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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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美意-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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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那个打人的精灵才注意到信的状况,一把揪住信的耳朵,大喝——是的,比信一向的声音更大更嘹亮:‘你死到哪里去了!你的翅膀上哪儿去了!!!’

    “精灵的耳朵都不好使吗?一定要这样彼此说话吗?我正自疑惑,信就给出了噼里啪啦打脸的回答,只听他柔声笑道:‘这不好端端回来了吗?丢个翅膀算什么,以后那黄蜂再不敢来犯了。’一张小小的脸,硬是被那人从白色打成红色,而且是又红又肿,但信丝毫不以为意,轻声细语,面有笑意。

    “我承认当时呆住了,惊奇,愤怒,还有一种深深的伤心。从我救助他,到这一路同行,他何尝这般好好同我说过话,我还以为他生性如此、天生这样,原来,他根本就是看人下菜、差别对待!我自来也是被众姐姐妹妹捧在手心呵护的、一言不合发飙的!当即牙一咬,不作任何解释,伸手将信提了过来,兜头兜脸把他揍了一顿!

    “霎时间数个精灵飞舞着围了过来,一脸的同仇敌忾——这倒奇了怪了,刚才那蓝翅精灵把信打得晕头转向,也没见一个家伙上来讨说法,是不是他们已经达成共识:这精灵之王,只有这蓝翅精灵打得,别人,打不得。哼!想到这里,我心中愈发的又爱又恨、爱而不得,下手更是不长眼睛。

    “那蓝翅精灵见我动手,居然不拦阻,反倒退到一边去,看着我打,一边笑一边拍着巴掌:‘打得好!打得好!’她这么一笑一说,我倒住手了。信冲着我大嚷:‘疯了你!’那蓝翅精灵笑道:‘咦?怎么不打了?多标致的小仙女啊!’

    “我咬牙道:‘你要我打,我偏不打!’信还在对着我高声喝着,我心一酸,这个精灵小儿,他忘了他立在我的肩头,同我一起看那野花绽放的清晨了吗?怔怔便落下泪来,转身就走。

    “有人一把扯住我,朗朗笑道:‘不用说,肯定是你救了这家伙,还好心护送他回来,还没好好谢谢呢,先别急着走!’原来是蓝翅精灵,她留住了我。

    “亲爱的小葵,你来到水泽的时候,天下已面目全非。我作为一个亲历者,看了太多,对大是大非的立场已不想多说,甚至希望那些东西能清除出自己的记忆,随风飘散,亦无不可。倒是生活中的细枝末节、一颦一笑更让人回味,最后居然成了支撑自己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动力。我还想撑着一口气,留在这世界上,不是为了去改天换地,有时候真的只是想有人在耳边唤我一声的时候,我能轻轻回他一句:“在这儿呢。”

    “那蓝翅精灵名字叫作‘羽’,是信的老师,年长他数岁。信做精灵之王以来,各种浪荡不羁、飞扬跋扈,更兼脾气暴躁、任性执拗,惹出不少事端,次次都是羽替他兜着,好言相劝,软硬兼施,但收效甚微。直到有一次,信又闯下祸端,他觉得土鼠四处打洞,影响山峦之美,就带着一群精灵去把土鼠的老巢踹了,将土鼠储藏的食粮全部曝光,霎时就被其他动物一抢而空,最后土鼠幼崽饿死不少。土鼠暴怒,疯扑而至,当时王国甚是危急,又是羽带领众精灵迎战、谈判,最后将事件平息。这一次,羽没有再给信留面子,当着众精灵的面,将信暴打一顿——信终于老实了。从那以后,他们之间就形成了一种很特别的相处模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暴喝,一个赔笑。众精灵起初不解,渐渐也就习惯了。

    “我竟在这精灵王国住了下来,一是不舍,再就是惊诧于精灵们的生活。小葵,我们日日生活在水泽,生于水泽,也囿于水泽,天地不过方圆间。殊不知这水泽外的世界如此鲜活辽阔!精灵贪美成痴,又天生一对翅膀,天地间美意纵横,来去自由,让我心无限向往!只是,信,他失了一只翅膀,再也飞不起来了。精灵不能飞,就像鱼儿不能游,小葵,你能想像你再也入不了水会是一种什么景况吗?信虽然仍是高声大气地说话,但渐渐,气焰熄下来了。

    “他不再高声叫骂,我时时牵挂着他,但又惦记着水泽王国的众仙女们。我住了不少时日了,日日说要走,今日推明日,明日又犹疑,总是下定了决心,一听到信的声音,就挪不动脚步。直到有一天,有人来找我。

    “是两个人来找我。先是羽,她性子极为落拓爽气,开门见山:‘你该走了。’弄得我一愣,这般直白给人下逐客令,倒真是头一回见。我脸上一阵挂不住,有些羞愤又不好发作。只听她紧接着又来了一句:‘安顿好就早点回来。我们给你准备一个大池塘。’我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就想哭了。她哈哈笑出声来:‘干嘛,干嘛!听说仙女的眼泪流出来就成了珍珠,这是准备给我串个链子吗?’我眼泪没来得及流出来,就又笑了。我知道我这一生再不会孤独。

    “羽前脚走,信后脚就来了。也不嚷,也不叫,一脸少见的严肃。我坐着,把下巴搁在桌上——他们为了我,专门打造了适合我的身高的桌椅床铺。信就站在我的眼前桌上,在我鼻尖处来来回回地踱步。

    “‘有话你就赶紧说。我明天就走!’我又是烦躁又是赌气。

    “他‘嗖’一个转身,眼睛瞪着我的鼻尖,然后从下往上看到我的眼睛——小葵,我告诉过你吗,信,他有一双无与伦比的橙色的眼睛,是太阳初升前一刻最绚烂最柔软的颜色,所以,不论他叫嚷得有多么嚣张,只要他眨一眨他那闪着橙色光芒的眼睛,整个世界都融化了。他安静、定定地看着我,这一刻,他看上去是个不折不扣的王者。他压低了声音——不嚷嚷的时候,他如同一个智者,不再犹疑,清晰地说:‘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我颤抖着说。”

第74章 肝胆相照() 
小奈整个人都浸在水中。青色衣衫飘飘荡荡,雪白的胳膊、手指和脸庞在水波下流动,仿佛一副浮沉在水里的画作,颜料悠悠晕染开来,她整个的人罩在一汪绿冷冷的氤氲里,眼睛睁着,静静仰望着岸上的我们——一副醒过来的画,令人心惊到顾不上她的美。

    “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的?”忘言扬着信笺轻声问道。

    “姑姑写信的时候,是500多年前了。但小葵收到信,距今也就500年左右。”小奈将脸浮出水面,身体仍在画中,脸从画布上探出头来,面颊上仍染着苍绿色的颜料,一双眼睛被水洗得很干净。

    “信在路上走了很久?”哥哥出声问道。

    “是。”小奈稍稍警惕地看了哥哥一眼,回答道。

    “如此算来,你们姑姑第一次去到精灵古国的时候,天下还”哥哥沉吟道。

    “天下还不在你们血族的辖制之中。”小奈静静道。

    “你们水泽仙女的寿命倒是不短。”寄城轻叹道。

    “回望的时候,长短只是个数字,毫无意义。”落英冷冷道。

    “生命漫长而无趣的人没有发言权。”风间忍不住接嘴。

    “充满偏见的人就有发言权了?”姐姐轻笑道:“生命漫长而有趣难道没可能吗?”

    “一旦漫长,有趣也打了折扣啊——没有尽头的生命,想想都令人气馁。”小奈幽幽道。

    “反正我也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继续看信好不好?我想知道后来怎样了!”我攀着哥哥的手,叫出声来。我想像着姑姑那张充满了热望的脸,那颤动的语音就在耳边——爱,让她成为一棵花树,喜欢的人儿走过的时候,她会发出沙沙沙的动静,旁人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知道怎么说。’信一边转动着左手中指他那枚莹白色的灵戒,仿佛想要取下来,一边拿他那双橙色光芒的眼睛热切地望着我。天哪,我的灵魂都快被那橙色的暖光给烘成个大气泡,带着我两脚离地、朝上飞升——我得抓住点什么!

    “‘我来替你说!’我一把将他捧在手心,举到我眼前来。爱的洪流奔涌而出,我眼看着我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飞沙走石,卷走我的矜持,卷起他的发丝:‘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这灵戒是你王的象征,不用送我,你永远戴在手上,我看着就心生欢喜’

    “亲爱的小葵,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多么希望回到从前,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从前哦,不,还是回到我刚刚描述的这一刻的从前,片刻的忍耐,无论如何也忍到他把话说完,而不是自作聪明、自作多情地抢过他的话端,硬是把自己陷入了丢人现眼的尴尬泥潭

    “我永远忘不了他那张脸,听完我的语无伦次的表白之后的那张脸,飞沙走石之后,不是我一厢情愿的皎白月光的脸,而是斑驳遍地,一片狼藉!

    “他接连在我手心跺了几下脚,伸手下重力拍了拍我的脸颊,气急败坏道:‘你在说什么疯话!你听好了,我来是跟你说一件事,你听着就行,不需发表任何意见:我,决定,把王位,让给,羽。’

    “啊,那一刻我心中突然卸下千斤重担——他不喜欢我,我终于得到了答案他居然不喜欢我!他怎么可以不喜欢我!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我就成了连着那水一同泼出去的鱼,在干涸中奋力挣扎,姿态可怜,甚是难看。

    “我又羞又恼、又蠢又大地杵在那里,自己把自己定成了一根耻辱柱。我手心一攥,手指一紧,将信死死捏在手里,另一只手拈着手指去拽信左手中指的灵戒——好便宜了你们,偏要把这戒指扔到天涯海角去,哪里能让你们遂了心意,王者轮流坐,相亲又相爱!我呸!

    “正自拉扯,一个身影扑闪过来,撞上我的手。我惊诧间,手指一松,只见那人将信从我手中提出,重重一顿,扔在地上。是羽!

    “羽指着信的鼻子,高声数落:‘又想推卸责任是不是!学任何东西你都片刻热情,初涉皮毛即丢在一边!没想到你做了王仍是如此!这成千上万的精灵、这传承数代的古国,岂是你说丢就丢的?!现今这天下,各族蠢蠢欲动,弱肉强食,我萤族生存空间日窄。你撑着不肯长大,谁来替你长大?!’

    “‘你。’信大声冷然道。此言一出,我们都呆了。

    “‘你。必须是你。你乃我恩师,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你应该知道,我虽非长久专注之人,但绝非懦夫。我与那黄蜂苦战,捡回一命,但身受重创,只剩一翅,若不是她的悉心照应,’信说着,朝我一指,当时就把我的眼泪生生逼了出来:‘根本没有奢望还能再回到王国。但是,前些日,我已去往永恒之井,从中汲取能量,却收效甚微。强盛之气在渐渐离我而去。由你做王,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一时意气。我明白,只有将王位传让给你,由你来做这精灵之王,萤族才有希望。任何一个族类需要的不是犹疑者,而是智慧的强者。’

    “羽一把握住信的手,落下泪来,声音不似平日里那般张扬强横,字字心痛:‘只剩一翅又如何!我立时将我这背上之翅扯下来一扇赠与你!’说着,伸手绕到背后去拽住一边翅膀,下力就扯!

    “我低呼一声,伸手就去阻止,心中五味杂陈。信在羽面前,一向的柔声恭顺——那千人万人中,他唯一会区别对待的人,此刻,面严气端,正色道:‘我是学生,亦是王者。我对你谦恭,你对我顺服。传让王位之事,我心意已定,勿需再议。就这几日,择一合宜时刻,召集族中老少,我将王位传让于你,这枚萤族灵戒,到时候亦戴上你的手指,你一定会是个最好的精灵之王——你莫要走了,留下来做个见证。’信说到最后,仰脸望我,嘱道。不容置疑。

    “羽一手与信相握,另一只手探在背后,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信的话,仿佛石化了。泪水从她蓝色的眼睛里,滴滴落下,不等坠到地上,就蒸腾成一朵朵蓝色的雾花,袅袅炸开——她哭得这么美,只是不与我相干啊。

    “信伸出另一只手,将羽别在身后的手轻轻拗回来,前后晃晃,仿佛是怕她木着了。又伸手去擦拭她面颊上的眼泪——多么美的蓝色的眼睛,只是不与我相干啊。我瞅着他们两个的旁若无人,怔怔了一会儿,蹑着脚走开了。

    “亲爱的小葵,当时我不明白,陷于求而不得的苦恼之中,耗上全部的身心去体会那种别样的痛苦。蘸着蜜的石头,又甜又咯牙,明知吃不了,但却舍不下。如今,将那当时的一切慢慢忆起,细细写下,仿佛脱身出来,执了一本书,看着不相干的人的故事,倒有了一种冷清清、明了了的恻隐之心,诧异一番,感叹一番。

    “一个敢交托,一个敢接纳。二话不说,就要将自己的翅膀卸下——那生生就是半条命啊。这种信到骨髓、肝胆相照,跟我只身回到水泽、跃入水中、泪流成河、痛不欲生相比,你认为哪一种更能打动你的心呢。

    “我终于还是回去了,没有参加几日后的王位传让。我沉入水泽,不见,不言,没有晨昏,甚至不能见到那初升的日头橙红色的光芒,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待我再次浮出水面,怎料想,这世间已改换了天地——血族之战已经打完,血族之王统领了天上地下。

    “多么讽刺。一段无望的爱情换来我偷天换日的蛰伏,而这段蛰伏,居然又护佑着我们水泽仙女堪堪躲过了一段腥风血雨。我比任何一个时刻都渴望知道信、羽他们的消息。胸中思念、焦虑日日夜夜如同野火,一经燎原,再不停歇。我不知是出于自尊还是羞耻之心,硬生生压着那扑啦啦的野火,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但那心底的火苗子熏得我周身滚烫,甚至要把我身处的周遭水泽都滚沸了。煎熬着。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信封上隽刻了一只精致的蓝色翅膀的精灵,信里只有四个字:巨变,速来。

    “那是我第二次来到精灵古国。变了。一切全变了。精灵数量急剧减少,他们赖以为生的眼睛和翅膀的颜色渐渐消退,据说是他们萤族内的黑暗精灵干的。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或者说,我根本没精力来关心这个,因为,血族之战后,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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