没有这个闲工夫去关心林承的心思,虽然下车的步子依旧稳当,可是她自己知道,其实她很想跑的。

    刚要转身,就听见后面扔过来一句话:“你有没有考虑过要是跟了我如何?”

    莫名其妙,这都从何说起的事啊?!苏郡格极不耐烦,甩开步子。

    天边擦出黑意,林承把头伸在窗外,那个身影在模糊的光影中显得那样纤巧绮丽,这是一种诡异的美,以至于在许多年后林承回忆起那段景象时都觉得不可思议,哪怕等到了白发如丝爬满了头,他还是清晰地记得,那个傍晚,金色中有些浓紫,浓紫中有些深灰,深灰中有些淡黑,还有隐约的灯光,在那个背影的身后都形成一种衬托,让那个着深蓝色毛呢大衣的身影如此清晰,如此深刻……

    再见到许叔的时候,苏郡格沉了沉心情,微微一笑,“让您久等了,可以回去了。”还好,就算是故作镇定那也是镇定啊。

    “哦,好!”老许觉得有些不安,他看到的苏郡格虽然和刚刚下车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以他的经验,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过,而且绝对不简单。

    苏郡格坐在车后目光不自觉地看着脚尖,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还是怕的,已经怕到不敢抬起头来了。回想与林承对峙的一幕,怎么能不用心惊肉跳来形容?还有自己手袋里的那把枪……真的让人后怕。

    “少奶奶,到了,该下车了。”老许将车停在了前院。

    “少奶奶,该下车,少奶奶?”老许回头。

    “哦,到了啊!”苏郡格恍然回神,好像是被吓到了。魂不守舍的拿了手袋,紧紧攥在手中,“谢谢了。”眼前有些发花,步伐凌乱,好像是被朔风吹的……

叁拾伍·烦恼如何到心头() 
未踏进门口就听见一阵的吵嚷中间还夹杂着嘤嘤哭声和愤愤怒骂。苏郡格顿了顿,齐庚泽与白琳去了南京出席军校典礼,顺便又陪着白琳回一趟老家——苏州。如今只有邱珍与许惠冉在家,邱珍的性子一直都是冷冷的,现在屋里闹成这个样子,必然就是许惠冉的手笔了。

    果不其然,大厅里闹了一团,新分给自己的那个代替画春的十二岁小丫头——阿玲正跪在众人的中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凄惨,许惠冉则是颐指气使的正在破口大骂,眼角已经斜到了刚刚进门来的苏郡格身上,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声调更高,声音更大,刺得人耳膜发疼。

    苏郡格将目光粗粗扫过,在那边的沙发上还有一个正在低头哭泣的人——简奉仪,没有阿玲那般的委屈,只是低低啜泣,旁边陪着她的是齐家的三小姐——齐晓。齐晓见苏郡格进门刚想要站起身来打招呼,却被自己母亲一记恶狠狠的眼神给挡了回去,便只有乖乖地坐在沙发上闷闷不再吭声了。

    “怎的了?阿玲?”苏郡格踱步到阿玲的旁边,有心袒护,可也不能急于一时。

    这回许惠冉停了骂声,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端起了一杯茶来牛饮。

    “回少奶奶的话,”接话的却是伺候简奉仪的丫鬟妙兰,“阿玲把一盆脏水泼在了玫瑰园那刚刚刷好白墙上,弄的污秽不堪,还和姨太太顶嘴。”这丫头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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