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春暖东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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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春暖东家子-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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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芷转过身来,瞧见他手中的确捏着一块素净的白色绢帕,看来确实是自己冤枉了人,可她又不好意思抬头与他直视对目,向他道歉,只是接过帕子,几不可闻的挤出三个字:对不起。说完紧张的捏着帕子,脸色更红了。

    “什么?姑娘可否说得再大声些?”她声音本就小,巷口又飞驰过去一辆马车,加上那哒哒的马蹄声,鹿鸣更是没听清了。

    “没什么,漂不漂亮干你什么事!”白芷以为他是在故意捉弄她,一时将气全撒在他身上,推开他进门去了。

    鹿鸣平白被人吼了一声,却也不恼,摇头笑道,“这杏林苑主子厉害,丫鬟也有意思!比四年前好多了……”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既明放下手中的几张纸,斜眼瞧着鹿鸣,这人从踏进杏林居的门就一直在笑。

    “无事,只是遇到了有趣的小家伙,惹人发笑而已。”鹿鸣笑着答他的话,接着说,“估摸着时间,东边该送药来了啊?”

    既明并不理会他的自言自语,放平枕头,就要闭眼睡了。

    “哎?先生,你可是在怕那位云小姐?”鹿鸣眼尖,瞧见他要睡下,无情揭穿,“为何每次云小姐来把脉扎针,亦或者送药,你都是在睡觉?云小姐又不是洪水猛兽,躲着人家做什么?”

    被窝下的既明身子一僵,转过身面向墙壁,沉默不言,好似真的睡了。

    鹿鸣不介意他的后脑勺,自顾自的提出自己的疑问,“那可就奇怪了,先前不顾一切跳江救了人家云小姐,却特意嘱咐刘叔不要透露你的身份;其次就是跟在人家丫鬟身后,捡起云小姐的姻缘签;然后是离开那天专门叮嘱我到寺门前去找慈心大师,顺手救下云小姐;最后就是凤娘子的成衣铺,老板娘都说了裙子上染了血,不卖,你非得派属下无论如何买下那件云小姐穿过的裙子。你这般一反常态,属下还以为你对云小姐上心了呢……”

    啪——

    迎面而来一个枕头砸个正着,堵住了鹿鸣喋喋不休的一张嘴。

    背对着哀怨的鹿鸣,既明无动于衷,好像那枕头是从窗外飞来的一样。

第三十一章道是无晴却有晴() 
人迹罕至快被人遗忘的桃林深处,原本绝世而独立的一间小木屋,本就破败不堪,在一场猝不及防的大火吞噬后,此刻更是化为灰烬,加上接连几日的暴雨冲刷,这儿仅剩下断垣残壁和那乌漆墨黑的青石地板了。

    这涂安寺位于深山野林,云端只在这儿站了一会儿,林间清风徐来,寒气入体,她打了个喷嚏,声音在这雨后青山中格外清脆响亮。

    见她缩了缩脖子,沉香伸出手替她拉紧了下滑的披风,劝道,“一场秋雨一场寒,下了雨,江都城内的的天儿已渐渐转冷,虽不明显,可清晨醒来,小姐你也看到了,那屋外的黄叶却是落了一地。涂安山地势高峻,高处不胜寒,小姐还是快些随奴婢回去吧。”

    沉香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声儿。

    她不再去看云端哀伤的笑脸,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在瓦砾间翻寻的陈皮出声问道,“可找着了?”

    眼前的小木屋根本就是一片废墟,烧成炭的椽梁栅栏横七竖八混在一起,十分凌乱。刚下车时云端不管不顾非要自己进去,拦都拦不住,上台阶时脚下不稳滑倒在地,急坏了他三人,陈皮好说好求的这才让云端点头答应,让自己代她进去。只是他在这瓦砾中寻了好一会儿了,也寻不到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

    正着急呢,又听沉香这么一催,脚下没留神儿,一脚踩住了一个黑锈铁钉,瞬间穿透他的脚掌,鲜血直流。

    “啊!”陈皮一屁股蹲在地上,弯腰抓起受伤的右脚,痛苦大喊。

    “陈皮,你怎么样?”沉香第一时间飞奔而来,小心将他扶到空地上,关切问道。

    “先脱了他的鞋袜,用酒浇淋伤口!”云端闻到血腥味,猛然回神,当机立断掏出手术包,准备替陈皮拔出铁钉。

    连翘捧着瓦罐,呼哧呼哧快步赶来,就见自家小姐拿出了刀子,向着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陈皮逼近,刀尖泛着冷光,大白天的好不渗人!

    “小姐刀下留人!”连翘脱口而出阻止她,“纵使陈皮不顾主仆有别,出手拦下小姐,那也是担心小姐啊,你怎么恩将仇报,没了良心!你不能因为自己是主子,就随便玩弄奴才的性命啊!这跟忘恩负义的畜牲有何区别?”

    沉香已经将酒悉数倒下,陈皮也已经咬住树枝,就等云端拔出铁钉了,此时被连翘这么一吼,三人的目光或惊诧,或呆滞,或好笑,都齐齐放在了视死如归,誓要救人的连翘身上。

    抚养连翘长大的嬷嬷常说,她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实在,总是藏不住事儿,为人处世一根筋,谁若是受了欺负,不管认不认识的,她都要上去两肋插刀,因此,没少得罪人。

    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连翘上次被管家发卖了,就是因为看不惯前主子身边的管事婆子仗势欺人,私扣了小丫鬟的月银,不服气与那婆子理论了几句,却被她记恨上了,随便找了个由头就将连翘撵了出来。

    按理说,连翘经历了这么一事,该是长点心眼了啊,可她吃了那么多暗亏,仍旧不长记性,今儿直接开口骂了云端,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将她自己都惊住了。

    待她看清陈皮受伤的脚掌时,连翘吞了吞口水,似乎事实真相并非如她所想那般血腥,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

    “小姐,奴婢错怪你了,真是该死,您要杀要剐,奴婢绝无怨言。”连翘哭丧着脸,双眼紧闭将头歪在一边,露出雪白的脖颈。

    云端面色平静的侧身望去,却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弯弯的睫毛还挂着泪珠,随着她紧张的呼吸一颤一颤的,明明很怕却依然很倔强,云端无声长叹一口气,为她这份耿直感到无奈。

    沉香眼尖,看到云端脸上终于有了其他表情,长舒一口气,随后望向连翘又有些头疼。这小丫头平常说话就没个把门的,在她们跟前随性而为也就罢了,如今这般出言无状,不等小姐得空收拾她,沉香自己就想教她点规矩,让她好好长点记性,小姐本就心烦,成心给小姐添堵不是?

    “罢了,此事是我考虑的多有不妥,还好连翘及时阻止,这才避免我险些酿成大错。”云端抬眼望向陈皮的伤口,反省自己,“若是贸然拔出铁钉,又无止血药物,不等回到杏林苑,陈皮就要失血而亡了。”

    “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放任不管吧?”沉香将目光从连翘身上移开,望着云端担忧问道。

    云端站直身子,歪着头闭眼顿了顿:“先出了桃林,找到马车上的紧急药箱再说吧。”

    她刚才听声,似乎是诵经祈福声,念得《大悲咒》该是超度逝者亡灵的,也就是说,整个涂安寺僧人都聚在前殿,后院空无一人。

    而陈皮就将马车停在后院外墙边,她若是从后院角门进去烧水,也不会担心有人发现了。

    就这样,云端一行人架着陈皮回到马车上,连翘去烧水,沉香找纱布,陈皮就着水将她自制的“麻醉药”咽下去,待药效发作,云端很快就将陈皮脚掌的铁钉取了出来,并且缝了针。

    “啊!”纵使有麻醉药也减轻不了全部的痛苦,陈皮经那剜肉之痛,咬碎树枝惨叫一声,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他脸色苍白,为忍那切肤痛楚,竟然将自己的嘴唇都咬破,惨不忍睹。

    吩咐连翘赶着马车将陈皮送回去后,云端在沉香的陪伴下来到正殿,跟在众人后面诵经祈福,祭拜那位老爷爷。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

    慈心大师排在首位领着众人诵经,低他一列的是位年老的僧人,鹤发童颜,孩子气的举动衬得他越发和蔼可亲,他似乎感到诵经很无聊,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泪意泉涌,趁着大伙闭目念经以为没人注意他,抠着脚慵懒躺在圆座上呼呼入睡。

    除过这位特立独行的老僧,整个正殿跪着的人都安安分分的诵经,看这架势,仪式一时半会停不了。

    “哎呦,我的膝盖,疼死了。”在云端前面跪着的一个小沙弥以掌撑着地,来减轻膝盖的负担,抱怨道,“桃林里关着的可是朝廷钦犯,平日里就闹腾的不得安生,如今他死了,也不让人好过。”

    紧挨着他的另一个稍长一点的小沙弥听到他的抱怨声,怕他被住持抓住念经偷懒,压低身子偷偷地碰了碰他的胳膊提醒他,“慎言,你小心一些,上次刚被住持抓住偷吃那位老施主的饭食,抄了二十遍《妙法莲花经》,怎的还敢偷懒?”

    《妙法莲花经》整本经书共有六万九千五百五言,将近七万字啊,仅抄了一遍,慎言就抄断了十根毛笔,废了五个砚台,手都快毁了,更别说整整二十遍,差点要了他半条命啊,提起这事,慎言就恨的牙痒痒,“慎行师兄,你也别在这假惺惺,明明是你跟我说的那老家伙已经死了快一个月了,死人还能吃饭啊,他不吃还不让我吃啊。”

    “嘘,此话确实不假,可你也不能说出来啊。”叫做慎行的稍大一点的小沙弥闻言大惊,慌忙瞧着周围并未有人注意到他俩,这才赶忙捂住他的嘴小声告诫,“你忘了住持是怎么交代我俩的?这件事要烂在肚子里,死都不能说出来,若是让人知道那位老施主是被我们涂安寺苛刻致死的,后果不堪设想……”

    这场法事足足举行了三个时辰,云端也跪了三个时辰,她一直跪在不起眼的角落,加上僧人沙弥身量都高于她,将她堵得严严实实的,很难发现她的存在。

    因此,云端从头到尾听完那俩人的对话,还能不被人发觉。

    “原来如此。”走出涂安寺后,云端望着西边云间的亮光,放佛能够看到太阳,照亮世间黑暗,令人恍然大悟。

    沉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东边灰蒙蒙一片似要下雨,西边却仍有晕黄轮廓,说是阴天却有晴天,好生奇怪。

第三十二章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二人刚出寺门,就瞧见鹿鸣靠在那辆低调奢华的紫檀木马车边,低头抱臂环胸不语,目光涣散盯着脚下发呆,不时抬头望着日头估算时间,似是在等人。

    见她二人出来,收敛神情迎了上来:“先生听闻云小姐的车夫受了伤,将马车染上了血,想着一时半会儿洗不干净,便吩咐属下前来接云小姐回府。”

    “真的吗?那真是太及时了。”沉香朗声一笑,在地上老老实实跪了三个时辰,膝盖都跪麻了,陈皮又受了伤,正愁着怎么走完这二里山路呢,可巧他就来了。

    云端感到很意外,明显呆滞了一下,她不曾想到竟是那位被称作既明先生的少年交代的。

    虽说她为那少年针灸治病,有七八天的接触时间,只是,几乎每次她去,那少年都是昏迷的或是睡着的。

    真要说来,二人似乎并未正式见过彼此,完全可以说得上是陌生人。

    那么,既然是陌生人,为何会特意吩咐贴身侍卫候在此处专程接她呢?

    轻轻摇了摇头,云端莞尔一笑,笑自己太过敏感,既是好意,接受了便是,何必非要将人想得如此龌龊不堪?

    “有劳了。”云端说了句客套话,便提裙踩着小凳上了马车。

    只顾得上脚下,倒是没来得及看清鹿鸣眼底的愧疚。

    许是跪的时间有些长,云端乏了,一上马车,就自发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睡了过去,就连回到杏林苑,都是沉香叫醒她的。

    “小姐醒醒,我们到家了,回到四宜园再睡吧。”沉香心疼她昨夜没睡,不忍叫醒,可毕竟不是自家的马车,总归有些不便的。

    云端揉着惺忪睡眼,咕哝应了声,迷迷糊糊随她下了车,还是有些不清醒,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沉香肩头,闭眼走路。

    只是,刚过荷花池,就被白芷截了下来,松了口气说“小姐,该是时候为既明先生扎针了,还好你回来了,不然奴婢真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沉香扭头看靠在她肩上困极了的云端,出声建议白芷,还是先让小姐换了那身白色孝服再去不迟。

    “这”白芷有些迟疑,刘云特意吩咐她等在这里,见到小姐立刻请去杏林居。

    刘管家的话她是定要听从的,只是,沉香说的也不错,总不能让小姐穿着一身白衣,去见一个刚从鬼门关逃出,捡回一条命的人吧,这不是给人找晦气么。

    “无碍,先去杏林居吧。”云端伸了个懒腰,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拒绝了沉香的建议,又说:“你也忙了一天了,就先回四宜园歇息吧,我把脉扎完针,很快就回来。”

    说完,领着白芷来到了与她住的四宜园方向截然相反的杏林居。

    杏林居,顾名思义,就是周围杏树成林的居所,听刘云说,这里以前只种了三五十棵杏树用来观赏着玩的,徐文买下杏林苑后,效仿汉末三国名医董奉,硬是从别处移栽了上百棵成年杏树,将这西边土地都种满了杏树,并将这里唯一一处园子取名为杏林居。

    杏树成林,若是三四月份杏花盛开,艳态娇姿,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风,在这春日里红云朵朵,倒也壮观动人。等到六七月杏子成熟,果香飘远,找一处树荫乘凉,再吃着美味的杏子、杏脯,喝一口珍藏的杏花酿,那倒是其乐无穷,算得上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只是入了秋,又经过前些日子风吹雨打,落叶枯黄,随风纷飞,树干光秃秃的,整个杏林有些萧瑟衰败。

    当初云端安排他住在这杏林居,是想着这儿僻静,有利于养病。如今再一看这满园的秋风萧瑟,又有些不确定了。

    “云叔,你怎么也在这儿?”云端穿过拱月门,竟意外见到大忙人刘云也在这儿,有些惊讶的问道。

    “这杏林居平日无人入住,也不怎么打理,如今既明先生住进来了,这才发现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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